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多月的婚姻生活让她吃足了苦头,之前想得真的太天真了。
第七章
本以为她嫁进赵家就可以过着大少奶奶的生活,却没想到一结婚她就跟着丈夫东奔西跑,为了帮赵添发做好亲民的形象,不管什么婚丧喜庆她都得出席参加,而一向极少外出的她根本无法适应成天要拥抱群众的生活,害羞的个性成为她接触各项交际应酬最大的障碍。
自从上回她在王委员家出糗之后,丈夫对她的表现更加不满,认为带她出门有失颜面,少了妻子的随行,赵添发每晚更是肆无忌惮的以各种应酬当作迟归的理由,如此一来她是比较自在了些,但还是得代表丈夫出席一些吊唁的场合,她都快变成赵家出席丧礼的代表人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个性有了极大的转变,她的话变多了,每天翻阅大量的八卦杂志,看遍所有的新闻报导,提供了她不少外出时跟其他官夫人们闲话家常的资讯。她的努力使她在外出时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插不上话,否则她的无知马上会遭人奚落,让丈夫觉得她什么都不会,甚至以她为耻。
不过近来就算她极力改变了自己,她依旧不被允许加入丈夫外出的行列,老实说她是松了一口气没错,毕竟参加那些聚会对她来说本来就是一种酷刑,她根本无法适应;而赵添发也知道她不喜欢那些场合,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他不再带她出席,但紧跟而来的却是他的夜夜笙歌,乐不思蜀。
要是他能每天都不回来就好了,偏偏他有时还是会烂醉如泥地回来,闹得大家鸡犬不宁。
暗夜里车声特别明显,楼下传来钥匙开启的声响,几句咒骂隐约传了上来,海凝连忙披上外衣匆匆奔下楼。
果不其然,那个愤怒拍打着大门的醉汉,正是她四天不见的丈夫。
“搞什么?锁什么门啊!这是我家,我连回家都不行啊!”赵添发醉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其中更是夹杂了几可不堪入耳的脏话。
海凝快动作的将明明没有锁上的门打开,是他醉得连看都看不清了。
“门明明没锁啊!”她解释。
门一开,一个巴掌马上朝她挥过来。
“还说没有!”赵添发恶狠狠地骂道。“这门明明以前就不会这样,你这婆娘一进门,看不惯我在外头忙,才几天没回来就把门给锁了,还敢狡辩!”
从小到大,海凝在楚家还没有被打过的纪录,这个火辣辣的巴掌让她晕头转向,她极力稳住昏然的脑袋,不相信她的丈夫竟然打了她。
赵添发不但连一点罪恶感都没有,看着她讶异的表情,反而痴痴地傻笑起来。
“怎么?楚家二小姐以前没有被人家打过吗?”他傲然地挥着手臂,仿佛刚才的巴掌只是热身。“你给我搞清楚,这里是赵家,不是楚家,这个家是我作主,你嫁进来就得听我的话,就算我要你去死你也得去死,知不知道啊?”
他醉得连走都走不稳,还硬是朝她一步步靠近,海凝惊慌不已,忍不住往后退。
“干嘛?我只是跟你说说话,又不是要强暴你。哼!像你这种货色我也不要,光凭家里有几个钱就跩了啊!你妈还以为你是什么国色天香咧!硬是把你送过来凑合,我在外头随便找的小姐都比你美上好几倍,个个嘴巴又甜,像你空有一个大小姐的名号,事实上却又见不得世面,什么也不懂,真不知道楚家都教了你什么,活像个草包!”
“我……”赵添发的话比母亲的尖酸更令人无法忍受,母亲至少还会看在她是亲生女儿的份上给她留点余地,但这个与她合法结过婚的男子,却一点也没把她当妻子看待。
“我什么我!不过是个见不得场面的大小姐,还以为你们楚家有多厉害,你有种明儿个回去告状啊!我就不相信你老妈会帮你想什么办法,我都快要竞选了,她到现在连个钱儿也没送过来,没有钱还选个屁啊!”
一想到钱的事他就恼怒,赵氏家族里有个比他年长的表亲也有意出马竞选立委,但赵家只会推派一个候选人出来,除非他能得到所有亲戚的认同,否则这几个月所做的努力就全白费了。还以为只要娶了商界赫赫有名的楚家小姐,可以对他的政治生涯有所帮助,哪知道自己竟娶了个绣花枕头,带不出门就算了,连几个铜板也没送进赵家过,而她的嫁妆对于庞大的选前开销根本就少得可怜。
“你大哥才跟赫连家的小姐订了个亲,连毁了婚都把赫连企业搞垮,光是赫连企业的油水就捞不完了,没想到嫁个小妹,竟然连点钱都舍不得拿出来,这样算什么嘛!”
