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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的家务事 page 6 作者:李葳

  “哎哟!”

  “让开,别挡路。”挥汗如雨的少年,个头和宝儿差不多。

  “明明是你撞上我的。’宝儿不悦地瞪着对方。

  “你瞎了眼睛,没看到我扛这么重的东西,哪还看得到前头的路,你自己才该小心点,快快闪开吧!”少年将油桶扛到了角落放下后,喘口大气,回头来跟宝儿理论。

  “撞到我连句对不起也不会说,没教养的东西。”宝儿蹙眉,心想:要是你知道我是堂堂宋家大小姐,看你还敢如此大声说话吗?

  “教养?那种东西能当饭吃吗?让开、让开,我忙得很,没空和你讲这种无聊事。”

  “无聊!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少年回了她一个“你很无聊”的表情,绕过她,准备继续去做他的工作,宝儿正在气头上,追了过去,大叫着:“你给我等一下,我可是——唔?”

  后头一双大掌捂住了宝儿的嘴,宝儿听到头顶上的沉稳男音说:“去忙你的吧,小狗子。不必理他。”

  “是,总管。”少年得意地朝宝儿扮扮鬼脸,吐吐舌头,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这下子宝儿的怒火全都移转到襄茗樵的身上,一等他移开了手,她立刻朝他骂道:“你看你,都是你害的,为什么要中途出来捣乱,要不是你,我就可以好好教训一下那个——”

  “小宝子!’城严而低沉的嗓音一喝,襄茗樵竟在她的额头上弹一爆栗说:“注意一下你的身分,大家都在看你了。”

  “噢!”鼓起不满的双颊,好病,宝儿摸摸额头被他弹红的地方,看着左右,的确大家都停下手边的工作,目光一致投注在她身上,她才猛然想起自己伪装的身分——哪有对自家总管大呼小叫的随从。

  “再说,方才是你不对。”

  “我?!”搞什么!她才是撞倒的人耶!

  “这儿是哪里,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油行啊。”把她当三岁小孩子看啊!哼。

  “答得好,卖油的地方,当然是油最重要。方才因为你撞到小狗子,差一点害得我们要白白损失一桶上等麻油,造成莫大损失。要不是小狗子反应快地稳住脚,你已经犯下足以做长工三年也赔不完的错误了。”

  不过是一桶油,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宝儿勉强控制住嘴巴,不回嘴的瞄他一眼。反正她又不是赔不起。

  看到她的表情,襄茗樵沉默了片刻,突然住她的手腕说:“你跟我来。”

  “你要干么?不要拉着我的手啦!”

  她小声地抗议着,企图夺回自己的手,可是不敌他的力气,就这样一路被襄茗樵硬是拖着来到油行的后门处,那儿可以看到许多人正忙碌的由一辆马车上卸下一桶桶的油。

  “小宝子,去取一桶油看看。”当着在场人的面,他大声地说着。

  宝儿讶异地张大嘴巴,她指着自己鼻子。“你,要我去搬!”

  “这是总管命令。”

  卑鄙的东西。明知道她在众人面前不能发作,居然还故意给她难堪。不是她自夸,这辈子她没拿过比筷子还重的东西,他竟敢命令她搬一桶油?宝儿考虑着要不要当场将他革职。

  “连一桶油有多重都不知道,你却是靠这些油卖得的银子过日子,你每吃一口饭,这些兄弟们却得在背后挥汗如雨的搬运这些油到店面去卖,你还不值吗?因此要让你知道方才自己犯下的罪有多重,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也去搬一桶油来试看看。去搬!”

  由于他的表情是那样的严厉,令宝儿难得忘记了反抗心,她咬了咬下唇,脚步沉重地往马车走去。

  工人们虽然让开一条路给她,可是当宝儿的手碰到油桶的时候,便听到——

  “总管,太勉强了,这小鬼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力气,油桶会压垮他的。算了、算了,他已经学到教训了。”

  负责监工的中年汉子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宝儿的肩膀说;“去跟总管道歉,下次别再惹他生气了。别看总管大人平时和蔼可亲,但生起气来可是和夜叉一样啊!”

  “就是说啊,总管。”就连先前和她起冲突的小狗子也哈哈大笑说a“要是他压扁了,麻烦的可是我们。那,刚才真不好意思,我也是,没注意到前头有人,倒门握手言和吧。”

  望着朝自己伸出来的手,宝儿的脸一红。她没想到自己方才那样恶劣的行径,居然会有人愿意出来帮她说话,还是这位与年纪都比自己小的少年,同样的年纪,自己在宽敞的屋子里,享受着众人服侍,把一切视为理所当然,而背后这些人正为生活而勤奋不懈的努力着。

  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襄茗樵,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似在告诉她: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宝儿深吸一口气,抬起下颚说:“我要搬搬看。”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得到,可是她如果不去试一试,她永远也不会明白所谓的“努力”是什么意思。

  “哟!小家伙还挺有骨气的。”工头哈喝着。“那就把最小号的桶子给他搬吧!来,这就一桶。”

  虽说是最小号的,但也是双臂能够勉强合抱的大小,宝儿才将它抱起就为它的重量吃了一惊,而那少年所扛的起码是这个的两倍大小……“唔!唔唔!”

