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维俊不禁瞄向他父亲,和他相视苦笑,维彦的火气很大,这个陌生人还真挑错了时间。
“年轻人,有话进来再说吧。”骆少董不理人,骆达远这个“老董”,只得在屋内招呼。
“我刚从美国回来,是代表美国的‘永兴事业’,想来和你们骆氏总公司谈些合作计划。我叫冷智平。”
紧接着“冷智平”三个字而起的,是一串铿锵震耳的碗盘碎裂声。
“冰心,你怎么了?”何文媛着怠的喊,原本要端水果到客厅的冰心,怎会无缘无故将整盘水果摔落地下?
骆维彦听到他母亲的叫唤,心急的转过头,就见冰心正好蹲下去……
“别用手捡!”骆维彦惊惶的出声制止,但,来不及。
“该死!玻璃碎片要用扫把扫,你不懂吗?”骆维彦急迎上前,忙拉起手指已割伤却恍如没有知觉,还要伸手去捡拾碎片的她。
“我去拿医药箱。”骆维俊发挥医生本性,直往橱柜方向走。
“冰心?你……该不会是冷冰心吧?”冷智乎直盯望着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清秀佳人,飞快的在记忆中搜寻“冷冰心”。
那个冷冰心,有这么……迷人吗?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谁?为何认识冰心?”
乍听姓冷的叫出冰心的名字,骆维彦停下检视冰心手伤的动作,转头望向那个眉宇间浮印着奢华气息的陌生人。
冷智平不由暗暗窃喜。
这个骆氏集团的负责人看起来对冷冰心极为宝贝的样子,他们冷家的事业或许能因为冷冰心,而获得知名的骆氏集团鼎力相助才是。
“我是冰心的堂兄。”冷智乎笑容可掬的,打着盘算承认他和冷冰心的亲戚关系。
“冰心的堂兄?”一句疑问,由骆家四人同声开口。
“冰心……”骆维彦正想询问身旁的人儿,却见她面寒如霜的瞅视冷智平。
“凭你也配!”冷冰心冷冽至极的说,眼神如刀的射向冷智平。
接触到冷冰心寒戾的眼神,冷智平竟打了个冷颤:“冰心,我本来就是你的堂兄啊。”冷智平维持假笑,套着虚情假意的关系。
“哼!”冷冰心冷嗤一声,逐步向冷智乎靠近,“三年前,你龌龊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冷智平,你该不会忘了我是如何托你的福,挨了我妈一刀吧?”
什么?
骆维彦听得心头直震,冰心曾挨了她母亲一刀?!
“那不能怪我……”冷智平急忙撇清,退了一步,“是你母亲心狠,居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就要杀死她自己的女儿。”
空气在霎时仿佛凝结住般,教人喘不过气来。
骆家每一个人全教冷智平吐出的“杀死”二字,惊骇得瞠目结舌,直望身躯明显抖颤了下的冰心。
“是,我的命对妈而言是没什么……。
冷冰心全身发冷的哀伤低语,随即再走近冷智平一步,从齿缝进出她的愤恨:“不过,冷智平,你该庆幸我命大,活了下采,否则,我就是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冷智平不自觉又被逼退一步。
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可提起当年那件在他面前发生的血淋淋事件,他就立刻感到头皮发麻。
“我……我先告辞,改天再到骆氏公司和骆董谈生意。”冷智平话一说完,也不管失不失礼,唐不唐突,转身就离开骆家。
他知道今天是怎么也不适合谈合作计划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骆维彦一看见冷智平离开,突地暴喝一声。
为何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姓冷的小子,会将他们家的空气搅得一团浊乱?
何文媛向维彦摇摇头,冰心母亲曾刺杀冰心的这件事,她压根不晓得。
恍惚定站着的冷冰心,完全听不见骆维彦的怒吼。
看着冷智平落难似的逃离骆家,她的脑中鲜明的浮映出了不愿去回忆的那一幕,她看到自己胸口的鲜血不断冒出,不断冒出……
她觉得好冷好难过,好痛好凄凉……
“冰心……冰心!”
发觉呆站着的冰心神色不对,骆维彦出声叫唤。
可才叫了一声,就见她的身子猝不及防的往旁边倒去,骆维彦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上前,刚好及时抱住她倒地的身躯。
“老天!现在又是怎么回事?”瞧见怀里紧闭双眼,脸色刷白的人儿,骆维彦只觉胸口被猛力撞击着,揪结得厉害。
“维彦,快抱冰心到房间。”
“妈,请你准备一条湿毛巾。”
“爸,你帮我……”
骆家顷刻间,陷入了一场教人手忙脚乱的混乱里。
第七章
夜的黑幕垂降了些,宁静的气息跟着烙深了点儿,尤其是骆家一楼的客房里,更是静肃得令人屏息。
直到床铺上的冷冰心张开双眼,客房内的不安氛围,终于在瞬间缓慢褪散。
倚站门边的骆维彦也才终于稍微缓降一颗悬吊的心。
“醒了啦?”何文媛坐在床沿轻声的问,伸手拂抚冰心的额发。
“骆伯母?”冷冰心才从混沌的意识中醒转,一时弄不明白骆伯母怎会出现在她眼前。
“你刚才昏倒了,这里是客房。”何文媛温文的替冰心轻释她的疑惑。
“刚才……”冷冰心的眼神倏忽一黯,是了,刚才……
“对不起……”
“别老是跟人说对不起!”在门边静站的骆维彦忍不住低闷出声。
她眼底掩藏不去的哀伤刺痛了他,也让他生气,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却总是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她没发觉她削弱的肩头根本扛不了吗?
