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洛杉矶“大街”是一幢以黑色大理石为主要建材的夜间俱乐部,位于洛杉矶市 中心南区,在这里人们可以放肆地宣泄所有七情六欲。
对于全美赫赫有名的首席检察官冷尚恩而言,大街所提供的不过是一个和老友?旧 的方便场所罢了。
他不是一个亲切的人,了解他的人如凤毛麟角,因为他冷静精明的神态令人望而生 畏。
他器宇不凡、处事果断,媒体常以锐利如鹰来形容他,加上神秘的感情世界,更是 上流社会最想一窥究竟、追逐的对象。
冷尚恩啜了一口手中的伏特加,好看的脸庞转向窗外幽暗的夜色。
他总是这样,孤冷倨傲?又一派优闲,连笑容都是冷淡的。
“又是一场精采绝伦的胜利辩论。”坐在他对面的是南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物理 系教授康少雍。
冷尚恩将视?转回他。“人们总爱大惊小怪的谈论我。”
“大惊小怪!?”康少雍觉得不可思议。“你棒极了!马萨克花了大把钞票请来的 律师团简直是演了一场丢人现眼的丑角秀,所有的证物全成了蹩?的道具,你太厉害了 ,看看报纸怎么形容你──言词犀利、气定神闲,你怎么办到的?”
“什么怎么办到的?”冷尚恩又啜了一口伏特加,夜晚让他冷静的心湖泛起小小的 涟漪。
“你把每件事都做得这么成功。”康少雍钦佩地赞道。
冷尚恩淡淡一笑,看不出真正情绪地说:“不是每件事。”
“怎么不是每件事?你的事业、你的人生都经营得这么出色,好像没有得不到的东 西。”
是吗为他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深邃的黑眸略染上一抹苦涩。
“我只是个平凡人,怎会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这是冷尚恩的回答,他知道康少雍 关心自己,是个真正的好朋友。
康少雍好奇的问:“什么是你想要?得不到的东西?”
冷尚恩的心被康少雍无心的问题刺了一下,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时,总不经意 地又往灵魂深处寻觅它的?影。
“我很贪心,想要更多。”
“更多什么?你已经有了权、有了势,我实在想不到你还缺什么。”康少雍很单纯 ,哪里联想得到好友的失落。
“缺什么?”冷尚恩耸耸肩,半开玩笑的道:“你缺什么,我就缺什么。”
康少雍想了想。“我最缺的是一份真爱……”然后恍然大悟地嚷道:“我明白了, 你想成家!?”
冷尚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笑容里没有一丝快乐。
“这很容易呀!仰慕你的女人如过江之鲫,而且全是一时之选,只等你勾勾手指头 。”
康少雍的形容一点也不夸张,法庭上言词犀利的冷尚恩是女人的偶像,主动献身的 名媛淑女不知凡几。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有平凡男人的欲念,自然需要女人来排解生理的欲望。
许多向他卖弄风情、急于爬上他的床的女人,全在他理智战胜一切下结结实实地被 泼了一大桶冷水。
没错,他是需要女人,但不是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多么讽刺啊!他疯狂地想要的女人?不要他,她给他的挫折令他无法再爱,冷冽的 心不再悸动。
也许,他根本不曾爱过她,他不确定的想。
他只是迷恋她白净美丽的胴体罢了,他告诉自己。
“不谈我的事,谈谈你吧!”他将心中的想望藏在心底深处。
康少雍识相地不再追问。“等这学期课程一结束,我准备回台湾。”
“确定了?”
康少雍点点头。“大学物理系系主任,对我而言是个新挑战,你是知道我的,这一 辈子恐怕是离不开学校了。”
“什么时候动身?”康少雍离开后,在美国能谈心的朋友更少了。
“下个月,先回去适应新环境,好在这里除了友谊之外?没有让我舍不得放下的眷 恋。”康少雍有感而发。
冷尚恩明白康少雍的意思。“这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康少雍耸耸肩。“很难说,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是你。”
“哦?”
“至少你尝过真爱的滋味。”
康少雍的话又再次隐隐地刺痛了他。真爱?他冷笑,是真爱吗?如果是真爱,他为 什么不能留住她?如果不是真爱,他为什么又会痛苦?
???
台湾台北天气不是很好,典型台北冬季的氛围,又是雨丝又是冷气团,冻得 台北人直打哆嗦。
虽是放寒假的第一天,袁珣优还是习惯性地早起,早晨的味道能定她的心,给她生 存的力量。
“袁老师,你也来买菜呀?”住在附近的王太太站在她身旁挑着白萝卜。
袁珣优和邻居?不熟络,这位手里拿着白萝卜的王太太就住在她家对门。
“好久没逛菜市场了,正好有空,所以就绕过来当成是散步。”
王太太热心地道:“最近咱们社区一连发生两起窃案,你单身一个人住可要小心啊 !”
