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皇甫少君别的本事没有,兴风作浪的工夫可是一流,殊不见他那位与他失散十多年的宝贝妹子,以及柳莹山庄的庄主柳随风,姻缘路被他这么一指点,恩爱非常,连神仙眷侣都为之吃味不已,多好。
况且,索然无味的日子向来无缘与他接近,在闲适多日后,又教他适逢其会地遇上可以撩拨一池春水的好机会,不好好把握,他就太对不起老天爷的恩宠了。
低低的诡笑划破长空……
晨斜阳狼狈地瞪着他,却无力阻止他的讪笑,心头淌出不曾有过的情绪——他快恨死自己了。
☆ ☆ ☆
端着药汁走进内室,原本应该是昏睡的展斜阳竟已醒了。他半倚在床褥上,俊目斜睨,致命又冷漠。
“展哥哥,喝药了。”她把碗暂搁八仙桌上,趋向前,对他的苍白与冷漠,归咎于是身体上的不适。
“那人是谁?”冷冷的声调仿佛结了霜。
任薰衣怔愕了下。
“你见过他啦!"没料到这两人已经见过面。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再问。这一连串的疑窦,非得要任薰衣从实招来不可。
“他是皇甫少君……”
“追月楼主? "展斜阳诧异地打断她的话,虽然方才的交锋让他大致体认到这名年轻男子绝非池中之物,单单论其气势就带有某种浑然天成的威仪风范,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赫赫有名的黑尝君,而且任薰衣识得他。
“既然你听过他的声名, 那么想必也知道他精通歧黄之术。"口吻中对他是全心的信赖。。"这回幸亏有他及时出现,不然我都不知该如何应付你突发的毒伤。”
“你与他相识多久了?”冰寒写在眼底,他不答反问。任薰衣一时未察,继续侃侃而道。
“有三年了,他一直很疼惜我、照应我。”
“疼惜你?照应你?"他语气死硬。
“是呀! "回想往事,不胜欷嘘,紧咬而显苍白的唇色显示出她对人情世故的莫可奈何。 "我虽然出身官宦世家,是人人钦羡的千金小姐,但我心里非常明白爹爹的作为已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表面的尊祟,也只源自于我爹爹的势力。在这种情况下,有意亲近我的人几乎个个谄媚逢迎、心怀目的。而我想结识的朋友不是避之惟恐不及,就是不屑与我交游。十五年来。
我不曾拥有过知己。与皇甫大哥的结识,乃出自缘分,一见面就……“
“够了!"他突然一把揽住她,用力一带,反身将她压在身下。"听好,我要你立刻忘掉这个人。”
“什么?”她大惊1"办不到?"炯亮的双眸有股火焰在燃烧,狠狠焚烧。
惶悚地,她被这突然的要求给弄傻眼了。
“你先把药喝了……好吗?”任蕉衣战栗地转移话题,但展斜阳视她为心虚。
狂怒更炽!
“不许你再和他见面,想也不成。"他断然再下命令。
“可是……"未完的话, 尽数被他猛烈的狂吻所吞没,她整个人被强悍地抱进怀抱中,火热的唇伴着急促的气息蹂躏她的面容与颈项,在他凌厉的烧灼下,她透不过气来了。
惊喘、蠕动、束缚却是缠制得更严厉,当她再无法挣扎的同时也忘情地栽进这份缱绻激流里,抗拒不了地追随沉溺。
气喘吁吁地分开,秋颜的枫醉弥漫上她的容颜,此刻的任薰衣美得不似真人。
展斜阳看傻了,却仍不忘皇甫少君的威胁,若再得不到任蕉衣的酣然应允,他会在此时要了她的身,看谁还敢打她的主意。
“不许再与皇甫少君有任何瓜葛。"他要求。
“你在担心什么?”经过一连串的模糊,总算恍然理解出他的不安源自何方。
“别问那么多, 我只要你亲口答应我。"他低沉霸气的规定,不想与她争论太多。
原是怕呀,怕抖出不堪一击的怯弱。
任薰衣无辜又纯洁的大眼眨呀眨地,终于,她缓声宣告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怀疑我,但我与皇甫少君早在见面之时就跪天拜地义结金兰了,试问,兄妹岂可乱伦成婚?”
他为她的答案而震动!他们两人已义结金兰?可那皇甫少君所表现出的语意以及暧昧言词又是怎么一回事?
“此话当真?"他不确定地再问。
“是真的! "皇甫大哥肯定又在捉弄人了。回头她得将他的不良嗜好告知展哥哥不可。
第一次,平静的甘泉缓缓流人千疮百孔的心田间,注满了原有的空虚,那股一直被他抑压住的感情,在这一刻,全巢倾泻而出了。
☆ ☆ ☆
这里是位于边关上的一个小镇,百来户人家,生活朴实、思想单纯,尽是些老实的庄稼汉。
但在两个月前突然来了一行商旅,大约有二十多人,他们一落脚之后竟然立即决定要在此镇定居,虽说曾经引起一阵大大的骚动,但在这群外地人的领头快意的乐善好施,且可怜地道明他们是为避开人祸才举家迁徙来到此地的缘由后,镇上的百姓们立即善心大发,二话不说地接纳他们,顺便也帮他们掩饰身份。
算算来到这个僻壤小镇也有两个月光景了,虽然天天粗茶淡饭,没了以往的珍馄美味,且天天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规矩常态更是举京城的繁华盛况差之遥远。
但这种质朴的日子倒是过得踏实,最重要的还是他的老命依然平安存在。当然,他满心期盼这种生活能够永远下去,但惟一挂心牵念的是,爱女不知此刻是否安全?
