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绞着手指头。
“你想太多了,而且你没发觉你已经陷入庸人自扰的框框里头吗?”他还大剌剌地反过来教育她。“我明白,你的世界一向单纯,所以婚前不容许我越雷池一步,可是你有没有换个角度想过,其实全世界的人都己经知道了我跟你之间的关系,更替我们两个印上标记。你死抱着这层道德枷锁不放其实是多此一举。”大掌举起准备搭上她的肩——
她不着痕迹的闪过。“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跟你明明还是清白的。”
“你是我的老婆。”
“我们还没有正式结婚!”她负气纠正他。
独孤占感到有趣极了,说她怯懦没用,但是对自己的贞操倒是守护得紧。
好玩,他的笑容全带邪门的坏意。
“也差不多要订下来了不是?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走进你香闺的?”
经他主动提及她才想到。“对……对……你是怎么进来的?”
手指炫耀地勾出钥匙给她看。“就是你爹地啊,我那岳父大人,是他恩准赐给我的权利。”恣快地,他把她纳入怀里,头一低,舌齿轻轻啃噬着她小巧的耳垂、吸吮她的馨香。
商觉儿红光满面,肌肤大起疙瘩,他竟敢毫无节制地调戏她——这男人简直自我得过火,血液流着的尽是叛逆因子——讨人厌。
独孤占舔够了,也不管她的感受又放开她,抬起头迳自环视室内摆设清雅的优美布置,一个很温暖的小窝。
“我很讶异你居然敢脱离你父亲的保护伞下,独自一个住进这层公寓里来?”今天到商家找她时竟扑了个空,原来她并非天天住在商家华宅,而是另外有个小天地。怪哉,依地的个性,实在无法想像她有这份勇气。
“因为念书比较方便。”她道出合理解释,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成天地是因为她和“侠客居”联络时可以避开干扰。
“是呀,我想起来了,你是资讯系的高材生。”他的资料有这一项记载。“听说你还是个电脑高手,那么以后我可要好好请你运用你的长才,在事业上助我一臂之力喽。”他满心只想利用她。
“如果可以帮上忙的话,我当然愿意尽其所能。”演个以夫为天的笨娃娃让他安心好了。
他很满意。
“不过我还有点意见。”他突然又道。
“什么意见?”她怯怯地抬头,倾听他又有什么惊人之语。
“我想了一下,老觉得不太妥当。这么着,你搬到我那边住好了!”
“搬到你那住?”
“是呀,彼此有个照应嘛。”
她脱口而出“不行。”
“不行?”
“我不想!”她坚决道。
独孤占饶富兴味地反覆呢喃,食指滑上她的俏脸诡异摩挲。“不知道是么回事,我老是觉得你愈来愈奇怪,今晚还二次狠心地拒绝我。”
商觉儿抖了下,担心独孤占是否发现了异样。
“我不是拒绝……而……而是我觉得很不妥当。”她小小声的解释。
“怎么会不妥当呢,不成理由。到时我会吩咐司机每天送你上下课,不会耽误你的课业。”
“不是这个问题。”她急得俏脸通红。“我不想被同学指指点点的,我不要……”
“这才不是问题。”他独霸断令。
“独……占——”她哀怜地请求。“再给我一点时间适应好吗,拜托!”她娇弱无助的乞求神态猛然震撼他的心弦,教他冷情的心绪莫名烦躁起来。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太危险,我不放心。”他下意识道出要求她搬离的最主要因素。
他也学会替人着想?
但更快地,独孤占发现自己方才的荒谬,霎时间又转透狂狷性子来。
“不危险吗?瞧瞧你这副模样,若是现在摸进屋里的是个不屑之徒,你能抵抗得了男人的侵略?”他开始用眼光撕裂她的浴衣。
她惊骇地反手抓住衣襟,仓皇地不知如何回答,却依然坚持。
“拜托,我就剩一点点自由了……所以我想……真的很想保留……”
“好了!”也不知道是心烦还是心疼?独孤占破天荒的不再坚持他的决定。“不说这档事,你去换件衣裳,我带你去吃饭。”
“哦……我就去换衣服。”
“还有,去戴回你的订婚戒指,我不希望再一次看见它离开你的手指,我会很不高兴。”他的要求让商觉儿突然了悟到,也许离开他,不是件轻易的事。
怎么办?她该怎么脱身才会顺利?
该怎么办?
第四章
她动作优雅地切着铁盘上的上等肉块,再小口小口咀嚼着……眼神完全不敢移离盘面半分,这是为了想完全回避前方炯迫的两泓深幽刺进她的灵魂深处。
他干么锁住她不放?沉重的压力几乎教她透不过气来。
他到底在探索些什么?
