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姊妹俩同样都有颗玲珑剔透的心,奈何,他能说出她姊姊现在的处境吗?反过来说,就算要继续隐瞒又能瞒得了多久,感情细腻的蓝祖儿已经开始怀疑了,要是再让她看见憔悴不堪的蓝苡情,那将会掀起一场多大的风波,他实在不敢想像,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夏、蓝两家的仇恨会愈结愈深。
“你怎么不回答我?”她着急的低喃道:“难道被我料中了,姊姊真的出事了。”蓝祖儿一惊,作势起身。
夏竣斐飞快的按住她的手,静静回道:“她没事,你相信我行吗?”
“不!”她坚决的抬起下巴,道:“除非让我见到事实的真相。”她抽回自己的手,不由分说地匆匆自餐厅跑出去。
“祖儿……”夏竣斐付了帐,随后也奔了出去,拉住她的手臂,说:“你要去那里?”
“你既然躲躲闪闪不敢明说,那我自己去找答案。”她伸手拦计程车。
“你别急,听我说……哎!好,我送你去,你跟我来。”无奈下,他只好硬着头皮亲自送她到夏严寒的住处去,一路上暗暗祈祷能平安度过这一关。
绣芙蓉2003年11月1日整理制作
“二少爷、蓝二小姐。”金姊开门,让满脸心焦的二个人进来。“怎么啦?瞧你们俩的脸色那么难看。”
“金姊,我姊姊呢?她在那里?”蓝祖儿立刻捉住金姊的手,眼睛四处地搜寻着。
“少奶奶她呀……”金姊露齿一笑,神色自若地道:“少奶奶昨天出国了。”
站在蓝祖儿身后的夏竣斐着实松了一大口气,可惜蓝祖儿并没看见。
“你没骗我,我姊姊真的出国了?”
金姊含笑点头,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
蓝祖儿作梦都没想到,这番说辞是蓝苡情跟金姊早就套好的戏码,怕的就是蓝家人突然找上门来,现在不是她见到家人的时机,纵使知道不能隐藏多久,也要过一天算一天。
“金姊,谢谢你。”蓝苡情静待祖儿离开后,缓缓自二楼下来,姊妹连心,祖儿已经开始起疑心了,看样子再瞒也瞒不了多久。
蓝苡情默默地开回头凝望出现在楼梯口的夏严寒,他依旧一脸漠然。
她感觉好心寒,她甚至怀疑夏严寒根本是铁石心肠的人,他血管里流动的绝对不会是热血——是冰水。否则他怎能……怎不稍稍让点步,连最起码的机会都吝于给她,完完全全把她摒除于门外,叫她无法越雷池一步。
这种形同陌路的日子还要多久……
眼泪潸然落在她的脸颊上,她拒绝拭去它。
她的寂寞、她的憔悴、她的不安、她的恐惧,他全看在眼里,他何尝好受过,此时此景,他也好想走上前去紧紧拥住她,安慰她,轻轻拭去她的泪……
怎奈,挂在脖子上的坠炼正冰凉地紧贴在他的胸口上,无言地提醒他,这是蓝家人欠他的,是她该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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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太冒失了,还误会了你,我向你道歉。”蓝祖儿头一垂,羞赧地道。
夏竣斐心有愧疚,怎禁得起她这份歉意。“祖儿,事情过去就算了,别再提了。”他执起她柔软的小手,轻轻啄了一下,说:“我倒是着实被你吓了一跳,你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固执,可是我从来没见识过的。”
她的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道:“我当时脑子装满的全是担心,才会表现得那么失常,你不晓得,她在结婚前就不太对劲,结婚后也神神秘秘的,不晓得她究竟在做些什么?我因为一时心急,所以才会……真的对不起!”
他温柔地把她拥在怀里,感受她的存在,说:“别说抱歉,你的表现只让人动容,你只是把姊妹情表露出来而已,没有人有资格责怪你。”
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她觉得好温暖,她轻轻地道:“我一直深信没有一种感情可以比得上血缘亲情,就算是最具魔力的爱情,要是得不到双方家庭的诚挚祝福与认可,就会爱的艰辛、爱的痛苦,勉强结合在一块,就算外表是如何的快乐,无避免的,心里一定存留一丝遗憾,那么,这份爱情就称不上完整了。”
夏竣斐闻言后不禁遍体生寒,她的这席话似乎已为他们的将来蒙上浓烈的阴霾。
“我问你,要是有一天……我是说假如,我要是得不到你爸爸或是你姊姊的认同,你会听他们的话放弃我吗?”他把她抱得好紧,深怕她一瞬间会消失似的。
他们的情况一直很平顺,幸运的没遇上任何波折,双方亲人也都没有反对的声音出现,但他的语气竟是那么的不安。
感染到他浓浓的愁绪,她不禁颤抖地道:“竣斐,不会的,我相信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你不要吓我。”
“希望如此……”他叹口气,抚平自身的激动情绪,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自言自语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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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皎洁,洒下淡淡光晕……
“你变了!”石鸿宇倚在栏杆上,望着依约出现的蓝苡情,开门见山的说出心底的感受。
她结婚一个半月,也整整消失了一个半月,她的闺中密友、她的同事,没人见过或是接过她的电话,他也是在电话一拨再拨、一找再找的情况下才接上她的。
再见到面,她完全没有新婚该有的喜悦,反而变得黯然幽怨。
蓝苡情低低一笑,脸上尽是艰辛的表情,她望着月空,轻轻地道:“是变了,也该变的,你总不能期望我仍然跟婚前一样,活蹦乱跳,继续做个少不经事的女孩吧!”
