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活该倒楣。”樱唇冷冷一扬,反正有钱少爷就是这副德行,根本不管别人的心情。
“绫绫?”
她扬起唇畔,笑靥如花地道:“楼叔,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咱们身为佣人,是沙、是泥,老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当下人的,就是没有权利过问,即使被耍了,也要把怨气咽进去。”
楼叔突然不再多言。
“楼叔,你先回去吧,我要到舞团练舞。”她决定道。
“绫绫?”
“我走了,回头见。”她摆手,踩着重重的步伐离开。
楼叔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摇摇头,笑一笑,这丫头的个性就是这么的倔强,要是跟少爷冲突起来,肯定闹得天翻地覆。
两个个性强烈的人配成一对,那是恁地一种光景?
想来老爷和夫人就是坏心眼地计划着,要这对冤家从“争斗”中去激发爱情火花吧。
“呼,一群老天真。”楼叔吁口气,不过也不排斥这种游戏法啦,反正他就乐得看戏嘛,也挺有趣的。随后,他走向停车场,准备返回袭家去。
而凌绫一踏出机场大门,立刻坐上计程车,朝台北方向而去,直奔舞蹈团。
※ ※ ※
凌绫并不想住在袭家,也不想承受袭家的恩泽,她一点都不想的,可是袭家人却对他们一家三口好友善,更是倾尽全力的照顾,完全没有富豪人家的嚣张狂态。
三年前,他们所住的房子被判定是危楼,可是还有一大笔房屋贷款得付,紧接着跟了一年半的互助会突然被倒掉,拿不回一分半毫,更惨的是,父母辛苦半辈子的公司一夜之间恶性倒闭,不仅退休金没了,连延迟了三个月的薪水也甭想要到一个子儿。
遭受连番打击的父母一时之间乱了方寸,竟然傻呼呼地跑去向高利贷借一笔钱应急,结果可想而知,被追债的八点档烂剧情竟然活生生地在凌家上演,凌家顿时生活在被恐吓的阴影下。
完全绝望的父母就在走投无路的当口,袭家夫妇在路上见到哭哭啼啼的一家人,问明原因,立即伸出援手救助,把父女三人给捡回家。
听起来很神奇,也很不可思议,可是,凌家确确实实遇见了幸运之神。
当时,她十五岁。
袭家替他们解决高利贷的追逼,也替凌家缴清未付完的房屋贷款,接着,安排凌氏夫妇在袭家帮佣、供应食宿,还很大方地替她缴付学费,甚至连昂贵的学舞费用都揽在身上。
是的,打从三岁起凌绫就开始练芭蕾舞,学舞是她最大的兴趣,她立志要当一位世界知名的舞蹈家,而父母也倾尽全力支持,直到后来家庭剧变,眼看辛苦了十多年的成果要报销,幸亏是靠了袭家的协助。
恩重如山呀,面对这种恩情她当然感激涕零。
自然地,对袭家少爷她也应该敬重一点,敬重的方式就是以下对上,以佣人之女对富家之子的卑微姿态,千万千万别以为就此飞上枝头当凤凰,是袭家媳妇。
唧──
砰!
“呀!”陷入冥想中,凌绫完全来不及防备,在计程车紧急煞车的同时她的身体狠狠撞上椅背。“呀,我的脚,痛……”膝盖好疼,搞什么?居然撞车。
计程车司机立刻下车查看,凌绫皱着眉头看着前方状况,计程车司机看着被撞凹的车头,一脸懊恼。而对方的车子是气派且昂贵的劳斯莱斯。果然,千万钞票打造出来的车体连一点撞痕都没有。
接着两个司机叽叽咕咕地讨论肇事责任归属,不过看两人的态度,计程车司机的气势显然愈来愈微弱,好像矮人家一截,怎么,对方开劳斯莱斯,就可以盛气凌人吗?
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上心间,她不想分对错,只想教训有钱人。
凌绫下车,故意一拐一拐地走到前头,然后插入对话。
“先生,我的脚受伤了,怎么办?你打算怎么给我交代?”她把劳斯莱斯的司机当勒索对象。
计程车司机倏地退到一旁,紧张又好奇地观望这女孩子是怎么一回事?
劳斯莱斯的司机望了她一眼。“你的脚还能走动,没事吧!”
“得瘸了才叫有事吗?”看他这种态度,就知道是那种横行霸道的仗势混蛋。凌绫口吻更冷冽。
司机横睇她一眼,心里有底。“你是想敲诈?”
“我,敲诈?”她笑得好甜美。“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啦,我并不反对。”
司机面无表情,忽然拿起手机。“我去叫救护车过来。”
“可以,不过要是我的腿出了问题,我一定告你们到死。”
“小陈,先等一下。”劳斯莱斯的车门打开,走出一名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子,他手提公事包,斯文面孔看起来非常和煦,可是一开口果断力十足。“你先请警察过来判定车祸对错,若是我们的过失,负责计程车司机的修车费用,至于这位小姐──”他看向她。“能不能请你到我车里一谈?”
