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如果妳不想嫁给方川洲,就得保证以后在家里安分守己。」
「我一向安分守己的。不是我不嫁方川洲,而是我们俩条件实在悬殊太多,方川洲配不上咱们栗家,一个秀才能有什么发展?」
「随妳,总之今后不要让我知道任何悠悠受委屈的事,要是查出来与妳有关,绝不饶妳。」
家和万事兴,他深信不疑。
「要是我被她欺负了呢?」
「向来只有妳欺负她,她有什么心眼欺负妳?天璃,很多事我不是不知道,不过不想多理会罢了,妳是我妹妹,妳的那点心思我会不了解?」他点到为止。
「大哥,你真的准备原谅楚……大嫂了?」栗天璃完全跟不上事件发展的进度。「我和妳嫂子间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妳只要管好自己即可。」「娘的想法呢?娘恨死她了。」栗天璃搬出娘亲来,看看能否镇住楚悠悠。「我会跟娘解释,好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妳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她识趣的走开。
刻薄话楚悠悠听多了,当年发生那么大的事轰动苏州,她忍受人前人后让人指指点点的日子,为什么还能活下来,就是为了再见到栗天择。
她知道自己的心没有改变,还是那个一往情深的傻瓜,她不奢望他原谅她,只求有机会弥补。
「少夫人,少爷要妳回烟波府居住。」车车站在门外恭敬地道。
「回烟波府?」楚悠悠始料未及。
「少夫人,少爷要您现在就回去。」车车还是一派老实的模样。
「车车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麻小蔓拎了一块五花肉从外头走进来。
「是啊,今天吃烤肉啊?」车车笑问。
「要不要留下来一块儿吃?」麻小蔓随口问问,她这人乐天的活着,所以烦恼不上身。
「我来接少夫人回烟波府。」车车走进门,有表妹在,他不怕瓜田李下。
「嗄?悠悠,这是怎么回事?妳回烟波府,那我呢?我今天才搬来跟妳住,马上就要说再见了?」
麻小蔓没什么定性,偶尔跟楚悠悠住一块儿,有的时候又同傅百佳挤。
「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回烟波府。」楚悠悠犹豫着。
「少夫人,您不回去,少爷会发脾气的!」车车着急地说。
「这是团圆的大好机会,妳不可以不回去。」麻小蔓也跟进劝和。
「是啊,烟波府需要少夫人。」车车待在烟波府多年,有些事他看得比主子们透彻。
「不如这样吧!反正我也很久没住烟波府了,有时候真的很怀念里头的伙食,三年了,不知道玲珑小筑里的相思树长得怎么样了?」
想到那段吃好、住好、睡饱饱的日子,她就觉得好满足、好开心。
「妳愿意陪我一道去?」
遇事有个人可以帮忙出主意也是好的。
「小蔓,少夫人同意妳跟着去我是没意见,不过天璃小姐那里妳可要多忍耐、多担待些。」
「车车表哥最差劲了,我是你表妹耶,你不去叫栗天璃多担待,却要我这个做表妹的多忍耐?」有这种道理吗?
「她是小姐嘛!」他知道天璃小姐看不上他。
「行啦!真是怕了你,追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法追上人家,要不要我帮忙啊?」
车车吓一跳,忙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够了。」
麻小蔓横了他一眼,「是不是怕我越帮越忙?悠悠,妳行行好帮帮我这没用的车车表哥吧!」
「原来车总管还是一直喜欢着天璃小姐。」
问题是她对栗天璃没有影响力,想帮亦无从帮起啊,她的力量实在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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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府
睽违三年的烟波府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如往昔,但已物是人非。
楚悠悠住进他和她三年前的新房,房里的摆设和三年前婚筵的那一晚所见没有不同。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妳有什么感触?」
是他,楚悠悠吓了一跳。
「为什么让我住进来?」她想弄明白。
栗天择深思的看着她,「妳说呢?」
「我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
「本来妳应该收到我写的休书,一封迟到的休书,我三年前应该写的,但是当时所有发生的事都太匆促,像一场恶梦,我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人已经在京城的天牢里了。」
听他说到这段往事,她的泪又忍不住的快要掉下来。
「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可能这一辈子都还不清对你的亏欠。」
「最好的偿还就是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栗天择说。
楚悠悠不了解他的想法。
「东文哥发誓,他没有杀人。」她一直想告诉他。
栗天择笑了下,「这已经不重要了。」
「不,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她急切的陈述。
「因为如果妳能证明楚东文没有杀人,妳就可以不必赎罪了是吗?」他冷静的看着她。