  拖着它,吃重地走了两步路,别说要掌握方向了,颠起的脚步眼看就要跌倒,宝儿使出吃奶的力气企图直起膝盖——突然间,身子一轻。

  奥茗樵大手一提,将她手中的油桶抱了过去,说:“这样就行了。”

  “我可以的!”

  “你还不懂吗?逞强也要看地方、时候,你的勉强只会造成众人的不便。”三两下就打回票的襄茗樵,一扬眉说:“我也没有一整下午的时间,等你用乌龟的速度搬完这桶油。走吧!”

  和她歪歪倒倒截然不同的,他轻易地就抱起油桶往回头路走,那样子就像个习于体力劳动的人。一直到这一刻为止,宝儿都只当他是个出张嘴巴,指挥他人做东做西的“管家”而已,但亲眼目睹这一幕,以及众人眼中对他的钦佩,宝儿胸中深深地悸动着。

  也许。宝儿默默地,不再以敌意的眼光,而是以另一种崭新的角度看着他:襄茗樵并非自己一面倒的偏见里所设定的,一个集恶劣于一身的卑鄙小人。

  第四章

  “累死了。”

  一回到自己闺房,换下那套衣裳,宝儿整个人仆倒在柔软如云的棉被上,彻底投降,动都不想动。谁在这时敢要她离开这张床,她一定会和那个人拼命。

  “小姐,膳已经准备好了。”阿秀进来说。

  宝儿懒洋洋地应迟:“我不吃。”她来得连胃口都没了。

  “小姐……不吃晚瞎不好吧?不管有多累,多少都吃一点嘛!”

  “我就是觉得没胃口,不想吃嘛!”翻个身,将棉被拉到头顶,宝儿嚷着说。“出去吧,别再吵我了,让我好好睡一觉。”

  纵使现在天要塌下来,她也不想管,只求能闭上双眼,舒缓疼痛的筋骨,睡它个三天三夜。“喀当!”隐约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宝儿打了个大呵欠,太好了,终于安静下来,呼……

  咦?这儿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喂,你在那边偷懒什么?还不快点工作!工作!工作!”

  马面人身的怪物会讲话,居然还对人挥舞着鞭子?哇!痛死人了!

  “你真是笨手笨脚,像你这样子,要工作到什么时候才能有饭吃?再这样下去,不把这堆盘子洗干净,就不让你吃晚餐喽!”另一厢又逼近一个牛头怪物,同样张着血盆大口对她大呼小叫。

  早知道就不要看,一看顿觉眼前一片黑暗无光,成堆脏盘子一个又一个堆叠得比人还要高哪!

  “这么多的盘子,全都要我一个人洗啊?

  “废话,不叫你洗、要叫准洗?小宝子,快洗,你是我们新来的仆人,专门负责清洗东西的,要是敢弄破半个盘子,你就要罚作一百年的仆役投,明白没有?”

  我是新来的仆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呵。小宝儿,做得如何?”

  出现了,这个男人……他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一身华裳,英挺帅气有如哪家的贵公子,唯独那讨人厌的笑脸一点也没变,用奚落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之后说:“这身仆人装很适合作呢,果然仆人就要有仆人的样子。我看光洗盘子还不够,干脆连这边的衣服也都交给你洗好了,小宝子。”

  这绝对是骗人的,我才不想有什么“仆人的样子”,更不是你这臭襄茗樵的仆人,这一定是我在作梦。干么,你干么靠近来——唔!好高的一座衣服山,哇——倒下来了!

  我会被压死的,哇!不能呼吸了!救人啊!

  救人啊,襄茗樵!

  “哇!”

  大叫着,流了一身冷汗的宝儿由床上惊醒;接着又再次惊叫。

  “你!你!你还想干么?”

  襄茗樵一脸无事地摊开双手。“‘还’?奴才有做了什么吗?我听阿秀说您不想吃饭,有些担心,特别过来探望小姐要不要紧,需不需要大夫过来。可是我一进来就听到小姐的惨叫——怎么,您作噩梦了吗?”

  梦!呼,幸好是场梦。拍着胸口,大大地喘了好几口气,光是回想到梦中的场景,就足以个宝儿周身犯寒,并且余悸犹存的接抖了抖身子。

  “是什么样的噩梦,让小姐这么害怕?”襄茗樵兴致勃勃地一问。

  “唔!”

  她哪能说出梦到自己真成了仆人.并且被一堆的工作压垮……这么丢脸的梦,她打死也说不出口。

  “反正是什么梦都无所谓。又不是真的,才不要你管!”

