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故事从这里开始
店员带著营业用的微笑,略带些许不耐地观察在店里已经徘徊一个小时之久的年轻女孩。
手编幸运带、廉价的镀银项练、泛白喇叭牛仔裤、还没有退流行的厚底凉鞋,再加上那头清纯的及肩短发,那件苹果绿的合身T恤上面应该大大写著「我是学生”四个字才对,而不是无聊的法文标语。
女孩在看的那条裙子,就算是打折期间,也要将近四千元新台币,更别说现在距离店里的周年庆还有长长的两个月……看她在店里磨蹭了一个多钟头,还是没采取行动,就知道那位客人是典型的心有余而财力不足。
道样下去不是办法。
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女店员走上前去,露出亲切的微笑。“小姐,喜欢这件裙子吗?要不要试穿看看?”
漂亮的女孩警觉地看了店员一眼,迅速将裙子放回架上,犹豫而缓慢地摇头,脚步一步一步往店门口退,清澈的眼睛却依旧死盯著刚刚放回去的裙子,擦上粉色唇膏的嘴唇似是微微颤抖,仿佛在和心爱的恋人生离死别。
见多识广的店员眼神微微一动,依旧是一脸的微笑。“穿穿看没有关系嘛。我觉得这条裙子很适合你呢,小姐。”
“不……”女孩深吸口气,心中似乎在进行著什么惨烈的天人交战,被水光湿润的眼睛还是一直没能离开那件漂亮长裙,低微的声音几乎哽咽:“我想还是算了……”
不容分说,奸猾的店员一边拿起衣服,一边抓起女孩的手,直接将准受害者推进试衣间。“试试看嘛!这条裙子是今年秋天的新款,我们店里也只进了一件呢。”
五分钟过后,女孩拿著试穿过的裙子冲出试衣间,像是怕自己后悔似的,将裙子丢回架子上,闭紧眼睛、咬住下唇,迅速地就想往店门口溜。
“真的不要吗?小姐。”店员叹气,一边慢慢将裙子折回原样,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真是可惜。本来啊,我看你这么喜欢这条裙子,还想偷偷帮你打折的说。”
就差那么一点,眼看就要逃出店门口的脚步突然煞住。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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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们几个吗?”走进社团教室,看到屈指司数的出席人变,刘余音皱起眉头,开口提问。长发俐落地绑成马尾,深刻的五官让人惊艳,从无框眼镜底下透出来的严肃眼神却明白地划清距离。
一头短发的现任社长吴莉秦抬头看向刚刚到场的学姐,咬咬嘴唇,无奈地说:“玟亭学姐跟苹如学姐有课,本来就说不能来。士和学长说他会到的,刚刚打电话又突然说有事。”
“一年级呢?”
“今年只有两个新生。今天都说要打工。”
“也就是说,除了映红,该来的人都来了。”横躺在拼装地板上假寐的萧远毅打个呵欠,懒洋洋地作下结论。
“映红学姐?她会来吗?”
“早上还说要我们等她。”刘余音眉头皱得更深,冷冷地说:“八成又是逛街逛到忘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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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好装著裙子的纸袋,孙映红跨上大一那年买的二手小绵羊,发动引擎,迅速地往学校飞驰而去。
三千六……她心痛地回想刚刚刷下去的金额,这个星期的打工薪水又飞了。
谁叫她下午闲著没事出来逛街?应该乖乖躲在宿舍上网看书的。就算无聊,在宿舍至少不会浪费钱……网路购物这档事,对她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而且,出门前不是早就告诉过自己了吗?逛街可以,“千万”不要再买东西,尤其是衣服,这个月她花在秋装上的钱,已经够她活完这一整个秋天还有得找了。
人的意志力还真是薄弱。她苦下脸。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是不是应该从AgnesB一出来,就直接回学校?或者,她应该在那间店随便晃一下,没看到东西就离开……不对,最重要的是,她不应该以为时间还早,就乱翻人家柜子上的衣服,要不是那一翻,她根本就不会看见被压在下面的那条花裙子……
秀气的眉头轻轻皱起,又叹口气。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太喜欢那条裙子了,简直就是命运安排的邂逅,只一眼,她满脑子都是这条裙子跟上个星期买的那件上衣搭起来会有多美……那个时候,结局已经注定,根本不用店员在旁边敲边鼓,她很清楚:自己就算逃得了这一时,走没两步路,还是会回头把它买走的。
一见钟情,最无可救药。
停好摩托车,上好大锁,抓起重要的犯罪证据,迅速往约定的地点奔去。
糟糕!早上还跟余音说过,要他们等她开会,结果自己却弄到这么晚。余音一定会杀了她。
“啊,对不起!”朝不小心撞到的人露出歉意的笑容,立刻又往前进,完全没注意到原本还挤起眉毛想要发作、却突然楞在原地的路人甲。
孙某人今天下午犯下的罪孽,又多添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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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进跟园艺社共用的社团教室,只看到男孩抓起上衣下摆,开始将衣服拉过头顶,露出健硕的上半身。
喉咙突然发干,呼吸停顿,来不及反应的身体僵住瘫痪,只剩下一双眼睛还能勉强运作,贪婪地吞噬当前诱人的男色……惯于运动的结实手臂上举,骄傲地展示胸腹之间清楚的线条。拉开一半的牛仔裤露出平口裤的腰缘,漂亮的肌肉曲线顺著换衣的动作上下起伏……
她开始流口水。
“映红,你来啦。”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她让人脸红的遐思。
吓一跳,擦干嘴角不小心流出来的口水,连忙转过身──
“萧远毅!你在干嘛?”
