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妓院正缺皮包骨型的小处女,前几天我和老黛西聊天时,听她说有客人愿意付十倍以上的价钱来玩一个小处女,而且年纪愈小愈值钱,这小鬼正好符合各项要求。”柯艾迪邪笑道。
辛晏然想捂住耳朵,不想听见他们邪恶的对话,经过早上在树林里发生的事后,她对于这番对话并不陌生,但她根本没有力气举起手来。
“小鬼,这几年你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终于可以让我讨回一些本了。”柯艾迪蹲在她身旁道。
辛晏然心生一计,抬眼看着他,有点看好戏地道:“我已经不值几个钱了。”
“你说什么?”柯艾迪抓着她的头发。
“我已经不是处女了。”她缓缓地道。
柯艾迪挥手掴了她一巴掌。“你说什么疯话,我和摩拉可是从来没有碰过你。”说完后他看了一眼摩拉,后者惊恐地挥挥手,极力撇清关系。
和背上的剧痛比较起来,脸上的火辣已经不算什么。她看着两人,轻轻地道:“镇上来了个年轻多金的医生,今天我到‘喜悦饭店’闲逛时,他正巧也在那里,他把我拉到附近的树林里强暴了我,你们说,我还值几个钱呢?”
柯艾迪和摩拉闻言后,整张脸青一阵、白一阵。
“我为你取的小名一点也没取错,你真是有个不折不扣的小贱人。”柯艾迪的脸涨成猪肝色,他真是气炸了。
白令海手里握着一瓶龙舌兰,不用杯子,就着瓶口喝了起来。“你今天在树林里作啥发那么一顿脾气?”
南诺言闻言并未抬头,仍埋首于满桌的医学报告。
“你不该侵犯一个纯真的小女孩。”
“有什么大不了的,给她钱就是了,反正这里的女人全部都想要钱,我给她赚钱的机会有什么不好?”白令海刚从外祖父那里继承了一笔遗产,正愁没地方花哩!
南诺言停下手中的忙碌,正色道:“她还是个孩子,你要花钱买女人应该找个心甘情愿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哭嚷着要你放过她的天真少女。”
白令海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好了、好了,伟大的正人君子,我说不过你。对了,早上那个产妇真是前置胎盘的问题吗?”
南诺言点点头。“好在前置的程度还算轻微,胎盘只遮住子宫口的一小部分,否则依此地的医疗设备,我根本没办法立刻替她施行剖腹生产,后果将不堪设想。”
“还是你厉害,不论碰到多么危险的情况都能那么冷静,我就不行了。”
“你确实是个差劲的护士。”南诺言微笑道。
“没办法,想当医生,分数又不够。对了,你打算在巴里岛待到什么时候?本以为你真的要来这里度假的,没想到是来义诊。好在你在英国的阿德烈家族很有钱,不然你准会成为全世界最清贫的医生,哪有人像你一样,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义诊。”
“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只不过利用度假的时间顺便替一些付不出医疗费的穷人看病罢了。”南诺言一向不喜欢人们拿他这些举手之劳的小事大作文章,让他觉得有沽名钓誉之嫌。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不会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求诊吧!?”白令海嘟哝道,放下酒瓶走去开门。
白令海在看见站在门外的三人后,先是吃了一惊。“辛晏然!?”
南诺言闻言,大步走到门口,看见辛晏然站在两名壮汉之间,显得纤细而脆弱。
“有何指教?”
“我们想和你们私下谈谈,请问你们谁是南医师?”柯艾迪直觉是眼前这位高大的黑发男人摘了他收容中心最美丽的一朵小花。
南诺言朝他们颔首。“我是南诺言。”他走回床旁缓缓地坐下。
柯艾迪拉着辛晏然,将她往南诺言面前推。“我叫柯艾迪,是‘爱心收容中心’的负责人,这个女孩今天回收容所后,告诉我们一件事关名誉的事。”
南诺言讨厌柯艾迪贼头贼脑、欲言又止的样子。“你直说无妨。”
“她指控了一件你不小心犯下的邪行。”柯艾迪似笑非笑地道。
南诺言看了一眼辛晏然,不确定地皱着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请你再说一遍。”
“我们只是想为她讨回公道,她指控你强暴了她。”
什么!?他强暴了她!?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辛晏然,只见她瑟缩了一下。
辛晏然无助地回视他,她知道他现在一定恨透她了。
她只能在心里恳求他的原谅:南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亵渎你的清白,我只是太害怕也太胆小了。如果我能过得了这一关,今生将做牛做马报答你,我发誓!