「不是的,我要的是良心的平静,你知道我这三年来日日夜夜都在为这件事深深的自责吗?如果那一夜,我没在床上睡着,就可以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不是那么贪睡的人啊,我真的不是……」她悲伤的哭着,「也许那一天我实在是累坏了,才会睡着。」
「楚东文回来了,妳不许私下跟他见面。」栗天择命令道。
「他是我哥哥。」楚悠悠不明白。
「但不是亲生的哥哥,三年前妳可以为了他不肯嫁我为妻,我不能不防范三年后的妳对他旧情复燃。」他阴沉的看着她,恨意难消。
楚悠悠涩涩一笑,「不是这样的。」这一团混乱,她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妳又想编什么理由骗我?」他扣住她的下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丹凤公主看上了你,她不准我们成亲,我不得不想出那个可笑的借口,可惜还是没把你气走。」她一口气说完。
他面无表情地道:「妳终于会用向你﹂这个平起平坐的字眼了,我想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记起来了……羞什么?夫妻之间聊这些事很平常啊,替我生下子嗣,也许我会相信妳刚才告诉我的故事。」
「那不是故事。」
「不管是不是,从今晚开始,妳要更努力伺候我,直到有孕为止。」
楚悠悠完全呆住,他明明还恨着她的,为什么要她替他生孩子?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他不想长篇大论,「因为我年纪不小了,因为我早该做爹爹,因为我晚上需要女人替我纾解某部分的压力,这样的答案有没有回答了妳的问题?」
「这……不一定非我不可。」
栗天择皱着眉,不喜欢她这样追根究柢,盘算着要找什么理由打发她。
「因为,我被妳迷住了。」
他不想要别的女人,这是他心里最深处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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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天择走进宝神农时,高向庭正在替一位有孕在身的妇人诊脉。「一切都很好,妳这一胎比上一胎稳定多了。」
「大夫,谢谢你。」妇人说。
「妳该谢妳的夫君,因为他的开明让妳不忌医。好了,不需要拿一些药补身了,平常注意饮食即可。」
妇人与她的丈夫走后,高向庭起身倒了杯茶。「稀客!」
「我早想来拜访你了,这几天比较忙。」
「是啊,忙着与妻子重修旧好。」他不是取笑,是祝福。
闻言,栗天择没有一点不高兴,旋即说出他的目的:「你到底有没有成家的打算?」
高向庭愣了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傅百佳姑娘,你应该不陌生才是,你们认识相交也有好几年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新科状元方川侠,你认得吗?」
方川侠最近成了苏州城内最有价值的单身汉之一,是名门闺女争相打听的婚嫁对象。
「知道这人,可不熟稔。如何?」
「他看上傅姑娘了。」
高向庭的表情明显的僵了下,「你怎么知道?」
「本来我预备将天璃许配给方川侠,所以就这件事探了方状元的口风,他先是说了一套婉转拒绝的话术,后来见我不死心,遂说出了他的心意。」
「栗爷跟我说这些有何指教?」
高向庭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讨论儿女情长,他还没准备好承认什么,所以显得有点支吾其词。
「明人不说暗话。」
「什么意思?」
「三年前,我就看出你对傅姑娘有不寻常的好感,我蹲了三年的天牢回来,你还是在原地踏步。」
高向庭轻咳了两声,以掩饰他的尴尬。
「有好感很平常啊,百佳是个好女孩。」
「只是这样?」
高向庭不语。
栗天择笑了下,「别怪我多事,我还暗示了方川侠几句,我说傅姑娘或许也有意中人了。」
「栗爷问过百佳?」
栗天择摇摇头,「我和傅姑娘不熟,不过若朋友有需要,我倒可以请内人帮忙探问。」
「栗爷真热心,和夫人团圆之后也冀望人人向往之。」高向庭挣扎着。
他对百佳,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他有些茫然。
「有花堪折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是栗天择劝己也劝人的话。
他知道自己无法再爱别的女人,所以将旧爱迎回,他想他会慢慢原谅她的。
「你是如何办到的?」
「呃?」栗天择一时语塞。
「与悠悠重新开始,这是需要勇气的,我虽然知道悠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可被她深深伤害过的你,是如何走出阴霾的?」
「要承认自己仍深受她吸引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我在牢里时,有时恨她恨入骨髓,有时却想她想得快疯掉,我都走过来了。」栗天择抿嘴一笑。
「楚东文的事,悠悠告诉你了?」
他点点头,「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不论事情真相如何,都不会改变现况,我们又在一起了,不是吗?」
「如果不是楚东文,那会是谁?」
栗天择突然问道:「我真的不如楚东文吗?她为什么宁愿要他不要我?」
高向庭被栗天择受伤的神情震住,原来这就是深爱一个人时会有的痛。
如果百佳选择了别人,他也会这么痛吗?
