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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别玩火 page 18 作者:李葳

  “就算蓉儿真离我远一点,我也不会放她离开我身边。”席毅不耐烦的说:“我不想就这件事和您争论下去了,雨蓉是我的妻子,您不能接受……我也只有带蓉儿再组一个家。”

  “什么?你是说你打算抛下我这老母亲不管,只和那……那个女人……”

  “您口中的那个女人,正好是我世上最珍爱的人。”席毅淡淡地说:“我并没有打算抛下任何人。我会带着雨蓉住在新宅内,往后依然会按时去探望您的,至于您想不想见我或是雨蓉,全由您来决定了。等您能接受雨蓉后,我们随时欢迎您来家中小住。”

  “意思就是你为了这女人……连老家都不要了?”

  席毅叹口气,“我向来都很尊敬您,因为没有您辛苦的接下抚养我的担子,父亲也不会安心在外为国效忠。对我来说亲生母亲的恩情,与您的恩情一样都重要。我非常感激您,可是我不会因为这份感激就娶您要我娶的姑娘,我已经有一位妻子了,我希望您能了解这点,蓉儿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人,我爱她,我永远不会放开她的手,我要和她厮守一辈子。”

  老夫人大受打击,脸色灰白一片。小慈和索图他们都很佩服席毅,普通人是没办法将这么露骨又“肉麻兮兮”的话说得这么坦荡荡,但他不但做到了,而且还一派理直气壮,好像当着众人的面示爱,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

  “不论我说什么,你都非她不可?”席老夫人气虚的问。

  席毅直率地说:“不论任何人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心意。”

  “好。”席老夫人掉头往厅外走。

  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表示她赞同了?或者是不赞同?大家都在揣测的同时,老夫人突然回头说:“我也看到了。”

  “看到了?”席毅讶异的说。她老人家看到什么?

  “刚刚进来前,你们一直在热烈讨论著一位手上有疤的六旬老翁,还有一位姓赵的公子。”席老夫人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找他们两人,但是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我知道哪里找得到这两人。”

  “咦?”所有的人异口同声,这太好了,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嘛!

  “只要去龙宅找就成了。龙如飞的手腕上正有你们说的一道疤,那是过去夫君与他一次比武中所留下的疤痕,我知道,不会错的。至于那位赵公子正在他们府上作客,听说是来自某个小国的少主。”

  老夫人的话像巨石投入小湖内掀起轩然大波。龙如飞正是龙翼的父亲,为什么龙翼的父亲会牵扯到席老将军的疑案中?席毅心中泛起无数个问号,难道这一切……龙翼早就知道?

  “就这样,我走了。”

  雨蓉看着老夫人离去,所有的人都因为获得更进一步的消息而欢喜若狂,但是她却担忧的看着席毅,从他的神情她看得出来……对席毅来说,龙伯伯是个他最没想到的犯人。

  龙家与席家从上一代到这一代都是私交甚笃的好友,龙家世代书香与席家世代都在沙场上尽忠不同,但是这并未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情谊。尤其后来龙翼更因为席毅的友情,毅然弃笔从戎,和席毅一起并肩作战,成为生死与共的患难之交,这里面累积多少年的友情,不是其他人能轻易理解的。

  可是……为什么会是龙伯伯呢?雨蓉和席毅一样无法想像。

   

   ☆  ☆  ☆

   

  龙府。

  “这位公子请你稍候一下,我们家老爷他现在还不方便──”

  席毅拨开阻挡他的人,“我们有要事找他,没有办法稍候一下,失礼了。”

  龙府的总管制止不了他,只好找来一批壮丁试图将他们一群人挡在门外,但是席毅与苍尧等人联手,迅速的排开一条路来,直闯入龙府大厅。

  “什么人如此吵吵闹闹的?”龙如飞怒喝一声,从厢房内走出来,“你不是……席毅世侄,你──”

  见到龙如飞,席毅抱拳打个招呼说:“世侄见过龙伯父。今日这么贸然闯进贵府内,是因为有一件急事要向伯父求证,如果行为鲁莽、不礼貌之处还请伯父海涵。”

  “求证什么事,有必要带一群人闯入我府内吗?”龙如飞怒气冲冲地说:“难道你以为身为护边大将,就可以任意胡作非为,擅闯民宅。”

  “侄儿无意不敬,只是急于见伯父一面,所以稍显急躁了些。”席毅冷硬地说:“伯父不用担心……我求证完后,立刻离开,绝不担误您的时间。”

  “哼。”龙如飞拂袖说:“我没必要听你废话。”

  抢在他离去前,席毅一步上前,“敢问世伯,四年前奉旨到营中为我父亲庆祝凯旋的宴会,您是否有出席?”

  龙如飞高掀起一眉,“既是奉旨,我当然会出席。”

  “席宴上你借口不胜酒力,未到一半便先行离去了,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到底想问什么?席毅。”龙如飞不悦地冷笑说:“想知道什么?”