  见宋宝儿转开的小脸上有丝别扭,襄茗樵微笑地说:“是呵,小的哪有胆子管小姐作什么梦,只不过”

  又来了,又是这种讨人厌的笑容,好像藏了什么秘密的笑话,而且是她宋宝儿闹的笑话。任何人在内心里密关,她宋宝儿都可以装作不知道,独独他的窃笑,她就是无法坐视不管。

  “不过什么?说。”

  挑起一眉,用眼神表明“这可是你要我说的”之后,襄茗樵扬起唇角说:“我一进入小姐的房间,就听到好大一声的‘救命啊,襄茗樵’;所以小的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梦,会让小姐向奴才来救而已。”

  “咳、咳咳咳!”

  那些丢死人的梦呓全被他听见了?!真要命,她在无意识中还说了些什么?老天!

  不行,她一定要想个借口将不利的情势”拗”回来,轮对不能让他以为抓到她的把柄了……说他听错了?不成,一听能知道很假。说他胡扯,故意要臭他的?嗯,这也有点勉强。,哎呀!到底要说什么才好?

  “总之,不论如何奴才还是很高兴的。”在宝儿想到好借口前,襄茗樵却始先一步说。“这应该是小组逐渐信赖奴才的预兆吧?即使在梦中都不忘向奴才求援,也算是个好现象。”

  “你、你不要得意!”宝儿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没有全盘信赖你,作梦中的话不能算数,这是三岁孩子都知道的。”

  “即使不是全盘,但多少有一点吧!”

  他结束这话题,从桌上端来一只餐盘,上头摆着一碗清粥,几碟小菜,里头甚至还有宝儿最爱的红烧狮子头,说;“睡了一觉以后,小姐的体力和胃口应该都恢复不少,应该也饿了吧?这是我让人为小姐留下的,已经热过,可以吃了。”

  这么说来……咕,宝儿的肚子也同步地叫起来……她也不再逞强、客气,接过盘子就立刻大块朵赜了起来。

  好……好好吃喔!第一口送进嘴中,仔细咀嚼后,她感动地快掉泪了,长这么大地头一次感觉到每一口饭、菜都是这么地好吃。她忙着狼吞虎咽,已顾不得什么优雅的吃相了。

  “现在吃的这一餐,不论哪一道菜都很好吃吧?”襄茗樵宛如她肚中蝈虫似的,替宝儿解答说:“过去总从不知道何谓劳苦,自然也就不曾感受到辛勤工作后肚子饿的感受吧!一分付出一分收获,不光指钱财,这种感动也是难得的收获。”

  扒了两口饭,宝地含着筷子有些不高兴地说:“你干脆直说我以前是个大米虫算了,听起来真让人不高兴。好吧,我承认,今天跟你出去一趟,我才晓得以前自己过的日子太舒服.一点也不晓得爹爹和底下的人有多努力、不过那是我的错吗?出生在比普通人要富裕的家里,是我不好吗?”

  “奴才没那么说。”

  “哈,你是没‘说出口’罢了。”

  襄茗樵叹了口气。突然伸手很自然地取下黏在她唇边的饭粒吃掉,说道;“小姐似乎是误会了。”

  因为他的动作太快,宝儿连反击都不能地就脸红了,她张着嘴像金鱼喘气般呆住了。

  可是他都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道:“不是只有付出劳力的工作才能代表一个人的价值。每一个人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位置,在自己的位置上尽职地做好分内工作,才是重点。”

  为什么他还能摆出这种正经八百的睑,他知道刚刚他做了什么吗?他吃了她脸上的饭粒耶!那上头说不定还有她的口水……这个、这个天杀的、厚脸皮的家伙!

  “小姐有属于小姐的位置,您要是看不清这一点,才真叫失格了。”他说完,不解地看着已经呈现木头人状态的宝儿。“您怎么不吃了?莫非已经吃饱了?”

  饱?啥,她是被他的行为给吓饱了。

  “您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宝儿重拾筷子,再一次地把饭菜送进口中说:“你不用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嫌我今天跟在你屁股后头碍事,直说就行了,干么拐弯抹角地说我只适合当个成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过不管我再怎么碍事,也绝不会停止监视作的行动的,光用一天就想换得我的信赖,天底下没这等便宜事。”

  襄茗樵眼神一柔,幸好宝儿恰巧低头看着盘中的红烧狮子头流口水,不然她的脸又要红了。

  “小组能这么坚持下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假使您过了今日便要喊停,奴才才会倍感困扰呢!那就请小姐慢慢用餐,等会儿我会让阿秀来收拾,倾便为您准备好洗澡水。’

  埋头在自己的饭碗中,宝儿假装没有看到他要走出去。

  “对了。”

  在门前停下脚,回过头,襄茗樵微笑地说:“您似乎一直以为我一意图谋宋家的财产,但假使我真要对宋家有所图谋,那我最先图谋的该是小姐您,您说对吗?毕竟只要将您弄到手,不也等于弄到了整个宋家?我看您还是在这方面多为自己担心一点吧!呵呵呵。”

  吟,宝儿好不容易挟起的狮子头,咕隆地滚到地上,而一张小脸也足以媲美红烧狮子头般的又红又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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