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咱们收队!”李捕头一声令下,整队离开。
望着官差的背影,众人觉得无趣,也随之渐渐散去。
剩下的,只有叶舞秋、文若儒和家仆阿福。
“呼”舞秋松了一口气。她差点就要葬身京城了。要不是他--“大人,”她抬眼,晶亮的黑眸里写满了崇拜。“受人点滴,自当涌泉以报,恩公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叶舞秋日后定当回报。”
他忍不住微微皱眉。
听她叫这一声恩公,他便知道事情不妙。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他将白玉扇插人腰间,扶起她的臂膀“这思公……称不上。”顺道替她提起了食篮,放人她怀中。
她接过,身子却不由得晃了一下。却同时惊讶地发现他拉住她的手,有着不同于他文质外表的力道。这篮子这么沉?她还得用双手抱着才成呢,怎么瞧他文文弱弱的,却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地把篮子提起来。看来,他是真人不露相。
“阿福,咱们走。”文若儒开口,一把白玉扇潇洒地抖开。
从方才至今,他管的闲事已经够多了。就算对她再好奇、再有兴趣,也不想替自己找麻烦。从她的反应看来,他知道她必仍有事相求,若再继续让她纠缠下去,只怕要惹上一身麻烦。
“叶姑娘,京城人心不比乡间,你找着了人,还是快回乡去吧!在下告辞。”他收扇,轻轻一揖,旋即潇洒地离开。
“唉,等等我啊--”她愣了一愣,一手抱着提篮,一手拉起裙摆,急忙地跟上前去。她怎么可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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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公!恩公!”
他走得越急,她在后头跟得越紧。
瞧这人心眼少心肠软,连临走都还要叮嘱她几句,她要是不赖定他,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在这京城里,她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有个靠山才行,就是他了。更何况,他还是座了不得的“大”山呢!
“大……少爷,那姑娘还在后头跟着呢!”阿福边走边回头道。“还是,要不要我去打发她走?”
“用不着理她。”他大步前进。“久了,她自己无趣就会离开了。”自他有记忆以来,身旁总是围着一群女人,说他不爱女子,倒也不真,只是眼前,她的美竟令他心动。对他来说,这便代表了麻烦,而他现在最不需要的,正是麻烦。
“恩公!恩--公--”她在后头跑着,有些乏,也有些恼了。
怎么每个男人都要躲她?
想来她生得也算花容月貌,个性更是活泼可爱,清泉镇上,谁不爱护她几句,可偏偏,杨羽见她像见着了债主似的,而眼前这个“恩公”,更是跑得比什么都还要快,难不成,她真有这么可怕?“唉哟--”她突然跌扑在地,手上提篮里的银两也跟着洒了一地。
文若儒停下了脚步。
“呜……好疼、好疼,呜……”她捂住脸,嘤嘤啜泣起来。“姐姐,你在哪儿,舞秋好惨哪--呜--”
这番话,让他忍不住慢下了脚步。
“老天爷!你太狠心了,让我一个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差点死了,现在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却又被人嫌弃……呜……还受了伤……呜……”
他终于停下,仰天叹了口气,只得旋开步子回到她身边,弯身蹲下察看。“你怎么样了?”
“好疼……”她抱住脚踝。
苦肉汁,百试必灵!她暗暗吐了吐舌头。
“大少爷,这让小的来就可以了。”阿福连忙跟着蹲下,想察看姑娘的伤势。
“看样子,应该是扭伤腿了。”他伸手要去碰。
“喂--”舞秋有些急了,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阿福!”文若儒皱眉,厉声制止,一手格开阿福,逞自按上了她的脚踝。
“这儿疼吗?”
阿福愣在当场。
“不……”舞秋摇摇头,一张粉颊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虽然,假装跌倒的是她,可生平第一次,她被个男人按住了脚踝,她有些不知所措,现在要抽腿,也太迟了些。
“还是这儿疼?”他的一双大手按住的地方雪白粉嫩,柔滑的肤触,令得他有些心猿意马。但奇怪的是,他却看不出她究竟是伤了哪里。
“你……你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好了。”她幽幽地垂下眼睛。“我也只是想报恩公的大恩大德,谁知道,恩公却不领情。呜呜……”她吸了吸鼻子。“我还是自已留在这儿,等找着姐姐我就走;要是没找着,方才也有人说了,愿意娶我做小,人浮于世,我一个女人也只得认了。”
文若儒蹙眉。她想嫁人做小?
