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该揍,但也不必置他于死地吧?你不觉得你出手实在太狠了点吗?”来人正是楚扬。
“楚扬,不必你多管闲事!难道你那么快就忘记我们之间所立下的协议了吗?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你无权干涉我的事。”她加重语气说道。
“但我实在不愿见你莫名其妙地成为杀人凶手。”他依旧保持良好的风度。
“楚扬,我再提醒你一次,我不喜欢你来干涉我的行动!”岳宁甩脱掉他的钳制,用以一副依然不肯妥协的眸光迎视着他。
“我真的很怀疑,像你这种做事不经大脑、脾气又犟的人是如何带领下面的组员,而且还能立下那些辉煌的功绩,晋升为高级警官的?”楚扬并不是看不起她,相反地,在未见到她本人之前,他对她已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因为从陆腾或曾与岳宁共事过的伙伴口中得知,岳宁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不仅身手不凡、智慧过人,她那身先士卒的精神更令人深深佩服。只是他不懂,为什么在和她相处的这一段时日里,他所见识到的岳宁和传闻中的完全判若两人。这是到底怎么一回事?
“楚扬,别以为你从美国回来就高人一等,可以任意指责我。告诉你,我有多少本事我自己清楚得很,不劳你操心。”
“你对你自己有信心是你的事,但别人不见得跟你抱持着同样的想法;至少到目前为止,我都对你很失望。我想提醒你的是,我跟你是同在一条船上,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大意而让整条船无辜地随着你翻覆。所以,我必须告诉你,希望你能调整一下你的作风。”他并非嘲讽,而是诚心地建议。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这么苦口婆心地劝一个人,这其中是否包含了些什么?楚扬无暇去细想。
但他的这番话却让岳宁怒火中烧,她居然举起右手来,想狠狠地往他脸上甩下去。
“如果你真的打了,就更足以证明我所言非虚,代表你是个完全没有大脑,只会感情用事的女人!我想,我得建议上级,请他们帮我更换共事的搭档,因为你一点都不能胜任。”
在他定定的凝望下,她虚弱地垂下了手,无言地转身背对着他;她并不是怕了他的要挟,而是无法抵挡那双眼睛所投射出来的友好眸光,那让她觉得心神荡漾,让她有股想逃开的冲动,她没有勇气继续面对他。
“霍克就交给你了,所有的善后处理也麻烦你了。”她头一次用平稳的语调跟他说话。
“我会处理的,你先回去休息吧。”他心疼地望着她那纤弱的肩;那上面似乎有个沉重的包袱。
她不再说话,随即隐没在黑暗中。
楚扬望着仍瘫在一旁的霍克,思绪跌入层层的迷们中,他一向冷静的头脑,此刻却乱糟糟的……
第三章
“啊……”楚楚的惊叫声在教室内回荡着,让正津津有味听课的同学全都对她行注目礼,不过大伙儿的脸上并无意外之色;系上最有名的白雪公主肯定又是累得去梦周公,还让恶梦给惊醒了。
“对不起、对不起!妨碍各位了,真的对不起……”她睡眼惺忪地猛对班上同学点头致歉。
“这一觉睡得可舒服?”声音冷冰冰地在她耳边响起,表示说话的人并不太高兴。
这语调虽然很陌生,但又有点熟悉,好像曾在哪儿听过。她抬头一看,又吓呆了,愣愣地道:“是你?”
不只楚楚惊愕,连朱承曦也意外至极;他进这间教室足足有三十分钟了,一来就瞧见后排角落的位于上趴睡着一个女孩子,她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遮掩住了面容,使他完完全全看不清楚她的长相,他连做梦都没想到居然会是她。
“喂!”楚楚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对他说道:“你快回座位上去,别站在这里了,否则待会儿教授看到了会不高兴的!他可是出了名的老古板,最看不惯学生不遵守教室秩序。”她当他是旁听的学生,催促他尽速回座,免得到时候挨骂。
低低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一头雾水: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吗?否则怎么每个同学都用怪异的眼神瞧着她?还有人朝她猛挤眉弄眼的,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你别发呆啊!快回位子上去。你大概是第一次来听老古板的课,所以不晓得他的厉害,你要是犯着了他的忌讳,他可是会把你轰出去的,真的!不是我在危言耸听。”
不理同学们愈来愈夸张的笑声,楚楚可是极尽全力在劝告着他,深怕朱承曦因为不了解教授的脾气而触怒了他。
教授这门课程的老师名为谢罗汉,外号老古板。他一丝不苟的教学态度是远近驰名的,而她能不能顺利在今年从大学毕业,事实上也得看这个老古板会不会高抬贵手放她一马;不过,以他的脾气来说,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但她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因为她的成绩实在是太差劲了,简直可用“惨不忍睹”这四个字来形容。更何况,好运不可能永远跟随着自己,老能遇上睁只眼、闭只眼的教授,让她每科的成绩都低空掠过而不难为她。一直以来,她都是靠着教授的怜悯而升上大四,说起来也算是够幸运的了!因此偶尔踢到铁板也是必然的事。
“你还站在这里,都快上课了,喂!”她焦急地道,一看表,又惊呼起来;怎么会这样?她刚刚利用下课时间趴在桌上,只是想眯一下,被补睡眠而已,怎么会睡沉了?
