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康元智大致已理出了头绪。当时因为时间太紧迫了,所以他来不及告诉小苹要暂离一段时间。在他的想像中,小苹见他没回家应该会去向李大富询问,哪知竟让何富伟抢先冒充了自己的身分,不觉深叹一口气。“果然人算还是不如天算,今天会变成这样,还真是半点都怨不得别人。”
这番话听得李大富满头雾水,正想问清他话中之意时,呼叫器响了起来。他看过留言后,不禁抱怨了起来:“才正想打混给他摸摸鱼而已,老板就在找人了,真烦。智哥,我们回去了。”
康元智点点头。
两人相偕离开后,汤小苹才慢慢地由桌底下爬出来,坐到康元智的床边,茫然地看着地面,脑中思绪一片空白,无声的泪水却悄然地滑下。
好一会,她强让自己的思绪回归,从头到尾将他们的对话和那个“元智哥”做个对照,愈想泪水就如决堤的江水般直淌而下。原来……原来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元智哥,是母亲好久好久以前曾提过康家双胞胎中送人抚养的那一个。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羞愧与惊恐慢慢地涌上心头,最后她倒伏在康元智的棉被上放声大哭。
这天晚上。
康元智下班回来,洗个澡弄了简单的晚餐,他边吃边透过窗户向汤家张望。原本喜欢在他一回来就黏着他的汤小苹这两天却不见人影。思忖什刻,决定吃过饭后到隔壁看她,既然已决定要结婚,总得开始预作准备了。
稍晚,康元智到汤家,只见戴着老花眼镜在做家庭手工的汤母,却不见汤小苹的人影。“伯母,小苹呢?”
汤母听见叫唤转首看到他,忙热切地招呼他:“阿智啊,进来坐啦。”
康元智点头,进屋后在一张老旧的藤椅坐下。
“小苹这两天都吃饱饭就跑去睡觉,放假这么多天,也不会过去帮你煮个饭,仗恃你疼爱她就懒得不像话。”
康元智闻言,直觉地认为她是因为有了身孕的关系,所以比较容易疲累、嗜睡,所以忙为她辩解:“弄个晚餐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我回家的时间也不一定,所以就不用麻烦她,她的工作要轮班也是很辛苦的。”
汤母只是慈爱地看着他。“你这么体贴她,小苹交给你,伯母很放心。”
于是,康元智和汤母闲聊了一会就回家了。
翌日清晨,康元智到屋后晾好衣服,想从后门进屋时,正巧瞥见汤小苹低着头快步地走过门前,他忙出声叫唤:“小苹。”
哪知,汤小苹听见叫唤声立刻以小跑步跑回家,康元智微一愣,本能地追了出去,追到隔壁的汤家,汤小苹已直奔她房间碰地一声将房门迅速关上。
康元智却差点收势不及而一头撞上门板,举手敲门。“小苹,出来一下好吗?
我有话要和你说。”
“元智哥,什么都不用说了。”隔着门板传来汤小苹的轻泣声。“我什么都知道了,我……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元智哥的。”
康元智闻言,大吃一惊,愣了好半晌才问:“小苹你……”
里面传来汤小苹的抽泣声。“那天你和大富所说的话都被我听见了,所以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元智哥,我……对不起你。”
“小苹,不要说什么对不对得起,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把暂时要离开的事细说清楚,所以这绝对不是你的错。”康元智在门外说。
“不,我没有看出你和他的不同就是我的错,所以……是我对不起你。”
“小苹,这真的不是你的错,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康元智深吸一口气,沉重地说:“若说谁有错的话,当初若不是我心生贪念而离开你身边,今天什么事也不会发生。让我们忘记这件事,好不好?”
“元智哥,你真是太好了,所以……”汤小苹在门板的另一边,眼泪犹如断线珍珠般。“对不起……”
门外的康元智只觉得心疼、懊恼齐涌心头。为什么他想隐瞒的事情会让她给偷听到了呢?难怪这几天都不见她的人影,原来是在躲自己。
“小苹,你可以不用去管谁对谁错,也可以不用管是不是对不起谁,我可以什么都不在意,只求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幸福,我说得到做得到。”康元智以罕见的严肃语气说,语毕顿了顿。“时间不早了,我必须去上班了,你好好地想一想,我等你的答案。答应我,不要再自责了,好不好?”
