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拳头忿忿地一敲桌,两旁伺候的宫女宦臣个个都吓得脸色苍白。
“圣上……是不是有什么事让您不高兴?小的可以为您做什么吗?”福公公头冒冷汗,大胆地上前进问。
“去找冷谦谦过来,其他人都给我退下。”
“是。”福公公暗暗摇头,这事恐怕又要传进周妃娘娘的耳朵了。
众人退下后,赵阙也勉强地冷静下来。他不可以先自乱阵脚,一切都计画好了,他非要让冷谦谦在他面前露出马脚不可。今天他特意和哥哥交换,就是为了这件事,而且冷谦谦果然不负他的期望,没有当个胆小鬼逃跑,相反地还是一如往常地来上早朝,似乎是算准了他手中没有“证据”,所以无法治他的罪。
九成九的把握,还是有一分可能会弄错的。所以今天他绝对不会让他轻易的打混过关。赵阙唇角浮起得意的笑,看着桌上放置着他准备好的“饵食”,就等着猎物自己送上门了。
“启禀皇上,门外冷少傅求见。”
喔,终于来了。“宣见。”
赵阙摩拳擦掌只等佳人进门。喔,果然不错,保持和平常一样的冷静美人脸色,若是信心稍弱的人,或许真会被“他’给骗过去了。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我赵阙可不是那些随处可见的简单角色,想跟我斗心机,还得等上百年!
“臣冷谦谦向圣上请安,您所要知道的关于太子殿下的学习,这是本月安排好的课程,请圣上过目。”
嗯嗯地点点头,迅速地将课表翻过一遍,冷谦谦的效率是无可挑剔的,课表也一如往常安排得相当妥当。“很好,就照这个去上吧!另外,每旬要小测一下太子是否有将这些四书五经念进去,知道吗?”
“是,臣遵旨。”低着头,一直保持着低调的冷谦谦,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说:“如果圣上没有其他的事,那臣告……”
“退”字也没给他机会说,赵阙抢先开口说:“另外,我还有其他事想跟你聊聊,贤卿。赐座。”
来了!谦谦心中暗道,她也晓得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战场。乖乖地坐到一旁椅子上,等着接招。
“朕记得你似乎没有孪生的兄弟姊妹吧?”满脸堆笑,一扫光前不愉快的心请,现在的圣颜是再愉快不过了。
“是。”越简短的回答,就越不容易出错。这是谦谦想了一夜的接招方式。
“那就奇怪了,昨夜……朕见到一名女子和你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呢!你说这是不是很稀奇古怪呀!”
“是”
喔,看样子他是不打算让自已捉到把柄嘛!赵阙一面微笑,一面盯着他挂在脸上平静的假面具,心想我非把这面具给拆了不可。
“还不仅止于此,那名女子除了和你有一模一样的脸之外,你猜猜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状况、什么地方见到她的。”
“臣愚昧,实在猜不到。”这当然是十足的谎话。昨天那女人就是她。
“刚过三更天。在朕的书库,而且她正在那儿鬼鬼祟祟地找着过去留下的奏章。那些奏章是国家机密,不可随意任人搜查探看,那名女子却身着宫装,假冒宫女潜进来,真可谓是胆大包天,连禁官都敢闯。”很好,话说到这里,还能保持不变的脸色,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你也是朕倚重的助手,帮朕想想这是怎么一回事?”
沉吟片刻,冷谦谦浮起一抹自得的笑容说:“臣对于宫中禁卫之事不甚明了,这个问题已经迁及机密外泄之事,最好还是请教那些武将们,让他们早日将犯人逮捕归案。”
“喔;这么说你是不能给朕任何意见罗?”
“臣,惭愧。”
“但是,一旦朕下令彻查这件事,必会和贤卿扯上一点关系。怎么说呢?毕竟对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臣惶恐,昨夜臣一步也没踏出家门外,直到三更都还在房内准备今日上朝所需的奏章。恐怕……圣上在昏暗的书库内,也许看得并不真切,将臣的脸孔与那名女子搞错了。”
“你怎么知道昨夜的书库很昏暗?”让我捉到了吧?赵阙得意的笑。
“呃……”冷谦谦并未因此语塞,她淡淡地一笑,四两拨千金的说:“我想既已过三更,又是暗闯,总不可能弄得光明正大,想必是乘着夜色闯入的,所以光线昏暗也是正常。”
好个冷谦谦。赵阙暗喝一声采,但他的招数还没尽呢。“正如爱卿所言,昨夜的确有些昏暗,但是朕对自己的眼力还小有自信,确信我不会搞错。”
“希望圣上能早日寻得那名人犯,臣也很好奇,想不到世上会有生得和臣如此相似的女子存在,还让臣蒙受不白之冤,她有何企图,实在令人不安。”
她全然地把自己划为界外的说。
“哈哈哈,被你这样一说,朕好像成了硬是指鹿为马的坏人了,不是吗?”