他看见她望月的眼眸黯了一下。“你不单讲话的口吻改变,形貌改变,甚至连内在的精神都不一样了,我从来不知道婚姻能让一个人从头到尾彻底做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是这样吗?”她抚摸自己不再丰润的脸颊,掩饰地道:“我并不觉得我有任何变化,我还是我,是你们所认识的蓝苡情。”
她的坦白不再,她变得畏缩,变得小心翼翼,只能从眼中偶尔流露出来的悲伤来断定她心里有事,而她依然用强颜欢笑在隐瞒他。
“想必这段婚姻并未带给你幸福,对不对?“他单刀直入击中她的要害,他想知道她为何不快乐。
“不对!”她惊悸地跳了起来,说:“没有这回事,你多心了!”
石鸿宇心中的担心更浓,她的反应已诉说出他的猜测未错。
“是谁说我们是哥俩好的,对自己妹妹的一言一行要是全然不了解的话,我凭那一点配做你兄长。”
“老总……”她的声音卡在喉咙发不出来;他是出自真心的关怀,让她心头涌上无以复加的感动。
他把得不到的爱情升华成友情,他是一位这样好的男人,而她却只能辜负他。就算如此,她能把秘密说出来,找人分担吗?但压在胸口的石头却一天比一天重,把她压得好紧,她简直喘不过气来。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脸孔,他拍着她的肩,安抚地道:“就算我帮不了你的忙,起码可以当你的听众,说出来,别老是放在心里,否则会闷出病来的。”他一针见血直问道:“是夏严寒的问题对不对?这是为什么?尽管你们交往的时间并不长,但他的确曾花费一番心血才感动了你,他没有理由娶了你之后,不爱你、不珍借你,任你憔悴。”他很不满地说。
“不要怪他,那不是他的错,这些全是我该受的,是我们蓝家欠他的。”回想她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为罗家不幸的遭遇流下同情之泪,然而身为当事者的罗子钧,他的悲伤哀痛又有谁能够形容出来呢?她幽幽地续道:“如果能由我来偿还,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我只怕——连我都还不了。”
“欠他的?你要来还?”他被她弄糊涂了。“你的意思是说,你嫁给他只是为了还债。”
她摇摇头,泪水氾滥了她的眼睛。“我不能否认我会嫁给他的最大原因是我深深爱着他,我本来是以为——以为爱情的魔力可以化解掉所有的仇恨,只是我没想到这会是我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
“你是说他并不爱你?”
“或许吧!”拭去脸颊上的泪,她故作平静地道:“他故意避开我,当我是个不存在的人,我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石鸿宇惊愕地问:“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他必须如此对你,而你居然会傻得用你的心和你的身体去偿还他。”他按住她的肩,愤愤不平地道:“苡情,原原本本告诉我,我要知道真相,否则我不会任他继续欺凌你。”
她惊慌的连连后退,道:“你不能去找他理论,求求你,不可以的!我说过,这不是他的错,是蓝家人欠他的,是我该还的,请你不要去找他,请你……”
石鸿宇楞楞地看着她,现在的她宛如一只饱受惊吓的小白免,是那么敏感与脆弱,从前那个开朗大方、勇往直前的蓝苡情跑到那里去了?夏严寒,你究竟是怎么扼杀她的?他恨恨地想。
叹口气,石鸿宇哑声地道:“好,我可以不去找他,但请你别再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否则再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逼得精神崩溃。”
她明知他的话绝非危言耸听,她也很想找一个人替她分劳解忧,可是她不敢!她独自深锁这秘密不向任何人吐露,怕的是她父亲要是得知这消息,绝对不会轻易善罢干休,那么事情的走向将愈演愈烈,到那时候她将如何?