冷冰心被熟悉的低吼声吓一大跳,小手不觉抓紧胸口上的薄被,她循声往门边望去,在瞧见那高俊逸的人影时,芳心又抑不住的跳颤着。
他……什么时候在那儿的?
“维彦,你突然出声会吓坏冰心的!”何文媛眼含苛责的睇向没事乱吼的儿子。
骆维彦促地皱下眉头。
为了不让冰心一醒来看见他,以为他又。打扰”她、“为难”她,他已经强逼自己站到了门边,现在他竟连开口说话也不行吗?
“傻孩子,别那么见外,你并没有麻烦我们。”何文媛慈爱的扶起想坐起身的冰心,然后迂回的试着让她说出心里的不痛快,“有没有什么话要向伯母说,伯母很乐意当你的听众。”
冷冰心微怔,随后摇摇头。她该和骆伯母聊什么呢?
骆维彦眯起了眼,她居然摇头?
“妈,请你先出去一下,我想和冰心单独谈谈。”骆维彦放低声音,上前轻拉起他母亲往门口走。
“耶?”何文媛完全摸不着头绪的被维彦请出了客房,这小子,待会儿非得抓他来拷问不可。
冷冰心无措的看着骆维彦将房门关上,在他回转过身和她的视线碰个正着的刹时,她慌忙别过视线,心乱不已。
他……要和她谈什么?
“该死!”骆维彦闷闷低咒,极力忍耐她不看他,极力强迫自己站在门边。
“你和冷智平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骆维彦直接逼问,因为他知道迂回的问法对她不管用。
冷冰心猛地一惊,没想到他会问她这个问题。她脑袋又低了些,正想摇头之际,他不高兴的磁性嗓音随之响起。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也别摇头!”
骆维彦管不住自己的走向她,坐上床铺后,不由分说便托抬起她低垂的小脑袋,让她只能看着他。
“大哥说你今晚会昏倒,是典型的‘心理记忆牵动生理反应’的昏厥案例,也就是你极力压抑的伤心过往突然被挑起,你承受不住它所带来的冲击才会如此,你现在还想告诉我,你没什么,是吗?”
“我……”
“就算你又要说我为难你也好,我还是要你把心里的不愉快说出来,只有能够坦白出来,你才有可能抛得开心底的阴影,不会再自我压抑,你明白吗?”捕捉到她美丽眼底晃闪的惊怯眸光,骆维彦不忍心,不想她老是躲在退缩的壳里。
冷冰心无助的咬着唇,她读得出他深邃眸中的善意关怀,可是她……
“你的母亲……为什么会杀你?”骆维彦暗一咬牙,狠下心问。
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她那莹莹美眸里急速蕴满了泪……
“老天!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骆维彦低低咕哝,心疼的拥她入怀,方寸尽乱。
他只是想帮她,这下可好,他把她惹哭了……唉!
冷冰心的脸一贴碰上他温厚的胸膛,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婆娑滚落。
奇怪?为何他总是让她有想哭的冲动?
“算了,我不逼你就是,别哭。”骆维彦轻轻地哄拍她,就在他彻底打消逼问她的念头时,他怀里的人儿,哽咽的开口了。
“其实打从我懂事后,最常见母亲做的一件事,就是看她倚在门边,喃喃念着她深爱的那个人的名字,可是在我的记忆里,那个人好像没来过几次,只是会寄钱给妈……”
骆维彦没出声打岔,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人”,是指她那个不承认她的父亲。
“我不晓得妈平常会如何去找那个人,但只要有任何可以见那个人的机会,妈都不会错过的。我二十岁那年,有天冷智平不知为何到我家,妈求他回去叫那个人出来和她见一面,谁知冷智平竟向妈说……”
冷冰心抖颤一下,久久没有接腔。
“冰心,怎么了?”骆维彦稍微抬起她犹带泪痕的小脸,挂意她突然的默不作声,“冷智平说了什么?”
“他说……”冷冰心看他一眼,立即又垂下眼睑,“他说——‘如果你女儿肯陪我一夜的话’。”
骆维彦只觉脑门一轰,胸口随着燎烧。
天杀的冷智平,他说什么人渣的话!
“你……”骆维彦望着她愁敛的小脸,蓦地顿住。
该死!
他该怎么问,才不会伤了她?