“臣不敢。”
“昨天那名女子也是这样说,这个不敢、那个不敢的,结果不但咬了朕的手臂,还踢伤了朕宝贵的……龙体,唉,我看是没什么不敢才对。”戏谑的笑刺出一刀后,紧接着又是一刀地说:“不过,昨夜那名女子使出美人计,对朕投怀送吻,找才会大意失荆州让她给跑了。现在看到爱卿,我实在忍不住又想起那一吻……你们两人实在太相像了。”
即使谦谦万般努力不要脸红,一回忆起那一吻,自己还是无法不受影响地带着一点点口吃说:“那……那样没有廉耻的女子,请圣上千万不要为狐狸精所惑!”
从头到尾都没放过他脸部表情的赵阙,微微缓颊地说:“没有廉耻?朕倒认为如此急中生智也算是一名奇女子。那一吻虽不长,但是却相当地……令朕挂意于心。生涩了点,但是美人香吻英雄难拒,特别是那名女子和爱卿一样有着惹人怜爱的容貌……”
猛然地喝下一口紧张的口水,谦谦连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怎么了?爱卿,你的脸好红,是天气太热?还是身体不适?要不要朕唤太医来为你诊治诊治。啊,朕晓得了,”突然从书桌后起身,赵阙愉快地趋近他,“八成是你的衣襟束得太紧,所以喘不过气来吧?让朕为你松松衣领,你会觉得舒服一点。”
“圣上!”一看到他靠近自己,立刻全身汗毛竖起,警戒地护住自己的衣口,拜托,这儿可是庄严的大庆殿,他该不会真在这种地方要自己宽农解带吧?
“何需如此紧张呢?爱卿。朕又不是企图对你做些什么违背礼义道德之举,只是见你似乎相当不舒服,所以……”
这种举止已经充分构成“非礼”了吧!谦谦心中狂叫,表面还是一本正经地说:“多谢圣上关心,臣真的没有事。
若是因为圣上的关心造成他人无聊的谣言,那才是臣的罪过,请圣上回座吧。”
“是吗?”一脸遗憾的收回手,赵阙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解除他的防备了。
但他说得也有理,在这里随时都会有人闯进来。上次幸好撞见的是福公公,要换成他人,现在早已闹得满城风雨了。“好吧,既然爱卿这么说。”
呼地,冷谦谦明显地松口气。
“不过。”赵阙却在此时话锋一转地说:“更令朕感到兴趣的是,那名梁上君子对于宫内成堆的金银珠宝没兴趣,也不是窃取目前最值银两的军事情报,她探查的是些七、八年前的旧案文稿与奏章,这不是很令人不解吗?”
谦谦的心跳差点停止,想不到圣上会注意到如此枝微末节,难道他看出来这两者之间的关连?感应到对方刺探自己的目光,谦谦不得不强装冷静地说:“听起来是有那么一点奇怪……圣上可是已知犯人的目的?”
“这正是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
望着那双一切都看透的聪慧目光,谦谦觉得面具似乎从自己脸上掉落,血色一滴滴地从脸上褪去。“臣实在无法明白圣意,请明示。”
“明示?朕当然会说个明白。你瞧,这些奏章正是该名犯人意欲盗取而未得手的,我要把它交给你,爱卿。”
“交……交给臣?”一时脑筋还转不过来,谦谦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扬起一眉,赵阙双手叠成塔状,交放在下颚处说:“今夜,你就留下来,朕要你待在这儿把这些奏章全部看过一遍,然后向朕报告,这些奏章里面有什么值得让人半夜进来盗取的价值,那名犯人的目的何在。没有推敲出个所以然,不许离开。哪怕是花上你三天两夜的时间都无妨,朕只要一个结果,知道吗?”
威严而不容许拒绝的口气,继续往下说道:“就你一个人,这是朕给你的测验。再小的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直到你找到能作为证明或线索的东西,好让朕能顺利捉到人犯。爱卿。”
“就我一个人?”
“怎么?在宫中到处都有侍卫,你的安全毋需顾虑。
还是深夜一个人你会害怕?要朕陪你吗?”
“岂敢劳动圣驾。”谦谦忙摇头,心中一喜一忧。高兴的是自己没想到那些奏章竟会得来全不费工夫,忧虑的是自己就是犯人,犯罪的目的除了她没别人比自己更清楚了,但是一讲出实话,不就等手叫圣上将她押人大牢?恐怕这就是圣上的计谋,让她自投罗网。
“臣谨接圣旨。”
“很好,朕就等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了。爱卿。”
现在饵食已下,冷谦谦会如何接招呢?赵阙满心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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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冷少傅。这是圣上命人为你准备的消夜,请您慢用。”两名宫女端来一盘盘热腾腾的菜肴,外加一壶热茶与精致茶点,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多谢。”被打断了专心阅读的状态,谦谦伸伸懒腰,打了个呵欠说:“访问两名大姊,现在是几更天了?”
