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住慌愕,铁仲轩桀骛不驯瞪住他,阴阴笑着。"带绿帽的感想如何?爽不爽快?"
铁无极双目着火,额角青筋鼓动,他的话侮辱了丹心也侮辱了雪梅。
"在你心中,到底有无雪梅?!"忍住气,铁无极怒视胞弟。
他的梅花儿……铁仲轩脑海中浮出那张面容。
梅心清高情意坚,自是花中第一流……
心陡地抽痛,他干笑了笑,扯开僵硬的嘴角,"逢场作戏玩玩而已,是她太过执着。"
"你!"铁无极忍无可忍,出手便是一掌,想打掉他脸上残酷的笑。
铁仲轩已非吴下阿蒙,这几年亦有奇妙际遇,他武功不弱,侧身躲开铁无极的进攻。这属私人恩怨,铁无极不让寨中兄弟相帮,让丹心支开了贺兰。今晚,他与铁仲轩之间该有个了结。
既已开打,两人积了多年的仇结全爆发出来,只想宣泄心中怒火,拳脚无眼,招招抢攻,一时之间难分胜负。就见园里,两条黑影忽高忽低窜来窜去,不时夹杂叫嚣。
"打小,我就看你不顺眼,你什么都比我强,爹娘只重视你,你才高八斗、你果断聪明、你能光耀门楣,他们把我当做什么了?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铁仲轩狂叫,怨气堆满胸口,他的掌法阴毒凌厉,每一式皆对准要害。
衣袖让他捉破,指甲上淬着的毒液腐蚀了衣服,铁无极愕然,低声喝道:"你练毒?!"
"为了对付你!"他不再唆,下手更快更猛,十指在月光下透着阴狠绿光。
铁无极纵身后退,衣袖大翻,将空气中的腥毒味道逼向两旁,他变招再度攻来时,避开毒爪,针对他的双肘与手腕。
"我夺走雪梅让你痛不欲生吧?!哈哈哈……她躺在我身下多销魂、多热情,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我的名字,还让我在她肚里留下了种,我要你痛不欲生!痛不欲生!"铁仲轩不住地用言语激怒铁无极,欲教对方分乱心神,可铁无极仅肃冷一张脸,心中波涛汹涌,却强按了下来,招式愈加沉稳步步为营。
铁仲轩见他不乱阵脚,怒气更炽,忽地跃起扑来,雷声大吼,"你逼死雪梅!她选择我,何错之有?!"
战况瞬息万变,铁无极下盘稳重,双拳齐出,在半途又变换为掌,直直击中铁仲轩胸口。
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铁仲轩口吐鲜血跌落地上,他勉强撑起身子,又颓然倒下,苦苦自嘲,干脆随地而坐。
血气翻涌,他咳掉口中血块,利眼一抬。"你赢了……你总是赢,杀了我吧……那小女子中的毒就没人可解了……这样也好,呵呵……你逼死雪梅,我杀你心爱女子,瞧来,我可占了便宜……"说完,他又咳了起来。
这回,换铁无极变脸色了。"我没有逼死雪梅……她是自尽。"
脑袋轰地一声,铁仲轩没法思考,死死瞪住铁无极,脸色苍白似鬼。半晌,他咬牙切齿地一字一语的道:"你说谎。"
铁无极悲哀与他对视,想起雪梅断气前求他的那些血泪话语,为了全是这个男人。"雪梅是个好女子,她自觉对我不起又无法跟随你去,心中痛苦难堪,生下丹心那晚,她便自尽了,用绣剪刺入心脏,我不及救她。"该要很心痛很心痛,该要充满愤恨与不平,可他的心竟不若过往,只有失意和遗憾。"她心心念念只你一人,你这缩头乌龟,连争取也不敢,你配不上她。"
"我是配不上,难道你就可以?!"他狂喊着,难以接受事实,"你不够爱她,要不,她不会轻易让我夺走。"
铁无极内心如中巨钟。他若不够爱雪梅,还能爱谁?不知怎地,贺兰温柔的面容浮现脑中,他的心微微疼了起来。
"自尽……呵呵呵……自尽呵……"铁仲轩茫然低喊,神情狂乱,再抬首时,两行清泪挂在脸上,"为了我这种人……傻啊……"
对雪梅,仲轩比自己更用情吗?铁无极双眉蹙起,脑中思绪纷乱。
"雪梅临死前仍不忘你,要我别怪你,将罪全部担下,说下辈子要为我做牛做马,生生世世听我使唤……只求我别为难你。"他说着,存心要铁仲轩心痛。
阴狠的目光敛去,铁仲轩始知雪梅情义,他仍瞪着铁无极,无视伤处剧痛,清晰地说:"我又何需要你饶命,你杀了我,让我同雪梅相聚吧。"他眼一合,性命已无留恋,等待铁无极一掌了结。
许久毫无动静,他睁开双眼对上铁无极,"为何不下手?"
"我不会杀你,我已给了雪梅承诺。"况且,他心中的恨意已架构不出杀他的动力,另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quot;我要'七花七草'的解药。"现在,他只在意另一名女子。
"呵呵呵……"铁仲轩又是笑,有些悲凉嘲弄。深深瞧了铁无极一眼,心中已经了然,"你这么紧张呵……那个女子是雪梅的替代吗?人家对你可痴情了。那日原想抢走她,她一脸凛然地告诉我,她的清白已给了你,一生认定你,她无畏一死,也不能让你蒙羞,教你痛苦,呵呵……雪梅也是用这种心态对我吗?"
