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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婵娟 page 1 作者:冷玥

  第一章

  出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薰风吹得游人醉,错把杭州当汴州。

  杭州,南宋时曾为首都。前临钱塘江,后倚西湖,复有南、北峰,山川形胜,景色宜人。

  杭州为江南重镇,其繁华自下在话下,就连江南武林的三大世家中,亦有两世家坐落于此。

  城郊,书写着“淤涛山庄”四大字的巨匾,高悬在朱漆大门的正上方,字迹龙飞凤舞,苍劲有力。里头偌大的庄院里,正屋后侧有片绿油油的矮竹:竹林里有凉亭水榭、假山、荷塘,宛如一处世外桃源般。

  山庄内一处清静风雅、花木扶疏,别有一番雅致气息的心庭院里,此时,正有两名年约二十岁的年轻人在练剑;庄主凌天雄则负手站在廊下注视着二子,凌云霄和凌瑛枫演练家传剑法。

  湘涛山庄历经三代以来的苦心经营,总算已渐渐崭露头角,终于跻身江南武林名家之林,因此凌天雄不但处心积虑壮大其名声,更是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期许湘涛山庄将来能成为江南第四大武林世家。

  虽说两子一是嫡子、一是庶子,但他对这同父异母的兄弟可是一视同仁,绝不偏颇任何一方,无奈庶出的次子虽在才智、资质上皆优于嫡出的长子,但玩心太重,终究难成大器。

  虽是如此,凌天雄仍对他严加督促,期盼他将来能帮助兄长,为湘涛山庄增添一分力量。

  总管裴元堂扫视两少爷一眼,喝念:“横扫千里!”

  凌云霄十分认真地演练此一招式,而凌瑛枫虽然也跟着大哥一起演练剑招,但一双黑白分明的俊目却是不安分地滴溜溜转着。

  裴元堂见状就知二少爷心里正打着什么主意,只是今天庄主亲自坐镇督导,二少爷这鬼灵精还能溜之大吉吗?思毕,继续喝念道:“寒星点点!”

  凌天雄见老二今天十分认真地练剑,遂转身在紫檀木椅上坐下,端来一旁小几上的香茗,掀开杯盖浅啜一口。

  裴元堂本能地朝庄王瞥视一眼,再回眸时却不禁惊噫出声:“咦?”

  正作势饮茶的凌天雄闻声一止,直问:“怎么了?”

  “二少爷又溜了。”裴元堂一脸的无奈。

  凌天雄忙向前看去,果然已不见了老二踪影。

  凌云霄也收招,看着刚才还一起跟他练剑的二弟,这会却已平空消失无踪。

  凌天雄这会气得只能吹胡子瞪眼了。

  裴元堂连忙向他请罪。“请恕属下监督不力,让二少爷给开溜了。”

  凌天雄无奈地重叹一口气,朝他挥挥手,没怪罪之意。只不过分神喝口茶,竟让老二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眼皮底下溜走,无奈之余只能感慨说:“如果枫儿也能把剑术练得跟“溜功”一样精,不知该有多好。”

  反正老二已溜走,想找回他更不是易事,遂转首对裴元堂吩咐道:你来陪霄儿对练吧。”

  “是。”裴元堂取来一把木剑,步上前站到大少爷面前。“大少爷,我们开始吧。”

  “是。”凌云霄立刻摆出姿势,将裴总管当成假想敌。

  裴元望见大少爷已准备妥当,踏前一步挥动木剑,一式“因风纵火”朝他进攻,而凌云霄则以一式“犁庭扫穴”加以还击。

  凌天雄坐在椅上见儿子还击得当,不禁点头微笑。他让裴元堂陪儿子练剑,为的是训练儿子临敌时能有更灵活、敏捷的应对,也庆幸大儿子能解他苦心,不像这老二……

  ☆  ☆  ☆

  山腰虚的树林里,凌瑛枫在林中的小空地上练着家传的剑法——“擎刚剑法”:他就是喜欢无拘无束随兴地练剑,不喜欢一板一眼地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约莫一个时辰,他已将剑法练过二回后,才将长剑入鞘,转身朝坡下的水潭边走去。