好一会,门内才传来一声细弱的“好”,康元智这才离开汤家准备去工作。
房间里,汤小苹缓缓地蹲坐在地上,泪眼婆娑地呆视着前方。虽然元智哥叫她不要想那么多,但她怎么能因为他可以不在乎就把因自己糊涂所得的果赖在他身上!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出这样的事。
为今之计,她必须去找那个欺骗她的人解决这件事才行。
这天。
汤小苹带着从李大富那套出来的地址找到这栋办公大楼。仰视这十余层高的大楼,那个拥有总经理头衔的人,若真是元智哥的孪生哥哥,那上天实在很不公平。
她站在门外朝里面望——要闪过那两个警卫偷偷溜进去好像不太容易,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混进去呢?
汤小苹在门外徘徊了十几分钟还是想不出好办法,这时有一辆小厢型车慢慢地倒车到大门前,车子停妥后,一个年轻小伙子迅速由驾驶座下来,打开车门搬出数篮盛开的兰花。
汤小苹见状,灵机一动,微笑上前询问:“这位大哥,你这个花是要拿到里面的吗?”
年轻人闻言,点头笑答:“对呀。”
汤小苹美眸一转,亲切地问:“我正好也要进去,我看你一个人要搬这么多花也是挺辛苦的,我顺道帮你搬几篮进去好不好?”
“好啊,谢谢。”年轻人很高兴在这里遇到这么个热心助人的女孩,她的自愿帮忙可以让他少跑一趟。
于是,汤小苹就利用这个机会混进去,在电梯里她向年轻人问:“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年轻人点头。“来过两、三次。”
汤小苹再问:“那你知道总经理室在哪里吗?”
年轻人又点头。“在最上面一层楼右边。”
汤小苹点头表示明白,当电梯到达十一楼时,她帮年轻人把兰花提出电梯外,然后又按下最后一层楼的按钮。
当电梯在最后一层楼停下时,步出电梯的汤小苹左右张望了一眼,就依年轻人的指示往右边的通道走。未久,果然看见一扇门上有着“总经理室”的牌子,此时那扇大门正敞开着,由里面传来男女的对话声。
“现在是上班时间,总经理没时间陪你,请你下班后再来找他吧。”蔡铭方站在资料柜前,边找档案边说话。
林姗如双手抱胸睨他一眼,以一种轻蔑的口吻说:“有没有时间该由他来决定,你管这么多做什么,鸡婆。”
蔡铭芳回瞪她一眼,虽然心里十分厌恶这个女人,但仍十分有风度的回答:“他的事我当然得管,因为我是他的‘机’要秘书。”
林姗如恨恨地冷哼一声,语气霸气地问:“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
林姗如正想仗何富伟的势,藉机怒斥这个不懂得奉承、巴结她的蔡铭芳几句。
“请问……何富伟先生在吗?”
两人闻声齐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神情怯生生的女孩子,扎着长马尾的她虽然没有明艳绝伦,却也清新可人,令人眼睛为之一亮。而且蔡铭芳对这个女孩感到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曾见过。
林姗如上下瞄了这女孩一眼,那穷酸的穿着,脂粉末施的素颜,一看就知道还是颗青涩涩的果子,不觉将一口恶气出在她身上。“你找何总做什么?你不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闲杂人是不准来打扰他工作的!”
喝!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倒反客为主起来了,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闲杂人呢。蔡铭方心里这么想。
汤小苹被她斥喝得有点心慌,再加上她怕何富伟不肯承认对她所做的事,因而更感到忐忑,只是怯生生地道歉着:“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姗如见她退却,更是不饶地斥喝:“不是故意的还不赶快离开,杵在那里做什么!”
“我……我……”汤小苹虽然害怕,但在未见到何富伟本人前,她还不打算离开。
蔡铭芳见这个女人实在愈来愈没分寸,遂沉声道:“林小姐,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林姗如悻悻然地睨他一眼,冷哼一声侧身面向会客室,不再理他。
蔡铭芳这会已认出这女孩,就是数次觑见老总上班时偷看的照片中的女孩。有一次老总忘记把它收起来,所以他曾仔细将照片里的女孩看清楚,遂微笑上前礼貌地问候:“我是何总的机要秘书,如果小姐有事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汤小苹看了两人一眼,呐呐地说:“这……这件事我想和他本人当面谈。”
蔡铭方正考虑着该让她下次再来,还是到会客室等一会。
不意此时林姗如嘴角轻扬一丝冷笑,不怀好意地说:“你会有什么事必须要当面和他谈?该不会是怀了他的孩子,想要来叫他负责的吧?”
汤小苹闻言,面色遽变,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这会换听话的两人面色一变!蔡铭芳看着眼前气质清新、单纯的女孩,心里对何富伟竟去欺骗这样的小女孩感到愤怒。
林姗如是既惊又气。无论时代如何进步,男女关系变得如何开放,孩子仍是女人想抓住一个男人的最佳武器,她怎么能让这个小女孩轻易地藉此抓住何富伟,进而成为人人称羡的总经理夫人!