“要我上你的车?”开什么玩笑。
“小姐,我没恶意。”而是四周已渐渐聚集许多看热闹的民众,没必要当众吵架吧。
“不。”她才不会笨得羊入虎口。
斯文男子只好道:“那么,可否请你上人行道上谈,我们不好站在路口妨碍交通。”
是影响路况了。
“好吧。”她故意一拐一拐,吃力地往人行道走去,而劳斯莱斯的车门第三度打开,又有一名男子跨出车门外。
他,鼻梁上悬着一副深色墨镜,修长的身躯是简便的黑色牛仔裤与恤衫,简单的打扮却烘托出也无与伦比的霸气,一出场就掠夺去众人的目光。
凌绫也是其中一员,轻轻易易地就被他攫去全副的精神。
她的心脏甚至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怎么会这样?”她咕哝着,不满自己“激烈”的反应,莫名地被一个陌生男人给吸引了去?还允许他的身影烙印在脑海中,甚至还觉得这个男人很熟悉?
他一步步地朝她走来。
她的心脏愈跳愈快,被制压住的不安也愈来愈严重。
“你……你想要干什么?”凌绫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喉管里像是塞住石头一般,得好用力好用力才吞得进口水,而且──他似乎对她怀着某种敌意……
男人终于停下脚步,敏捷如黑豹的身躯就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又退后一步,那种熟悉感好强烈,可是他脸戴墨镜,一下子也想不起他的身分。
才思忖着,戴着墨镜的脸孔突然倾近她,冷情异常。
不友善的氛围在四周流转,让她的寒毛一根根直竖起来!
这个男人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做,她就有投降的念头。
“你的脚伤了?”男人开了口,慵懒的口吻夹着极度的冷冽,墨镜下的眼眸凌厉非常,竟能穿透黑色镜片让她清楚的感受到。
“是、是伤了呀……”她好不容易才迸出话来,转移目光,怯懦得不敢与他对峙。
“你确定?”疏冷的口吻又丢出。
“当、当然确定。”她咬住牙,道。“而且就是你们害我伤了脚。”很好,总算找回勇气,说话顺了点,可是焦距仍然不敢停留在他脸上。“先生,你的老师应该有教过你,做错事情一定要负责任,千万别找理由脱罪。”
“小姐,你别乱说话。”提着公事包的男人拧起眉头,这女孩讲话也太放肆了点。
“怎么,我连讲话的自由都没有吗?难不成你们想仗着人多欺负人?”她露出害怕的表情来。
“欺负人?”低沉有力的磁嗓没有忿怒的波动,反带笑意。“我们要欺负谁?你?”
“废话。”
他低低笑出声,凌绫震动了下,说真的,他连笑声都能撼人灵魂!
“我明白了,用钱就可以解决你的脚伤吧。”男人讽刺的冷语让凌绫瞬间白了脸色!
一股怒火立刻冲破防护网;没错,有钱就可以,有钱就万事无碍。
“所以你干脆也让我踢上一脚,我再拿钱来赔偿你。”猛地一回首,长长的玉腿倏地弓起,不由分说便朝着男人的小腹用力顶去──
本来以为可以狠狠教训他的失言,哪知他的手却飞快地勾住她攻击的玉腿。
匀称右腿就这么地悬在他的腰际处,害得她一时重心不稳,上身趴偎进他的胸膛上。
两人亲匿地“粘贴”在一块。
脸对着脸,他阴沈的表情让她打了个哆嗦,还有,勾住她长腿的手臂明明是暖和无比,她却全身泛凉。
“看来你的宝贝玉腿是安然无恙的,还有能力伤人。”他放过她的长腿,凌绫蹎蹎仆仆的退了好几步。
她喘了丝气,睖瞪他。
“还想继续敲诈吗?凌绫小姐。”男人摘下脸上的墨镜,完美如雕的面孔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眼前。
“你认识我?呀!”这张脸不就是……是……
袭冰玠──难怪老觉得面熟;楼叔骗人,竟然会说这名狂狷男人是个“善良”人类,什么跟什么,错错错!
