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被浸在池里,一层层的花瓣和膏油,抹在她的身上、发间,就连最隐私的地方,她们也不曾放过。浓郁的香味和热气,薰得她有些晕眩。
是太热的关系吗?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景物竟变得有些晃动。
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时,一个声音唤醒了她。
“叶昭仪,这边请。”
她踏出水面,觉得脚下浮浮的。她们不知用什么布包裹住她,令她无法动弹。跟着,进来了四名太监将她抬起,又包裹上一层毯子。
“叶昭仪,小的们现在就要将您送至皇上的寝宫了。你现在会有些晕,是因为催情香开始发挥了作用。不过别担心,那可以让你好好侍候皇上,将来若是集三千宠爱在一身,请记得小李子。”
小李子?!
太监的话在她耳边像是轰隆作响。似乎,有好多人要她记得——爹、娘、舞秋、杨羽和三位嬷嬷……
三位嬷嬷?!“玉佩……”她呢喃。
“什么玉佩?叶昭仪,见皇上用不着戴玉佩的。”小太监回答。
“不……是给你的……在我房里……”她想要坐起,却浑身乏力。
总管太监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原来,这新昭仪是懂得规矩的:“昭仪的心意,小李子心领了。往后的日子长得很,昭仪若是记得,再赏给小的也不迟啊,将来奴婢要侍候昭仪的机会还多着呢!”
人生得美,又懂规矩。他见过这么多嫔妃,却从未见过像她这般的姿色,就连当年的皇后,也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啊!
看来,要不了多久,大唐贵妃的位子,非这叶昭仪莫属了。总管太监眼里有着赞叹。
只可惜啊……小李子暗暗叹息,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撑得了这么久。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似乎被抬到了一座极大的寝宫内,然后,被轻轻地放到床榻上。
“叶昭仪,皇上马上就来了,请昭仪记得,尽心侍候皇上。”小太监轻声提点。旋即,她身上裹着的厚毯被缓缓掀开,“奴婢们退下了。”
一阵冷风窜过她的身子,让她原先有些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些,而乏力的身子,似也恢复了些气力。
她撑起身子,看着四周时情景,却赫然发现,裹在她身上的丝缎薄如蝉翼,根本无法遮住她丝毫。她心惊,即刻环住自己。
“小冰芯,朕的昭仪,你可真是朕见过最美的女人啊!”皇上的声音自床榻边传来。冰芯蓦地转身。
皇上披着交领缠腰的黄饱,腰间的带子并末绑紧,因此,他每走一步,胸前的衣襟也就跟着敞开,露出属于老人的身形。
冰芯不自觉地后退,紧捉住自己胸前的丝缎。
“别害羞,朕不会亏待你的。”看见她的反应,大唐皇帝竟有一种征服的快感,她的退缩与羞怯,说明了她处子的身份,这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在皇郊意气昂扬、猪捕野物的激昂。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皇上那已老、已皱、已黄的身躯。
一只手触上了她的颊,她忍不住闭上眼。似乎,不看就……就不会那样难以忍受。但她没料到的是,老皱黏腻的肤触,却因她的闭眼而更加清楚。
“不!”她后退,惊呼出声。
皇上脸上的神色,在瞬间数度变换:“叶昭仪!你敢忤逆朕!”
她身上忽冷忽热,冷是因为惊惧,热却是源于春药的药力。她的身体内仿佛有数百条热源不断发散,令她酥痒难耐,像是在渴求些什么,而她的心却冷到谷底,恍如坠入了人间地狱。她不知道,要自己的身子接受一个——她无法形容的男人,竟是如此痛苦。身子与心的无法配合,令她忍不住想吐。
“不,冰芯不敢。”她摇头。难以想象她的家人因她冒犯龙颜而获罪时请景,“我只是……没经历过……”
小小的解释,瞬间化去了皇上的嫌隙和怒气。
纵使贵为一国之君,他仍怕,怕在他妃妾的眼里,他已是个不中用的男人。
果然,是他多虑了。有谁会嫌弃他?就算已老,他仍是人人尊崇仰望的皇上。她们爱他都来不及!