  “多年前我父亲曾与您比剑,在比试时误伤了您的手,在您手臂上留有一道明显长疤,是或不是?”

  席毅从龙如飞不动不答的神色,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他平稳的说:“四年前我的帐内闯入一位不速之客,这人并不是个小偷,但留在我营内的随从一出声叫喊,那人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后来,我的随从在地上捡到这么一封密函,转交给我的父亲。隔日我父亲便因为这封信被人指称是叛国贼,关入大牢内。”

  “但是我的随从目击到那位不速之客,并且记得那人手上有一道长疤,”他转身拉住雨蓉的手,“蓉儿,这就是你昨天在街上看见的人吗?”

  从身高、发白与站立的姿势,雨蓉百分之百确定,就是龙如飞没有错。“是的,这是昨天见到的那位老翁,也是在四年前闯入营帐内的人。”

  “我也可以证明昨天就是他。”小慈插话说:“只有一眼,但我不会看错的。”

  龙如飞哈哈一笑,“世侄,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怀疑我去到你的营帐内,留下那封通敌叛国的信吗?”

  “你没有吗?”席毅直接问道。

  “凭那妖女一句话,你就想诬指我陷害了你父亲吗?还是认为我就是那个叛国贼呢?你是脑子被这妖女所惑,跑来这里胡言乱语了不成?”龙如飞摇摇头,“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去看大夫吧?这件事我不同你计较,回去吧。”

  “龙翼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所以才会一声不吭地带着雨蓉离开,这是他真正不愿意重回齐国的理由,对不对!”

  此话刺到龙如飞的痛处,他气得双肩直打颤,“我儿子……我儿子要不是受到那妖女的蛊惑,怎么会死在异乡的?他是我最重要的、龙家的血脉,现在全都随他而去了,我没上门去找这妖女讨公道,你倒是带她来这儿胡言乱语。”

  “雨蓉曾说在他们隐身晋国的四年里头,龙翼不愿意提到龙伯父半个字,连你派来的人也全让他轰出去,难道这也是假的?”席毅再问。

  “没凭没据的乱栽赃,我不想听。”龙如飞气得青筋凸起,“我这儿不欢迎你和那妖女,快点离开!”

  “最后一个问题。”席毅拦在他的面前,“害死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而且因此失去亲生的儿子,这种叛国的滋味好受吗?你躺在敌人送的黄金上,是不是就能感到心安?半夜也能安枕入眠呢?”

  龙如飞高高扬起手,但是席毅挡住他,没有让他打到。

  “你……立刻滚出我家!”

  他讽刺地说:“谢谢你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龙伯伯。”

  “滚出去!”

  “不劳你相送了。”席毅走到伙伴们的身边,“这样的地方,我也无意再待下去。”

  当着大厅上众人的面,席毅与雨蓉和苍尧他们从容地离去,身后只听到龙家的仆人慌张得叫喊声:“老爷,老爷你没事吧!”

  龙如飞已经气得躺到席垫上,只差没有口吐白沫地晕过去,或吐血身亡。

  “为什么没有逼那老家伙说出实话呢?”小慈走在最后噘起嘴说:“他明明就无法抵赖,只要席毅哥多努力一点,一定可以问出水落石出。”

  索图摸摸她的头,“你不会懂的。”

  “我是不懂!”小慈不耐的掀起眉说:“所以才要你们告诉我嘛!”看着席毅哥那么沉重的背影,如果问出水落石出,不就可以卸下这多年来的重担吗?为什么要放过龙如飞呢?”

  “跟你说你还是不会懂的。”索图扯扯嘴角,“所以别问了。”

  小慈嘟起双颊,正想继续抗议时,有一位女孩子匆忙的跑过来,拼命在后面喊着:“席毅哥哥……席毅哥哥!”

  他们一行人停下脚来,那位绑着双鬟的可爱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灵活灵现的大眼装满了紧张,“席毅哥哥。”

  “你是龙翼的妹妹──龙云对不对?”席毅蹲下高大的身子,和她平视,“对不起,今天席哥哥来得仓促,也没给你带礼物来。”

  “不是的。”龙云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细心捆好的包包,“这个……是龙翼哥哥说要我亲手交给你的。”

  席毅接过包包,看着龙云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久、好久以前了。”龙云低下头说:“我只记得那天翼哥哥和爹爹吵了好大一架,关在屋子里头待了好久,他出来时带了包袱,并且告诉我说他再也不会回家了。他将这个包包交给我,叮咛我未来有一天亲眼见到你时,才可以把包包拿出来交给你。”

  “藏了这么久,真辛苦你了。”

  龙云双眼不禁红起来,“翼哥哥死了,我就想着一定要把包包交给你。我不能再看到哥哥,至少我能为他做这件事。”

  “你真是个好孩子。”席毅替她擦着眼泪说:“龙翼在天之灵一定很高兴,他会保祐你的。”

