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不是一个人被困住……”她喃喃的说着。
虽然这男人只会嗯嗯嗯的发表一字真言,不过至少有另一个人在,感觉上不是那么孤立无援。
“嗯。”又是一声。
“好久了……为什么外头都没有声音?”
“嗯。”是有点久了,久到他已经牛饮完美女的可乐。
“我真的不喜欢这么暗……”悦琪的声音又开始出现歇斯底里。
“你为什么怕黑?”霍楠军只得负起转移她注意力的责任,他可不希望他们获救的时候,电梯里唯一的女子是哭得唏哩哗啦的,他好歹也算长得不差,而且他没有强迫女人从事不当行为的习惯,他也不想坏了自己形象。
“这没有什么为什么啊?”她理直气壮的回道。“哪有人不怕黑的……”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看来的确是不怕。
“更何况我们现在卡在十二楼。”加上这个可怕的高度,这总可以证明她的疯狂事出有因。
捏着手中的空罐,霍楠军觉得有股焦躁一直烧上他的头顶,不是这黑暗的空间,也不是这该死的十二楼高度,而是他身边这个一会儿哭一会儿正经的女子,更糟的是她正紧抱着自己的手臂,柔软的身体依偎着他,最该死的是她正好长得很合他胃口,而且她说话的声音轻轻软软,标准的小女人模样。
换他得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了。
“你身上有别针吗?或是发夹?”
“呃?”悦琪愣了一下。“我别了一个别针。”
一阵悉率后传来一声惊呼。
“怎么了?”霍楠军低头问。
“好暗,我想拿下来……刺到手……”
“我来。”
他点燃打火机,看见她的手停在她的胸口,丝质的背心中间别了一枚星星别针,位置正靠近她迷人的胸前起伏。
就不能别在其他的地方吗?霍楠军只能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要过快。
“因为这衣服很露……”她尴尬的解释。“所以……别针……”
霍楠军一手举着打火机,在她脸红的注目下,好不容易解开她胸前的别针,然后将打火机递给她。
“把火点着。”
悦琪试了三次才把打火机点着。
“你在做什么?”看着他拿着别针的尖锐处猛刺可乐罐,她有些迷糊。
刺了几个洞后,霍楠军接过她手中的打火机,将火苗移进可乐罐的拉环孔。
“你看看墙壁。”
电梯墙上出现了黄色的小光点,那排列顺序像极了夜里的满天星斗……
悦琪从惊讶到欣喜,脱口道:“是星星!”
“北斗七星,旁边是小熊皇座,下面是……”霍楠军慢条斯理的解释着。
“哇!好浪漫……”
“砰!”
电梯门在悦琪说出“浪漫”两字后随即被打开,门外几名穿着工作服的先生,以及年过半百的管理员全听见她大叫好浪漫的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方不方便出来让我们修理一下电梯?”
悦琪觉得自己活像个白痴,在这楝大楼住了一年,她虽然称不上是成天拿着蛋糕点心四处去敦亲睦邻的好邻居,但也绝非是乱丢垃圾为害乡里的恶邻之流,更何况管理伯伯也认得她,哪知她经营了一年的形象,竟然在一次电梯意外中毁于一旦。
说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啊?
现在管理伯伯八成以为她是花痴了,真糗!
坐在沙发上,悦琪一直回想着那一幕……时而捶胸,偶尔顿足。
他真是个怪人,竟然有办法在那时候变出一片星空来,只不过她没有问他的名字,不是她忘了问,而是当电梯门开时,自己正好大喊着好浪漫,这已经够糗了,她自然不会留在原处与“星星王子”交换名片,只是在灯光泄入时,瞥见了他的侧脸。
浓眉,挺鼻,五官轮廓分明,而且他真的很高,穿着黑色的单排扣西装,感觉很都会的男人……而且他有着一头非常好看的发型。
“太浪漫了吧?”她的室友美云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
“别提了!我才说了“好浪漫”三个字,电梯门就跟着打开了,我尴尬得无地自容……现在管理伯伯看到我都还会偷笑。”悦琪拿起抱枕捂住脸,真想闷死自己算了。
“我想整楝大楼的人都听到那浪漫故事了,昨天我回来时,管理伯伯还跟我说:“你姊姊有男朋友了”,没想到只是电梯偶遇,管理伯伯大概想太多。不过重点是那位星星王子长得怎样?”说话的人是悦琪还在念大学的弟弟铭恩。
他话一说完,悦琪猛然坐正身子。
“天啊!你问对了,”她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激动。“超帅!超帅!铭恩,你不是一直很想留那种乱乱又有点长的发型吗?我本来想问他是找哪个发型师剪的,可是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你知道,那种情况实在太糗了,我一出电梯就先闪人了。”
“啊?”铭恩惊讶望着老姊,“问题是我没在这附近见过那样的男人啊!”