“我哥他没有。”即使明知大哥毁了赫连企业是狠了些,但是她同是楚家人,绝不能让丈夫这么污蔑她一向尊敬的兄长。
“没有?哼!说给鬼去听啊!”赵添发气呼呼地砸去身旁的一座台灯。“好处全给你们楚家给占光了!早知道我也选个大美人娶进门,听说赫连家当初准备的嫁妆是赫连企业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耶!那少说也有好几亿,结果楚家毁婚,占了大美人的便宜不说,还把整个赫连企业给侵占了。”
“我们才没有,大哥是正正当当把整个赫连企业买下来的。”这番话只为她带来另一个巴掌。
“你骗三岁小孩子啊!如果不是靠关系,他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透赫连企业一切的事务,你以为要拿下一个赫连企业有那么容易吗?就说你没脑袋,果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娶个赫连净薇远比娶你来得有用,人家赫连净薇长得多美啊!带出门就算她不说话,露齿一笑都能把人迷死;你呢?就算娶你大姊都比娶你还好,至少人家是个教授,也算是高级知识分子,可比你要上得了台面!”
连番的侮辱和殴打让海凝失去了理智,她生平头一次发怒了。
以前母亲怎么嫌她、骂她,她都不会回嘴,但眼前这个醉得一塌胡涂的醉汉,是她以为会是良人的丈夫啊!
她为他献出了自己,以为至少可以换得些许如同大哥疼爱赫连净薇一般的关怀,但她失望了,除了刚结婚时的短暂甜蜜光阴,其他什么都没有。
爱情真能从婚后培养起吗?她现在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赵添发跟她根本没有交集点,他不懂什么叫做诗情画意,只懂怎么跟别人交际应酬;他不懂怎么去疼爱她,只知道将她的尊严在脚底下践踏。就算她是楚家二小姐又如何?嫁给了他她就什么都不是了,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在楚家她何曾遭遇过这般对待呢?
她突然从心底升起怨恨,完全像豁出去似地朝他死命打去。
酒醉的赵添发根本料想不到胆小如鼠的妻子竟然有勇气与他对立,即使醉了,回手的反应能力他还是有。他不慌不忙地捉住她胡乱打来的拳头,一个用力便把她推撞到墙壁,不待她从地上爬起,他立刻冲向前去,巴掌与拳头齐飞到她身上。
不管海凝失声的呼喊是否会吵到邻舍,也不管她是否已失去意识,直到他打累了,他才拖着疲惫的脚步,东倒西歪地回到房里去。
※ ※ ※
净薇静静地坐在书房角落的沙发上看书,微微蹙起的蛾眉引起楚风卫的注意。
“你不舒服吗?”他冷不防地问道。
她慌张地望着坐在书桌后的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注意到她,他不是在看公文吗?
“你的表情怪怪的。”有她在身边,他的注意力总是放在她身上,他不知道是何时产生的习惯,反正他并不讨厌这种习惯就是了。
净薇露出羞涩的一笑,摸着已经快六个月大的肚子。“宝宝在踢我。”
楚风卫的不解在瞬间幻化成笑意,笑意虽浅但是净薇仍看得出来,见他撂上文件走至她身旁,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自己坐进沙发内再让她坐在他腿上。
他的下巴习惯性地靠在她的颈窝,大手轻巧地放在她肚子上,等待下一次的胎动。
“他最近常常这样动吗?”净薇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喜悦。
“有时候。”她不安地在他腿上挪动着。“我太重了,别抱我。”她的体重已比从前增加不少,坐在他腿上也许太重了点。
他将她拥紧,不让她动来动去,硬是不让她从他怀里逃开。“你很轻。”
“我最近重了很多。”他每次一有这般温柔的举动,她总是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不断找话题,试图移转开自己对此亲密行为的注意力。
“产前就已经有忧郁症了吗?”他看了一些书,知道有产后忧郁症的问题。
净薇想笑又不敢笑,她最近快乐得不得了,哪会有什么忧郁症的存在。
“你笑了。”将她抱至能与他面对面的位置,细细地端详她带笑的美眸。
净薇来不及收拾脸上的笑意,正好被他看个正着。“别看我……”她难堪地埋入他的颈窝,不习惯让人这样看着自己。
“你真的很美。”他的声音吹拂在她的耳边。
“我怀孕了。”没有人在怀孕后能免掉肚子的凸起的,顶着个大肚子真的还会美吗?以前都不觉得美貌之于她有着什么意义,但近来她却开始注意起来,只要有他在的场合,总担心着自己不能够吸引住他的目光。
“还是一样美。”他的话稍稍让她的忧郁担心平息了些。“再笑给我看!”