“谢谢你,我会小心的。”袁珣优友善的点点头,然后慢慢移动?步,下意识地, 她排斥和邻居过于熟稔。
“袁老师,我帮你介绍男朋友好不好?”王太太不识相的跟随在后。
“不……不用了,谢谢你。”她不需要男朋友。
“我看你长得这么漂亮,一定是眼光很高,才会到现在都没有男朋友;我儿子有个 同学是律师,条件好得不得了,也是因为眼光太高所以到现在还是孤家人一个,干脆我 做个中间人介绍你们认识。本来我是希望介绍我儿子给你的啦!可惜我儿子已经有未婚 妻了。好不好?我帮你作媒。”王太太一副媒人婆的热心。
袁珣优一阵心慌。“王太太,真的很谢谢你,我目前?没有打算交男朋友。”
“哎呀!袁老师,做人不能太害羞,女人青春有限啊,听我这句话,对方真的很不 错,是留美的硕士喔,长得很帅气,如果我有女儿一定要他做我的女婿。怎么样?趁现 在放寒假,试试看。”王太太不放?地继续劝道。
袁珣优?难极了。“真的很谢谢你,我最近很忙,恐怕没有多余的时间交新朋友。 ”
“现在放寒假会有什么好忙的,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王太太突发奇想地 问道。
袁珣优瑟缩了一下,半晌答不上腔。
王太太继续发挥她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力:“袁老师,我看这样好了,就明天晚上吧 ,我约对方到我家吃晚餐,你可以假装到我家借酱油,顺便看看对方的样子,我不会事 先说穿你就是我要介绍的女孩子,等你满意我再告诉对方,这样你就不用怕尴尬了。”
袁珣优委婉的拒绝:“我明天就不在台湾了,大概要开学前才会回来,你的好意我 很感激,可我真的不想交男朋友,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
王太大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好吧!等你想通了我再替你作媒。不要考虑太久啊! 女人的青春禁不起蹉跎的。”有什么办法呢?温柔客气的袁珣优总有法子让人舍不得勉 为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
袁珣优骗了王太太,她根本没有出国的计划,可话既已说出口,得想个法子 躲起来,否则万一在社区里让王太太给碰上,真不知该拿什么理由搪塞人家作媒的美意 。
“下次有这么好的事你别忘了通知我一声。”说话的是和袁珣优私交甚笃的杨家琪 ,住在淡水的杨家琪开了一间画室专教绘画。
“你是认真的?”
杨家琪点点头。“再认真不过。岁月不饶人哪!我好怕过几年年纪一把就没人要了 。”
“简明宪呢?你?定不理人家了?”
杨家琪撇了撇嘴。“算了吧!是他不理我。早知道就先下手??,让人甩的滋味真 不好受。”
“怎么可能?简明宪那么爱你怎么会不理你?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袁珣优诧 异至极。
杨家琪哼了一声。“男人的爱值几文钱?不过无所谓啦!反正我也不爱他,管他? 定爱谁、娶谁。”
“娶?”这么快!?
“搞大了人家的肚子,人家不肯堕胎,硬逼着非结婚不可,活该!谁教他乱播种。 ”杨家琪恶狠狠地咒了简明宪一顿。
“我以为他很保守的。”袁珣优还在消化她所听到的。
杨家琪微微一笑,“男人都好色,哪有分什么保守不保守,尤其是送上嘴的肉。”
袁珣优心里暗暗赞同杨家琪的评论。她?不无知,完全明白男女之间的事。
“也好,那样随便的男人,不会是你的真命天子。”
杨家琪的潇洒只是表面,其实她的心里还是小小的震了一下。
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简明宪,竟可以因为随便一个女人的投怀送抱就将对她的爱?诸 脑后。“唉!以后千万别太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没一句可靠的。”
袁珣优安慰道:“别太愤世嫉俗,负心的男人毕竟是少数,不然这个世界不就大乱 了。”
“还是得小心些,万一碰上个混世魔王就惨了。”杨家琪扮了个鬼脸。
“我恐怕得在你这里住上一阵子,不知道会不会太打扰?”袁珣优永远这么客气有 礼。
“怎么会,欢迎都来不及呢!你爱住几天就住几天,我正愁没伴。就要过年了,每 逢佳节倍思亲一点也不假,我有家人等于没家人,自从他们全移民加拿大后,想找个人 吵吵小架、闹闹脾气都没了对象。”
袁珣优自是满心感激。
杨家琪看了一眼袁珣优的行李,“你要搬来我这儿住就带这么一点东西?”
“用得着的东西全带来了;用不着的东西带来也没有用,反而累赘。”
杨家琪佩服地看着她,“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冷静?”