“我是妈的女儿,可妈为了那个人,竟然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冷智平。”冷冰心心里的寒意开始飘升。
“我的天!你母亲疯啦!”骆维彦不敢置信的吼,然后就见她的眼泪又一滴一滴的掉,他只能心乱如麻的喊:“冰心……”
“我不知道妈的精神状况是不是那时就有异样,但当我断然的回答她一句:‘除非我死’。妈立即反身进了厨房,然后……”
冷冰心珠泪涟涟的望着他,左手抚上心口,声泪俱下的说:“妈大叫了一声:‘那你就去死吧!’她手上的菜刀便笔直地刺人我的心窝……”
骆维彦倒抽着冷气,整颗心都揪住了,只能紧紧地抱着她,用他温热的身体温暖她发颤的娇躯。
他终于知道,她心口处那道狭长的伤痕是怎么烙上的了。
“放声大哭一场吧,把心里的痛哭出来,别积压在心底,这样你会舒坦一些。”如果可能,骆维彦愿意代她承受她所有的痛。
冰心伏在他怀里,泪水随着他在她背上的拍抚、他在她耳畔的低语,再也停止不住的溃决而出,而后脆弱的紧搂着他的腰,痛哭失声。
她记得她获救后,好像一滴泪也没有流。
她哭不出来。
是因为她对母亲的心死了吧?
她是恨她母亲的吧?可她丢不下她那可怜的母亲
那样的日子,她真的过得好累好累……
骆维彦教怀中人儿肝肠寸断的涕泣声催惹得心痛如绞,然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拥着她,让她尽情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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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维彦一出客房,就瞧见他母亲在厅里望着他。
“爸他们呢?怎么只有妈在这儿?”骆维彦走到茶几旁,倒了杯水喝。
“你信爸在房里和美国分公司的负责人杰生谈点事情,你大哥去他的诊所了。”何文媛回答完后,伸手朝客房指指,“冰心还好吗?”
“哭累了,睡着了。”骆维彦回头瞥看客房房门一眼,心底满是不舍。
“要不是妈刚才想端碗调养身体的中药给冰心,在门口听见你们的谈话,妈还真会好好骂骂你,竟敢惹得冰心哭成那样。”何文实在心疼冰心那孩子所受的苦,她母亲怎能这么糊涂啊!
“真不知道那家伙是如何撑过来的?”骆维彦心有戚戚的说,踱步坐入沙发。
何文媛若有所思的看着维彦,纳闷的问:“你饭前和冰心发生什么事,妈觉得你们两个怪怪的。”
骆维彦叹吐口气,懒懒地将头向椅背,片刻,他闭眼怅怅地低喃:“冰心说她不喜欢我。”
“咦?”何文惊呼一声,马上沉下脸睨看她儿子,“你是不是惹冰心生气,她才会说气话?”
“我哪有惹她生气?是她当面……”骆维彦脑中忽地一闪,他睁开眼坐直身子道:“等一下,那家伙那天没看着我的眼睛……”
该死!她没看着他!
“妈不知道你和冰心发生什么事?不过冰心如果真不喜欢你,她应该早跟你说了,不会等到现在。再说她若不喜欢你、不依赖你,她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她的伤心过往,然后扑倒在你怀里哭,她在妈怀里哭岂不是更适合?”
“那她干嘛突然那样说?”骆维彦粗声嘀咕,是在问他母亲,更是在问自己。
“妈是觉得冰心大概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你也知道冰心习惯把伤心委届全往肚里吞,哎!真是苦了那孩子,不论身心,都曾伤痕累累啊……”何文媛说到最后,不由得又摇头叹息起来。
伤痕累累?
蓦地,骆维彦如被当头棒喝,脑海宜浮现冰心背部的交错鞭痕,难不成那家伙是因为……
“永兴事业果然是冷家的家族企业。”
骆维彦的思绪陡地教他父亲的说话声打断。
“冷家?”听到和冰心有关的字眼,骆维彦即刻进人情况,“那他们为何会突然找上骆氏集团,杰生叔叔和他们有生意往来吗?”
骆达远坐近他妻子身旁,朝维彦摇摇头,。我们骆氏不曾和永兴有过生意往来,据杰生说,永兴负责人曾打电话给他,说想和我们合作,但杰生婉转回绝了。”
“原因?”骆维彦简短的问,杰生叔对合作对象的筛选严格程度不输他和他父亲。
“永兴的信誉不够强,这半年来更是因为经营者的懒散态度,公司岌岌可危,才会到处想找知名的大公司拯救他们的财务危机。”
“我们公司成为他们其中一个目标?”何文媛插口问道。
骆达远向妻子略点一下头,“而且是大目标。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才没几天便派冷智平来到台湾。”
“他们派谁来都一样,这宗合作计划,没得谈!”骆维彦冷声果断的说。
要他和伤害冰心的浑蛋谈生意?门儿都没有!
“没得谈是一定,不过爸担心还有后续问题。”骆达远来回溜看他妻子与维彦,微有难色的说:“永兴的负责人是冷永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