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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情 page 15 作者:林如是

  “阿彻,你该不会……不会是……呃,喜欢上阿飞……自己的亲姊姊吧?”说得结结巴巴地,连问都觉得很艰难。

  罗彻面无表情,冷漠得麻木,没说话,没表示否认。南门抽了一口凉气,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你玩真的?”原来近几日来他的种种反常,都是因为此因;他的狼狈、他的发呆、他漫无目的的乱晃──都是……罗彻仍然没说话,沉默的姿态却已不言可喻。

  “你怎么会──”南门想询问,他立刻打断他说:“不要问我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还是不懂,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等你追,对象多得是,你干嘛喜欢上自己的姊姊!”

  这是很典型的一般几乎都会想到的疑问,但听在罗彻耳里却像是风凉话。他往墙上一靠,顺着墙滑落坐到地上,长腿弓着,弓着一种理所当然。

  “我就是爱她。”这是宣言了。

  “别说得这么快,你确实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

  “知道?既然知道你还一副理所当然!你这是在玩火你晓不晓得?!还有,你知道社会舆论管这叫什么?叫乱伦、变态、不正常!”

  罗彻倔傲如剑的眉皱紧了,抬高了脸,正面对着南门,甩丢下一句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

  南门瞪着眼,和他对峙了几分钟,终而摇头叹道:“是不怎么样。”

  虽然他觉得有些惊讶,但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太大惊小怪或气急败坏。和罗彻在一起,什么都有可能。如果是平常人的话,根本不会有这种意识型态的认同问题,但罗彻太聪明了。聪明的人总是比较难驯服,对所有既成的制度、规范与种种禁忌总有怀疑;不受社会共同价值观和意识型态的制约,而在轨外边缘游荡。他总想,也许哪天罗彻就会闯下轰烈或滔天的大事并大祸。果然!

  “乱伦”算吗?它侵犯了文明与道德伦常的结构。但想想,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道德度标准,哪来什么绝对的真理?他并不以道学为己任,自然也不将礼乐教化当目标。

  “你打算怎么办?”他靠墙坐下来,坐在罗彻身旁。

  罗彻摇头。

  “我想你大概也不能怎么办。”南门弓起腿,和他位在同一个立场。“你还有一堆书要念,一堆试要考。如果你真的玩真的,有这个决心的话,暂时还是先忍耐,等将来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再说吧!”

  “我想休学──”

  “你说什么优话!”南门大大不以为然。“知识就是力量。亏你那么天才,你若不争点文凭身分地位防卫的话,让人大放厥词牵着鼻子灌气,可就真的玩完了!反正你们顶多不能结婚,日子照样可以过得好好的。”

  “这个我懂。但现在,我实在没有自信能面对她。阿飞她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她在意──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她不能接受,你就打算放弃吗?你的决心和认真就只有到这点程度?”

  “不,不是因为这样子。”罗彻瞅他一眼,伸长腿。“而是我没有自信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我想拥抱她,有碰触她的欲望。”

  说得够坦白了。南门沉默一会,才问:“那阿飞呢?她也爱你吗?”这是重要的关键。

  罗彻叹口气,点头。“但她认为我们相爱触犯了禁忌,逆伦背德,是错的,她觉得在罪恶感,不能接受。刚刚,我差点抱了她,她一直求我住手──你想我怎能回去!”

  “你这个顾虑也是对的,但你打算就这样丢下她不管吗?你丢下她不管,我看她心里也是很难过──”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罗彻又叹气了,从来没有一件事能让他这样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南门顿时哑口,被问住了。将心比心,也不知该如何。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三个人的烦恼,一堆人的问题;从古至今,从未有过所谓的圆满。而他们的爱,犹带着禁忌的羁绊,所以难。

  ★  ★  ★

  确定脸上的泪痕都擦干了后,再看一眼天台外的月光,李蝶飞才从容推开门,一边喊说:“我回来了!乔、小昭快来吃蛋──”最后一个“糕”字没来得及悠然荡开,被卡住在不期的错愕里。

  罗家两位贵夫人,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厅里。她走过去,默默把蛋糕放在桌上,一颗心开始往下沉。

  “你不用忙了,我们把话说完马上就会离开。”她取出杯子,想倒茶,罗大小姐不领情她的多礼,从皮包里取出一张支票和文件放到她面前。

  她觉得疑惑,拿起文件。那是一张切结书,要她保证从今后不会再跟罗彻保持任何形式的接触,并附了三百万元的支票。她抬头看对方,露出询问。

  “阿彻是我们罗家的孩子,不过,你们也照顾了他几年,我想大概不会白白放过。这三百万就算是给你们当作是照顾他这些年的报酬;此后,他跟你们之间的关系一刀两断。请你在切结书上签个字吧。”罗大小姐尖尖的下巴高抬着,姿态很高。