“如何,凌绫小姐?”他不怀好意地逼问。坐在车内,瞧见她忿怒走下计程车,跟司机争执,让颜振林出面处理,她仍然不从,从她的动作中便可以断定这妮子心怀不轨。
而这妮子竟然就是他未来的妻子。
凌绫深深吸口气,敛下腹中火,绽起笑颜道。
“想,我还要敲诈人,而且我唯一打算敲诈的对象就是你!”她撂下战帖。“真是有意思,在机场见不到面,居然会在这里撞成一团,果然是冤家路窄。”对于这样的巧合,凌绫一时之间也无法解释。
袭冰玠无意解释放鸽子之事,他只感受到她的笑容里所散发出来的挑战意味,对于袭氏夫妇的“婚配游戏”,她似乎有兴趣“执行”,也有意思要嫁给他。
“你决定玩它一玩?当我的妻子?”他声音变得轻柔。
“当然!”反正骗死人又不需要偿命,骗骗他,让袭冰玠背着这个“婚配游戏”烦恼一阵子,算是报仇。
她已不管袭冰玠这个名字在经济圈中赫赫有名,光环之绚烂已经接近神话地步,非要斗一斗他不可。
“你的智商果然不高。”挺大胆的,大概是有他父母当靠山,让她有恃无恐。
“看你娶个呆瓜老婆肯定很有意思。”凌绫忍耐着,叫自己不可以生气。
“哦?”他倏地出手勾起她的脸蛋,她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即使感觉狼狈,她仍死硬地道:“你不必威胁我,我不会屈服的,我一定要看见你被烦死才甘心。”
“惹恼我对你并没有好处。”
“是吗?我会遭受到什么待遇?”她反问道。
“我保证精彩。”
“随便你。”她挥掉他的手,睇着他。“少爷,我期待你的报复快点到来,只不过呢……”她嫣然一笑。“你可不要害人不成反被害!”丢完话,她突然出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接着转身就跑,至于留下的麻烦要怎么收拾,完全不关她的事。
被她狠狠一推,蹎踬几步的袭冰玠,俊美的脸庞晃过一丝狂暴气息。
这丫头,胆敢用这种态度对他,有意思呀……
第二章
“少爷。”颜振林趋前一步,多年的相处让他明了少爷似乎有其他打算,所以他就不去“逮捕”溜掉的凌绫。
袭冰玠唇边的寒意冻人心脾。“别去公司,我们先绕到另一个地方去。”回台的工作计划看来得要暂时摆到一边去,现下应付这个“可爱”的丫头比较有趣些。
直接出手了,让父母亲知道他们所属意的媳妇人选是多么的无知,让他们瞧瞧自己的眼光是多么的“特殊”。
“要去哪?”颜振林再问。
“到医院去。”
“我说会出事就是会出事,现在果然应验了无上大师的算命结论了吧。我们该死,我们太对不起老爷夫人和少爷了,您还是赶我们出去吧,把我们父女三个人扫地出门才是保命的最好方法,老爷和夫人就成全我们吧。”凌老爹泪眼汪汪地不断鞠躬道歉,内疚到几乎要跪倒在地。
凌母也加入丈夫的自责行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泣道:“是……是呀,无上大师再三提醒我们不许让这两个人见面,否则会有祸事发生,要是我们夫妻俩努力执行大师的警告,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她呜咽地说着,头也不敢抬。“是……是我们没有防范好,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
“够了──”袭老爷轻喝出声,阻止凌氏夫妇继续自虐下去。吁口气,上前安慰两人道。“你们太多心了,没有孽缘这档子事,江湖术士的谬论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两颗头颅快要垂地。
“可是什么?”袭老爷锐利的眼眸觑了眼左侧方,神色漠然的独生子像在看戏似的缄默不语,静静聆听观看两方的“表演”。
“老爷,不可以再罔顾事实,认为全是我们多心,要知道冰玠少爷他……他从医院回来,而且都已经坐在轮椅上了,这难道还不严重吗?”凌父声音破破地说着,颤巍巍的食指指向袭冰玠。
没错,袭冰玠此刻确实是坐在轮椅上,神情冷淡地睇着凌氏夫妻俩。
少爷表情冷然他们绝对可以接受,而且也要无怨无悔的承受,因为是他们阻止不力,导致了“孽缘之旅”的开启。
早上派凌绫去接机,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工作,没完成也就算了,居然会迎回来一位坐着轮椅的冰玠少爷。
而且根据颜秘书的指控,是凌绫狠狠推了少爷一把,才害得少爷伤到脚,伤势居然严重到必须坐轮椅的地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教女无方,全是我们的错,少爷要怎么责罚凌家都没有关系,我们也绝对没有怨言,不敢有怨言哪。”灾难的本身果然是凌绫,她是灾星,她是扫把,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袭冰玠端坐在轮椅上看着凌氏夫妻所演出的忏悔戏码。
对凌家,他并不了解,只大略知晓在三年前老头子发了慈悲收留他们在袭家帮佣,就跟其他员工一样,应该没有特别之处。然而,三年帮佣下来可以帮到让老头子发昏做出“指婚”的决定,凌家就颇值得研究了。
袭冰玠正要开口,袭老爷忽然抢快一步道:“老凌,你去忙,这事我会解决。”儿子要动怒了。
“可是……”
“忙去,还有,不准骂绫绫。”
“什么?不能骂绫绫?”凌氏夫妇不以为然的扬声。
“这是命令,不准对她生气!”
“嘎?”凌氏夫妻顿时哑口,几番张口欲言,最后还是吞回肚里去。没办法,老爷的命令就是圣旨,是违逆不得的。夫妻俩垂头丧气的离开客厅,先工作去,等凌绫练舞回来,再好好跟她“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