“我脸上沾了东西?”踟蹰了好久,商觉儿忍不住宣泄满腔沉重。独孤占押解她上餐厅用膳,自己却是一口也不尝,只对她浓眉斜峭的绽送爱笑不笑,尽用放荡不羁的神态欺凌她。
“你再不吃,东西就凉了。”她小小声提醒一直端坐不动的奇怪男人。
独孤占索怀点起烟,悠哉闲适向椅背靠去,炯炯目光依旧紧盯她的粉脸瞧。
“这里禁烟。”鼓足勇气,她请他注意公共道德。
独孤占却报以微笑,旁若无人的吐出一口烟圈。
见状,清丽的容颜无奈低俯下,闷闷吃着桌上的食物。早该知道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以外,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眼;一位俨然自封帝王的男子,又怎会倾听小沙粒的卑微谏言,她太过奢望了。
“生气啦?”独孤占捻熄烟——有点可笑,被她显露的无奈落寞给撩拨了心绪,做出了连自己都不解的举动。“你也太会计较了。”口头可不认输。
又是她的错?
商觉儿缄默不言,只是快速吞咽食物,她得费尽力气才能控制自己继续跟他面对面而不逃。
“吃慢点,别跟自己的胃呕气。”他擒住她的柔荑,阻止她报复式的狂食。“会消化不良的。”
胃口早失了。
她咬咬唇,暗忖了下后才慢慢抬起头来,噙着无奈的眼光,央求他的放过。
“我不是呕气,而是因为我有几份报告等着要写,时间来不及,所以必须赶快吃完回去。“她道出合情合理的解释,而且与他无关。
“又是一个逃开我的理由。”他半揶揄地低语。
“我不是……”
“没有吗?那么我要怪我自己太过敏感喽?”他嘻笑道。
商觉儿气馁地手持刀叉,悻悻切着盘中飧。
明知她在生气,但到底是心性羞弱,展现出的却是压抑的退让温吞,不敢和一般女孩一样大胆倾泻心中不满,心绪都隐藏在胸臆间。
她也畏怯得太过离谱了。
汤里的热气不断盈绕飘上,氤氲中,他一瞬不瞬凝睇的娇容全被包围在一片朦胧里,在他被模糊的视线中,却突然攫住一道从她脸上闪掠过的傲气。
傲气?畏怯?
矛盾的组合呵……
“觉儿。”独孤占手指摩挲下颚,满怀兴味地笑开来,且问:“老实说,你是不是隐藏了很多秘密呀?”
低垂的螓首一动也不动,只是捧起杯,紧饮热茶。
“不明白我的意思?”浓密的眉宇盈满孤疑。“那我换个方式问你好了,在学校,你可有参加杜团什么的?”
她蹙起眉。“你愈说我愈是不懂。”
他自顾自地继续道着:“比方说参加话剧社之类的游戏?”
“没有。”不回他话似乎不肯干休。只好成全他。“我不喜欢面对人群。”
“这样呀……”他留下暧昧不明的低语。
商觉儿愈想愈不对劲。他明明话中有话。
“很奇怪?”
“不!不奇怪,对你来说理当如是。”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横过桌面,执起她的柔荑,放在掌心中欣赏她的雪白娇小。“别在意,刚才那些话不过是要提醒你记住我的吩咐罢了。独孤占这辈子最痛恨的事就是被人出卖、被人耍玩,一旦被恶整,以牙还牙可是我唯一会做的回击手段哟。”他的声音非常的温柔、非常的无辜,却掩不住噬血的魔性,听得人如坐针毡。
“我又做错事惹你不开心了吗?否则你何必这样警告我。”她小媳妇状的委屈万分。
“你还没有做错事?”
还?
“我的用意不过是想让你了解自己丈夫的个性和脾气罢了。”他说得轻松。
“我记在心上了。”
“那就没事啦。乖,多吃一点。”
她乖乖听话,不敢造次,太明白正面冲突绝对讨不了任何便宜,尤其是面对一只狡诈狐狸,稍微的一个闪失,都对能成为最致命的伤害。
“三少爷。”就在他们用完餐,正准备起身结帐的时候,独孤占的心腹卓翼突然走进餐厅,发现主子身边还有商觉儿,连忙唤道“三少夫人。”
“你好。”她对他颔首,为免节外生枝,就不纠正他恭谨的称呼。
“有事?”独孤占只好暂时打消离开的念头,卓翼会飞奔来找他,定然有事禀告。
立即,他倾身附在他耳畔神秘兮兮地说了一长串话。看得出卓翼表情虽然沉重,但隐隐之中却又闪烁着兴奋的彩光,挺诡异的。
“太爷收到消息没有?”终了,独孤占问出这句。
“应该接获通报了。”卓翼瞧望主子毫不意外的神色,胸口不免闪过一丝的疑惑。
难不成他早知悉了?或者说根本就是三少爷派人下手的结果?所以骤闻这条惊人消息才会显得不痛不痒,连一丝丝讶异的情绪也吝于给予。
不过他不会僭越身分主动询问,他没有这种资格。
“三少爷,对于这件事的后续处理我应该怎么做回应?”卓翼只问他所能主导的范围内的事。
独孤占下指示:“你别妄动,就当作什么都不清楚,太爷若是问起你来,就推到我身上。”
”明白了。“应了声,卓翼旋即匆匆离开。
一场明明蕴藏风暴的对白就这样简单对应完了。
”我们可以回家了吗?“商觉儿抬起小鹿般的无辜大眼,只专注于她自身的事务,对卓翼方才的匆匆来去,以及神秘兮兮的一番举动,仿佛视若无睹,连问也不想问。
“当然可以回去。”
唯有这个命令能让她兴奋得展露贝齿。
“那就走吧。”
相伴踏出餐馆,往她独居的公寓行去,一路上她步伐疾快,好像恨不得立即投入家的怀抱。
“那间房子对你真的有这么强烈的吸引力,能教你满心欢喜的一心只想快快回家。”离她三尺远的独孤占连机带刺出声,刺耳透顶。
商觉儿顿时停下脚步,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这样子也能惹起他的不快。
“对不起。”她的唇紧张颤动起来。
踱到她面前,双眼像探照灯似地先梭巡她一遍,才寓意深长地开口说着。
“实在太可惜了。”
“啥?”