“你们想要勒索多少钱?”南诺言冷冷地问。
“混帐东西,没有的事你们要栽赃啊!”白令海一把抓住柯艾迪的前襟。
柯艾迪用手挡住白令海挥过来的拳头。“我们没有要勒索,我们只是要讨个公道罢了。”
“你们想要花多少钱买这个公道?”南诺言仍是面无表情,顺手掏出支票本。
“我们……哎呀!南医师,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我们只是怕晏然因此怀孕罢了,你是知道的,男人与女人做了那档事之后是会怀孕的,而且根据晏然告诉我们的,你强暴她的那两次都没有作任何防范措施,很可能让她因此而怀孕。”
柯艾迪叨叨絮絮地说了一大串话显示自己高贵的情操,好似他想尽办法也要为吃了亏的辛晏然谋取最好的福利。
“我问你要多少钱?”南诺言咆哮嚷道。
“我……”
“你最好趁我改变主意之前赶快开个价,然后滚出去。”南诺言的情绪已经紧绷到临界点了,随时会爆炸。
“我们要……十万元美金。”柯艾迪吞了吞口水,他知道就算是将辛晏然卖给妓院,最好的价钱也不值十万元的十分之一,所以他准备给南诺言讨价还价的空间。
南诺言却在支票上写下柯艾迪要的数字。“这个女孩我要了,不准再来找她的麻烦,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再来骚扰她,我会让你们死无葬生之地,可以吗?”
柯艾迪伸手接过支票,恶心地吻着支票上的面额,感叹自己的好运。
柯艾迪和摩拉离开后,白令海按捺不住地道:“诺言,你疯了,你为什么要给他们钱?”
南诺言轻哼了一声,睥睨着辛晏然。“你说得对,女人都是有个价码的。”
辛晏然整个人呆立在书桌旁,她知道他鄙夷她、看不起她。
“辛晏然,你为什么要这么陷害诺言,如果真有罪行发生在你身上,那也是我对你强暴未遂呀!难道你这么冷血无情、忘恩负义?要不是诺言阻止了我,我真会在树林里强暴你!”白令海尖刻地道。
“别说了,连白痴都知道我们被耍了。不!正确的说是我被耍了,她和姓柯的家伙连手骗了我,他们串通好要敲诈勒索我,也许早上在树林里发生的事不知已上演了几百次呢!”南诺言不屑地看着她。
辛晏然难过地摇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南诺言走向她,用力地扣住她的下巴,投射在她眼里的不在是温暖和仁慈,换上的是厌恶和愤怒。“你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是经不起丑闻的,所以你利用我人性里最善良的一面,但你最好知道,我并非总是如此的面貌,相反的,我可以随时变成一个邪恶的人。”
“诺言,你准备怎么处置她?”白令海问,龙舌兰又回到他的手里,他实在爱死了这种加入虫味的酒精。不知是谁发明了这种泡了虫的酒,他感谢那人,造福了像他一样热爱龙舌兰的酒痴。
“我看你干脆把她交给警察处理算了。”白令海吞下一口龙舌兰继续说道。
“不!我要把她送到巴黎去,我在那里的医院有附设中途之家,专门收留一些未婚怀孕的少女。”他指着辛晏然,毫不温柔地道:“你,到巴黎去伺候那些可怜的少女。”
辛晏然垂下头,眼泪流了下来。这样的安排,是他对她最客气的惩罚了。
第二章
一九九五年 巴黎
天气晴朗,鸟语花香,春天真的来了。
有的时候,天空的情绪真是变换莫测,前一刻才晴空万里,下一秒却又阴雨绵绵;当你正为恼人的霪雨叹息时,天边又挂上了一道彩虹。
这就像人生!
辛晏然擦完厨房地板后站起身来伸伸懒腰,走到洗手台将抹布洗净、擦干晾上架子。她来巴黎差不多快四年了,四年前,带着盛怒的南诺言将她送到医院附设的中途之家,将她交给这里的护理长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南诺言离去的背影,护理长用一种屏息的语气说道:“喔——我真是崇拜南医师,每次靠近他,我就全身发热,差点忘了怎么呼吸,他大概是魔鬼撒旦投胎的完美情人,迷人、英俊、高大,他随便说句话都能令我发抖。”
确实,南诺言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凌驾万人之上,令她不寒而栗。
这四年来,他未曾来过巴黎,看来是忘了他有个小佣人在巴黎偿债。
只要不再见到他,就不会勾起她的不愉快记忆,也好,她的罪恶感也不会像四年前那么氾滥。
医院里的工作量很大,除了医生和护士之外,供人使唤的佣人只有她和一为黑人少妇——希拉以及厨娘杰克森太太。
希拉上个月结婚,婚后不再待在中途之家过夜,所以许多晚上打杂的工作全落在辛晏然身上。
小儿科医师王皓和辛晏然一样是中国籍,他待她很好,四年前她刚来时背部的鞭痕是杰克森太太情商王皓替她医好的。从那时起,他一直很照顾她。
杰克森太太有点小题大做,逼问着她无意间发现的鞭痕是怎么来的。
她不想将事情扩大,所以只是笑而不答地蒙混过去,日子久了,杰克森太太也就不再勉强她了。
“晏然,忙完了吗?”王皓叫她。
辛晏然回过头朝他笑了笑。“差不多了,二楼的垃圾清完后,今天的工作就暂告一段落了。”
“二楼的垃圾我替你清好了。”王皓笑眯眯地看着她。
“垃圾很脏,会弄脏你的手和衣服的。”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能清理,我一样也能清理,手脏了、衣服脏了,洗洗就干净了。走,你一定还没吃东西吧!咱们一块儿去吃。”王皓拉着她的手往他的卧室走去。
王皓的家乡在香港,所以和辛晏然一样住在中途之家,只是他住的是五星级套房,和她的佣人房大大不同。
辛晏然跟他进了他的房间。“皓哥,我吃过了,杰克森太太烤了个奶油松饼给我吃,我吃得很饱,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她很喜欢和王皓在一起,他的房间是全栋楼藏书最丰富的地方,这四年来他就像她的老师一样,指导她许多书里的知识。现在她已能自己阅读了,不论是中文或是英文典籍她都能融会贯通,只有在少数不甚明了之处,会请王皓提点一下。
“你怎么总是吃不胖?”王皓上下打量着她。
她的手里正翻着关于“十字军东征”的书。“谁说不会胖的,我今天早上秤体重,重了三磅哩!”