  每回练剑后满身大汗,他总爱到坡下的水潭里游个几圈,通体舒畅、神清气爽一番:而这片树林和水潭,一直是他个人独享的天地,从没有被人打扰过。

  潭中有块巨石突出水面,将水潭分隔成一大一小两个潭,凌瑛枫脱了衣服朝大潭走去:他嫌小潭深度太浅,游泳尚可,潜水就不够好玩了。

  正当他游得正在兴头时,潭里忽地游来一倏约莫三尺长的白色大鱼、凌瑛枫见状,笑着向潭中大白鱼说:“你可真准时呀。”

  大白鱼似懂他话般,滑溜地一弹跃出水面,落入水中时溅出一个大水花,似在对他说:我等你好久了,我们赶快来玩吧。

  凌瑛枫见鱼儿淘气的模样,也立刻跃入水中,开始一场人鱼的追逐游戏。

  在树林中的另一头,岳微瑶带着贴身侍婢咏荷和咏茜,缓步走上这小山坡顶的平台上。

  岳媺瑶转首左右望了一眼,这片小树林草木扶疏、绿意盎然,难得地静雅出奇。

  她将视线投向坡下那水潭,只见潭水清澈见底,这杯中又是如此地宁静:心想刚才走了好长一段路,不如下水去泡泡凉也好。

  思毕,她举步朝坡下走去。

  咏荷和咏茜见状,双双追上前问道:“小姐,你想做什么?”

  “天气有点热,我想下去泡泡水。”岳媺瑶答。

  咏荷闻言立刻莺声道:“这怎么可以呢?荒郊野外的,万一出现登徒子那怎么办?”

  岳媺瑶自负地笑笑。“难道凭我还奈何不了他吗?别担心,我又不脱衣服,只是想下水泡泡而已,等会上岸再找个隐密的地方换衣服。”

  咏荷和咏茜相视一眼,这的确不失为一个保险的方法,况且小姐一旦做了决定,想动摇她的决心,那是很难的,也就顺她的意了。

  岳媺瑶慢慢地涉入潭中。其实她一身紧身劲装,在水中活动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不便。

  咏荷和咏茜则在潭边找个地方坐下,边留神四周是否有可疑人物,边欣赏小姐悠然曼妙的泳姿。

  不知过了多久,和大白鱼追逐玩乐了好一会的凌瑛枫,耳闻一丝异响,他浮出水面凝神静听片刻,声音好像是从巨石后面传来的,他禁不住好奇,便慢慢地朝巨石边游去,想窥探巨石后究竟有什么东西。

  而另一边,岳媺瑶似乎也听见了巨石这边传来的异响,她本能地也朝巨石边慢慢靠近,想探采巨石后有什么奇特。

  同一时间里,凌瑛枫也来到巨石边,两人更在同一时刻朝巨石后探看。这一看之下,两人俱都睁大眼睛看着对方,谁也没料到竟会是这般情况。

  赤身露体的凌瑛枫本能地以手掩住最最重要的部位,一脸惊骇莫名的表情,一手指着她:“你……你……我……我……”

  岳媺瑶见巨石后出现个裸男,心里不免也吓了一大跳,但她是穿着衣服下水的,自然免除了裸里相见的尴尬场面,遂以一副自若的神情问:“我怎么了?”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凌瑛枫只是尴尬万分地为自己辩解。

  岳媺瑶却是柳眉微扬,别有用意地上下打量他一番,脸不枉气不喘地说:“喔,我啊除了某个地方外,其它的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语毕,一双美眸更是故意直勾勾地盯着他健壮白皙的胸膛。

  凌瑛枫闻言,一张俊脸立刻犹如火烧般直发烫,连同耳根子也好似煮熟了的虾子般红透了,更是结巴道:“你……你……”

