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仲轩见状便追问:“做什么?”
“做……做一些事情……”纪泓武被问得双颊酡晕更加嫣红,垂首呐呐地说:“你知道的。”
韩仲轩当然知道要做什么,却故意逗他。“你不说我哪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事,你要说个明白呀。”
这种事他怎么好意思说得太明白,纪泓武只敢低头沉默不语。
韩仲轩见状也就不再逗他。小爱侣毕竟还年轻,个性也不是活泼外向型的,很多事心领神会此说出口更好。
他低头在小爱侣的耳边轻问:“你明天要比我早起,今晚是不是早睡一点比较好。”
这时,纪泓武才又抬起头来,笑嘻嘻地说:“没关系,我已经买了小闹钟。”
韩仲轩含笑深情地看着他,小爱侣虽然内向但个性相当独立,很多事情都不需他太操心。
当晚就寝时,纪泓武侧身而睡,凝视着习惯睡前看书的爱人。
韩仲轩感觉到小爱侣的视线,遂将视线从书上移至他绝美的俊颜,笑问:“怎么?晚睡习惯了,这么早上床睡不着。”
纪泓武摇头。“我是在想,半年前的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就算我有最真的心、最深的情,也没半个人愿意站在我这边。我将我的真心和爱情献给我最爱的情人,却遭到无情的践踏,说心中对他无恨无怨那是骗人的,只是恨似山高,怨似海深也没用,因为没人会同情我。”
直到今天,韩仲轩才亲耳听见他说出对昔日一段情的感触。原来伤他如此深的不止是亲情,还有爱情。若他是个异性恋且是无过失的一方,大家一定会同情他,且指责对方负心,但这法则套用到同性恋者身上,就完全变了样。绝大多数的人会赞美异性介入者介入得好,且多加鼓励,并认为无过失的同性恋人活该。这是多么可怕的双重标准,竟把多么可议的心态当成正常,甚至还沾沾自喜,以解救者恣态自居。
韩仲轩放下书本,关上抬灯,掀开被子躺下,健臂一舒便将小爱侣拥进怀里,柔声安慰:“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未来的日子我们会一起走,往后的人生之路,我会一路陪伴着你。”
纪泓武伏进他厚实的胸膛,轻声缓缓地说:“可是如果没有遇见你和大哥,我还是宁愿选择那人生的最后归途,因为活着的每一分每一刻,我……都很不快乐。”
韩仲轩紧拥着他,柔声轻问:“那你现在快乐吗?”
纪泓武仰起俊脸,唇边漾起一抹浅笑。“很快乐。同事们都对我很好,且能接受我的与众不同,许姐也很照顾我,大哥也很疼我,还有我最爱的情人,所以我很幸福、很幸福。”
韩仲轩回以温柔深情的一笑。“我也是呀,虽然我事业有成,可是没有了我最爱的小爱侣,我的人生是黑白的,有了你我的人生是彩色的。”
纪泓武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好像在说广告词喔。”
“虽然是广告词,但也是事实。”韩仲轩在他鼻尖轻轻一吻。
纪泓武羞怯地将头脸埋进他的胸怀。“我要睡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韩仲轩唇边漾着深情的笑意,最喜欢看小爱侣害羞的样子。
???
次日清晨,韩仲轩睡梦中听到一阵铃声,他本能地伸手去抓置于床头柜上的无线电话。“喂。”
奇怪,没有声音,可是铃声还继续响着,他只好放下无线电话,改摸起他的手机。“喂,我是韩仲轩。”
奇怪,好像也不是手机,可是铃声还在响,逼不得已他只得翻身爬起寻找铃声的来源处。
韩仲轩左找右寻,终于发现铃声是从小爱侣的枕下传来。难道是他把手机放在枕下?伸手摸出一看,原来是个小闹钟,定睛一看是七点二十分了,霎时睡意全消,忙将依然沉睡的小爱侣摇醒。
“小武、小武,快起床,七点二十分了,你快赶不上公车了!”
“什么!?”纪泓武立刻惊醒并跳起,掀开被子抓来衣服就往身上穿,取来长裤就往脚上套,拉上之后才发现裤子变大了,不由急声说:“怎么这样,裤子……裤子变大了?”