思毕,以极其轻蔑的语气说:“喝,还真是好笑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何总的种呢?”
“我……”汤小苹有点慌了,没见到何富伟本人,她的确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就是那段时间冒充元智哥的人。
“哼。”林姗如蔑视地睨她一眼,嘲讽地说:“小女孩,如果想开玩笑也开个高明点的;如果想骗钱的话,这个把戏还不够高明;如果是因为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种,想来赖给何总,那你这一招还真是高明呢。”
这番恶毒、侮辱人的话,听得汤小苹娇颜煞白!从小到大,她一直被父母和元智哥所疼爱,从未被人这么奚落、被说得如此不堪,羞愤之余就想转身离去。
这时,何富伟陪着何远辉正往总经理室走,当他望见站在门口那扎着长马尾的背影,正是他时时萦念难忘的倩影时,他的心头为之一震,一瞬间有个意念,他想上前拥抱她,狂吻那甜蜜芬芳的樱唇。
汤小苹一转身看见了与元智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何富伟,那曾经熟悉的眼眸与感觉,不假思索便上前拉住他的双臂,含泪问:“你还记得我吗?”
“小……”何富伟有个冲动想呼唤她的名字,但旋即想起身边的何远辉,于是忍下那股冲动,像是万斤沉重般地拉下她的手。“小姐,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
汤小苹后退一步,眸中有着深深的绝望,成串的泪珠沿腮而下,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然后掩面奔向电梯。
何富伟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合上的电梯门,久久无法收回视线,心里有着无数疑问:她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难道是康元智选择了彭慧雯,她被无情地抛弃了,所以想来投靠他?
何远辉看了儿子一眼,转眸看见带有风尘味的林姗如,沉声问:“这位小姐是做什么的?”
“董事长,她是……”蔡铭芳就想照实回答。
林姗如听他叫董事长,立刻抢先答:“我只是送公文来给总经理的。”话落,迅速地离开。
何富伟这时已回过神,看见林姗如懂得随机应变离开,宽心了不少。
何远辉只是看了蔡铭芳一眼,便转身往董事长室走去。
何富伟进入办公室坐进皮椅,假装以不甚在意的口吻问:“刚才那个女孩是做什么的?”
蔡铭方据实回答:“她说已怀了您的孩子,应该是想来要您负责的。”话落,静待何富伟的反应。
“什么?”何富伟立刻由椅子上弹起来,急怒交加地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出来!”
蔡铭芳只是不疾不徐地回答:“刚才的情况,这种事能大声说出来吗?”接着又把林栅如嘲讽汤小苹的话逐一转述。
何富伟听后,握拳用力一击桌面,气极骂道:“林姗如这个该死的女人,真是可恶!”骂完就想出去寻回汤小苹,向她解释这一切。
这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蔡铭芳接听后连忙叫住正欲出去的何富伟。“老总,董事长请您马上过去。”
何富伟闻言,也只能按捺下焦急的心,先去见何远辉。
彭慧雯将车子驶进一家日式茶艺馆的停车场。她技术纯熟地将车子停定位,下车后忙转动头颈四处张望,很快地就看见坐在花坛边的那个身影,她快步朝那身影走过去。
“小苹。”
原是螓首低垂的汤小苹,听见唤声抬头看见她,眼泪立刻夺眶而出,泣声诉道:“慧雯姊,他不肯承认,我现在该怎么办?”
彭慧雯闻言,已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暗笃何富伟真不是个男子汉,敢做不敢当。拿出手帕替她拭去泪水,柔声劝道:“你先别哭,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地谈,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愿意帮你解决。”
汤小苹强忍满腹委屈点头。
于是,彭慧雯就近带她进入这家日式茶艺馆,向侍者要了包厢。
“把你的委屈说出来吧。”
汤小苹扑进她怀里,嘤嘤哭诉着:“我见到他时就已认出他就是冒充元智哥欺骗我的人,可是他却说他不认识我,有一个女的还……还说我和其他男人……才想把孩子赖给他……”
彭慧雯为这个单纯的女孩感到愤怒,只是搂着她,无限怜惜地安慰着:“别伤心,我们都知道你不是,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是我,是我的错。”汤小苹只是哭着自责。“我和元智哥从小一起长大,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竟然还傻傻地让那个人给欺骗了,而且我还想把做错事的错误结果赖给元智哥,我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小苹,不要这么说,这些话若让元智听见了,他会很伤心、自责的,你知道吗?”彭慧雯实在很生气,明明错的不是她,为什么会是她在拼命自责呢。
汤小苹仰起脸,泪眼迷蒙地看着她。
彭慧雯爱怜地、以感性的话气安慰她:“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对他的所言所行深信不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