  他心里急羞交加,不暇思索便吸口气沉入水中,立刻朝潭边潜泳而去,一心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岳媺瑶见他羞红了一张俊脸沉入水中,等了片刻不见浮上来:全想他该不会溺死了吧?正当她想潜入水中寻找他时,却听见另一头传来水声。

  她循声望去,只见他已上岸并开始穿衣,甚至头也不回地就纵身往上坡处跃去,几个起落之后身影又消失在坡顶处。原来对方也是个练家子。

  在岸边的咏荷和咏茜,看见小姐走向那颗巨石,不多久竟传来男人的说话声,按着小姐的身影消失在巨石后,两人怕小姐发生意外,双双起身沿岸边快步绕过巨石察看究竟。

  哪知,当两人绕过巨石时,却恰巧看见有个男人匆忙地越过小坡逃逸而去。咏荷和咏茜见状就想去追那男子,身后却传来小姐的唤声:“别追了。”

  咏荷和咏茜闻言立刻止步,相视一眼,应声:“是。”

  岳媺瑶这才发现眼前这大潭是自己先前游水的那个小潭的两倍大,由那碧幽幽的水色判断,水深也较小潭深多了,再转首看这轰立潭中的巨石,它刚好将水潭隔成一大一小,两潭间仅留一个约三尺宽的水道相通,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没看见他,他也没看见自己的原因了。

  这时,咏茜发现不远处有双白色的靴子,似乎是刚才那个男子所遗下的。“咏荷,你看,那里有一双男人的鞋。”

  咏荷闻言望去,果然看见一双男人的鞋,看样子还满新的。“可能是刚才逃走的那个男人的。别管它了,那个人若还想要的话,会来寻回去的。”

  “把它带回去。”此时已上岸的岳媺瑶突然这么说。

  咏荷和咏茜闻言同时一愣,咏荷不禁问:“小姐,带这个回去做什么?”

  岳媺瑶睨她一眼,自然流露出一股威严不容有异议的气势。“不必多问,照我的话去做。”

  咏荷螓首低垂,不敢与小姐对视,恭声应是,按着过去把那双鞋拿过来。

  岳媺瑶回眸看咏茜,吩咐道:“我们去找个地方换衣服。”

  “是。”两俏婢便随着她去寻找适合换衣服的隐密地方。

  ☆  ☆  ☆

  这边,凌瑛枫迅速地回到淞涛山庄,纵身一跃跳过高耸的围墙进入花园,正想趁四下无人之际潜回房间。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喝问:“是谁?”

  “是我。”凌瑛枫听是大哥的嗓音,心里既是松了口气,却又感到尴尬。

  凌云霄听见小弟的回话,忍不住就说:“你跑到哪里去了?爹一直在我你。”

  待走近看见小弟一身狼狈模样,外衣衣襟没扣、湿答答的头发水滴直落,不由得莺声问:“你怎么了?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我……我……”凌瑛枫想到刚才的事,一张俊脸不由轻泛驼红,期期艾艾地低语着:“刚……刚才不小心吃了一个女子的暗亏,所以……所以……”

  真是稀奇!向来脸皮够厚、嘴巴够坏的小弟,通常都是只有女人吃他的亏的分,今天竟是反了过来,吃了女人的暗亏?

  凌云霄见小弟难得露出靦腆羞怯的神态,本能地激起他怜爱之心:虽然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弟只晚他八个月出世,但宅心仁厚的他,认为身为兄长理当多疼爱弟弟才对。

  他掏出手巾上前帮小弟把脸上的水渍拭干,按着伸手将他的衣襟扣上,边轻声数落着:“你别老是让爹操心,早上练剑练到一半就溜走,爹看起来相当生气呢。”

  凌瑛枫接过大哥的手中,边擦干头发边以不在意的口吻说:“爹有哪一天不生我气的?”

