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回不去了,我坐的飞机失事,美人的陶像把我吸了进去,醒来之后我就在这里了。”
“飞机?”什么东西?
“就是像鸟一样能在天上飞的飞行器。”她向掌柜的借来文房四宝,在宣纸上画了起来。
“这是飞机,这是车子,全是未来世界里的东西,还有电视机,不用请戏班子来唱戏,电视机会播给你看,这是电话,分隔两地的人不管距离多遥远都能听见彼此的声音,航天飞机……”
她说得兴致高昂,他却眉头越锁越紧。他站起身卷起宣纸,还了文房四宝付了账,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咱们回沐王府。”
“我还没介绍完咧,未来世界里的东西,我说上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完。”
“茶楼里已经有人竖起耳朵听你说话了,我不喜欢这样,我们还是回沐王府里安全些。”
“有什么不安全的吗?大伙儿会当我是在说故事。”
“如果他们把你当作怪物参观呢?我不能冒这个险。”他不想她惹上麻烦。
“你相信我说的话?”她有些兴奋。
他看向她。“我不知道该信什么,你说你从未来世界来的,却回不去未来世界?”
“我是啊,不然你以为我昨晚为什么要造船?”她准备全盘托出她的计划。
“为什么?”
她回答:“我希望大船航行到世界的尽头时发生船难,被大海吞噬的我也许能回到未来,我生活的那个世界。”
闻言,他停下脚步,浑身一阵轻颤。“你疯了!”
“我想回去嘛!”她可怜兮兮地道。
沐且云知道她说的话可能是真的,她说的话、她画的图,要凭空想象根本难如登天。
“你说你是孤儿,也就是没有亲人?”
“我是没有亲人,可是我有朋友、有同学,我的大学文凭还没拿到,我还想学冲浪,发表十万字的长篇剧本……来到这里,我成了废物,你们这里的姑娘会的,我一窍不通。总之,我住在这里什么都不对劲。”
他定定地看着她,审视着她。“你是在告诉我,你很不快乐?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我是不快乐,是一无是处,我会计算机,可在你们这里派不上用场;我喜欢电影,可你们这里连张底片也没有。”
“这里真的没有让你眷恋的东西吗?”他问。
她想了想,有些惰绪催促她应该说些什么,但情绪稍纵即逝,她抓不住。
“没有。”她简短回答。
他难掩失望。“很好,没有,没有你眷恋的。”
“你怎么了?”她不明就里,“我们走吧!回去后咱们再想想可有其他法子能让你回去未来,”
“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她看着他。
“说不相信是自欺欺人,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他能怎样?她对他没有眷恋,也不会有牵念,她不可能会为了他留下来的,这里对她而言既古板又落后,他根本留不住她,没有可以留住她的东西。
“真好,至少你不会把我当成疯子。”她眉开眼笑。
“答应我,不许对任何人透露半点关于你来自未来的事,这对你、对我都很重要。”
她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知道非答应他不可。“我答应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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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们形影不离的时候变多了。
林黛玉向沐且云说了许多未来世界的事,她说的精彩,她是辩论社社长,口才自是一流,加上她又写剧本,文采横溢,说故事的本领更是一等一的高明。
他听得人迷,不知不觉地,他变得在乎她,在乎到令他吃惊的地步,他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想参与她的喜怒哀乐,想说服她留下来——
想影响她爱上他。
“少夫人,史家小姐来访,见不见客?”月季问道。
“又想找麻烦了,叫她来吧!反正我正愁找不到人解闷。”
从小的经历练就了林黛玉一身百毒不侵的好本事,想在她身上逞口舌之快,恐怕讨不到什么好处。
史洁瑛信步走来,后头跟着两名丫环,排场不小。
“我要跟着且云哥哥去浙江,希望你不会阻拦。”
史洁瑛开门见山很干脆。
“我没理由阻拦。”
史洁瑛没料到事情能这么顺利。“你这么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脚长在你身上,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且云路上有你相伴,也有些趣味。”
“你别故作大方。”
林黛王笑了笑。“我最不大方了,我很小气,你错看我了。”
“只有大方的人才不会嫉妒,你少装模作样了。”
林黛玉美丽的嘴角漾着纯真的笑,手指玩着缠在颊边的青丝。“我不大方,一点也不!”
“那你为何让我也去浙江?”
“因为我不去啊,既然不去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眼不见心不烦的道理你不懂吗?”
她纤手揪玩着,手里的发丝黑而亮。
“少骗人了,你怎么可能不去?”
林黛王甜笑着。“不骗你,我是真的不去,乘坐马车太累了,我讨厌走那么远的路。”
“你是且云哥的妻,不陪着上路不是很奇怪吗?”
