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倒抽口气。
她还真是个好学生——如果这是色诱的话。
“就这样?”他摇头,暗自调整呼吸。
“干什么!我要睡觉,关你什么事!”不知为何,她对他那若有所指的摇头和啧啧声感到非常生气。似乎,里面包含着对她的贬抑,这令她不悦。
“这么轻易就投降了?”他挑起一道浓眉,“这真不像我所认识的骆千云。”他发觉,她似乎察觉了些什么,他不想让她逃开。
她深吸口气,顺过呼吸;“不要脸的假冰块!”她决定对他改变称呼,“你最好弄清楚,这里不是你的战场,我也不是你的俘虏,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会大叫,把整个坊里的人全都叫出来!”她祭出最后的武器,“你不要逼我。”
他笑:“我不反对。只不过,如果大家误会那是你欢愉的尖叫,我怕你会觉得不好意思。”
她气得发抖,一鼓作气推开他的胸膛,膝上一提,狠狠地往他的鼠蹊部撞过去——
“该死!”一声足以撼动小屋的低吼自他紧闭的牙关间进出。他弯下腰,脸色发白。
这样的反应让她忍不住后退,直贴在木墙上。
有……有这么痛吗?她张口结舌。
“你……还好吧?”她有些担心地问,却不敢靠近他。
他弯腰,一手撑在墙上,半天无法说话。待缓过一口气,他抬起头来看她:“你觉得我看起来像‘还好’的样子吗?”他咬牙,额上布着一层细汗。
看起来——似乎真的很痛的样子,她咬住下唇:“需不需要我……帮忙?”’她稍稍靠近了些。
“帮忙?”他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好……好吧!”她后退,“既然不需要帮忙,那我睡觉好了。”说完,一溜烟就钻进她原就铺好的毯子里,连头都埋得不见影子。
瞪着她半晌,他才叹息。
谁要他找上了这样的女人!
不过,他仍是微笑。纵然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中,她仍是替他铺好了被毯。
这表示什么呢?望着蜷缩在角落的小身影,他似若有所思。
* * * 如果她想继续胡闹的话,他绝不奉陪。
一句话不说,他和衣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女人,真是他见过最麻烦的东西!他合上眼。胸臆间充塞的却尽是她温润的体香。
良久——
久到以为她睡着了,突然,她却以极小的声音问道:“你今晚上哪儿去了?”
“你没睡?”他有些讶异。
干脆,她翻过来,半撑起身子面对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而他,仍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望她:“而你还欠我一个道歉。”
她僵在当场。
“我为什么要道歉!”明明错的就是他。可她心知肚明,无论谁对谁错。她都不该“那样”对待他。
他挑眉,一句话不说,只是望着她。
“好吧,算是我不对。”她无法忍受良心的谴责,毕竟,她似乎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我不应该……”她瞥向他的鼠蹊部,旋即收回了视线,“它看起来,应该……还好吧?”虽然被衣裳遮住,可看他的样子,像是已经恢复了大半,应该不至于很严重才对。
“嗯哼,如果你说的‘还好’,是不至于造成永久性伤害的话……”他垂下眼既看了看,“它是还好。”他语带嘲讽。
她那一记,让他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幸好,已不似刚才那样难以忍受。
“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她恼羞成怒。
“我希望?”他望进她的眼。他可以得到他的希望吗?“我希望,你属于我。”
属于?骆千云缓缓坐起。
他希望她属于他?“你,以什么资格这么要求我?”不是气愤、也不是质询,只是,提出她内心的疑问。
他视她为什么?
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一个慰藉他旅途寂寥的女人?还是——他尊重,并爱怜的女人?
在方才的沉默间,她不由自主地思索着她与宗凯之间的感情。回忆过去的点滴,似乎,不,应该是说,她竟发现,宗凯从来未曾真正爱过她;而她,也不爱宗凯。
兄妹之情是他们之间推一的联系,并不是男女之爱。
而这样明显的事实,他们两人竟从未发现?
或是.只有她自己未曾发现?忆起订亲时宗凯脸上的犹豫,她当时还以为那是因为羞赧。
她不想也不愿承认冰块说中了事实。
但至少,宗凯懂得尊重她。
“资格?”他对她的问题不解。他要求她?不,她根本就属于他。
她死心了。
从他的回答和脸上的神情,她就已经可以确定,他根本从未考虑过他们之间的问题。
纵然清楚,但她的心仍忍不住隐隐作痛,像是被人狠狠割了一刀。
“没什么。”她主动结束这个话题。如果他从未考虑,又何必多谈,“我只是要跟你说清楚。昨夜……一切……都是个错误。”她咬住唇瓣,“我希望,这个错误不会再犯。”
从现在起,她要与他断得干干净净。
“错误?!他几近震怒,捉住她的双肩。她竟将他与她之间的一切视为错误?!