  李蝶飞蓦然涨红脸,一股屈辱油然而生。她把东西推回去,忍耐住屈辱,说:“对不起,我不能收。阿彻的事,我已经说过了,由他自己决定,我不会有异议。但我绝不会签下这东西。”

  不管罗彻回不回罗家,都将离开她了,她只剩这唯一的坚持。

  “你不必不好意思,这些钱也算是你们应得的报酬。”罗夫人站了起来,不打算再逗留。“阿彻回家后,再跟你们来往也没什么好处,只会妨碍他而已。你口口声声为他好为他着想,这一点也该为他想想吧。切结书就先搁着,过几天我会让人来拿。”她拂了一下衣襬,优雅地转开身,朝罗大小姐说:“我们走吧。”

  “等等!请你把东西收回去──”李蝶飞追喊出去。罗夫人她们充耳不闻,径自下楼离开。

  她紧捏住那张切结书和支票,说不出的羞愤屈辱。太过份了!她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告诉自己不能软弱,不能掉泪;仰高了头,让羞愤的情绪倒流。好一会,她情绪才逐渐平静,蹲了下来。

  “阿彻……”她喃喃地喊着罗彻的名字,将脸埋在臂弯里。

  她心里其实明白,真正伤害她的并不在于罗夫人她们对她的羞辱,而是从此和罗彻也许永远形同陌路的恐惧与悲恸。

  他对她来说是那么重要,远甚于她对他的意义。心底的爱是那么深,深得无法再欺骗自己。

  原来,一切对她早已无法回头,不能回头;回头就会变成盐柱,如泪充满苦汁和咸涩。

  ★  ★  ★

  你怎么舍得让我的泪,流向海?

  付出的感情,一幕幕,就像湖水将我淹埋……爱情唱啊唱,唱不完情歌里倾诉的一段地久天长。绕室的音乐声,便就那般拖拖拉拉、滴滴答答地滴进桌上那杯卡布其诺咖啡上头的白色奶油泡沫里,一同成了海水的泡沫。

  “真难得,你会主动找我出来。”坐在一大盆黄金葛前的罗叶含着植物般隐约、迷人的笑,滴滴答答的音乐声便由他身后的黄金葛叶缝中传过来。

  李蝶飞微微垂着头,咖啡的烟气慢慢上升,袅绕出诱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对不起,你这么忙,还打扰你。”

  “我很乐意这种打扰。如果能常常像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约会,不受任何干扰,我会更高兴。”伴着那意味高深的笑容,这话仿佛是种暗示,又仅似玩笑。

  李蝶飞不解风趣幽默,不懂腼腆羞涩的配合,她只是象征性的微笑一下,将一个白色信封递放在他面前。

  “这个,请你收下。很抱歉,到现在才归还。”那些钱引发她和罗彻的第一道裂痕,他们说好要立刻归还,一连串事情发生,而延搁到现在。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急。”罗彻略蹙着眉,脑中浮起那晚在PUB中,那个一头披肩乱发的男人搂着抱她的情景。她这样做,仿佛急着在与他撇清。

  “谢谢。不过,总是要还的。”她笑容幽淡掉,另外将那张支票递到他桌前。“还有,这个──”

  罗叶扫了支票一眼,眉毛一扬,盯看着她。

  她解释:“这张支票,麻烦你代我还给令堂;并请你转告她,阿彻的事我无能为力,请她们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原来。”罗叶微凝的表情融解开。“我妈和大姊她们去找过你了。”他看看支票,嘴角浮出一抹说不出意味的纹路。“这的确像是她们会做的事。你一定很不好受吧?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语气带了一点关系亲近的责备。

  可是,她没有找他的理由啊!这是她自己的事,与他又无关。李蝶飞回答在心里,喝了口卡布其诺,把所有的情绪咽下去。

  “不过,你真的变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要盯到她脸红。“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没想到一眨眼已经变成一个自主独立的小女人。”

  他突然提起从前,李蝶飞不提防,内心失去一些封锁;尤其他说她自主独立。更教她觉得脸红。她其实一点也不坚强。他趁隙闯进去,试图瓦解她的封锁。

  “阿飞,别把我当作仇人。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不要一个人逞强,让我替你分担。”一番话说得那么缠绵,掺进了许多复杂的成分。

  “谢谢。”李蝶飞试着微笑,仅滑开一个很淡的痕迹。她像不懂,心不在解那话里的言外之意。罗叶点了根烟,从烟雾中凝视着她,看她那不自觉颦蹙的眉眼,分明为情愁着烦恼的表情。

  “你有男朋友了?还是有喜欢的人?”他若不经意地问。

  她呆了一下!他怎么会突然那么问?她泄露了什么吗?心底的思慕是不能成真的。她缓缓摇了摇头。

  “是吗?”他仿有疑惑,试探着:“前些时候,我在‘路易斯安那’看到你,你跟一个长发披肩、很有艺术家风格的男人在一起……”