史洁瑛想不通。
“你更奇怪,你不是对且云情有独钟吗?我不去浙江不是正合你意?我不去你也有意见?去了你更有意见,真是矛盾啊!”
“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管你去是不去。”
林黛玉格格笑着。
“你笑什么?”史洁瑛一肚子火无处发。
“笑你爱错了人。”
“你乱说!”
“难道不是?且云这一辈子只爱藕花姑娘,你自作多情追逐到天涯海角,他还是不可能爱你。”
史洁瑛闻言,立即变脸,“你懂什么!富贵人家的情爱不是你一介平民能了解的。”
“喷喷喷!听不惯实话也是你们贵族千金的毛病,算了,不说了,省得招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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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下午,用完午膳后,不想浪费生命在午睡上头,林黛玉到街上乱晃,正好巧遇卧龙雅舍的牛嬷嬷。
“买药啊?”她见牛嬷嬷手上大包小包的药袋。
“明知故问。”牛嬷嬷没好气地说。
林黛玉不以为忤,不死心地追问:“又是那位姑娘生病了?到底生的是什么病?”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别插手管卧龙雅舍的事。”
“不能对症下药,吃再多药也是枉然。”
牛嬷嬷哼了声,“公子医术高明,岂有不对症下药的道理?你不懂别装懂。”
“有的时候心病还得心药医,也许你家姑娘根本是心病,不吃药也能好。”林黛玉说的头头是道,还挺能唬人的,只是不知能不能唬住以固执闻名的牛嬷嬷。
“什么心病心药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你家姑娘肚子里的蛔虫,用猪的是猜不着的。”
牛嬷嬷眼看就要中计了,却在关键时刻回过神来。“你想套我的话对不对?我没那么笨,”
“套什么话?你家姑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怕人知道吗?”
牛嬷嬷心一慌,转身快步离去,这行径更是启人疑窦,林黛玉想也没想,旋即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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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嬷嬷脚程飞快,轻功了得,转眼间就摆脱了林黛玉,林黛玉拦了辆马车,火速赶往卧龙雅舍。
那日认识的小丫环拿着扫帚扫着园子里的落花,一见林黛玉,热心地喊她: “大姊姊,你来找公子是吗?”
“黑公子在不在?”
“姑娘又生病了,牛嬷嬷到街上抓药去才刚进门,大姊姊今天想见公子恐怕不可能。”
“你家姑娘和黑公子是什么关系?”
小丫环狐疑地看着她,“姊姊不是公子的朋友吗?”
“我是他的朋友啊,朋友分很多种,我属于那种半生不熟的朋友,所以有很多事得花时间弄清楚。”
小丫环哦了一声。“明白了,姊姊是公子的新朋友,还不认识公子喜欢的姑娘。”
“对对对,就是这样,很聪明,留在这里扫落花实在太可惜了,改天到沐王府找我,我替你安排个更适合你的工作。”
“真的吗?我喜欢煮东西,能不能进膳房帮忙?”
“可以,当然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那位生病的姑娘住在哪里?”
小丫环指了指东边。“她是公子喜欢的人,和公子一块住在东厢房。”
“那位姑娘住在这里很久了吗?”
小丫环摇摇头。“不是很久,我来时她还没来呢广 “你来这里多久了?”
“一年,一年左右,姑娘很少离开东厢房,我只见过她一次。那回牛嬷嬷熬药,但因肚子疼急着往茅房跑,所以要我端药到公子房里,公子唤躺在床上的姑娘:‘藕花,药来了。’那位姑娘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看了我一眼。”
“藕花?怎么也叫藕花?你确定你没听错?”太诡异了,于藕花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会错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难道于藕花没死?
如果于藕花没死,为什么大家都说她死了呢?她为什么要诈死?
有太多的疑问无解,最快的方法就是向当事人问个明白。但是要问黑涛还是问于藕花?
沐且云知道这件事吗?若他不知情,知道后又会如何反应?
“你能不能带我到东厢房去?”
“我不敢。”小丫环摇了摇手。
“不会有事的,事成后沐王府厨房的工作等着你。”林黛玉向她保证。
小丫环犹豫着,“公子会杀了我。”
“不用怕,我会顶着。”
“可是……我还是不敢。”
林黛玉看她胆小怕事快哭出来的模样,只好不再通她。
“算了,不拖你下水。”
凭她的本事要找东厢房应该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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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躲在窗外的灌木丛里,房里很安静,除了药味,感觉不到有人活动。
她见机不可失,蹑手蹑脚地接近房间,她轻声推门而人,光影流转,更觉屋内的明亮温馨。
侧身静立在门扉之后,粉颊因为紧张而鲜红,扬起长睫,转过身,水眸凝视着。
床上躺着的人儿正闭目小憩或养神,她不确定。
真是于藕花?她记起沐青云形容于藕花清丽秀雅,她趋向前定睛审视。
女子苍白虚弱,气息略乱。
“涛,是你吗?”女子开口问,气若游丝。
女子没得到响应遂睁开眼,迎上林黛玉好奇的目光,讶然叫出声,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你是谁?”
