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啦,没什么……”还是不要承认两人协调好要谈恋爱。
“口是心非。”袭夫人拍了拍她粉嫩嫩的小脸蛋,仿佛非常了解她小女儿的害羞心态。“乖孩子,别想太多,其实冰玠那孩子不难搞定,只要你肯花点心思,就可以掌握住他的心理,很快地可以吃定他。”做母亲的很乐意献出诡计来。
问题是她根本不想对他花心思哪。
“伯父跟伯母这回去哪玩?”不能再扯下去,会没完没了的,她连忙改变话题。
“南极。”
“南极?好远,而且会不会很辛苦?极地之旅,有没有危险性?”
“放心,会很顺利的,只要我们出门前,绫绫愿意答应送给我们一项礼物,我跟你伯父的这趟旅程一定会更加圆满开心。”
“礼物?”她不解,通常都是两位长辈塞大礼给她,而她除了铭记在心,并且努力思索回报方式外,也找不到礼物可以回赠。袭家不缺东西的,而且从来不会开口要求回报。
“就是用一个婚礼迎接我们回国,如何?”这次换袭老爷说话。
“婚礼?”她张大嘴。
“你跟冰玠的婚礼。”
“这……这怎么可能?”她声音都变了调。
“可能,当然可能。绫绫,你就答应我们,这样一来我们两个老人家也就可以放心的出国玩乐。”袭老爷努力地敲起边鼓来。
“可是……”
“行的。”三个人同时开口,气势惊人,压迫感更是十足。
“我……好吧!”只好敷衍他们了,也别怪她唬拢人,要知道最后决定权根本不是掌握在她手上,袭冰玠那个男人,岂能容得旁人越俎代庖。
“乖。”得到承诺,兴奋不已的袭氏夫妇立刻笑咪咪地拉着行李箱在楼管家的陪同下出发去机场。
也是一副大势抵定的放心姿态。
俨然是摘不掉了,袭冰玠未婚妻的高贵帽子现在紧紧扣在她头上,让她甩也甩不开。
“天哪……”她疲惫地喃道,颓坐沙发上,一步错,满盘输,当下成了猎物,被缠在蜘蛛丝中,挣脱不得。
她呆呆望向窗外,脑袋一片空……
“绫绫、绫绫……”轻细到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钻进她耳膜内,她有所感应的回头,见着两颗头颅古里古怪的在玄关处探头探脑。
“爸妈,你们在干什么?”偷偷摸摸像在作贼。
“嘘,别说话。”凌老爹制止她开口,东张西望确定客厅没有外人后,才快步走入,并且立刻说道。“绫绫,咱们明天下午两点钟到台北车站会合,而且你要小心谨慎,千万不可以露出破绽。”
什么意思?她不懂?“为什么要去车站会合?还要不露破绽?”
“这样才不会引人注意啊!”凌母唯恐被发现地左顾右盼,确定没有其他人进来,才又谨慎地说道:“你也知道,这阵子少爷总是不愿意我们留在台北,不断吩咐我跟你爸爸到中南部的别墅去处理事情,少爷分明是不让我们一家三口有机会密谋逃跑。”
“是没错。”袭冰玠的确做足防范措施。
“但我们还是要逃走,继续留在袭家只会把灾祸招来,不过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我们分批集合。就利用明天下南部的机会,你偷偷到车站来跟我们会合,我想,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嗯咳,很抱歉,我全部听到了。”
“哇,颜先生!”凌家父母大嚷一声,惊骇莫名地看着他,不愧是袭冰玠的手下爱将,神出鬼没的好本事跟袭冰玠如出一辙。“你,你听见什么?我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啊!”
“有说、有做,我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颜振林微笑以对。
“哇,颜先生,拜托你啦,你就放过我们一家三口吧,当作没听见行不行?”凌氏夫妻诚恳地请求道。
颜振林点头。“我是可以当作没听见。”
“真的?”两老一听,大大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逃难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哪知颜振林还有下文。“我是可以当作没听见,不过两位长辈也要打消逃跑的主意。”
“啥?”
“不同意的话我也只能照实向上禀报,我相信两位明天就可以荣升成少爷的岳父母,振林先恭喜两位。”
“哇,不要啊,千万不要啊!”两老惊恐的阻止。“好,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们不偷溜了。”造孽了吗?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神奇到老是有人会来破坏他们的逃跑计划,难不成真是冤家路窄?
被掐住要害,他们的逃脱计划算是夭折了。
凌绫目送垂头丧气的父母离去,不禁撇撇唇,转而面对颜振林道:“你真的会去告状?”
“只要少夫人同意不会不告而别,那么我就不会多嘴让少爷烦心。”颜振林说出最后底限。
她静静再道:“第一,我还不是少夫人,所以颜先生不必太尊敬我,第二,我不会不告而别,因为逃也没用,我相信冰玠少爷不过轻易放过我的。对了,冰玠少爷没跟你一块回来?”