“说出来,有人能提供你意见,总比你一个人彷徨无措来的好多了。”他看出她的顾忌,道:“我答应替你保密。”
她沉默地看着他,心想,她认识他两年多,当然很了解他的个性,他是一位值得信赖的男人,是一位一诺千金的君子。
她说了——从善缘寺的偶然瞥见他,进而怀疑他到台湾的不正常举止,再去查阅十几年前所有的报章杂志,让她查到十七年前的惊人惨剧以及对蓝耀焜那条没有证据下的揣测,她大约已猜测出他的身分,终于在新婚当夜,她完完全全确定夏严寒是悲剧中的主角;但她对自身所遭受到的折磨,则一概不提。
就这些已够石鸿于听得目瞪口呆了。一切事端皆由蓝耀焜引发而起,结果他女儿竟成了代罪羔羊,可笑的是,做父亲的人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女儿正替他做着“赎罪”的工作。
这是一笔牵扯不清的帐,能怪夏严寒过分吗?换作他是他,他可能比他更狠毒千万倍,话虽如此,苡情毕竟是无辜的。
蓝苡情吐了一口大气,轻轻地道:“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我说了,你也听了,但你千万别忘记你对我的承诺。”
他点点头,用温暖的大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没有非分之想,单单纯纯只为安抚她紧绷的情绪。
追求她两年,彼此一直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但夏严寒一出现,他们却立刻有了交集点;不属于他的,强求何用,不如退而求其次,默默守护着她。
他微微一笑,道:“要是我知道曾有这么一段故事,在你们结婚当天我抢也要把你抢过来,就算是兄妹乱伦也在所不惜。”石鸿宇表情夸张的说笑着,实际上,他的内心是沉重无比的。
“老总……”她微嗔地凝视他,不管世事会有何种意料不到的变化,至少这一刻,她的心里真是舒坦多了。
但她浑然不觉,远远的树荫旁——一双眼睛正冰冷地瞪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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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的胸口仿佛被撕裂一般,心似乎已在淌着血,他不懂,这是为什么?为了什么?为什么他自己会有如此这般的痛楚?
难以言喻的苦涩汹涌翻腾,满满的一瓶酒已被他仰头喝尽,酒顺着喉咙流入腹内慢慢烧灼着,但——怎么也无法温暖冰冷的内心深处。
他的双眼已迷蒙,但脑筋却反常出奇的清醒,为什么?老天爷开的到底是那门子的玩笑,他猛灌烈酒是要让过于清醒的神智彻彻底底被摧毁殆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能够思想、能够忿怒、能够咒骂,不是要他不断地问了千万次自己为什么,这不是他自己要的过程,也不是他自己要的感觉。
突然,他浑身一震,凉意冷飕飕地爬上背脊,惊恐得睁大双眼;他娶她,是为了折磨她,并不是在折磨自己;他娶她,是要她蓝家的每个人不得安宁,而不是搅得自己心神不宁。
夏严寒、罗子钧,请你清醒清醒,不要把持不住,不许自乱阵脚,镇定!镇定点,何必计较刚刚那一幕精采的场景,你怎会痴呆的期望蓝家人对你有善意的回应,别忘了,他们是仇敌,是毁了你全家的仇敌。他的仇恨情绪紧逼着他。
他双手抱头,深深地埋入膝间,他要自己做到对蓝苡情完全无动于衷,他不能——误蹈情网。
客厅的灯光突然大放光明,埋首于膝间的夏严寒猛地抬头注视进门的蓝苡情。
他那凌厉的双目森冷的宛如刀光直直地勾着她,他心想:伊人憔悴,为谁?为石鸿宇。
当这念头一兴,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理智再度不听使唤的被情感淹没,全身的血液顿时升高沸腾。
“这么晚了,上那儿去?我不是交待你不许出门的?”他的问话死气沉沉的。
蓝苡情默默地看着他。
“才多久,忍不住了。”他冷笑的问。
“我只是到对面公园走走。”她轻声道。
“跟朋友?”
“是的!”
“今晚的月色很美,很值得欣赏。”他的声音比冰雪还冷。
她没回答,在细细咀嚼他的言外之意。
“是谁那么有兴致,肯陪你在公园走走,欣赏月色?”
她静静开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想问什么?直接说出来,我会一五一十毫无隐瞒的告诉你,但我不愿意像现在这样,好像是个受审问的犯人。”
他笑了,笑得轻蔑和讽刺。“蓝大小姐真不简单,尽得乃父真传,不仅能洞察先机,还习惯性的掌控所有,想来,是我夏严寒不自量力,异想天开的要你臣服于我,我实在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你这句话不只作贱我,也作贱你自己;严寒,你非得要我将我的尊严全都仍在地下任你践踏,你才甘心吗?为什么?你非要把稀松平常的事情想成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