“如果帅哥就住这楝大楼,那你就有机会了。不过铭恩说的也没错,我们搬来也有一年多了,我从来没看过这里有帅哥出入啊。”美云也觉得奇怪。
“我也觉得奇怪呢!打从那天后我就再也没看过他了。”悦琪的声音一下子就降了温。
“你不知道他住哪一搂吗?”
“好像是顶楼的违建吧!我们这大楼明明只有二十五楼,他说他住二十六楼。”悦琪晃着手里的可乐说着。
“二十六楼?”美云眼睛突然瞪大。“你这傻瓜!二十六楼是这楝大楼的建商当初盖来自己住的,都是从私人电梯上去的,你这下子是遇上金龟婿了!”
“金、龟、婿?!”悦琪和铭恩脸上同时出现狂喜。
“是啊!”
“嘿!那你想他会不会对我有兴趣啊?”悦琪拉着美云的手,追问着。
悦琪这辈子的志愿就是找个金龟婿把自己嫁掉,哪知寻寻觅觅了二十几年,谈了几次恋爱,却没一次遇过金字辈的男人,莫非这回她真的要转运了?
说穿了她的确是嫌贫爱富,人穷志短的道理她再了解不过,父亲正是最好的写照。
从小她便没看过父亲出门工作,总是由母亲一肩扛起一家大小的开销,而父亲只会成天喝酒吵闹。母亲在五年前去世,三年前铭恩考上台北的大学后,悦琪便将他接来同住,姊弟俩相依为命。
悦琪的工作薪水固然优渥,但每个月还要寄钱回去给那老家伙用,铭恩目前还在念书,虽然偶尔也会兼个小差,但仍没有稳定的经济能力,加上那老头三不五时打电话来要求帮忙支付赌债,这担子实在沉得让她无法承担。
所以悦琪从小就立志一定要找个有志气、有前途的男人成为自己的另一半,哪知现在的社会已经找不到几个有志气的男人了,通常他们只希望自己是尾活龙,却不在乎自己是只米虫。
如果星星王子真能成为她的白马王子,那该多好!只是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她?
“会吧?凭你的长相,如果他不会对你动心,那他八成是个“姊姊”!”铭恩虽然对老姊的言行举止没什么把握,但是对她的外貌倒是还有些信心。
“阿弥陀佛,我今年已经二十七了,我一定要在今年把自己嫁掉!”悦琪双手合十诚心的许着愿。
[这么想结婚啊!这年头许多人都放弃结婚的理想,决心要当个单身贵族了。”美云不太认同她的想法。
“但如果有个人能共同打理一切,多好,更何况铭恩毕业就要去当兵了,家里没个男人在,总是有点……”悦琪老实的说。
“嗟!你干脆说没人修灯泡通马桶不方便算了!”铭恩翻着白眼回了句。
“对啊!话说回来,光是靠男人,你真的有信心吗?”美云也不以为然。
“也不是完全靠他,只要他争气点,不是个吃软饭的就行了,我要求的也不多啊。而且……如果是金龟的话,谁还会没信心啊?”总之,悦琪对“金龟”这两字还是比较感兴趣。
“可是你得知道金龟婿既然有个龟字,那显然不会是个凯子。”美云不忘泼她冷水。
“无所谓,至少他长得不赖。”悦琪露出俏皮的微笑。
“说来说去,原来我老姊是被金龟壳给吸引的。”铭恩再了解她不过。
“哈哈!没错……”悦琪笑了笑。“但我承认我其实是被他的浪漫所吸引。”
“说得也是,这年头还会弄出星星的男人也不多了。”美云光是听她的描述就给了这男人及格的分数。
“公司里的主任前阵子介绍了一个企画跟我吃饭。”
“就是你说穿假名牌的那个?”铭恩还记得那家伙。
悦琪点点头,再度抱起软绵绵的抱枕。
“昨天在厕所里,听到女同事说我爱慕虚荣,竟然拒绝条件那么好的男人……反正她们总是会说些奇怪的话。”
“那种三姑六婆别理就行了。”铭恩不以为意的说。
倒是美云比较了解这情况,伸手搭着她的肩,“听了会难过吧?”
“也还好……”悦琪勉强的笑笑。“而且我想不出这有什么好不敢承认,我的确是欣赏会打扮的男人啊!这有什么不对?那个企画装出一副称头的样子,但他全身上下穿的都是仿冒品,我为什么要接受那种假象?我宁可他穿着路边摊的衣服,我也不想看到欺瞒。”
“这世界上本来就充满假象。”铭恩耸耸肩说。
“美云,你有时候会不会想……也许我们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男人了。”悦琪沮丧的问道。
“不,我从来不会这么想,因为我早就接受这个事实了。”
“唉,想开点吧,两位欧巴桑。”
铭恩同情的拍拍她们的肩膀,再一个闪身躲过两人同时丢来的抱枕,屋子里立刻又充满了打闹的笑声。
第二章
“又是……你不能老是这个样子……”
一把推开桌上成堆的资料,霍楠军脸上有着怒意,可是又拿她没办法,只能用手擦过头发,忍着不要发脾气。
“你这次要多少?”