“没。少爷另外有事,他去会见一位重要客人,我是来别墅替少爷拿些资料。”
“他没让你陪同?”凌绫随口问了句。
“有些工作是不需要我在旁的。”他应了声。
凌绫怔了下,莫名地感觉到这话听来怪怪的,算了,不关她的事。“那你忙你的,我去舞社练舞。”
“我让司机送你过去。”即使少爷已经对外宣布她的身分,但凌绫还是不愿意接受似地,继续骑着她的机车,换搭公车的随兴方式过着她自认最符合她身分的生活。除非有人硬逼,否则她依然会过着她所喜欢的生活方式。
“不用,我自己骑车就行。”她果然如此说。
颜振林觑了眼外头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快要下雨了。”
“那就下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懂得照顾自己。”袭家上下除了凌家自己人以外,每个人都喜欢花心思照顾她。
“你不担心被拦截?”颜振林换个方式提醒她。
对哦,她怎么忘了,她现在“身分非凡”,是被一群记者与眼红者盯梢的对象。
“还是让司机送你去舞蹈室比较妥当。”颜振林很好心地建议着。
他的笑容好碍眼,却又不无道理。“好吧!”她轻轻一应。
“李叔。”颜振林替她唤来司机。
十分钟后,座车驶离别墅,往皇家芭蕾舞团而行。外头天空果然开始飘坠细雨,幸运地,交通一路顺畅,并没有遇到塞车情况。
宾士车平顺驰骋着,在离舞团五分钟车程的一处商业地带,凌绫突然出声拜托道:“李叔,麻烦你停车,我想去买个东西,你送我到这里就行了。”
李叔将车子往人行道边停靠后,回首露出白牙道:“你去买,我等你。”他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行动。
“不用了,李叔先回别墅吧,我买完东西自己走去舞团就行。”
“这样好吗?”他蹙了蹙眉。
“没问题的。喏,你瞧,我变装,这样就不会被记者认出来,你放心吧!”她挥了挥手上的帽子和雨伞。
自从袭家少夫人的身分成为定局后,凌绫这两个字俨然是许多报章杂志的摇钱树,可怜她现在都得变装躲避记者的追踪。
甚至连进出舞蹈团,都要舞团成员帮忙掩护身分。
“那好吧,你自己可要小心一点。”外面已经下起细雨来,这种灰蒙蒙的坏天气,是会减低人们的好奇欲望。
“知道了,拜。”她戴好可以遮去大半张脸孔的帽子,开门下车,打起伞把她的“真面目”掩盖住。
她慢步走在人行道上,细雨依然纷飞,雾气层层地,朦朦胧胧的缥缈之美让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很不真切。
凌绫停下脚步,像是着了魔似地凝视眼前的梦幻虚无,好半天都无法移动。
放眼望去的世界感觉很虚幻,也美极!然而,只要阳光一露脸,这副美丽景象必然会被打回原形,回复到混乱的城市面貌。
乌鸦永远是乌鸦,披上彩衣也成不了凤凰。她与袭冰玠之间的关系就宛若此景,一旦被戳穿了,就会各归各位。
既然知道结果,那又何必去沾染情爱,让心弦起了波动,何苦来哉。
凌绫轻轻吐叹一口长气,慢慢走着,在人群中移动着,眼瞳没有定点的四处张望,不意,走过一间咖啡屋,从透明的玻璃窗外猛然抓住一条熟悉的背影。
即使是背影,她仍然轻易地认出他的身分来──是袭冰玠。
再睇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女孩子,不知为何,一道冰沁凉意也在同时狠狠划过她的心口!
“怎么回事?”心脏一纠缩,甚至觉得痛。
虽然才觑了一眼,那名女孩的容貌却清楚的映入她的瞳眸中;天生丽质的姝容,翦水双瞳十分灵动,然而眉宇间却又散发出媚冷的光彩来,很奇特的气质,融合了纯真与妖邪,却是绝对的吸引人。
一股强烈的不安扑袭而来!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却是狠狠的困锁住她……
“那个美丽的女孩是谁?”伞缘压得低低,她疾步走到角落去,不让袭冰玠抓住她曾经现身过的痕迹。
“她是谁呢?”公众场合是不可能做出什么暧昧动作,然而她就是很不舒服。
心情变得很沉重……
她又偷偷再觑一眼,那位一身绿装的年轻女孩不知在恼些什么,手指卷玩垂于肩上的发辫,表情不太好看。
“连生起气来都这么吸引人,仿佛是个精灵,而我,只不过是个人间俗物,如何与精灵比评。”她咬住下唇,身子竟然打了个冷颤,发现四肢变得僵硬。
感谢上苍吗?在沉沦之前,适时的抽身而退。
“竟然会这般的巧合,巧合到令人毛骨悚然,让我看到不该看见的一幕,难不成是孽缘作祟?”