“刚过子时,冷少傅一定累了吧?”宫女亲切地凑近他说:“要不要让奴家为您揉揉肩,歇口气?”
“哎呀,好狡猾的元香姊。”另一名宫女吃醋地噘起嘴,“人家也想为冷少傅做点什么呢!”
“不敢有劳两位大姊,我还有许多奏章尚未看完,恐怕无法……”没想到两名宫女会为自己而争吵,谦谦红着脸说:“总之两位的美意,我心领了。”
“嘻嘻,想不到冷少博比传说中的还要害羞呢2莫非……传闻冷少傅还未曾亲近过女子,是个百分之百的童子鸡,这是真的?”
宫女的大胆问话,让谦谦吃了一惊。他还以为只有外面风月场所的女子难以应付,想不到宫女们也一样难缠。
“这……啊,我想我还真的有些饿了,闻到这些菜香真是忍不住呢!我就不客气,开动了。”
“哟,转话题了。别这样嘛!你要是真饿了,咱们两姊妹让你‘吃了’也无妨喔!”
女追男,隔层纱。偏偏在这儿谦谦只吓得一身冷汗。谁晓得这是不是又是圣上下的另一个诡计,看自己会如何应付?谦谦执起筷子,假装没有听到宫女挑逗的话,夹起块盐腌鸡肉送入口中,“嗯,真是可口。”
宫女双双掩嘴而笑,“晓得了,冷少傅,您别紧张,我们姊妹不会真的吃了您。何必假装没听到我们的话呢?在宫中乱来被捉到,我们姊妹也不见得能轻松过关呢!您慢用,我们姊妹这就出去了。”
开什么玩笑,只差没动手,那两名宫女根本用目光将她生吞活剥了。看样子宫内真不是人待的,待久了,淑女都变恶虎,她这新面孔就成了上等肥羊。
谦谦确定门安全地被关上后,才安心地坐回茶几前,一想到自己连晚膳都没用,一头钻进父亲当年的冤案当中,连过了多久都没意识到,还真有点饥肠辘辘了。给自己盛了碗粥,端到桌前,盯着摊开的各式各样判决书与奏章,谦谦边吃边想着几个可疑之处。
当年的判决真是太草率了。想起父亲因为如此缺乏明确证据的指控被判罪,还使得他们全家家破人亡,姊妹从此颠沛流离,谦谦就忍不住要发火。
指控父亲收受金人贿赂,泄露国家机密的人,正是当年位居中书的汪柏。但是谁都知道汪柏这个主张“非战谈和’的人,比起父亲立场鲜明的“主战派”,更有可能收金人的钱,逼退那些主战派,好从中获取暴利。
战争需要耗损国库无数银两,派驻前线战场的主将们也会因为战胜而赢得宫中更多权位,抢了汪柏他们的饭碗,所以他们当然不可能坐视“主战派”日益坐大而不管。父亲和一些年轻有为。志同道合的朝臣,所组织的一个“复国会”也因此被打压,从这些奏章都可以看出明显的事实。
问题是,所有不利于汪柏的证据.在当年他掌权时期,大多都被销毁得差不多了,所以现今光靠这些旧有的奏章,就算谦谦有心再找,还是无法捉到对方有利的把柄呀!
加上新皇及位后,立刻改弦易辙,将那些“主和”派的势力大幅削弱,如今汪柏也不在朝廷任职,奉旨退休养老去了。自己想要翻案,洗刷父亲的冤情就难上加难。
除非……宫中那些汪柏旧有势力的余党现在都转为地下活动,他们勾结外人的管道一定也还有些漏洞可循,利用这一点来钓出汪柏这条大鱼,可能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先捉他们现在的恶行,然后再追究溯往。
可是,自己目前没有门路和那些人接触,这也是困难之一。
想着想着,谦谦再度打了个大啊欠,看来自己还真是困了,怎么还不到二更天,眼皮就这么沉重了呢?昨夜没睡好,今天又熬夜,怪不得觉得现在脑子像团烂泥。可是还没想好法子,明天要怎么回覆圣上所出的“大难题”呢?要是不能想出个完美的答案,能让自己脱罪的答案,恐怕迟早会被圣上要求“验名正身”。可恶,好不容易搜查到这个程度,研究到这种地步,现在要她放弃为父亲洗刷冤屈的机会,她实在很不甘心呀!
但圣上那么精明狡猾,自己还能瞒得了多久?
总觉得他若有似无的给自己一条生路,当然这也可能只是猫戏老鼠,不想太快失去一个捉弄的乐趣。但是今天在大庆殿内,她还真以为自己就要被拆穿,绝对会因“欺君之罪”被问斩时,圣上却话锋一转,给她机会接近这些贵重的奏章。到底那人心中在打什么算盘,谦谦实在摸不透也想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