他抬起她的下巴,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开始出现红晕,羞赧的笑容出现在她唇角,让他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他将唇印上她柔软的唇瓣。
“我只是想看你笑。”
“我也是。”她怯怯地道。
印象中的他总是不苟言笑的,尤其是第一次见到他时,当时的他淡漠得教人不敢亲近,虽然现在她对他还是存着些许的畏意,但他不经意流露的关怀总会让她忘记他曾对赫连家做的事,也许她根本就不曾对他存有恨意吧!在他身上,她所关注的本来就不是那些家族恩怨。
“我明天想去看看爷爷,可以吗?”她突然想到卧病在床的爷爷。
自从住进楚家以后,她便少有机会去探望爷爷了,而她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趁着现在他心情好,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我会让司机送你去。”
“谢谢。”一提到赫连,原本轻松的气氛马上出现了僵凝,她小心地答谢,不敢有过多的情绪表现。“我回房休息去。”
“嗯。”
他一松开她,净薇全身便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像是顿失依靠般,她匆匆逃离书房。
如果刚才的甜蜜相处能维持久一点就好了。她换上舒服的睡衣,张着眼歇息在柔软的大床上,心头那沉重的束缚一直无法让她安然睡去。
不安的感觉在沉寂了两个月后再度出现,她险些让一时的幸福冲昏了头。
若是楚家对赫连家的恨永远无法消除的话,她以后该怎么办呢?
身为赫连家的人,她该如何面对楚家?还有她肚子里的小孩,将来又该如何呢?
她不能老是让一切停滞在原地,楚家人对赫连的观感始终没改变,她生下了小孩后,小孩该姓什么呢?
依楚风卫霸道的天性是不会让他的孩子姓赫连的,但是他们俩仍未结婚,孩了出生后也不可能跟着他姓楚。
那么一切又该怎么办呢?
※ ※ ※
“将军一切都还好吗?”雨戎回头问着刚上车的净薇。
她刚回到楚家,就看到净薇正在等着司机送她到医院,所以她便自告奋勇地要送她一程。
“还是一样。”净薇的脸上有着落寞,每次看到爷爷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心里便是百感交集。爷爷之所以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有一半的责任楚风卫是避不开的,而他又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面对这两个她最爱的男人,她总是陷入两难的情境里。“有时候我真的不晓得我应该恨谁,该恨楚家吗?还是怨老天的不公?”
“怨老天吧!我想大哥不是真的想让赫连企业垮台,当年的事一直让大哥耿耿于怀,而他毁了赫连企业也不见得好过。他是家中的长子,肩负着楚家的大小责任,还要忍受我老妈的疲劳轰炸,但是他还是放不开你,你是头一个能左右他情绪的人。”
“我能吗?”楚风卫坚毅的脸庞浮现她的脑海。
在她的印象里,他不是个会为了女人而改变的人,因此更不可能被她影响,她明白她没那么大的本事;还有个更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她就要生了,他却什么表示也没有,摆明了他是不可能迎娶赫连家的女子入门,否则她住进楚家都这么久,他不会提都不提。也许他真是看不上她,只因为他不小心让她怀了他的孩子,在不愿亲子流落在外的情况下,才勉强带她进楚家门。
再加上昨天他一听到她要到医院探望爷爷时,原本甜蜜的气氛马上一扫而空,他当时的表情让她明白,赫连的姓氏将会是永远隔开两人的鸿沟。
“我有时也不知道我哥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应该是喜欢你的,否则他那天不会生那么大的气。”
“生什么气?”净薇不解地问。
“那天我带碧因到家里想把你带走,你晕倒以后,大哥发了很大的脾气……”雨戎将那晚的情形说了一遍。
净薇睁大了眼睛,无法相信楚风卫生起气来会是什么模样。“是为了我吗?”
“准是为了你没错!”雨戎点点头。“他护着你,不许我跟碧因把你带走,我们当时都被他那副模样给吓坏了。”
“是吗?”净薇低下头,心儿却免不了小鹿乱撞。
“大哥有跟你提孩子生下来以后的事吗?”
净薇何尝不想知道孩子出生以后的安排,可是楚风卫始终没跟她提过。见她默然地一语不发,雨戎大概也猜出了一些。
“我有空会问问他的,如果他不打算跟你结婚,孩子当然跟你一起姓赫连,我也有理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你从楚家带走。有我跟碧因在,孩子以后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三个人一起可以把孩子养大的。”雨戎豪气万千的说,目的是让净薇安心。
“他可能让你带我走吗?我怀的是楚家的孩子呀。”净薇深知楚风卫强取豪夺的个性,他不可能让他的骨肉流落在外的,即使他不爱她……
“总会有办法的,不管他是不是我哥哥,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我希望他对你所表现出的关心是发自内心,如果他能爱上你的话,一切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楚家跟赫连家之间的恩怨也可能因此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