  凌云霄顿时语塞,但旋即又说:“那是因为你天天都惹他生气的关系。”

  “才没有呢,我可从不在外头惹是生非,坏爹声名的。”

  这倒也是。这小弟爱玩归爱玩,可也的确从未在外头惹是生非过,唯一的缺点就是爱招惹年轻姑娘,喜在口头上占人家便宜,偏生他又有张俊美绝伦的好相貌,惹得那些女子对他是又爱又恨,矛盾得很呢。

  凌云霄无奈地数了一口气,连爹和裴总管都说不过这个口才便辟、歪理连篇的小弟,他就更不用说了。

  突然间,他竟发现小弟赤着双足,不禁莺声问:“你怎么没穿鞋?”

  “咦?”凌瑛枫这也才发现自己竟赤着双脚跑回来。刚才匆匆忙忙地上岸,都顾不得穿好衣服了,哪还会注意到忘了穿鞋。“糟糕,一定是放在那里忘了拿回来。”凌瑛枫语毕转身就欲再跳出高墙:心急得想去找回他的鞋。

  凌云霄见状却一把拉住他。“现在别去了,等一下洪前辈要来和爹叙旧,我们得去作陪呢。”

  “什么?”凌瑛枫剑眉一皱,语带嫌恶地说:“那个‘白吃大侠”又来了!他是打算不把我们家吃垮不罢休是不……”

  凌云霄不等小弟说完,立刻抬手掩住他的嘴,转首梭视四周一圈,才放下手轻语:“留点口德吧!就算他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人,可是怕每次也都带来不少中原武林的消息,请他吃几天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啧!谁知他讲的是事实还是他自己胡诌的?他每次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的,遗老把【咱们武林同道】挂在嘴边,我看他根本就是信奉【白吃道】嘛。”凌瑛枫相当不以为然。

  这话听得凌云霄差点忍俊不住,只是摇头笑笑。

  这时,一个年约二十余岁、婢女打扮的女子从矮树丛边的小径走出来。

  “大少爷,午宴要开始了,庄王请你入席——”待看见凌瑛枫也在,立刻摆出一副老大姊的模样。“二少爷你可回来了,瞧你这是什么德性,活像只落水狗。

  走,给我回房换衣服去。”话落,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转身就走。

  凌瑛枫只能被拉着走,边走边嚷着:“莲姊、莲姊,你别这样拉拉扯扯的,难看啊。”

  秀莲才不吃他这套,依旧拉着他前行。“难看什么?要是让你这油嘴滑舌的鬼灵精给溜了,我才叫难看呢!”

  凌瑛枫见这招无效,遂兴起贿赂的念头。“莲姊,你这次先放过我,下回我买很多很好吃的红豆糕送你,好不好?”

  “红豆糕当然是要买来送我,可是这次我不放过你。”

  “莲姊,你太狠了吧?”

  “不会吧?我觉得普通而已。”

  两人渐行渐迈,对话声也愈来愈小。

  凌云霄只是摇头失笑。自从两年前抚养兄弟俩长大成人的奶娘随着经商的儿子迁居湖州以后,秀莲就成了山庄里唯一制得住小弟的人了。

  而秀莲即是奶娘胡大婶的女儿,从小就和凌家两兄弟一起长大,犹如两人的大姊般。三年前她和山庄里管内帐的韩之安缔结连理,更理所当然就继续留在庄里帮忙,也正是如此,所以小弟才不至于无法无天。

  ☆  ☆  ☆

  翌日。

  凌瑛枫跑到潭边寻找昨天仓猝中遗忘的鞋,可是怕在潭边找了好一会却遍寻不着,不由得心疑是否被昨天那个黑衣女子给扔进潭中了。

  此时,深潭中的大白鱼慢慢地游向潭边,凌瑛枫见状遂朝它问:“大白,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鞋被扔进潭里?”

  潭中大白鱼似是听懂人语般朝他摆摆尾。

  “没有啊。”凌瑛枫不觉微感心急。那双鞋对他来说意义非凡,那是最疼爱他的奶娘特地托人从湖州带回来给他的,是奶娘亲手缝制的鞋;早知道会弄丢它,他就不拿出来穿了。

  无奈之下,凌瑛枫转个身继续在坡地上寻找:全想说不定是晚上出没的顽皮小动物们,把鞋拖到树洞里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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