她皱眉:“夜深了,你一定要这样吼吗?”该生气的应该是她,他又何必震怒,“而且,我只是问你今晚去了哪里,你别答非所问。”
他一把捉过她:“我不允许你这样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他警告她。她将他看作什么了,“喜欢答非所问的是你!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在我今晚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而且,我们不需要一次讨论两个问题,尤其其中一个根本不需要讨论1”他极为不悦。
‘好吧,我同意一次一个问题。”她点头,“那么,你今晚去了哪里?”她再一次问。
他忍不住咬牙。问的是她、逃避的也是她,她从来不敢正视他们之间的感情:“李金富的宅院。”
“李金富?!”这是她未曾料到的答案,她大惊失色,“你到那儿去做什么!这么危险的事,难道不怕被他发现,万一你要是让他给捉住了,要我怎么救你!’”她光是想,一颗心就要跳出胸口。
“一次一个问题”他提醒她,“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
看来,她对他仍不够有信心。以李金富那群乌合之众,能奈他何?不过,对于她的关心,他露出些许微笑。
“你——”她气,却无话可说。
“为什么是个错误?”他问。
她抬起眼:“要不,你怎么形容?”她反问。
一时半刻,他被她的问题困住了。
他确实不知该怎么形容。
因为,他从不认为有这样的必要,他早已认定地。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她要称昨夜是个错误,而且绝不再犯的话……那么,他绝对会确保这个“错误’继续下去。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反问,“以问题回答问题,很聪明,但也很不明智。”
“你……”她沉默。为什么是个错误?因为它不会有结果,所以,根本不应该开始;既然开始,它就是个必须被修正的错误——但这话她却说不出口,“因为我是个订过亲的女人,不该与任何男人有牵扯,而且我也不想再嫁。”
“我不是‘任何’男人。”他扬眉,“所以,你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有所保障?”原来,她比他所认识的她更在乎名分。
她担心自己不能嫁给他?这从来不是她担心的问题。
“你胡说!”她激动起来,仿怫内心的想法被识破,令她觉得难过。
他微笑。
激动表示她在意;非常激动,表示他说中了她的想法。
“我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的确很难,难以形容。”他凑近她,眼底闪着奇异的光芒,“但我绝不会将这视为错误。”
“很显然它是。”她看出他的意图,却没有抗拒。
她的身体,无法听从她的心。
他摇头,当作是回答,然后轻轻地,他的薄唇覆上她:“这样甜美的应,就算是错误,也是个美丽的错误。”他辞吮着她的唇辩,轻轻拉扯。
她呻吟,极力维持着清醒的思绪:“你不可以……啊……”
接下来的话语,悉数被他落下的吻所吞没。
第九章
他们是一对再完美不过的伴侣——
在夜晚、在床第间。
天明,她又陷入痛苦及悔恨中。她明知这样的错误不该再犯,但她却无法抗拒他。
她枕在他的臂上,整个人埋在他坚实的胸前,留恋昨夜的温存。每多相处一天,她就多爱他一些。
爱——老天,这是什么样的字眼?
只因为他仍在沉睡,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望着他如孩童般的睡颜,她的心怦怦然。
这样一个男人,足以令所有女人心碎。她相信,他能轻易就摇获女人的心,而他的心,却是如此难以掌握、纵使她就躺在他身边,她却觉得他离她是那么地近,却又那么地远。
锦绣访就快重建完成了。
他曾说,在没帮她把锦绣访重建之前,他是不会离开的。所以,再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地而去。这样的念头让她警醒。
她倏地起身。离开他!她告诉自己。在她还能离得开他的时候,否则,就来不及了!
几乎就在她起身的同时,一只铁臂紧扣住她的纤腰,硬将她拉回他身边:“你要上哪儿去?又想不告而别吗?”他半侧着身,以低沉的声音问。
她如受震颤,感受到自腰际、背后传来的体温。
“我……放开我……”她的声音微弱,丝毫不具说服力。
“天还没全亮呢,这种时候,你想上哪儿去?”他的鼻尖在她颈后摩攀,引起她一阵轻额。
“我得……准备早膳,还要去看看锦绣访施工的进度……”她挣扎着,却不见大道。
“早膳,可以慢点吃。”他一个使劲,自背后环住她的纤腰,让她整个儿贴紧地,自上到下。他们两人就像两支汤匙般完全密合,毫无一丝缝隙.“施工的进度,我可以掌握。”
她忍不住倒抽了口气:“天……已经亮了!”感受到他明显的意图,她不敢相信他越来越大胆。
“嗯哼!”他吸摄着她的发香,一只大手托上她坚挺浑贺的胸脯,“所以?”