“五百万就够了。”一脸凄楚的女子,拿出卫生纸和镜子仔细的擦去眼睛周围因为哭泣造成眼线量开的痕迹。
“妈,你不能老是这样胡乱投资。”三个月前她才赔了一千多万,现在她又想卷土重来,老妈应该明白她根本不是块做生意的料。
“你爸从来没关心过我,他才不在乎这点小钱,更何况我只是做点投资。”
对于自己的丈夫,薛秀丽只有怨,她很清楚不管她花了再多的钱,霍洋都会保持他贯有的态度,不闻不问。
“你不记得你之前的投资赔了多少吗?”
“可是你后来把那间公司买回来,而且现在那间公司赚了不少钱啊!”薛秀丽不甘的说,虽然是因为儿子购并了那间摇摇欲坠的公司,并请人重新规画才有现在的成果。
“更何况这家公司我很有信心,我还收集了很多资料,这次肯定可以赚进大把钞票。]
“这家公司只是纸上谈兵,真的想进入市场几乎是不可能,尤其最近景气并不好,网路投资泡沫化,公司一家接着一家倒,你一下子要投进那么多钱……我认为这并不明智。”
“你舍不得那几个钱啊!”薛秀丽瞪了儿子一眼。
“我宁可你把钱拿去吃喝玩乐,多包几个猛男玩玩,也好过肉包子打狗!”
霍楠军瞪了那份摆明了钱是有去无回的说明,对自己的母亲……他跟父亲一样同感无力。薛秀丽永远都是她想做就往前冲,从不考虑任何后果。
“你跟你老爸一个样,你们霍家的人就是认定了我没念过什么书,吃定了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我会证明给你们父子看,将来我的事业一定会比你现在所拥有的奉元集团要来得大。”
“妈,我没有那个意思。”霍楠军明白接下来又要像前几次一样,母亲只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会拿这当理由开始吵闹。
“谁说不是,你们父子俩就是看不起我!”
没错!她当初会嫁了个比自己年长三十岁的丈夫,就是看上霍洋那顶着留学归国的博士头衔,即使当时霍洋年纪比她父亲还要大,但是这对薛秀丽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她只想着霍洋不但可以让她把高中念完,他还有着一肚子墨水,她可以从这个亦师亦友的丈夫身上获得更多的知识,哪知霍洋只把她当生育的工具,认为只有高中毕业的自己不足以与他谈论任何话题,她踏不进丈夫的世界里,注定了这段婚姻的失败。
生下楠军后,薛秀丽满心欢喜的也想在商场上大展身手,哪知她运道如此差,屡战屡败的结果不但使丈夫与自己形同陌路,连儿子都不相信她这个妈有什么能耐。
“我跟爸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你爸根本不在乎我的存在,他总是觉得我在玩游戏,玩小额的金钱游戏,上回我赔了几千万也不见他吭声……他根本就不在乎我!”
“那是因为爸明白你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就算他生气也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只是为了要让爸生气才胡乱投资,那有什么意思呢?”
“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了。”薛秀丽站了起来。“要不要给我随便你,才五百万而已,其他的我自己投资,你平常养个女人随便送个礼物也是出手大方得很,对自己的妈不会这么小气吧?”
霍楠军叹了口气,他明白母亲的个性,能不给吗?
据他所知母亲所有的饰品早就因为投资失利而变卖光了,达她现在开的车都是他名下的小车,五百万对霍家只是个小数目,但对于已经山穷水尽的母亲却有如夭文数字。
每回钱不够,母亲就会拿家里的骨董去变卖,若是不给,下回他不知要花多少钱去赎回父亲珍爱的骨董,还不如直接给了她比较快。只是听人说了哪个生意不错就一头往里栽的母亲,这一次的投资不知道能够维持多久。
“拿去吧。”霍楠军将签了名的支票递到她手里,望着母亲的脸,认真的说:
“妈,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再拿家里的骨董去卖,我不会再去赎回来了。”
薛秀丽接过支票,喜孜孜的核对了一下才放进皮包里。
“不会再有下次了!”
受不了公司里的闲言闲语,最后悦琪还是辞了职,不过日子还是得过,连续几天都在面试,哪知经济不景气,每个工作都有一堆应征者,冗长的等待时间总是让她忐忑不安,有时候会想着是不是干脆找个人嫁了算,也好过为生活奔波担忧,但她又不甘自己的人生就这么轻易的决定,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更何况要找到一个足以让她甘心下嫁的对象并不是那么简单。
打从在电梯里遇见那个让她心安的男子,悦琪发现很多事不是不可能,只是要再遇着同样的对象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