面对不可思议的巧合,她竟也往没有科学根据的玄妙之处想了去──“就因为有孽缘作祟,才会处处有阻碍,才会互看不顺眼,一定是这样的,也该是这样的……”
她缩了缩身子,背过身去,原本觉得虚幻的美丽雨景现在看来却变得冷森凄凄。
一个钟头前还是人人羡慕且赞叹的凤凰女,但美丽外衣一被扯去,立刻就被打回原形。“可笑,美梦这么快就清醒了,太可笑了……不过,败给她也没丢面子啦,虽然有些怅然,倒是,我又增长了一次见识……怅然的滋味呵……”她笑一笑,旋过身,迈步离去。
※ ※ ※
“绫绫,你不专心,音乐停!”巴特总监大吼一声,台上的舞者及乐团全都停止下来。巴特总监难得板起面孔,不开心地斥责道:“绫绫,你的注意力呢?你的心思飞到哪去了?居然没有跟上大家的动作。”离出国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月,绝不许在紧要关头出现任何闪失。
“对不起。”她道歉,烦躁的心情让她的注意力无法集中,老是出错。
“凌大小姐呀……”腻腻的嗓子也跟着不客气地传了出来,是容芸,她也参上一脚。“我看她的心思已经飞到凤凰城去啰,只要想到以后过的是饭来张口、茶来伸手、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幸福日子,又何必在此挥汗狂练芭蕾呢!”
凌绫倏地侧首瞅住她。
容芸不在乎她不善的眼神,继续嘲讽道:“生气啦,生气的话就请下台,不想练舞也不要妨碍其他人。”
凌绫仍是望着她。
“不要瞪我,该问问你的脑袋里现在装的是什么东西?”
凌绫继续冷漠以对。
“哈,不说话,难不成被我说中心事,你真的不想再跳芭蕾了?”容芸挑衅地逼她回答。
凌绫闭上眸,片刻后才又睁开,并且漠然开口道:“我不说话是在思考,思考该怎么做才能跳得更加完美,我要怎么练习才能把你踩在脚底下,拉开与你之间的距离,远远胜过你。”撂完话,她重新走回舞台中央,与自己重新竞赛。
不能再想下去,她已经够失败的了,难道还要把自己弄成一文不值才甘心。
黑天鹅狂舞,眩惑了十数位舞伴,巴特总监表情亮起,立刻下指示放下乐曲。
袭冰玠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可以左右她的情绪?
凌绫冷锐舞动着,冰冷的伸展着肢体,每一个动作都凝聚着难以形容的蛊惑魔力,吸引住每一双注视的眼睛。
都决定要远离爱情游戏了,那么她现在是在烦躁什么?
愈去探索自己的内心,就会愈厌恶自己,凌绫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自己过,也把对自己的厌恶全都释放在舞步当中。
她,凌绫,究竟在嫉妒些什么?
“好,太好了,第一次看见绫绫跳出这么棒的黑天鹅出来。”一幕舞毕,台上响起热烈的掌声,凌绫对于众人的喝采却显得非常尴尬。
她轻喘着。
“我没有这么好啦……”天知道大家若是知晓她怎么突然间脱胎换骨,准会耻笑她个三天三夜。
容芸悠哉地踱步到她身畔,艳美的脸孔似笑非笑地。“你是不是要好好谢谢我?”
“是啊,多谢哦!”对于容芸,平心而论,她们虽是处于竞争状态,可是又会在某些关键之处互相扶持一把,虽然总是用刺激方式在恶整对方。
“还有,不单谢我一个,另外还有个人你也要好好感激人家。”容芸指向舞台下方的座椅上。“你的真命天子已经观赏许久了。”
袭冰玠在这里?
凌绫吃惊地侧首,台下没有灯光照射,她仍然可以把他看个彻底,他的存在永远都是最抢眼的发光体。
“你说他来很久了?”方才的投入让她没有注意到台下多了位不速之客。
“是好一会儿啰。”其他舞伴也道。
她忽然觉得很狼狈,被他看见舞姿,方才在舞台上所呈现出来的可是最真实的情绪。
她竟然是一脸的错愕与不满,凌绫似乎直到此刻才发现他的存在。
她跳舞,极为投入,投入的她,就会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魔力,吸引着周遭人的目光,并且难以移开。
投入,是她的天性,以至于当他“求爱”时,她亦是很投入的拒绝。也正是这股坚毅的个性引燃他的挑战欲望;想看见,投入爱情海之中的她,是否也会学那飞蛾扑火,完全不顾一切……
“好了好了,今天就练习到这里,大家休息了。”巴特总监宣布道,不知是无心抑或故意,要把空间留给这一对恋人。
“耶,休息啰!”勤练了一个下午,也真是累了,舞者陆陆续续离开舞台,往后台休息去,凌绫本来也想跟着舞伴离开,然而容芸却故意走到她身边,“提醒”她道。
“还不去谢谢人家。”不理凌绫冷冷的面孔,容芸依然猛扎她的痛处。“你能跳得这么精彩,是他刺激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