“你尚未成亲?”他开口问。不可否认,得知这样的消息,他竟有些许的欣喜。可欣喜……不该是他有的态度。
另一方面令他疑惑的是--一既符合秀女资格,又未曾成亲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
“我……是……啊,那又怎么样?”她有些支吾。她跟杨羽也不算是成亲吧?反正人在京城,她怎么说都不会有人揭穿她;而且--下意识里,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太多。
“家住哪里?”他的神色凝重。
“我家--哎哟!我的脚好疼!”她抱住脚踝,珍珠大的泪滴一串串流下。“疼--”她咬住下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不知怎地,他竟党心上一紧。“真伤得这么重?”他皱眉,一弯身,将她整个儿拦腰抱起。“阿福,回府去!”他不能任她一个弱女子留在这儿。
“啊!”她惊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着了。他怎么--”瞬间,她的心跳加速,在他坚实的胸前,她可以感受到他近乎灼热的体温,和环绕住她的臂膀。
他--“大人!府里--”阿福犹豫着。这姑娘来路不明,这么轻易就将她带回府里,不会有事吗?大人向来有女人缘,这是谁都知道的,可今天,他头一回见到大人会主动抱一个女人。
瞧大人这不同于平日的反应,他知道肯定是阻止不了的。
谁要人家生得这么如花似玉呢!别说大人,就是他阿福也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只是,这样真的妥当吗?
“我先带她回府,你到城里去请个大夫,随后赶到。”文若儒下令,大踏着步伐往丞相府前进。
“大人,那太夫人那儿……”
“改天再去。”他丢下一句话,抱着她迈开步子离开。
她的心跳如擂鼓。男人,都像他这样强壮吗?纵使抱住她,他脚下的速度仍不曾稍歇,而他胸前传来的心跳,却是稳定而强健。她不由自主地靠上前去,偎进他的颈窝。
好舒服……她忍不住轻声呻吟着,像只渴睡的小猫。
他一震,却未停下脚步。
“啊!篮子!”不知经过多久,她突然想起,她装满银两的食篮竟给忘在街心了!“等等!我忘了拿我的篮子了!”她拍打着他,要他放她下来。“快!快让我下去,我要去找我的银子。”
“用不着回去了。”文若儒并没有放下她,只是说出他的决定。
丢在街心的银两,现在自不可能还在。
“可是--”她本想申辩,但想想,的确是回去也没用了。呜!她突觉一阵心痛。那篮里,可是她辛辛苦苦嫌来的钱哪--
第三章
“怎么样?”西厢房里,文若儒气定神闲地开口。但不留点神,旁人很难听出他话语里藏着的关切。
“回相爷的话……”请来的大夫许久未作声,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皱眉道:“叶姑娘这伤……”
“如何?”
“大人,恕小的医术不精,叶姑娘虽然疼痛难当,但小人实在……无法看出究竟是伤了哪里……”大夫一脸为难。事实上--他根本看不出她受了伤。这若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怪病,便是她--根本没病没痛。但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生怕一个误诊,坏了他的招牌。
舞秋躺卧在床榻上,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识有那颤动着的眼睫,泄漏出她的心思。
大夫你就行行好吧!可别把我揭穿了,否则要我上哪儿去找人帮我找姐姐--她暗自祷告,祈求老天爷能长眼。
“看不出来?”文若儒疑窦顿起。
他还以为是他的医术退步了,但连城里最知名的大夫都诊断不出,这样看来,就不是这个问题了……
“要不这样吧!”大夫犹疑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开口道:“我开几帖药让叶姑娘试试,至少替她补补身子、调养调养,方才我看叶姑娘的脉象,脉虚不实,本来这应该是饿了许久的穷人家才会有的情况,但丞相府中,吃食必定不缺,所以小人在想……叶姑娘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怎么的,有几天吃不下饭了吗?”
舞秋倏地抬眼。这大夫这么厉害,连她好几天没吃饭也瞧得出来?啧!什么饿了许久的穷人家才有的情况,她也不过是被狠狠地饿了三、五天罢了!
文若儒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却又不愿说出真相,让她失了面子,于是开口道:“大夫好医术,她的确是几天‘吃不下’饭了。”瞧她的表情,像是怕极了他把真相说出来,这令他不禁想对她摇头。
真不知她怎会如此不经考虑便一个人出门,世道险恶,没遇上匪徒算是她好运了!
“可奇怪的是……”大夫示意舞秋伸出手,再次替她把了把脉。“既吃不下饭,却又为何会有暴饮暴食的气瘀之象……”
舞秋顿时抽回手,一张脸胀得通红。“我……我就是喜欢饿一顿、饱一顿、暴饮暴食不行吗?”不给看了,连她吃那一篮子的美食都让他瞧出来,再看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又有什么丢脸事被发现。
这又不是她愿意的,想起当时连一口馒头都可以惹出事的窘状,她恨不得突然失忆,把那些糗事全都忘掉。
偏偏这会儿大夫还不停地提起,惹得她一口气憋在胸前,上不去下不来,难过得要命。
“这--”大夫一愣。“对身体……不好吧?”
