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不知道鸣尊的家世?”阙凤吟没有放过她的讶然。
她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范流星几近无声的低喃。“好象知道,不过又很不清楚。”因为石鸣尊从头到尾都没有跟她表明过。
阙凤吟不满地睥睨她。
“范小姐,请你记住,跟我说话不准用敷衍的态度,就算你是鸣尊宣称要娶的女人,对于我这位长辈,一样得尊重。”她严厉训示道。什么叫做知道,又很不清楚的?
怎么,石鸣尊已经把她伪装的身分宣扬出去了?
范流星抬头望着一脸悻悻的阙凤吟。
怎么说呢,她感觉得出来这位石夫人对她极为不屑,不过对于石鸣尊,她一样没有母亲疼惜子女的宠护,言语间反倒带着某种的不甘与苛责。
她……不是他的母亲吗?
“范流星,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阙凤吟紧紧瞅住这名少女,她与鸣尊先前所交往的女子气质截然不同,虽然美丽得不可思议,但重点不在于她的外形,而是她像冰块似的阴森寒气,围绕在她周身的冷,将人隔拒于外,让她感觉不到她心中所思。“范流星,回我话!”
她困惑抬眼,不语。
“你哑了吗?”阙凤吟愈看愈恼,口气强硬,把一旁的佣人吓得打哆嗦。
范流星不以为然地摇头。
“石夫人,我以为每个人都喜欢受到尊重的感觉,我也不会是个例外。”她的咄咄逼人实在教人不敢恭维,范流星忍不住暗讽她一下。
阙凤吟柳眉倏扬。“你说我对你不客气?”
范流星俏眉一抬,哎呀呀……糟糕,她好象把事情愈弄愈拧,怎么办?她可是“石鸣尊的母亲”,龙玺集团的总裁夫人呀!
范流星敛下情绪,道:“算了,或许是我想得太严重,毕竟我们今天才初次见面,着实不该制造麻烦坏了对彼此的印象。”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阙凤吟是什么人物,何曾被人诃损过。
范流星好笑地直接认了输。“是,我承认我不好,身为晚辈,我刚刚的确言词拙劣、没有说些甜言蜜语来奉承你,这是我的过错,如果因此而得罪你,导致你的不愉快,那么流星郑重跟你道歉。”
阙凤吟眼神锐利一闪,看得出来她正压抑滚滚燃烧的火气。
“你很勇敢。”这是第一个胆敢对她明讽暗刺的女人。
“谢谢。”
“这就是鸣尊选择你的理由?”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了解,因为她知道结论──范流星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她谨须记住这个答案即可。
阙凤吟精雕的面孔忽然别具深意地笑了起来。“其实在鸣尊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不计其数,当然都各具特色,不过那孩子毕竟年轻,偶尔总是会被几个带有新鲜气质的女人给吸引住。可是有一点你或许不清楚,不管他在女人堆里如何的打混,最终,他一定得要遵守家族安排,与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结婚,所以范小姐你,千万不要对石鸣尊抱持太大的期望,以为凭着现在的亲密关系就可以保证你走进石家大门,要明白没有相当的身分与地位,是高攀不上我们石家的。”
她在刺激她?可惜阙凤吟没有搞清楚她与石鸣尊之间的关系。
“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既然石鸣尊选择跟我在一块,我也只好安分的扮演他的女朋友,甚至是未来妻子的角色,尽忠职守的爱着他,直到他厌倦我的那一天到来。”范流星平静的响应她的酸语。
当下,阙凤吟气得脸都白了,却不敢发作。
“你有随时被丢弃的自觉那是最好的,那么我就等着看你的胜利能够保持多久?”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贵妇,即便是怒火沸腾,依然维持着石家女主人一派的尊贵姿态,撂下话后,回头吩咐司机,她要离开。
目送她走出大门,范流星幽邈地笑了起来,石夫人似乎想看她被石鸣尊拋弃时的狼狈惨状。
可惜啊,阙凤吟是无法如愿的。
因为她太明白石鸣尊为何执意挑上她。
她的出身会让自己自惭形秽,一个魔鬼之女岂敢高攀龙玺集团的未来掌门人。
石鸣尊只把她当成是个工具,是一颗棋子,并且不会、更不敢觊觎他家世的挡箭牌,既然没有爱情成分纠缠在其中,分手时,又岂会高唱惊天动地的失恋曲。
阙凤吟失策了。
陈太太站在旁边呆看这一老一少的交锋,虽然不敢多置一词,不过她的的确确被范流星的沉着冷静给吓一大跳。
外人称之为冷情罗剎的阙凤吟,竟也有兵败的一天。
第三章
“阙凤吟早上拜访过你了?”