小冰芯的恐惧,只因为她仍是个处子。他喜欢处子,不是因为他是皇帝,而是,他可以一手调教出自己的女人。
“原来,你是怕啊。放心,朕有过许多女人,很快联就会让你知道朕是无所不能的。”他志得意满地笑。
数十年来,从没有人在他的床第间抱怨过。
说完,不待她有任何反应,他欺身上前。
她被压在床榻上、老皇帝的身下。她那薄如蝉翼、几不蔽体的丝缎在瞬间被他扯下。她柔嫩的肤触接触到的,是老皇帝粗糙充满皱褶的身躯。
强忍住恶心和哭泣的冲动,她承受着老皇帝在她身上磨蹭的双手和唇。
耳边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她胸臆间却像是承受着极度的痛苦,令她几乎无法忍受。
“你——啊——”老皇帝的重量整个儿压住了她。
她惊醒,倏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老皇帝脸上的神情扭曲,像是充满了痛苦,而他的手紧按住自己的胸膛。
“皇上?!”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慌乱、震惊。
“传……太医……”老皇帝还未及说完,整个人便瘫在她身上。
她推,却怎么也推不动。“来……人……”她开口叫唤,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发着抖。“来人哪——”
子夜,惊惧凄惶的叫声,在大唐皇帝的寝宫中——
回响……
第三章
“嘘……安静下来,已经没事了。”
一个低沉的嗓音出现在她耳边,他环抱着她的臂膀和温暖的声音,令她心安,不知不觉地,她渐渐镇定下来。
是谁?是谁在照顾她?她想抬眼,却离不开这温暖的胸膛。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皇上!皇上他……”她猛地抬头。不知何时,她身上已紧裹着一条厚毯,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环抱着。而皇榻的四周站满了太医,从人群细缝中,她可以看见躺在床榻上苍白着脸的皇上,而他似乎——还有鼻息?
“皇上没事,你用不着害怕。”他环住她,低声劝慰着。
事实上,身为太子,他本不该这样搂着父王的昭仪。但当他进到寝宫,看见被压在父王身下。满脸惊惧的她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惊的是父王的突病、震的是她慑人的羹。一瞬间,他仿佛以为自己被她摄去了心魂。
纵使在惊惧中,她仍美得足以撼动人心。刹那间,地突然明白,原来,她就是父王亲自册封为昭仪的叶冰芯。
他旋即翻过父王的身子、召来太医。在众人赶到之前,他将她裹上一层厚毯,遮掩住她全裸的胴体。
完美无暇。他深深吸气。
即便在慌乱间,他仍无法将映入他眼帘的那一刻自心中抹去。她几乎是他心中所有完美形象的结合。他更没有料到,她的出现,竟会在他心中掀起轩然波涛。然而,这样一个女子,却是父王的昭仪、将伴随父王殉葬的女人!
他紧搂住她,试图安抚她的恐惧。她惊颤得像只受伤的鸟儿,仿佛一放开她,她就要飞走或死去似的。
令他惊异的是,在这样时请况中,她却没有掉泪。甚至连一滴泪珠都未曾在她的眼眶中出现,这样的勇气令他心疼。
“太医,你们看了这么久,皇上他究竟怎么样了?”他起身,却舍不得放开她,径自将她拦腰抱在胸前。
太医们散开,空出一个位子让他走近:“回太子的话,皇上他……气脉甚虚,臣等担心……”为首的太医转身向她,“微臣斗胆请问昭仪,皇上在和昭仪……行周公之礼时,是否有何异状?”
太子?他是太子?!听见太医们的称呼,她倏地抬头。眼前这个如神祗般俊挺的男人,竟是当今太子?!她全然无法想象,这令她心安的男子和躺在床榻上的老人,竟有如此深的血缘。
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太医的话。
这儿是皇宫大内,她将要说的话,事关皇上的生死,若答错一句,就是天大的灾祸筹着她。死,她并不怕,但她怕极了牵连家人。
想到此,她一双眼不自觉地搜寻着他的身影,寻求援助。
“你照实回答就是了。”他找着了她,回应了她无言的请求。
短短的一句话,却恍如一颗定心丸似的,令她渐渐恢复原有的冷静。只是,身上的药性未退,仍不时地干扰着她,她的思绪始终无法全然清楚。
“皇上他正要……我是说……还没……”她发现,这样的话实难以启齿。
李焰转向雪白的床榻,上面没有沾染一丝血迹,也就是说,父王在占有她的身子之前,就已经出事了。
突然,他竟有一股不该有的释然,而这样的心绪,他却隐藏得极好,“够了,继续说下去。”
他的话,免除了她的尴尬。
她感激地望向他,深吸口气才又继续道:“皇上不知为何,突然发出痛苦的声音,吸气的声音好沉、好急,然后……他的手紧紧按住胸口,突然间,整个人瘫倒在我身上,怎么也推不醒……”她设法将所有的细节说得完整。
事实上,不知为何,让他知道她仍是清白之躯,令她觉得安心。但为着什么?她仍不及细想。
“心绞痛?”一名太医,惊呼出声:“天哪!是心绞痛!”
“没错!瞧这情景,应该是心绞痛没错!”其他数名太医像是终于发现了病因,纷纷点头,却有旋即摇头。
“既然知道了病因,还不快对症下药。你们点头摇头又是什么意思?”李焰皱眉,对太医们迟迟无法定案的情况有着极度的不满。
“启禀太子,心绞痛这病……无药可医……”
“什么——”他低吼,“你们这群庸医,什么叫作无药可医?”