「她受丹凤公主威胁,才编了那个伤人的理由,她没告诉你?」
「她说了。」等于没说,因为当事人已不在人世。
「你不考虑相信?」
「不知道。」
没有心魂俱裂过的人,不会明白他受过的伤。
第十章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
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
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宋欧阳修南歌子
楚悠悠放任栗天择狂肆地吻她,四片唇柔软缠绵的胶着在一起,难分难舍。
许久,他放开她的唇,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指头上套上翠玉指环。
「爷?」
她如同被禁足似的,困在烟波府这个华丽的牢笼中,但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能够为他所拥有。
「妳把它给了楚东文,史霞把它卖给了古董商,如今它又重回妳手上。」
栗天择抬起手抚着她披泻的发丝。
「告诉我,如何才能让你相信我?」楚悠悠轻喟了声。
「很重要吗?」栗天择俯下脸,吮吻着她白嫩的耳垂。
「我们之间,没有信任将是件非常可怕的事。」她不要这样,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做着男女之间最最亲热的事,却没有互相坦诚、相对的信任。
「这一生一世,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了,信不信任影响不了我们。」
栗天择勾起一抹黯然的笑容,落下唇,再度封住了她的柔软,灵舌探入她的檀口,挑逗吸吮:
楚悠悠不曾拒绝过他,不论她的身子是否有恙、是否无法承受太多,她总是任他摆布,可今夜,她起了小小的反抗心。
「不……不要……」她逸出拒绝,扭动身子。
她觉得夫妻之间不该只是这样啊,没有交心,只有身子的交欢。
「不许拒绝我,我的悠悠……」
栗天择忽视她的推拒,情难自己的倾恋狂吻着她的身子。
楚悠悠抗拒不了,越是拒绝越是勾起他征服的雄心,他根本不会在乎她所谈及的信任二字,他对她的哀求置若罔闻,完完全全沉醉在情欲的激狂里。
她想,他是爱她的吧?否则为何不干脆将她休离?这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啊,她微睁星眸,望向他激动的面庞。
这个男人,是她今生无论多苦都要跟随的人,她欠他的,一颗心总是为他疼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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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东文不好意思的开口向楚悠悠周转银两:「我知道我这种行为很厚脸皮,可实在是手头紧,纺娘又快生了,所以……想问问妳是不是可以给个几两银子救济我?」
两人站在烟波府大门口,楚悠悠怕大庭广众之下塞钱给他不好看,所以她说:「哥,进来喝杯茶吧!」
「方便吗?」楚东文怕害了她。
这几年,他受纺娘影响很深,她老是教导他不许这,不许那的,可他听得进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吃纺娘训人的那一套。
「可以。」
楚悠悠领他进花厅,丫授又是送点心、又是沏茶的。
「真的不用忙了。」楚东文低调的说。
「不忙,这些东西平日都准备在膳房里,有客人来就伺候着吃。」她说。
楚悠悠很珍惜现在和哥哥之间的互动,她可以明显的感受到这一回跟在哥哥身边的纺娘,与其它过往的女子很不相同,是她影响了哥哥。
楚悠悠回房里拿栗天择给她的月钱用锦要装着递给楚东文,平日她很少花用,所以几个月下来存了不少。
「这些先拿去用,不够再跟我拿。」
楚东文打开锦囊数了几个碎银,其它的递还给她。「不用这么多,我就要领工钱了。」
「哥!不要跟我客气,嫂子就要生了,要先买些孩子的衣物,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楚悠悠又将锦囊递给他。
楚东文还是不拿,「不成,纺娘会生气,她生气会动了胎气,我会心疼的。」
楚悠悠笑了下,「不会的,改天我向嫂子说去,你先拿着,就说这是我给孩子添东西用的。」
楚东文犹豫着,「妳是妹妹,我是哥哥,一直以来却都是妳在照顾我,相较之下,我实在太没用了。」
「我们是兄妹嘛,还跟我这么客气。」她说。
他承诺道:「等我发财了,一定把前帐一并还清。」
两人相视一笑。
「我得走了,纺娘等我吃晚膳呢,她手艺很好哦,下回妳到我家里走走,我叫纺娘打点一桌招待妳。」
楚悠悠点点头,她现在哪里也去不了。
喝干了杯中茶水,楚东文起身离去。
「哥 」她叫住他。
楚东文回身,「呃?」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不欠我什么,是我欠爹、欠你。」她轻嚷。
他会意,用力地点点头。
楚东文走后,她预备回房里,算算时间,天择要回府了吧!谁知她一转身,他竟然站在她身后。
「你 」楚悠悠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