他得等到何时才能够盼到全家相聚的那~刻?
唉……
呆站在木窗前,远眺村民炊煮的袅袅炊烟,别人家的合府团圆看在他的眼底不由得更增懊悔,任九天几乎要老泪纵横了。
他造了多少孽呀!
“老爷子, 老爷子、好消息、好消息呀!"管事任丛高嚷的声音打破了窒闷的伤怀,但见他满脸通红地匆匆闯入,嘴角大大地张咧开来,一副兴高采烈的狂喜模样,让任九天以为他的奢望成真了。
“怎么,是不是薰儿逃过展斜阳的控制了?”他激动的声音都嗄哑了。
“不是……"任丛的回答立即将主子从极乐世界打下十八层地狱。
“不是……不是……"他步伐颠了下, 心冷地低嚷道:”那你高兴个什么劲?
大声嚷嚷说是好消息,你存心寻我开心呀。“
“老爷您听我说, 别心急呐!"他顺了顺气,抚拍急剧的心跳,道:”要知道那个变成杀手的展斜阳,他的残酷可是江湖知名的,小姐至今性命犹然安在,已属万幸了。“
闻言,任九天原本瘦弱的身躯又佝偻许多,简直快不堪一击。
任丛暗骂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糊涂得很,赶忙婉转解释道:“老爷不用担心,虽说小姐至今仍被展斜阳所控制,但我已经有办法可以救出小姐了。”
“真的?"委靡的神情总算又回复些精神。
“当然是真的。"他一副胸有成竹。"我想我们只要顺应时势发展,一定能够救小姐脱离魔掌。”
“顺应时势?"任九天却听得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讲些什么?怎么我愈听愈是不懂。”
“老爷有所不知呐,那个展斜阳不知何故竟然犯上了杀手界那什么……什么接而不杀的规条。另一个名唤长恨帮的组织就紧抓着他这个过错,不顾江湖规矩率众狙击他,而且据闻,冰焰门也下令让展斜阳去消灭长恨帮。您想想,两虎相斗定然是两败俱伤,只要我们小心算计妥当,这不肯是救出小姐一个最好的机会。”
“什么话!"他怒吼。"你不要忘了薰儿正落入展斜阳的手掌心当中,长恨帮人要是去狙杀他,跟随在他身边的薰儿岂不是得白白遭受这池鱼之殃,陪同他一块送命。”
“您太过悲凋了。 ”任丛不作如此想。"您也了解,我们至今可是思索不出救出小姐的良方来,与其眼巴巴地束手无策、傻傻等待,还不如利用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机会,也许情势可以逆转。这么着,我去找长恨帮谈谈,如果成功,不单可以杀了展斜阳断此祸害,还可以保小姐平安无事脱险哩!“
“但……"任丛是言之有理,可他不得不踌躇。
“记得在离开薰梦苑前,我曾答应过薰儿只管来到此镇避难,其他细节绝不介入。”
“但小姐身陷险地,随时有丧命的可能,老爷当真放得下?”
“当然不,她是我仅剩的爱女呀。”
“这不就对了?您尽管安心地把这档子事全权交给我,反正只要能把小姐平安救出,也顾不得其他了。”
☆ ☆ ☆
是呀,若能天天拥有此刻的酣醉气氛,此生足矣。
她,眼底、唇畔,含带笑,漫妙的愉悦从轻颦浅笑中流露出来,幻为红丝,缱绻缠绵地捆绕他的心房,逼迫着他不得不视而不见。
“展哥哥, 别再板着脸了行吗?挺吓人的!"她手心交握身后倒退着走,可爱地审视他的脸庞,俏脸上可不见她所谓的骇怕神情。
“吓坏你了吗?”不许中计,对她友善并不代表自此栽落,即使对她再无敌意也不表示他会轻易饶过某个人。
“快喽。"她脆语道,调皮地对他眨眼睛,诱煞人也。
哼!展斜阳表面沉硬冷默,内心却哀哀气叹,尤其叫他在意的,是与皇甫少君道别时,那小于居然神秘兮兮地唤去任薰衣,附在她耳畔叽叽咕咕地说些悄悄话,他甚至还瞥见他偷偷塞给她一件小锦盒,就见任薰衣获取此物后喜出望外,这其中分明藏有古怪。
终于,他按撩不住满腔狐疑,语气不善地逼问:“临别前,皇甫少君塞给你什么东西?”