“所以……响……老天!”她闭上眼,无法承受更多。
为什么,他只要一撩拨,就足以引发她这许多反应。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对她造成影响。
“所以,天就让它亮吧……”他附在她耳边低语。
他永远都要不够她!
如果,要她现在就答应嫁给她,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绝不可能给他想要的答案。是以,他作了决定——他必须让她自己认清,嫁给他是必然的结果。
* * * 锦绣坊竣工。
不过数天,在众人夜以继日的赶工下,锦绣坊已具备了原来的规模。接下来,就是尽快让它能重新开张,让大伙恢复以往平静的生活。
“云姐,锦绣访是重建了,织染所需的器材,能做的也做好了,可……咱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买布疋和针线了……”小陈清点着坊里能用的东西,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她的心一惊:“我给你的钱都花完了?”
为着到京城去,她身上带了不少银两。也因为有这些银两,才足以供给坊里上下数十人这些天的吃住粮食,还重新来买了些织染的器具。但她没想到,这些钱会这么快就没了?!
小陈点点头:“整个锦绣访烧得几乎一点不剩,所以……这里是锦绣访的账册,云姐你——”
她挥挥手,没让他再说下去:“用不着看账册,我知道了。这些钱,我会想办法。”平日,她在城里与那些富家夫人、千金都有往来,如果上门借贷,以她的声誉,应该不至于有问题才对。
“可云姐,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小陈忧心忡忡,“你要上哪儿去想办法?”
“这……”她有些懊恼,当初若早点想到写信请水柔帮忙,救兵恐怕早已经到了,“总有办法的。”
可现在,便是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水柔……她和那贲虎将军的婚宴,应该已经举行过了吧。就不知,水柔会不会因为她没能及时赶到而生气?不,她摇摇头。不会的,水柔是那么善良明理的人,她若知道锦绣坊发生这么大的事,一定会比她更难过。对!她突然燃起希望——说不定,水柔会派人来帮她!
这样一想,原先阴郁的心情,现在又充满了希望:“有了,我上林夫人那儿借去!”
“林夫人?”小陈错愕。
“对,就上她那儿去!”她兴奋地握拳,“小陈你在这儿打理打理,我会赶得及在傍晚回来的。”
好主意。那么,她就先上林家夫人那儿借贷,只要有钱买布疋,无论水柔来不来派人来,她都可以自己把那些钱还清。
就是这个主意!
‘云姐——”小陈还来不及叫住她,她就已经转身走出了大门。
幸好马房里还剩下她和冰块骑的两匹马,否则要进城里,还真有点麻烦呢。
* * * “你上哪儿去?”
骆干云才出门口没多远,正要走向马房便被张弘毅给叫住。
她停下,头也不回地径自替马儿上鞍:“城里。”
他上前,自身后接下她手边的工作命令道:“等我把手边剩下的工作处理好。”
“我没有要你跟我一块儿去。”她抬头,高度恰好碰着他的下巴,“你用不着跟着我。”事实上,她不想再让更多人看见他跟她在一起;虽然,已经有够多人知道他是她的男人了。
“我没有要跟着你。”他一手摸着吃痛的下巴,一手握住马缰,“而是要带你去。”
她自他手中要抢回缰绳,却不成功:“我自己知道路,而且肯定比你还要清楚,用不着你带,再说、我向来都是自己一个人进城,不麻烦你了。”
“这与麻不麻烦无关。”他双臂环胸,而马缰就握在他的手中,“李金富的事还没解决,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门。”
她皱眉,企图扳开他的手,未果:干脆转身替另一匹马上鞍:“这些天都没见他半个人影,想必是他不敢再来了。若要成天担心他会不会出来捣乱,事情岂不全都办不成了?更何况,我的事不能等。”她辩驳。
“就算没有李金富,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他不容拒绝,将她放上马背的马辔取下。
她宣告放弃了,内心却为他全然的保护和占有而震动。他总是这样待她,她就快要变得少不了他了。
过不了多久,他就要离开这里,回到他的将军府;或许,若再不把握与他相处的机会,只怕将来再不会见到他。想到这里,她不禁黯然神伤。
事实上,每一个销魂的夜晚,他们都不曾浪费过,一想及此,她的脸不禁徽赧。没错,他们是夜里契合的伴侣,而现在,她再不想浪费与他相处的每一个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