“哼!”舞秋别过脸,不想理他。
“大夫,就依您说的做吧!”文若儒见情况不对,开口打了围场。“我让阿福跟您到药铺抓药去,阿福--”
“小的在。”
“替我送大夫。”
厢房里,又只剩下他和她。
他缓缓落坐,“啪”地一声撑开扇子,一派自在地扇将起来。良久,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面带微笑地望着她。
刚开始,她还生着闷气,但久了,却觉得怪怪的。怎么他就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净盯着她瞧?生平头一回,她被一个大男人这样盯着瞧,只觉心上扑通、扑通地跳。
她摸摸头、摸摸脸、顺顺身上的衣裳。似乎看不出自己身上有哪儿不对。
这就奇了,那他究竟在看什么?该不会是--觉得她美?看得出神了?
或是他--迷上她了?还是……
“你在看什么?”她终于忍不住发难。
文若儒停下了扇子,脸上仍带着笑意。“问我在看什么?我在看……”他扬了扬眉。“说谎的人,怎么都……不会脸红?”
“我--你--”一张俏脸在瞬间胀得通红。“谁说我说谎来着!”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盯着她瞧竟是为了取笑她!这让她既羞又恼,羞的是她的谎言让他给揭穿了;恼的是,她竟还以为他瞧着她,是因为被她的美貌所吸引。
还好他不知道她是这样想的,否则,她宁可找个地洞钻进去,死了算了。
“谁?”他笑。“谁说你说谎来着?”他故作惊讶。“你说谎了吗?”
“我……我只是……”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谎,她干脆决定用老计谋“我只是不想一个人留在大街上……”眨眨眼,她的眼眶开始变得湿润一打清泉镇到这儿来的一路,我一直是一个人,好不容易……有像文大哥你这样的好人肯帮我……”她垂下眼睫,任盈眶的泪水轻轻滑落。“你要是也赶我走,我走就是了。”说完,地抽噎着下床。
他却皱起了眉心。“我说了要赶你走吗?”
她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稍停。“我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没关系,我叶舞秋也不是个要死赖着别人的人,用不着你开口,我自己会走。”她笔直地走到门边,却停了下来。
不叫她?他当真不叫住她?
不会吧,她演得还不够逼真吗?
可恶!再等下去便要穿帮了。她咬牙,硬是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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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房门应声被关上。
叶舞秋愣在当场。他当真要赶她走?她气得在门前跺脚,却又找不到什么好理由让自己回去。
进了丞相府,离皇宫还会远吗?可偏偏她算错了一步,却在这儿进退不得了。
没良心的人!她偷偷朝屋内瞄了瞄,烛火映出的人影仍坐在桌前,一点动作都没有。“惨了。”她咬住食指。
难道她真就这样离开,断了自他这儿找姐姐的长线?瞧这丞相府都已经门禁森严、出人困难,更别说是皇宫大内了。“不成。”她得回头才行。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怕什么!
打定了主意,她转头就要拉开房门。
“你找我吗?”熟悉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
嗯?她一怔,猛地回头。
“你叫?”只见他轻松地坐在树下的石桌前,手里还拿着一壶酒。“你怎么--?”舞秋瞪大了眼。
他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今晚夜色真美,若配上一壶酒、再加上美人起舞,那就更美了。”他仰头,喝下一口酒。
舞秋忍不住眯起眼。
她是不是看错人了?本来,她以为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可现在她却不这么觉得了。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老觉得他在捉弄她,而且乐在其中?
“我要走了,你别挡在这儿。”她赌气。
“是吗?”他扇了扇扇子。“月色美,夜也深,这表示,很多不该出来的东西,都在这时候出来了。”他抬眼望住她。
不知何时开始,他竟发现,逗弄她竟也成了一种乐趣。他喜欢她的笑容,更喜欢她生气时的模样。仿佛,她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那样容易让人勾起她的激奋。
“什……什么不该出……来的东西……”她顿时心慌意乱起来。他指的,该不会是“那个”吧?
他笑笑,没有回答。“喝杯酒吧!”他举起酒杯。“要不,跳支舞?”他很难忘记,今早在城郊看到的绝色舞姿。
“跳!跳你个--”突然,她改变了主意,朝着他一笑道:“要看我跳舞可以,拿条件来交换。”
“条件交换?”他轻笑。“这儿是丞相府,我是这儿的主人,你跟我谈条件?还是以一支舞?”
她一个侧身,以近似舞动的姿态靠近他,一只水袖勾上了他的颈颊,“要不要……看过再说?”她笑,笑容极尽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