“我不冷静,我只是学着让自己平静。”袁珣优饶富哲理地回答。她配上不“冷静 ”这两个字,相反地,她多数时候都是不冷静的,充其量不过是个戴着冷静面具的普通 人。
杨家琪不舍地道:“你还是忘不了,对不对?”
沉默是袁珣优惟一能给的答案。
她是忘不了。在经历过那样的事,那样的人之后,除非喝下奈何桥旁的孟婆汤,否 则她想她这一辈子永远也忘不了。
“你应该想办法忘掉。”杨家琪劝她。“我知道很难,可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四年 了,为了你将来的幸福,能遗忘就遗忘,让往事随风而逝吧!”
这样的话杨家琪劝过她好几回,袁珣优往往淡然一笑,笑容里有着浓浓的苦涩。
她不是没有试着要忘记,但也许是记忆的内容过于刻骨铭心,所以它不只没有随着 时间而淡化,反而如影随形的折磨着她的灵魂。
这四年来,她置身在热闹的人群里,可她的心?是如此的寂寞,好像再也不会有圆 满完整的一天。
“幸福?我从来不认为自己能拥有幸福。”她略带悲伤的说。
这份悲伤感染了杨家琪。“你为什么不试着再接受另一份爱情呢?也许过去的伤痛 是可以被抚慰的。”
袁珣优摇摇头。“那要有心,如果没有一颗完整的心,什么都是空谈。你知道的, 我不想害人。”
“这和害人有什么关系?”
袁珣优一笑,很快的说:“我没事,我很好,真的,要不是你提起,我已经很久不 曾回想往昔了。”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分明心里不好受,为什么不释放出来呢?”
“家琪,我真的没事,来淡水吹吹海风能让我更清醒,什么不愉快都能忘掉。”她 ?自振作道。
“清醒?”杨家琪感叹,“你就是太清醒了,才会这么多愁善感;你如果不要这么 清醒,幸福唾手可得。”
“我不能那么自私。”
“这不叫自私,你为什么不能只为自己打算,不要考虑太多?”杨家琪想不通。
“我不能。家琪,我们可不可以别再讨论这件事了?”
杨家琪拗不过她,也只好依了她,谁教她才是事件的主角,纵使旁观者清,遇上了 固执的当事人一样没辙。
“我怀疑你能?回避多久?他不是寻常男子,能容忍你把真相藏起来多久?如果他 一定要你偿还欠下的情债,到时你又要如何交代?”
袁珣优一惊,“不会的,都这么久了,他早已不复记忆才是。”
“你都能记得这么牢了,凭什么以为他会不复记忆?”杨家琪提出合理的质疑。
这个可能性扰乱了袁珣优好不容易调适好的心情。四年前她走得匆忙,虽然经过精 心策划,可?不代表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
“像他那么吃香的男人,四年前和我的那一段感情对他而言,或许只是一场风花雪 月的?事罢了。”她根本不看好。
“你的想法太悲观了。”杨家琪不这么想。
“不,我说的全是心底的话,我不会自?身价的往自己脸上贴金,事实只有一个。 我想他是恨我的,恨透了我,在他眼里,我是个彻彻底底的骗子,骗走了他心爱的“地 狱之火”一走了之。”
“如果他对你真有恨,应该不是恨你骗走了他的地狱之火,而是恨你骗走了他的心 。”杨家琪一针见血的道。
袁珣优颤抖了下,心底翻腾着。“你太善良了,美化了我和他之间偶然的邂逅;但 真实的情?是残酷的,没有你所说的这么浪漫。”
她理智的告诉自己,他恨她、嫌恶她,对她只有不屑一顾,不然,他们不会在分开 前仍折磨着对方。
“我不认识他,所以辩不过你,也许这一生你自己也不会有答案吧!除非他再一次 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否则这终究都是你一?情愿的臆测。”
“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她不敢想象。
“这不是不可能,世事无绝对。”
???
和杨家琪的谈话无可避免的在袁珣优心里激起了涟漪,她很矛盾。理智上, 她知道这一生非要和他缘断情绝,才能替彼此辟出一条幸福大道,重聚无疑是绝境死路 ;但情感上,她?无时无刻都在揣测他的生活,快乐吗?幸福吗?
“湘沅真好命,想开家CoffeeShop就开家CoffeeShop,上辈子也不知道烧了什么好 香,投胎在俞家那么富裕的家庭,怎么看都是天之骄女一个。”
杨家琪站在青春梦幻CoffeeShop的大招牌下,今天是俞湘沅新店开幕的第一天,门 里门外热闹非凡,一团喜气。
推门而入,热情的俞湘沅立刻趋向前。“优,我好高兴你愿意来捧场,我好怕你不 来呢,我哥等着见你等得不耐烦地猛喝咖啡。”
俞湘沅的哥哥俞路礼走向她们,看着袁珣优的黑眸情意绵绵,全是心上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