范流星正专心一意的想把手中的书本放回架子上去,背后突来的问话让她不及猝防,一个闪神,书从手上滑落到地毯上。
怎么他每回的降临总有法子骇得她魂魄俱散,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总是有能力无声无息地闯进她的世界中。
凄凉的叹口气,她摇头,弯腰捡书后不解地回望他。
“为什么这么问?剧本是你撰写的,序幕也是由你所亲手揭开,她会上门找我,想必早在你的意料之中,你现在却反过来询问,想证明什么?石、大、少、爷?”最后四个字,她非常恭谨的称唤。
石鸣尊深沉莫测的眼凝视她的表情。“怎么,那个女人跟你宣扬石家伟大的背景了?”
“是啊,吓了我一大跳呢,作梦也没想到像我这种低下的女人也有机会和高不可攀的石大继承人扯上关系。”她回头把书摆回架上。
他猛然伸手,不客气地抓住她的肩膀,凌傲地扳回她的小脸。“你很不屑。”
“我敢吗?”她浅笑回道。
合该如此,她知道他的想法,石鸣尊连他的家世背景都不敢让她事先知道,对她的顾忌显而易见,她凭什么去不屑?更何况;若太早让她知晓龙玺集团的话,她这位魔鬼之女极可能会有坏心肠,吞了这位天之骄子呢……呵呵……
“不敢?”闇黑星眸灼灼燃动,锁住她一掠而过的冷笑。“可是你已经在做了。”
“有吗?”她回视他,哪知前方那对魔魅的眼神让她心跳紊乱起来,她忙不迭的移开视线,好一会儿后她才刻意漾出讨好的笑容深深道着歉。“对不起,看样子我似乎又得罪了石家人,哎呀呀,真不好意思,都怪我家教不好。”
瞧她故意的装模作样,石鸣尊恼怒地把她抱起来放进骨董椅内,挡在她身前让她无路可退。
范流星惊愕之余愈看愈不明白。
“石先生,你到底是怎么了?我猜我跟石夫人之间的对话应该有人一字不漏的向你做出最完整的报告。我并没有拆穿你的西洋镜,而且还很尽责的扮演觊觎你的女人,我的演出可说是无懈可击,你找我麻烦没有道理吧?”她平静的诉说自己的委屈。
他紧睇她。“你是做得很好。”
“既然如此,那么你有什么好不满的?”范流星不明白,歪着小脸细细思量。“啊,难不成是我说了太过分的话,伤害了你的母亲──”
“什么母亲?”他万般嫌恶的截断她的话。“阙凤吟担不起这个称呼,她跟我之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范流星恍然。“说的也是,那位女士实在太年轻了,怎么看都不像你妈妈。”
他薄唇冷扬。“千万别小觑她,那女人有本事从情妇的角色爬到正式配偶的位置,你就晓得她的本领有多么高强。”
不过,阙凤吟的嚣张也仅此为止,既然她不肯安分守己,乖乖的享受她的荣华富贵,反而想要兴风作浪的话,那么他就陪她玩一玩吧!
反正这世上也没有他所收服不了的人──范流星就是个例子。
范流星这下子明白石鸣尊的用意,原来是标准的豪门恩怨。
“那么……你先前所谓的敌人就是这位阙凤吟?”她问。
“是啊。”
“她怎么这么傻呢?”范流星不免吁叹,这位阙凤吟既然有本事由情妇晋升到正室的地位,想必有着一颗极为聪明的脑袋,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石鸣尊是她所招惹不起的人物。
石鸣尊洞悉她的想法,恶毒一笑。“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开始把阙凤吟自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计划给说了出来。“因为她没有子嗣,少了个重要的依靠,一旦我老子早她一步死去,她担心自己会落到一无所有的境界,所以为了稳固她在石家的地位,她不断处心积虑的挑选女人给我,一旦她的傀儡跟我结了婚,有了正式的名分,到时候她再除掉我,龙玺集团自然而然就会由她所全权操控,到时候她就可以高枕高忧了。”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宣称娶她,以便杜绝阙凤吟的诡计。
这种豪门争夺战可谓是精彩绝伦,却又可悲。
“现在你明白了吧?”
“懂了,如此一来我也可找到自己的定位。”她的眼光游移开来,无法形容胸口那份空空洞洞的悲凉。
石鸣尊见状,狡黠的抬手轻触她下巴,没有女人可以漠视他的存在。
被他触及,范流星挥开他的手,反射性的警告他。“不要随便碰我。”
石鸣尊没住手的意思,反而挑弄的故意趋近。“这话可不对,每一对情侣都会有亲密接触,何况我们即将变成夫妻。”
她抗拒的退开去。“在该表演的场合我自然会倾尽全力配合你,但是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保持距离对你只有好处。”
“好处?”他挑眉。
“预防假戏真做。”
他嘴角嘲弄的微扬。“假戏真做不正好,知道我的家世后,你不想利用这个机会抓住我的心?”他可是许多女人的梦想。
“我配吗?”她反问。
闻言,他方才戏弄的好心情急遽消失,石鸣尊蹙起眉峰,望着她抗拒的神态,整个身心被她的反击给扰得阴郁烦躁。
范流星当真把龙玺集团这个聚宝盆视做敝屣。
不否认当初选择她当自己的伙伴,是看中她的自傲、再加上她被人指点的身世,认为她在自惭形秽之下,自然不敢对他有所妄想。
但是,在她严正表明她不会痴心妄想的同时,石鸣尊反倒有种被人忽略的挫折感。
“你……你在看什么?”他的眼神干么变得那么诡异。
“看你的人和你的心。”石鸣尊意味深长说着。
“心?”范流星愈听愈奇怪。“什么奇怪?”