“你穿错了,那是我的西装裤,你的牛仔裤在这里。”韩仲轩忙取来他的牛仔裤让他换下,接着又动手欲将他身上的长袖T恤拉起脱下。
纪泓武慌乱地换上牛仔裤,见他想脱自己的衣服,忙双手互抱紧揪着T恤,急说:“不要啦,人家上班要来不及了,晚上回来再做好不好。”
看来小爱侣是误会了。因为他以前常常兴致一来,晨起时会以吻唤醒小爱侣,来一场激情缠绵的晨之爱,然后他心满意足,精神饱满地去上班,小爱侣则继续睡到自然醒来,反正他下午才上班。
“你别急,我没有要做什么,是你衣服前后穿反了,赶快脱下来穿好。”
纪泓武这才红着脸让他把衣服脱下换面。
韩仲轩见他连睡衣都忘了脱下,只得快手快脚帮他将睡衣脱下,穿上汗衫再套上T恤,心疑他是否达睡裤都忘了脱,探头一看,睡裤倒是连同他的西装裤一起脱下,丢在地毯上了。
待小爱侣冲进浴室盥洗,韩仲轩才把他的睡裤从自己的西装裤里抽了出来。
当他走进浴室看见他正要挤牙膏刷牙,忙一箭步上前一把抢下,开口骂道:“拜托,你看清楚一点,这是洗面乳,不是牙膏。”
纪泓武被骂更急更慌了,索性连牙也不刷了,反正昨晚就寝前也刷过了,拿过漱口水,咕噜咕噜漱完口,抓过毛巾浸水拧干在脸上胡乱一抹,接着转身往外跑,不意却踢上了浴室门槛,倾身往前扑去倒跌在地。
韩仲轩听见响声,转首一看霎时大惊失色,忙放下牙刷过来扶起他,急声问:“小武,有没有怎样?”
纪泓武只觉得膝盖好痛,但想起上班就快迟到了,只能强忍着疼痛,跛着脚过去穿上外套,拿过背包朝门外走去。“我出门了,再见。”
“早餐呢?”韩仲轩在后面问。
“不吃了。”
韩仲轩只能叹气,若是以前他绝不容许小爱侣不吃早餐就出门,可是今天情况特殊,他也只好通融一次了。
纪泓武在玄关处换上球鞋,打开大门穿过庭院,扳开侧门的锁,正想出门去搭公车,不意门才拉开却看见公车从眼前呼啸而过。他当场愣在原地,怎么办?站牌在前方五百公尺远的地方,就算用跑的也追不上了,他只得焦急地返身往屋子里跑。
“仲轩,怎么办?公车……公车过去了。”
韩仲轩正从浴室出来,闻言忙安抚小爱侣紧张的情绪。“别急,我开车送你过去。”语毕快步走至饭厅。“玛珍,把小武的早餐装起来。”
正在收拾烹调用具的玛珍,应声忙把一份早餐装好递给韩仲轩。
韩仲轩接过早餐又递给小爱侣。“拿着,等会在车上吃,你去开大门,我去开车。”
已近上班时间,所以路上的车潮不断,某地露段更是严重塞车,动弹不得。
纪泓武在车上三、两口便把早餐吞下肚,坐在前座神情焦急地盯着前方的红灯,喃喃自语:“怎么还不亮,绿灯快点亮呀。”
九点才上班的韩仲轩,一大早就被小爱侣搞得一阵兵慌马乱,此时见他神情透着无比焦急,不禁出声安抚:“小武,别急,时间还够。”
纪泓武闻言睇他一眼,羞惭地垂首不语。若能准时在七点钟起床就好,也用不着麻烦他开车送自己过来,多跑这趟路,等会他还得回去换衣服赶着上班呢。
七点五十九分,韩仲轩将车子停在书店门口,纪泓武忙解下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全力往书店大门冲去,想赶在最后一分钟打卡准时上班。不意,跨进大门时,却撞上一道看不见的墙。
纪泓武只觉得有股力道将自己往后弹,剧烈的疼痛立刻从额头传开,接着昏眩感漫天袭来,光明陡降,眼前一片昏暗。
天哪!他简直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事实,小爱侣竟猛力朝书店的玻璃门撞上去,韩仲轩立刻下车奔上前扶住一副欲昏厥倒地的小爱侣。
书店里,正在门边整理杂志的店长许美桂,听见一声撞击声响,本能地抬头望去,却看见她最可爱、漂亮的男店员一副欲昏倒的模样,而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正缓缓地往一旁退开。
小纪该不会是撞上了那扇玻璃门吧,许美桂忙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上前想询问他要不要紧。
可是有人比她早一步到达,韩仲轩半扶半抱着小爱侣,急声问:“小武,你觉得怎样了?”
这半年来,因为纪泓武在此工作的关系,许美桂和韩仲轩从最初的陌生到现在已是熟识的朋友了。许美桂亦靠上来关心地问:“小纪他怎么了?”
“冲得太快,撞上了玻璃门。”韩仲轩见小爱侣只是抬手捂着额头,没有回答,忙拉下他的手,乍见他额头已红肿一片,甚至还渗出了血迹,遂当机立断地对许美桂说:“许小姐,我带小武去看医生,晚一点再送他过来上班。”
许美桂慌乱地回道:“好,那您快点带他去。”
韩仲轩忙将小爱侣扶回车上,放下手煞车,踩下油门前往医院。
“好……痛……”纪泓武这才从失神迷糊中回过神来,更因额头痛彻心扉的疼痛感,两滴清泪无声地滑下双颊。
韩仲轩见状腾出一只手,帮他拭去泪水,柔声安慰:“忍着点好不好,我马上就送你去医院。你有没有带干净的手帕出来,有的话赶快拿出来按住,你撞得很猛,有一点点流血。”
纪泓武依言忍着疼痛,打开背包取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按压在头上,垂首抹去因疼痛和愧疚而溢出眼眶的泪水,低语道歉:“仲轩,对不起。”
韩仲轩暗暗深叹一口气,虽然小爱侣的粗心大意令他微感生气,心里却更心疼他额上的伤,和忧心是否因而造成脑部的伤害,遂叮咛他:“小武,如果你觉得不舒服要赶快告诉我,知道吗?”