天啊!都已经上课三十分钟了,老古板呢?她左顾右盼地寻找着,就是不见人影。他守时的工夫是连一秒钟也不会有所差池的,现在怎么……
她迷迷糊糊的样子真讨人喜爱,她紧蹙着眉头,好心好意劝他的那副模样更令他动容;这和初见面时的美好感觉完全一样——她那无邪的清纯全是发自内在的吗?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她这种完全坦然、毫无心机的女孩子呢?他怔忡地望着她。
“楚楚,别找老古板了!他没来,而且往后两个月内也不会来上课了。老古板刚向学校请了他教书生涯的第一个长假,理由是——以五十岁的高龄第一次娶妻外加度蜜月。”坐在她左侧的同学了玉玲解答她满腹的谜团,然后又用既爱慕又钦佩的眼神盯着朱承曦说道:“他是暂代老古板职务的新教授,朱承曦先生。”
这一惊非同小可,楚楚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小巧的红唇张得大大的。他是教授!
其实,不只是楚楚愕然,当校长介绍朱承曦将代理谢教授的职务时,满堂的学生同样感到十分震撼:这个年轻得看起来和他们差不了多少的男人,不仅已经取得了博士学位,而且还因此当上了教授!只不过当时楚楚正在打瞌睡,所以完全不知道先前班上那一阵骚动,因此也晚了同学三十分钟知道真相,更加证明了她的神经确实比别人迟钝。
看他愣愣地望着自己,她暗忖道:他是不是不高兴自己的上课态度啊?这也难怪!
她居然在他上第一堂课就堂而皇之打起瞌睡来,还用不可置信的表情质疑他的身分,这实在是不给人家面子了!楚楚嗫嚅地说道:“对不起,真不好意思啊!妨碍你上课,真的是很抱歉!”
朱承曦狼狈地收回飘浮的心绪,怎么每回见到她时,那久锢的情感全都奔泻而出了?
他所有的心思总是被她的一颦一笑、一忧一喜而深深牵动着,她当真是他生命中的一个严苛考验!
他吁了口气,走回讲台上,抑制着自己情绪的波动,淡淡地道:“我们继续上课。”
台上的他尽管表情严肃,但总能把那些艰深难懂、老古板讲了八百遍,学生仍然不知所云的课程讲解得轻松易懂,而台下的女学生们更是用着了魔的眼神痴痴地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想必在未来的两个月内,这门原本是最枯燥乏味的课程将会变成所有学生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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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的一声,十来件礼盒全散落在红砖道上,楚楚整个人也跟着跌坐在地。她龇牙咧嘴地揉着疼痛的额头,等到弄清楚自己又撞上了路灯时,无奈之余也只能朝着它猛翻白眼。
她原先沿着校区外的红砖人行道走。是想拦一辆计程车,但大概是她手上拿了大包小包一大堆的东西,所以没有半辆计程车停下来载她。她看见一个电话亭,正想去打电话找救兵,却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失神就硬生生地撞上了路灯,幸好在这三点多的下午时刻,路上人烟稀少,因此还不至于太丢人现眼。
可惜天不从人愿,一辆名贵的宝蓝色轿车就这么凑巧出现在她身后,可想而知,她刚才的窘状必定已经让车内的人尽收眼底了。
这一场跌个四脚朝天的演出可谓标准的爆笑剧,可惜的是,演出者是一位姓楚名楚的女孩,坐在驾驶座上的朱承曦可没有半点狂笑的冲动,反而沉着一张脸看着她。从下课至今也不过短短十五分钟的时间,她就有本事摔倒一次,她走路永远都是这么跌跌撞撞的吗?天啊!他简直不敢想象,一天有二十四小时,那她一天岂非得跌个九十六次!
朱承曦的心也被她跌乱了。
楚楚从红砖道上爬起身之后,就忙着捡拾散落满地的礼盒;那里头装的可全是小朋友们最钟爱的玩具呢!这时,她感到有一块阴影遮住了她头顶上的天空;敢情是要下雨了?刚才还是万里晴空的好天气,怎么说变就变?