林黛玉友善地笑道:“我从沐王府来,你是藕花吧?”
女子颤了下,打了个哆嗦,惧意甚浓。“你到底是谁?涛不可能会让你进来的。”
“黑公子当然不可能让我进来,因为你们合谋做了不够光明磊落的亏心事。”
“这是我种的因造的孽,与涛无关,若有报应,由我一人承担,”于藕花半坐起身,手抚胸口微喘,“你先别注自己身上揽罪,我没有恶意,只是好奇罢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竟然还活着,你为什么诈死?”
“你和沐王府是什么关系?”
林黛玉坐在床沿看着病态纤弱的于藕花。“我叫林黛玉,是沐大人刚过门不久的妻子。”
于藕花倒抽了一口气,“且云的妻子?”
“你不信他会移情别恋?”
“不是的,我不否认我很惊讶,我以为且云会守十几年才娶妻的。”
林黛王笑了笑。“他是准备为你守一辈子啊,可惜老太爷由不得他,逼他娶了我。”
“老太爷喜欢你,你很幸运。”话里难掩羡慕之情。
“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要诈死,然后躲在这雅舍里?难道你打算这样过一生吗?”
于藕花坐起身,顺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来:“我和且云的事你知道多少?”
“很多,大伙儿都说你的美好、你的善良、你的识大体,说沐大人痴心一片,所有的真心真情全往你身上搁。”让她这个二十一世纪女性主义的追随者都忍不住吃味。
于藕花叹息一声,“全是溢美之词,我承受不起。”
“我又发现你的另一项优点了,你很谦虚。”
于藕花摇了摇头,“我和且云从小指腹为婚,他的个性耿直而专一,哪怕后来我和他相处之后并不那么适合,他仍然愿意娶我为妻。”
“不适合?不会吧!大家都说你们是天生一对,相配极了,怎会不适合?”
“不是那样的,且云对我的不是爱,而是同情,正确地说,他从来不曾爱过我。”
林黛玉张口欲言,于藕花抢白:“你信吗?我和他之间最亲密的举动只限于拥抱,再无其他。”
“不可能啊……”林黛玉感受到的是他强烈的渴望,和霸道占有。
“所以,且云根本不爱我。”
林黛玉恍然大悟,“因此你选择了爱你的黑涛?”
于藕花点点头,“黑涛和且云给我的震撼是不同的,黑涛一见着我的面,我即能感受到他强势的热情,他是那么在乎我,这是且云所不能给我的。”
“黑涛知道你为什么选择他吗?”
于藕花摇头,“他不知道,我不希望他知道我是因为且云不爱我而选择他。”
“为什么用诈死的方法?”
“当时的情况我想不出第二个办法。”
她是自私的,她想保留好名声在世间流传,烈女不事二夫,她既已定了亲,岂可再有贰心?
“有坟有碑,你和黑涛真是用尽心思。”
“我身子不好,要蒙混过去并不难,涛在事前让我眼下‘七日散’,在七日间无声无息像死人般睡去,老太爷原本就不喜欢我,坚持七日内将我下葬,也幸好许多事恰恰都能巧妙配合……”
“第七日,黑涛趁夜掘了坟把你弄出来,你们骗了所有人。”
“因为我和涛想要在一起。”
就为这话,林黛玉投下了同情票。
第八章
“林黛玉,你好大的胆子,谁准许你进来的?”凌厉的嗓音响起,打断了林黛玉和于藕花之间的沉默。
“涛,别发火,既然瞒不了,就让事情掀开吧!”
“藕花,你就是心太软,老会吃亏,”黑涛疼怜地捧着心上人的颊道。
“她是且云的妻子,让她知道也好。”
黑涛放下于藕花,转首盼向林黛玉,“你一直不怀好意,从头一回来卧龙雅合就不怀好意。”
“你误会了,我的不怀好意绝不是针对你,我一心想认识你是为了将来休夫作打算。”
“林夫?你想休了沐且云?”黑涛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我是想休了沐且云,不过那是之前的事了、现在我和他的关系已渐入佳境。”
“女人休夫是犯大忌的,你怎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
林黛玉粉嫩的唇扬起一抹笑,仿佛为自己的大胆行径喝彩,“所以我需要大明第一状师的协助。”
“我还活着的事,你会告诉且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