纪泓武垂首微点头。
近十点时,韩仲轩才送小爱侣回书店上班。他本意要他今天请假休息,但纪泓武坚称自己没事要来上班,也只好依他了。
许美桂他们来了,忙上前关心地问:“小纪有没有怎样,要不要紧?”
韩仲轩爱怜地睇了小爱侣一眼。“医生仔细检查过了,只是皮肉之伤而已。”语毕看着许美桂。“麻烦许小姐多注意他一点。”
许美桂点头应允。“好的,我会多留心他的情况,必要时我会让他先回去休息。”
“谢谢。”韩仲轩回头又叮咛纪泓武。“如果觉得头晕或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我,知不知道?”
纪泓武轻点头。
韩仲轩对许美桂点头微笑,转身离开书店。
许美桂待他驱车离开后,忍不住开始数落了起来,抬手伸指轻点纪泓武的额头。
“怎么样,痛不痛呀?”语毕不等他回答又继续说:“很痛对不对?可是我们的门一点裂痕都没有耶,由此可证,那扇强化的防弹玻璃门应该还满坚固,可是啊——”她又轻点他额头数下。“你的脑袋就不够硬了,才撞这么一下就头破血流。”
纪泓武只是垂首不语。
许美桂微偏头看着他,故作怜惜地问:“小纪呀,告诉许姐,你的头是不是很痛啊?”
纪泓武点头,不知为什么,他自觉对“痛”的忍受力似乎变差了,若在以前他一定不会觉得痛,可是现在却觉得相当痛,还忍不住在爱人面前落泪了。
“你的皮肉之痛是自找的,可是——”许美桂抬手点点他的心窝处。“你的他这里可比你伤得更重,也比你更痛。”纪泓武的头垂得更低了,心里也更愧疚了,只因一个疏忽大意,换得自己的皮肉之痛,还连累爱人上班迟到;不但飞快带他去看诊,甚至还把原定的主管会议延至下午。总之,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我……我早上太晚起床了,没赶上公车,所以……”
许美桂呼出一口大气,真是拿他没办法。“迟到了就先打个电话过来不就得了。你平常上惯下午班了,一下子要改变作息时间,当然有些不适应,最初的一两天会迟到也是正常的,难道我就这么不通情理、没人性吗!”
纪泓武好半晌才说:“我……我怕如果迟到的话,许姐会把我调回下午班,这样我……”
许美桂无奈地暗叹口气,这个小孩还真是老实得可以了。“你放心,既然答应你的事,我就一定会做到。你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了,难道还不了解我的行事作风。”
纪泓武仍不敢抬头看她。“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
“你喔——”许美桂忍不住再多数落他几句。“被你的阿娜达呵护惯了,迟早会变成白痴!他对你呵护备至是因为你是他的至爱,可是你也要成熟点,别给他惹太多的麻烦。”
“是,我知道。”
“也不想想看,你的伤痛几天,他的心也就跟着痛几天。”许美桂训完话才又说:“好了,去做你的事吧,如果不舒服就来告诉我,不要太勉强自己。”
“好。”纪泓武转身走向员工休息室。
另两名就读高职补校的女工读生,看见纪大哥被许姐臭骂一顿,忍不住抿嘴窃笑。她们也都知晓,她们漂亮的纪大哥是个同性恋者,且名草有主了,尽管有点惋惜,但也觉得他们是十分相配的一对同性情侣。
下午,纪泓武下班后没有直接到站牌等公车,而是到隔壁街的钟表店重新买闹钟。整件事追根究底就是闹钟的声响不够大,才没有准时叫醒他。
他进了店直接走到柜台。“老板,我要买个响声最大的闹钟。”
第八章
夏天的酷热令人难以忍受,总希望能躲在冷气房中,待太阳下山,热气渐散后才出来活动。现在虽然已是下午四点多,艳阳仍高挂天际,阳光炙人。
何志勇将机车停在一家二十四小时的连锁书店前,一阵阵的凉风随着那扇自动玻璃门的开开关关,而阵阵朝外放送。
他拿下安全帽,抹去额上的汗水。心想反正都快接近下班时间了,他懒得回公司签退,剩下的时间就摸摸鱼吧。抬眸看去,想起公司工读的小女生们的对话,她们似乎说过这连锁书店有个长得俊美无俦的美少年,她们经常相约光顾此书店,目的只为一睹“美男”丰采。
何志勇将机车停妥挂好安全帽,下车朝书店走去,他也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着美男子。一进入店中,冷凉的空气教他顿感全身舒爽不少,举目望去几乎是年轻学子,或站着看书,或慢慢走动浏览架上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