  龙云摇摇头,又看了一眼身后,“我得回房去了,不能被爹爹知道我偷偷做了什么。再见了,席毅哥哥。”

  “再见,云云。”这是龙翼常常称呼龙云的匿称。

  跑了一小段路,龙云突然停下脚来,回头对着席毅说:“爹爹说下个月我们就要搬家到别的地方去,以后我可能不会再看见席哥哥了,你可要记得云云喔!千万别把哥哥和我给忘了,席毅哥哥。”

  “我不会忘的。”席毅答应她说:“你和龙翼都会在我心中。”

   

   ☆  ☆  ☆

   

  回到他们大伙的下榻之处后,为了给席毅一点空间,众人都很识趣的离开了大厅,只剩下雨蓉陪着他。

  沏了壶茶,她看着席毅默默不语,盯着那包龙翼的遗物,“其实……拆或不折已经都不重要了,也许最好的法子是把它留在过去里?”

  席毅拿起那陈旧的布包,“不论我在这里面看到什么结果,我都不会感到讶异。我想龙翼在四年前就已经迳自决定了结局,我们不过是……站在这里试图了解他的心意。”

  “我该离开吗?”雨蓉善解人意的问。

  “不,你也有权利知道。”席毅制止她,“等我们看完后,就烧掉它,让一切结束。”

  “嗯。”

  席毅解开布包后,看见里面是一封信,信上署名席毅亲启。

  阿毅:这是我最后一次能这么称呼你了,所以就让我这么称呼你吧。

  你能看到这封信,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或许十年、二十年,我祈祷上天不要太晚,但是……另一方面我却也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发现。说不定云云也会忘了将这封信给你……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样优柔寡断的我真是可笑。

  事情不知该由何谈起,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已经发觉了多少事实,凭你那绝不服输的精神,我深信你绝不会坐视伯父的冤屈,必定会想尽办法查出最后的真相,所以……一旦你得知真相,我想我再也没有脸面对你了。

  抱歉是我唯一能想得到的字眼。

  昨夜,小蓉冲到我的营帐内,哭哭啼啼说是她害死了你父亲席老将军,我大吃一惊,但是那份惊讶比起我后来听见的事,根本没有办法以笔墨形容我的感受。她提及一位可疑的神秘人物,闯入你的营帐中,留下了那封引人疑窦的信件,阴错阳差被送到席老将军的手中,造成了这个不可弥补的逆憾。那个神秘人物手上的疤痕,小蓉只提了一下,却马上让我留下印象。

  还有什么人会有机会在营区内自由的走动呢?除了主公的特使,除了我那奉派到军营庆祝的父亲,还有谁在手上会留着那道疤呢?做了他二十年的儿子,有谁会比我更加清楚?

  我几乎是立刻回到家,与父亲对质。

  不多久,我就得到答案了。他愤怒地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过去二十年来,他一直记恨着席伯父曾给他留下的刀疤,虽然表面上他一直维持着两家长久的情谊,但心里对于权位势力步步高升的席伯父,在朝廷受倚重的程度远超过自己而感到妒嫉不已。

  正值此时,与齐国交战的小国──墨国的使者找上了父亲,希望透过他的影响,让席伯父在战场上多少放点水,他们将会给父亲许多丰厚的利益。其实在墨国的背后还有北方胡族的势力,只要齐国不要逼人太甚,胡族甚至愿意提供更好的地位给父亲。

  我爹并不是因为这些好处而这么做,他认为唯有让儿子的我打败了你席毅,龙家的面子就赢回来了。而在战场上一直做为副将的我,却没有意思要打败任何人,对我来说你是我的好友,那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擅做主张,以席将军的名义和墨国有了来往,交换一些次要的情报,捏造席伯父叛国之假像,目的……不用我说你应该也能想像得到。

  那一夜,爹爹他并不是闯错营帐,他没料到里面有人,但是他确实想把证据藏在你的营帐内,而非放在席老将军的营中。按原来计划,本该由他暗中检举,所有的人去搜查老将军的营帐,他再趁机自己从你营帐中找出证据,抢得这份功劳,并且让你们父子俩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写到这边……我几乎无法继续动笔,这竟是我敬重的父亲所想出来的计谋,自幼而长他所论及的理法、天地正义……竟似从未存在,我的世界于这一夜已经完全巅覆了,我是谁?我一点也不知道。

  结果,误打误撞之下,席伯伯就如此受了冤枉,更不幸在狱中以自缢证实自己的清白。无法挽回的悲剧已经造成,我该怎么去面对我生死之交的你?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人比你对我更重要,我的父亲却对你们做出这等恶事。

  花了一整夜我想了又想,该怎么做才能尽我最后的心意?我不能出卖自己的父亲,即使是这样的父亲,我依然欠他生养之恩。身为男子汉,绝不能忘恩负义地逼自己的父亲走上绝路,我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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