他站起来。“慢慢的,你会了解。”
“石鸣尊你把话说明白,你──”他走了,留下一室的谜团,掉头就走。
她讨厌这种不确定的感觉。
偏偏石鸣尊最擅长制造这种迷离气氛。
于是,范流星只有抽本书出来,一字一字仔细阅读,强逼心头颤抖的情绪赶紧归零。
※ ※ ※
自从那天之后,范流星整整有两个星拜时间没再见到过石鸣尊。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闲散下来。
石鸣尊果然遵守他的承诺,替她找了所学校,并且替她办理好一切入学的手续,当司机载送范流星到校门口前,她才发现这所高中竟是全国知名的贵族学校,能够挤进这所学园就读的学生,身家背景非富即贵。
难得石鸣尊愿为她费点心思,故意把她安排进入这间上流社会子弟所聚集的学校。
因为这儿的学生,每日所挂心的,除了课业以外,闲暇之余所谈论的八卦对象净是些上流圈中的风流韵事;比方说哪位同学买了某品牌的昂贵珠宝首饰,可以大肆炫耀的,又例如哪个家族和哪个家族的子女做了利益性的婚姻结合。总之,他们所关心的几乎是明天的股票会涨跌几点,哪个家族的接班人是俊男美女,可以成为觊觎的目标。
聊天主题净是些风流琐事,至于现实层面的社会新闻他们大都只是浏览看过,转个眼就忘得一乾二净。
而她呢,刚入学时,当然成为众人询问的焦点。
同学们大都知道她是靠着龙玺集团的关系才有资格进入这所学园就读,想当然尔,他们对石家的种种好奇纷纷转移到她身上,每个人都想探听她与石家的一切。
淡淡一句朋友,范流星用此回答了所有疑问。
之后对于每张好奇的嘴巴,她都用缄默以对。
范流星只肯把心思放在课业上,其它的一概不关她的事。
几天过后,众同学就把她归类成怪胎一族,虽然她的美丽曾经在男同学间引起强大的旋风和女同学的嫉妒涟漪,但在她不理不睬的冰冷态度下,两个礼拜过后,几乎没有人再想去招若这位公认的冰山美人。
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自筑一番天地,她只要在自己的世界中好好活着就行了。
徐徐的和风迎面拂来,柔腻的扫过她的脸颊,星期日的下午,她拿了书躺在阳台的摇椅上,在阳光白云的陪伴下,温习学校的功课。
就这么专心念书,不必去理会其它杂事,那是何等幸福的享受。
只可惜……
她只获得一半的幸福,另一半,就等石鸣尊计划完成,高抬贵手放过她之后,那么她就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
温习了一下午的英文,范流星口渴的从摇椅上起身,才回头,就和石鸣尊的黑眸对上了焦。
“你……你来多久了?”范流星摀住心口,深怕心脏从胸臆里迸出来,两个礼拜没看见人,再见面时,依然是神出鬼没的方式。
他走到她身旁。“好一会儿了,看你专注在课本上,就没出声吵你。”
“这样。”她开始收拾桌上的课本。
“看情况你真的是很用功。”瞧她念的教材,有些都已经超越高中课程所教授的进度。
“多念点书对自己只有好处。”她抿了抿唇。
“你这么用功念书有特别的意义吧?”他想了解她的脑袋瓜子蕴藏着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真相。
“也没什么特别。”她望向晚霞,飘浮的云絮好美。“乘你愿意资助我的这段时日,尽量吸收点知识,一旦我有些基础,或许出国会顺利些。”
“出国?”
“嗯,出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反正台湾也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地方。”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头,一下子没去注意到石鸣尊霎时的冷冽。
“原来如此。”他口气冷硬。
她巧笑倩兮又道:“不过你别紧张,就算我计划出国也要等这场戏演出完毕,确定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刻开始,我才有资格去做我最想做的事。毕竟,我还等着你恩赐一笔金钱给我呢。”
“怎么,我也成了你利用的一个工具。”他微微收紧下巴。
“你说得太严重了。”她清淡一笑。“咱们只是各取所需,而且这个机会也是你主动送上门给我,谁也别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