萧远毅慢条斯理地继续换衣服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样子。
“换衣服啊。你看得很清楚。”
“谁看得很清楚啊!”她红著脸,不愿意承认自己确实趁机大饱了眼福。“你干嘛在这里换衣服?”
“等一下要去比赛。反正这里没人,就先换了。”
“比赛?比赛什么?”听著背后细微的声响,脸上的红晕愈来愈热。
“篮球。跟中文系打友谊赛。”萧远毅耸耸肩,一边收拾包包。“学弟说有人受伤不能上场,要我代打。”
“喔。”从眼角可以看到男孩的衣著似乎已经整齐,她松口气,假装自己没有感觉到心中那股可耻的隐约失望。“其他人呢?”
“你迟到半个小时,会都开完,大家当然都走了。”
她叹气。完了,回去一定会被余音杀死。“结果呢?”
“十二月办社庆。社长学妹说可以卖水晶,她去铺货。余音负责算命。你跟我负责跑腿。”晒成古铜色的结实手臂从背后亲匿地挂上她的肩膀,男中音混著温暖吐息,懒洋洋地在耳畔响起,“就是这样。映红,多多指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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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回到寝室,她心虚又气愤地朝著同居了四年的室友提出质问。
留著俐落马尾的刘余音推推眼镜,看了好友一眼,冷冷反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我当主办人?”萧远毅下午说的“跑腿”,在他们社里的行话就是主办人的意思。举凡借场地、借器材、记帐算钱、联络、拉公关赞助……所有能够想到的工作,都是“跑腿”。
“又不是只有你。”刘余音耸肩,回头继续逗弄笼子里奋力跑著滚轮的枫叶鼠。“还有远毅。”
就是因为这样才是问题!她噘起嘴。“余音,你明明知道我这个学期想要多打一点工,还叫我当主办人,根本是欺负我嘛!”
“那你的意思,是要‘别人’主办这次活动吗?”继承纯正原住民血统的美少女意有所指地冷睇室友一眼。“说这种话……孙映红,你不觉得羞愧?”
开口想要申诉,看了满脸肃杀的好友一眼,她识相地俯首称降,“好嘛好嘛,我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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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认为因为这年头占星算命很流行,所以在学校里的占星社团一定很热门……这个想法,不能说不对,但是很显然不能套用在他们这个“占卜研究社”身上。
的确,在一开始的时候,社团也医经有过不少社员。即使扣除掉一些没有出现过几次的幽灵社员,“占卜研究社”还算是个小有规模的社团。
但是渐渐地,社员一个接一个离开,加入的人也愈来愈少。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占卜研究社”就只剩下他们这几只小猫了。
原本在艺文中心拥有自己一间社办的占卜社,经过去年的社团评鉴,被学校判定必须跟刚成立的园艺社共用社团办公室。如此一来,更是显见社团的命运已近风中残烛。比起自己入学时的盛况,占卜社的演变至今,确实让人不胜唏嘘,也难怪社长学妹会急著找他们这群老人回巢,想要藉著扩大举行今年的社庆,吸引更多的新生加入。
追根究柢,对于社团今天的惨状,她是有一点点责任啦……
不过,也就是因为自知要为这个社团的存亡负起一部份的责任,她才会都已经大四了,还志愿支援这次的社庆啊……话说得很清楚,她是“支援”,怎么搞到现在,她这个明年夏天就要被踢出学校的大四生成了主办人?