“才重三磅?四年才重三磅!?真是不像话。”王皓取下她手中的书,要她看着他。
王皓属于斯斯文文的书生型男人,温文儒雅而且脾气很好,和他相处可以不必设防。
“瘦一点有什么关系?只要身体好,没什么病痛就不碍事啊!”辛晏然知道王皓很关心她,但她不希望他这样处处紧张她,这让她有压力。
“问啊!我若知道一定回答你。”
“你来这里四年了,从没见你支过薪,为什么?南医师一向大方,为什么你却得来白做?”王皓一脸疑惑。
辛晏然故作镇定地道:“谁说我没支薪来着,我的薪水老板直接汇入我的户头啊,每个月十好汇入。”
“可是,我从来没见你花过一毛钱,你的衣服和用品是慈善机构捐赠的,而且少得可怜。不要说你身上的衣服全是旧衣回收中心的剩余物资,我还发现你刷牙用盐、洗脸用衣服上剪下的布。告诉我,南医师为什么不给你钱?”王皓用一种少有的逼人语气问道。
“我有花钱啊!只是你没看见罢了。”她不喜欢被人这么赤裸裸的分析。
“胡说,我观察你很久了,一直想不透为什么,南医师下个月会来巴黎,我要亲自问问他,替你讨个公道。”
辛晏然突地觉得五雷轰顶,乌云罩上她的身子。
她的脸霎时惨白。他要来巴黎!?他来做什么?
她好怕他,怕他鄙视的眼光,怕他指责她是个骗子。
“你怎么了?好像快要昏倒,你是不是不舒服?”王皓忙将她扶上床沿坐下。
“皓哥,求你不要为我讨什么公道好不好?”
“为什么?南医师不该这样对你的。”王皓正义凛然地道。
“要讨公道的人是他,不是我。”她害怕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什么意思?”
“皓哥,我不能告诉你原因,如果你真是为我好,求你不要在南医师面前提到我。”她泫然欲泣。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皓可急了。
“别问好吗?求你。”
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心疼,千百个要求也会不由自主的答应。
王皓只好暂时依了她。
南诺言风尘仆仆地上了协和客机。
临行前,白令海仍不忘用利刃挖开他结痂的伤口。“到了巴黎,别忘了替我向小骗子问候问候。”
如今久违的巴黎就在眼前。
四年来,他一直避免见到她,直到今日,不得不到巴黎一趟。四年一度的世界级妇产科医师高峰会议今年在巴黎举行,从接到邀请函后,他表面上看来虽若无其事,其实心里一直波动着。
四年前,她让他对人性失望,彻底的失望。
他知道,也许是他太追求完美了。这所有的错全在他太相信一名少女的单纯,以为她可以跳脱贫困,出淤泥而不染,结果她给了他一个当头棒喝。
南诺言在心里一直用两把尺来做标准。一把宽尺用在他与病人的人际关系上,广义地说,就是在社会标准上他一向律人一宽;但是,另一把尺却是严格得令人窒息。他对于自己真正在乎的人、事、物,有超乎常人的洁癖,他讨厌瑕疵、不接受欺骗,他律己也律人。
他的性格里有罕为人知的阴暗面,这一方面的特质他鲜少示人。
或许四年前他把她想得太好了,所以不能承受她的欺骗。十万美金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一回事,若她当时开口向他借,诚诚实实的开口,也许他会双手奉送,就当是捐给红十字会。但她没有,她选择了欺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