  “啊!”原来那晚他果然也在。她摇头说:“那是大乔。”看他在等着,等着更多的回答,加了一句:“他是乔的爸爸。”

  她无意对他解释太多,以为够了。但对他而言,显然不够,别有他意地说:“但他看来相当年轻。”他大她一轮,那个男人──大乔,看起来年纪也大概和他差不多而已,他们又没有血缘的关系,没什么不可能的。

  “大乔才三十五岁,看起来当然年轻。”对他的弦外之音,李蝶飞并不加以分析,老妈喜欢年轻漂亮的男人,跟的男人都依照这个模式。

  罗叶望了她半晌,倾靠向前,忽然握住她的手,偷袭她的不提防,说:“你知道吗?看见别的男人搂抱你,我觉得很不是滋味,很嫉妒。”

  这句话够露骨,再钝也听得出来那种暧昧。她缩回手,逸出了一些不安,不想正视,当作一般话语,若无其事地将它轻忽过去。

  “你还要工作吧?我也该走了。”伸手取了账单。

  他按住她的手,不让她逃过。“会有这种心情,我自己也没想到。那滋味真不好受,嫉妒得要发火,强烈地想拥抱你,让你只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这些话正面袭向她,让她没有逃避的余地。她想躲,却抽不回手,不知所措着。

  背景的音乐变了,低低柔柔的男声殷殷在唱着。爱情边走边唱着。唱不完一段地久天长……他握着她的手,望住她双眸,低低柔柔说着:“阿飞,到我这里来吧,让我来爱你、照顾你。”意绵情长,好似也在保证一个地久天长。

  “请你不要开玩笑,这怎么可能!”李蝶飞心慌了,目乱。她没想到会有这种突然。她一直以为他跟她是不相干的,只是因为生命中一些转折的意外而暂时交会而已。

  “当然可能,而且是绝对的。我正在向你求爱,不是吗?”罗叶从容笑起来。

  她摇摇头,既不愿相信,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是认真的吗?她不禁迷惘。罗叶稳重、潇洒、幽默,而且可依赖。如果她接受他,也许一切的“不该”就能解决吧?她不必再有痛苦的挣扎。但──那个禁忌的身影占满了她心田,她回不了头的。

  “我该回去了。”她低下头,还是不知该如何。

  罗叶噙住笑,没有急急相逼,放开她,说:“我送妹回去。”

  “不──要麻烦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他笑笑,很坚持,态度却一点也不显霸道。

  她暗叹口气,没理由再拒绝。

  车子一路奔驰,她一路无言,想起客运车在滨海公路上一路奔驰的海天。秋水向晚天,少年几番情泪。

  啊!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那痴痴的情泪尽流向海?卡布其诺咖啡的热气氤氲,会烫湿泪的眼。

  他见她忽然流泪,将车子停在路边,身体靠向她,将她搂入怀中,吻干了她的泪。捧着那小小的脸儿,吻着那如海的泪眼,心里一缕缕情难自禁。

  “我是认真的,阿飞,让我来照顾你吧!好好考量我的请求,我会等你回答。”他吻了又吻她,密密麻麻。

  她想躲,无法说出口,唇齿之间满满印着他的爱恋,重重将她封锁。

  第九章

  “都准备好了吗?”喂饱了贪吃的小昭后,李蝶飞走进房间察看乔准备的情况。今天大乔和茱蒂会来接她。

  乔抬头文静地笑了一下。几件随身的衣服就塞满了一个小提袋和书包,就那样。乔正要拉上袋子的拉炼,怎么也拉不上,似乎卡住了。

  “我来!”李蝶飞接过袋子门铃适巧配合这个动作节奏向起,她勾勾嘴角,对乔笑说:“来了!”

  “我去开门!”小昭学小飞侠的模样飞了出去。

  她用力拉上袋子的拉炼,等着大乔、茱蒂的声音探问进来,却不防听到小昭高兴地大声喊“爸爸”。

  她怔一下,与乔对视一眼,急忙赶出去。客厅中,老妈的第四任丈夫、小昭那个没种的老爸陈,正将小昭抱在半空中转着圈子,小昭高兴得咯咯哇叫;还有一个张妈在一旁看着他们咧着嘴跟眼傻笑。

  “是你!你来做什么?”她的态度相当不客气。

  “阿飞……”陈放下小昭,讪讪的,有一点惭然。

  张妈忙从圆周点跨到圆心,堆着满脸笑打圆场:“阿飞,你爸爸到你们先前住的公寓看你们,我恰巧遇着,就带他过来了。”

  “他不是我爸爸。”李蝶飞冷哼一声。

  “阿飞,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妈已经──我什么都不知道……”陈摆出一副悲痛忏悔状。

  “你当然不会知道。老妈一生病,你就丢下我们自己跑了,哪还会想到我们。”

  这番话,暗讽里分明指责。陈底下头。“我不怪你生我的气。那时我实在是慌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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