一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邃的眸子,并且正若有所思地凝望着自己。
“嗨!”楚楚局促地笑一笑,想起刚才的窘状全被他看到了,怪丢人的。
朱承曦则一脸木然地蹲下来帮她捡拾。“去哪?我送你。”
“淡水。”楚楚轻声说道,见他毫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并不怎么高兴。“不用麻烦你送我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上车!”不由分说,朱承曦一手捧着礼盒,一手拉着楚楚,把她塞进车子里,自己则坐回驾驶座,往淡水的方向行驶而去。
一路上,朱承曦的眼睛只是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意图,令人尴尬的沉默气氛在车内流转,平日总在欢乐开朗环境下生活的楚楚实在很难适应,她憋得十分难过。
“我可不可以跟你说话?”楚楚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不摇头就代表不反对喽。”
她放心地绽开甜甜的笑容。“那就好!我都快给闷死了。喂!不——你有名字的,而且还是我的教授呢,是该称呼你一声朱教授才对。你真的很不简单呢!年纪轻轻的就拿到了博士学位,你是怎么办到的?”她心念一转,马上替他找到答案。“想必你也一定是日夜苦读熬出来的,对不对?我想我应该没有猜错,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从你的眼神里我看见了疲惫、辛苦,你一定是承受不了你父母的强大压力,对不对?肯定是的!
现在的父母亲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殷切期盼儿女能有一番作为,把所有心血全灌注在儿女身上,也难怪现在当子女的总是背个沉重的包袱,丢也丢不掉。能有几个人像我这般幸运?拥有一对开明的父母,任凭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朱承曦静静地听着她侃侃而谈,从不知自己的眼神居然会泄露那么多的秘密。她的臆测虽然与事实相去甚远,但不可否认,她的确看透了自己的疲惫与辛苦。他也忍不住想知道她的事情。
“你是独生女?”
“不,我上头还有个哥哥。他很能干的,虽然他因为工作的关系而不能常常待在家里,但我们兄妹的感情仍然很好。他很疼我的!”
父母之情、手足之爱,这些她统统都一样不缺,也难怪能养成这种无忧无虑的个性。
“教授,前面路口右转就到了。”
“那是什么地方?”他开口问道。
“一个充满爱心的地方。你知道吗?在里头服务的老师个个都好伟大,他们无怨无悔地帮助那些身体上有残缺的孩子,极尽所能地教育他们,希望让他们长大后能在社会上立足,不会遭到排斥。”
“你也是里面的老师?”
“不,我才没有那么伟大呢。我只是利用假日或课余时间过来帮帮忙,当当义工而已,但是我真的很没用。”她羞赧地笑了笑。“只要时间一久,体力就会吃不消,所以常常会累得在课堂上打起瞌睡来,就跟今天的情形一样,怪丢人的!”她显得很无奈。
朱承赁虽然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但他的心又再一次被她深深感动了。
“教授,那我进去了,谢谢你载我一程,再见!”楚楚下车后,搬好礼盒,对着车窗内的他致意。
“我在这里等你。”
“等我?”她摇摇头。“让你送我来这里已经够麻烦你了,再让你等我、送我回去,那实在很不好意思。”
“这里很偏僻,不好叫车,等天黑之后更是不方便。就这么决定吧。”他坚决地道。
他蛮适合发号施令的——不知怎么地,从他身上总能感受到一股令人折服的魅力,如果是在古代,那他一定是个王公贵族。
楚楚只有顺从地答应他。“那你也跟我一道进去吧,否则一个人待在车子里多无聊。
而且那些孩子一定很高兴又可以结交到一位新朋友的。“她放下礼盒,把他从车子里拉出来;同样地,朱承前也没有表示反对。此时此刻,到底是谁慑服于谁的魅力之下,双方都搞不清楚了。
一群虽带有肢体残障但并不自怜的孩子们,围着楚楚和朱承海又唱又笑地玩起游戏来。欢愉的气氛感染了周遭的人事物,连天上的明月和星星也好似受了感动。
看着楚楚和小朋友们发自真诚的灿烂笑脸,朱承海那一向凝重的脸上也终于展露出难得一见的轻松笑容来。
这一笑,可把楚楚给看呆了。在坐上他的车子要回去时,她对他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但你为什么都不笑呢?两次见到你都是一脸的沧桑与无奈,这是为了什么?”然而等不及听到他的回答,她已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徐徐的晚风吹进车内,轻轻拂过他们的脸庞,带来无比的清爽与凉意。他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望着她沉睡的容颜,他摇摇头失笑了。严格说来,他们仍算是陌生人,而她居然会毫无戒心地在他车内熟睡,如此单纯地信任着他,这女孩子真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