为首的太医上前道:“太子请息怒,皇上年事已高,这心绞痛怕是潜藏已久,如今因……”太医瞥了她一眼,“因刺激太大而发病,只怕,药石罔然……臣等实无能为力,请太子恕罪。”
他一双眼扫过所有人:“无能为力?”
所有的太医全都垂下了头。
半胁,他才又开口:“还有……多久?”望向床榻上的父亲,他的声音有着明显的沉痛和压抑。
“禀太子,臣等只怕皇上……过不了今晚……”
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皇上——过不了今晚?!
老天!这原本是她所期望的。但她却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的死,竟是——与她有关!
“小……冰芯……”皇上微弱的声音突然自床榻上传来。
“皇上?!”
“父王?!”
所有的人都凑上前去,除了她。
“朕……不甘心……”皇上断断续续地道,“不……甘心哪!”
难道,这会是他的报应?躺在龙床上,胸口的闷痛令他呼吸困难。他知道自己老了,但离死,应还有一段时日。他本想抱着醇酒美人享受余生,却万万没料到,他亲选的美人竟成了他的催命符。
而他甚至根本还没得到她!
昏寐间,太医的话传进他耳中,纵不能言语,他却听得一清二楚。也就是那份不甘,让他拼了命也要再活回来。他还没宠幸过他的昭仪和三十五名才人,他的灵塔,差一些些时日就要竣工了。他要在最后一刻,带着他所有的一切,进到他的冥宫之中。
但,不是现在。
“父王——”察觉父亲的心思,他不禁为父王感至悲哀。一国之君,最后剩下的,就是不甘心吗?难道身为帝王,他拥有的还不够?
“焰……儿……”听见儿子的声音,老皇帝想起了已逝的皇后。他最钟爱的后妃啊,他继承人的母亲。在他的记忆中,她始终是那么美、那么温柔、那么——善良!
突然他惊觉——他的爱妃,会不会因为他坚持活人殉葬而对他生气?她是那么善良,他知道她不会愿意他这么做的。但——如果死后,他见不到她,没有她的陪伴,冥宫千年,岂不太过孤单,他的王后不会舍得他孤单的吧……
恍惚间,一道金光出现在他面前,仿佛,金光中,他绝美的王后在向他微笑招手:“爱妻,是你陪我来了吗?”他低喃。
她这是在告诉他,她会陪他,不让他找人陪葬?他伸出手,想握住妻子的手。
“父王,你——”听见父亲的低喃,他知道时候就快到了。
金光陡然消失,他的手就停在半空:“焰儿,你的母后要来接朕了。”他缓缓低话,脸上的神情却是出奇地沉静,“不要殉葬,都不要了。”
“父王!”李焰悲喜交加。这是他所认得的父王。
“朕……”突然,老皇帝的脸瞥向一旁,一双无神的眼竟迸出精光,“她!除了她之外……”如果到时,他的爱妻没来接他,至少,他还有一个小冰芯。
李焰猛地回头,却发现她脸上的血色在瞬间尽失。
“父王!你已决定不要殉葬,为什么——”不能是她、不会是她!他激动地握住父亲的手,“请父王收回成命!”
否则,就由他改变这个决定!
“李焰!”老皇帝反手握住儿子的手,力道之大,让人根本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将死之人,“惟有她……朕的小昭仪……”他朝她伸出另一手,“不要轻易……改变联的遗令,三十六人……剩一人……就算是要她……为联偿命也是……应该……”话还来不及说完,老皇帝的手已经颓然垂下。
“先皇殡天——”太医上前按住脉搏,宣布了老皇帝的死讯。
丧钟,在皇宫大内回响,哀悼的,是大唐皇帝的死。
但听在她耳里,却也仿佛是为她所敲响。
黑。
无边的黑暗笼罩住她。
偌大的冥宫中,黑暗的地底下,只有大唐帝王的尸身与冰冷的她,而他们甚至连一把烛火也不肯留给她。
她紧紧地缩成一团,似乎这样,可以让她不至于太过寒冷。但地底的冷气,却毫不留情地自脚底窜至她周身。
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光,他们什么都没留下,很快的,也会没有空气了吧。当冥宫大门关起的那一刹那,她竟似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会是什么样的死法呢?饿死冻死、窒息,还是,因恐惧而死?
大唐开国以来,她是头一个为帝王殉葬的妃子——甚至,是有名无实的妃子。约莫,也会是最后一个吧!希望李焰,那个出现在她生命中却旋即消失的大唐新主,会是不同于他父亲的贤君。
应该会是吧!想起他曾带给她的短暂温暖,她已冰凉的身子也仿佛多了一丝暖意。
新主即位的大殿之上,曾有那么一刻,她还以为他会救她。但,实在是她太痴心妄想了。她等于间接害死了皇上,他若不恨她、不罪及她的家人,就已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