“映红学姐,对不起喔。”就读大二的社长学妹用著温厚的声音在电话里迭声道歉。“因为我不太懂塔罗,余音学姐也说星座跟水晶占卜没有什么表演性,才决定今年还是用余音学姐的塔罗牌占卜作主秀。本来我想说,是我请学长姊回来帮忙,跑腿的事当然让我来就好,可是远毅学长一直说没关系,余音学姐也说要我专心批货和宣传,所以……”
她皱一下眉,无声地叹口气,算是认命了,“没关系啦,莉秦。我本来就是来帮忙的。而且,谁叫我那天没出现,又什么都不会,被余音陷害去跑腿也是活该。”何况,跟余音抗议已经证明无效,她也不再作无谓的抵抗了。“而且余音也说,你们系上大二功课重,我们反正大四了,没什么课,多做一点事也不要紧。”
吴莉秦似乎还有些犹豫,“真的没关系吗?学姐,我知道你还要打工……”
“没关系啦。”她笑,“反正你刚刚也说,还有萧远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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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句很简单的话可以形容她对萧远毅的感觉:她喜欢他。
大一下学期,她被住同一寝室的余音拉进占卜社。一开始的想法只是看看,反正上了大学,似乎就应该加入几个社团,否则好像少做了什么事。
可是参观过几个社团,都没有太大兴趣,也一直没有想要加入社团的念头。所以,看到余音那么坚持,她觉得加入占卜社也没什么关系,很单纯的一个想法:就当作是跟朋友作伴,也可以算是替自己补个社团学分。
却因为这样,她认识了萧远毅。
一见钟情,最无可救药。
面对穿著剑道服的帅哥,她努力不要分心。“我刚刚去总务处看过了,十二月的前个和最后一个星期,侧门那边的摊位登记都满了。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不就从十一月底开始办社庆,再不然,就得跟学生会要圣诞节的期。”
“圣诞节?”萧远毅困扰地摸摸眉毛,“我爱乐社那边好像要举行成果发表会。”
“那就十一月底喽。”她开心地笑,一边偷偷兴奋地计算:如果是十一月底结束社庆的工作,百货公司的周年庆大战正好杀到高峰。虽然会错失一开始的活动,但是至少她还有接下来的整个十二月可以利用。
人要懂得知足。迟一点,总比没有好。
看了笑容满面的女孩一眼,男孩慢吞吞地说:“不过……余音好像希望在十二月举行,我们的社庆一直是在十二月。而且,十一月底她说可能要回家一趟。至于我,爱乐社的成果发表反正只有一天,我可以自己抽时间练。”
“回家?”眼睛眨了眨,她直接将好友宝贵的家族团聚时间剔除在考虑问题之外。“我跟余音说说,叫她提早几天或是晚几天回家。社庆十一月底举行,跟十二月也没有差别。你的团练比较重要。”
“随便喽。”他打个呵欠,伸懒腰,“要请谁来演讲,我们决定了吗?”
“我也不知道。”她看著男孩大剌剌地伸展修长的躯体,心脏开始不规则地跳动。“你觉得呢?”
“占卜社嘛,”他歪著头,认真思考,“最近电视上那几个星座命理专家你有没有比较喜欢的?”
“电视?宿舍没有电视可以看啊。”
“交谊厅。”
“我没去过。”
“映红,你是在告诉我,你在宿舍住了四年,从来不去交谊厅看电视?”
她愉快地笑,点一下头,“嗯,我不喜欢看电视。演讲的事你要不要问一下莉秦?她对星座比较熟吧?”
他奇怪地看著她,甩甩头,“好吧,那找人演讲的事我再跟学妹商量看看。”
“那我等一下就去总务处登记时间了。”正事谈完,她忍不住要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萧远毅,你等一下要去剑道社练习吗?”
“不是。”他懒洋洋地纠正她,“我刚刚才从体育馆那里回来,等一下是要去昆曲社,要我唱一段夜奔给你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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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寝室房门,将包包挂上椅背,打开电脑萤幕,开始上网收发信件。
手指飞快地敲著键盘,删掉垃圾邮件、回完信,关掉视窗,拿出书本翻开,开始预习明天要上的课。
正专心和纪登斯的社会学搏斗,突然身边传来毫无起伏的声音:“远毅,社庆的时间决定了吗?”
吓一跳,几乎从椅子上直蹦起来,他拍拍胸口,侧头看向坐在隔壁座位的人。“书伟,你在啊?”
占卜社前任社长皱起眉头,不解地看著同寝的好友,“我一直在这里看书啊。”
呃……男主角眨眨眼睛,不知道要说什么。“喔。”
“你今天跟映红开会,决定社庆举行的时间了吗?”
他点头。“映红说十一月底那个星期。”
“十一月底……”王书伟低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那个时间还有人在考期中考吧?”
“映红不想错过百货公司的周年庆打折吧。”他懒懒地说:“叫她十二月还要来忙社庆,我看她都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