她从包袱掏出一个小锦盒,扬了扬。"宝贝礼物。“
“丢了它。”
“不成、不成。"她急忙护在胸口。"这么珍贵的礼物,怎么也不能丢。”
“任薰衣!"展斜阳咬牙的声音相当驻人。
她莞尔笑了,为免被掐死,还是尽速消消展哥哥的怒气才好。
“别恼,锦盒里头装的可是救命仙丹,我怎么可以丢掉它。"她大眼溜溜地转。
"皇甫大哥说你那个门主所制的丹药, 已经无法抑制夕丹毒素的作怪,所以在大哥找到可以解除夕丹毒的请命果前,你得靠它保命。“
闻育,他更愤懑了,气的是自己无法推卸皇甫少君的这番好意,得硬生生领下他这份情,思及他之前的无端挑弄,害得他颜面尽失。此仇不报非君子,总有那么一天,他会找个最有趣、最让他下不了台的方式复仇,让他明白展斜阳可不是好惹的。
记得在展家尚未遭逢大难前,他作怪的本事在定远城内可是赫赫有名。
“展哥哥,我们现在要打哪儿去?直接上门消灭长恨帮吗?”银铃似的嗓音清脆高扬,拉回了他的思绪。
“不是!"他一口道。
“可别诓我。”
他顿然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此去的风险你难道不怕?".“我只怕你撇下我。"她回得又快又真挚。
熠熠目光相对,闪动着无悔的誓言,晨风吹来,虽冷,却拂不去进射出的浓浓温情。
也罢! 展斜阳道:“你寸步不离我身边,想丢下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小妮子早晚粘着他,非得同桌而食、同室而坐,哪怕是同被而眠也不在乎,她早视自己是展斜阳的媳妇儿,即使招来蜚短流长也撼动不了她的心、她的决定。
“那么我们目的地究竟是哪儿?”
他抬首看看北边,轻声道:“大金国都,燕京城。”
第八章
干戈止息,换来的必是四海升平。
为免生灵涂炭,和亲政策虽是无奈之法,有时却也不得不为。不谈以往,就见眼前,至少大金与大宋国间的战事已然暂弭,这不得不归功于大金皇帝完颜熙的睿智英明与大宋广陵公主的深明大义,虽然这中间曾发生过不足以对外人道的凶险故事,但最终的结局却是有目共睹的幸福。如今烽火连天的战事可以远离尘嚣,世间一切都是美好无瑕的,可是呢……
“初情,瞧你恍惚地,心里有事?”
在大金皇宫御院里的一处楼阁上,有对恍若金童玉女般的神仙眷侣相倚相偎观看夕阳落日的美景,男的威仪凌人,气态傲然,只消一眼神,足可教人俯首、叩拜;他——正是大金皇帝完颜熙,而伴在身畔的绝色女子,理所当然就是他费尽心思才得以娶到的命定佳人展初情。
怀孕的身子不安地巍颤了下,氅袍立刻披上她的身。感激地朝夫君笑了笑,但环绕心头的某种不安并未因此消褪,她还是烦哪!
修长的指头勾起她的下颏,关怀地睇着她。
“傻东西,有话得说,不许闷在心头,我会心疼的。”
幽幽喟叹。
“初情?”
抬首望着他,瞧见了他的决断,只好悒郁地缓缓道出:“我在想我三哥,不知他现在可好?”
数月前的相认出自偶然,但深埋心中十年的疑虑也因而得以解开,因此,她总算明白展氏一族并非如姨娘所道,是因为染上恶疾才会导致全族灭亡,藏在谎言背后的真相是……嫉妒爹爹的任九天与大金皇朝的重臣勾结,向宋帝上表诬奏,这才致使展氏家族一百八十余条人命惨死在午门刀下。她虽有姨娘相助逃出鬼门关,却懵懂无知地在广陵公主身边一待十年不知展家冤情。直到遇上了同样幸存的三哥,才得知他们的仇人不单有任九天,还有宋帝,甚至连完颜熙都包括在内。
弄不清这是什么样的一场邂逅与牵连,在经过几番的波折痛苦、历遍惊涛骇浪的危险后,她才能与完颜熙把心结抚平,也同时阻止了一场足以导致战祸发生的惨事。
她嫁与他为妻,并无后悔,有的只是背负三哥所托而耿介在怀的,她不担心他不谅解,只因她的选择无愧于天。
她最心疼的,是三哥目前的身份——个杀手。
她了解他的本性,沾染血腥的生活迟早他会熬受不住,她该如何帮他?
-提及此人, 完颜熙也同样百味杂陈,若不是展斜阳的恶令,初情或许不会代广陵公主下嫁给他,两人也不会尝遍这爱情苦果。但回头再想,若是没有当初的相识,又哪来今日的幸福。追根究底,他还是该感谢他的——残忍。
不忍妻子难过,完颜熙起身决定道:“这么着,我让宫中的高手深人中原去探探他的形踪。一有消息,会让他们立即回报,你别想太多,孩子受不住折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