“要是当初他能学你一样,了解识时务的重要性,或许今天也就不会落到这么凄惨的下场。”独孤占既挖苦又邪恶地逸出一长串的莫名其妙,商觉儿听得一愣一愣。
“谁要跟我一样?什么凄惨下场?”他莫名其妙的一串话究竟意指什么事情。
“有兴致听了?”好像她必须有这等反应才能顺遂他的期望。
她无辜极了。“是你自己没主动开口……我也不晓得怎么问?该不该问?”
“那么我来告诉你吧。”他兴之所至的揭晓答案。“伯老死了。”
“伯老?”那是何方人物?
“你不认识他?”
她摇头。
“独孤机构的大股东,一位喜欢翻云覆雨的老糊涂。”
老糊涂?他怎么可以这样批评一位老人家。
“原来……实在非常遗憾。”不过她真心表达哀悼。
“不遗憾。一点也不遗憾。对我而言,还是个求之不得的好消息。”他冷血地左右摇晃食指。
商觉儿娇容瞬时一变,不敢置信地苍白凝固在夜墨中。
“吓到你啦?”他笑得很恶毒。
“人死为大,你怎么可以……可以如此不敬,甚至还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谈论这种生死大事。”唇线抿成微怒的线条。
“为什么不可以?”那对射出的峻冷残酷地讥笑商觉儿那充满圣洁的生命,似乎不打垮她的良善就不甘心。“对一个千万百计打击你、伤害你,甚至卑鄙的想置你于死地的人,好不容易眼见他遭受天谴报应,身为被害者的我难道不该开心的笑、大声的赞叹老天有眼!我不擅长矫情。”
“不可以。”说不出心底那股荒凉之悲因何而起,在惊悚中,除了讶异他的冷残,也哀伤他的凛寒。
他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搂住她微颤的肩头,反倒安慰地扯出笑。“傻丫头,到底是没经过人间丑陋事,才会这么天真无邪。”
她抖得更厉害。
“好啦好啦,反正人都死了,谈他也没用,不说这个了。”他将脸孔伏靠在她肩头,先深深吸口气,才放开她。“好香,教人闻得心旷神怡。”
“你……”她脸一红,素手推他一推。商觉儿窘迫地退开几步,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呀。
“有什么好害臊的,这可是情人间的爱意表现,旁人看了只有羡慕的分,不会取笑的。况且你早晚都要习惯我。”
荒唐!
却不能争辩。
她只好把问题转回原点。“请问,我……可以上楼了吗?”
“当然可以。”
她踌躇了会,终究还是问:“那你要不要上楼坐坐?”
“有进步,敢邀请我了。”他笑得奇坏。
商觉儿急躁不安的解释。“我没……”
“你没有。”他替她说完。“我明白。所以今晚我就不上楼打扰你,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与机会与你朝夕相处,又何必急在这一时,上去写你的‘报告’吧。”
他在隐喻什么吗?
“快,上去。”他挥挥手。
“那我上楼了。”
“嗯。”
娉婷的身子转了个漂亮弧度,才起步,步履却又顿止在独孤占更迅速的拦截下。
什么意思?前一秒钟才答应放过她,才转个身就又改变主意。
“别紧张,我不过想跟你道个别。”他的唇倾近,飞快地在她不染色彩的唇瓣啄了一啄。“记得。要想我。”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挺拔背影,商觉儿百味杂陈。
“白主……”
对着萤光幕,商觉儿头一回主动上线连系“侠客居”要员,当密码输进成功接上秘密线路时,她却又犹豫了会,须臾后,才狠下心似地敲打按键——
“情况起异变。”这是商觉儿的第一句话。
“出了什么变化?”白主的问句也随之出现。
“拥护独孤克权的首席支持者伯老去世了。”
白主顿了下,似乎有点讶异。
“你也接到消息?”
“是的,独孤占主动告诉我这项讯息,就在方才。”
“独孤占主动告诉你……糟了!觉儿,我要立刻停止所有计划,销毁和‘侠客居’有关的所有文件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