听他转述,铁无极心猛地揪起,战栗冲刷了全身,一时竟难以言语。
铁仲轩摇摇晃晃站起,长袖拭净脸上的血。"终于,你来求我了,我赢了这一回,赌上雪梅和我的性命。"缓缓地,由怀中掏出小瓷瓶,他朝铁无极抛去,"'七花七草'的解药。她的毒再不解,五日内必发作。"
"你要去哪里?"铁无极对着他的背影问。轻哼一声,铁仲轩低笑,"用不着你假惺惺,你不成全我,我只好找个人成全自已。"捂住胸口轻咳,他深吸一口气,缓慢的说:"阎王寨近日的大火全是人为,你坏了人家的功名唬枚苑皆诨噬细暗艘货樱怯斜付矗肴〉醚滞跽幕氐匦瓮迹痪偌呙鹉愕纳秸故切⌒奈稀D忝话茉谖沂掷铮铱刹幌M闼涝谒种校癫皇橇乙裁幻孀印?quot;
顿了顿,他继续交代,"丹心那孩子……你教得很好,我没有遗憾……"略略偏过头,语气微变,"你我今生做不了兄弟,希望来世,各得所爱。"
说完,铁仲轩运起仅存的功力,忍住疼,纵身几尺,人已消失墙外。
握住手中瓷瓶,铁无极心中百感交集,那十多年的恨意终在这刻瓦解。风又拂得梅树"沙沙"作响,他掉过头,看见那方白帕也在荡扬。
不由自主,他回想起仲轩转述的话。
她无畏一死,也不能让你蒙羞,教你痛苦……
兰儿啊兰儿……那女子,用怎样的心情对他?
第八章 黯然亦销魂
清晨,鸟儿啾啾叫声扰醒了贺兰,软香被褥透着熟悉的男性味道,她满足地深深呼吸,睁开双眼,发现躺在自个儿床上。
近来,记忆力愈来愈差了,好容易失神,昨晚明明在丹心房里,累了便在桌上打盹,她想不出怎么回房的?仿佛,有双健壮臂膀和宽敞的胸怀……
她歪歪头笑着,肯定是无极那么晚见她还未回房,才来寻她了。顿时,心中甜蜜蜜。他多少在乎她吧……
抛掉初生的惆然,不管将来如何,贺兰只想过一日算一日,每一时每一刻都要好好珍惜,这是她所仅剩的,她不愿悲伤,要勇敢地捉住。
盥洗干净,梳理乌亮的长发,不等早膳,她已翩翩然步出房门。回廊转角立了一个长发男子,贺兰停下步伐,狂喜在胸口漾开,不由自主奔了过去。
"卓护卫!"轻喊中包含无限欣喜。
卓风闻声掉头,微笑看着她。"小姐。"
"你的伤全好了吗?我很担心你,向无极问了好多次,他不愿告诉我详情,只说你在寨外的医馆疗伤。"
"我没事。"
对这男人,贺兰心存感激,双眸轻泛泪雾凝着他,语调轻颤,"我阿爹……已不留情面,你这般护卫我不顾性命,贺兰不知要如何回报……别再喊我小姐了,若你不嫌弃,我们就做一对异姓兄妹,可好?"
卓风微愕,想起与眼前女子相似的美妇人,那是贺兰的娘亲。他淡淡叹息,"我不够资格,这么做辱没了你。"
"胡说!不够格的是我。"心一急,贺兰小手握住他的腕处,咬咬唇说:"若你不愿,也不用勉强,我心中万般感谢你了。"
"不是,我……唉……结拜就结拜吧。"卓风有些词穷,不想要她误会,头一甩,笑着叹息,"兰妹。"
贺兰绽开朝阳般的笑颜,珠泪分外晶莹,"大哥……大哥……"不停轻唤,上天待她毕竟不薄。
这一幕落在某人眼里,只差气得吐血。
"离她远一点!"铁无极狂喊,树上的鸟儿让他吓得四处飞散。见两人还偎在一起,同样用不明白的眼光看着他,铁无极怒至极处忍无可忍,冲向前去,贺兰已教他抢夺过来。
"无极,这是做什么?!"贺兰扭动身子,不知男人在发啥疯。
铁无极根本不把贺兰的挣扎放在眼里,双目怒瞪卓风,眼光似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缓缓冷笑,"你胆子不小哇!这女人是你碰得了的吗?她既已嫁我,便是阎王寨的人,她的事你已无权管,也用不着你来保护。"
卓风不说话亦不觉受辱,看到铁无极失控模样,只感到好笑,他拿着玩味的眼神看着他们俩。而贺兰可不这么想,弄不懂铁无极为何像头发狂的狮子,没问清状况就无的放矢,心好乱好气好痛,实在丢脸。
她狠狠踩了他一脚,趁分神时猛力推开他,然后边哭着,头也不回跑开了。
靠着窗边,她伤怀了许久,透过泪眼望着外头梅树,芳心陡震。
她时日无多了,最终也会像雪梅那样离去,届时,无极又是孤独一个,还同他斗什么气呢?她已下定决心要欢喜,不是吗?
"兰儿……"身后门被推开,那声音教她魂牵梦萦。"兰儿,我对不起--"
贺兰抹掉眼泪,转身猛地投进铁无极怀中。下意识接住一身娇软,铁无极愣得找不出话,感觉女性的柔荑交缠颈项,她的唇搁在咽喉上,又软又热,未干的泪沾湿他的肌肤,他心中一片柔软,缓声叹息。
"别哭,是我不对。方才之事,卓风已对我说明,我不该凶人。"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的,原来,道歉并不困难,只要止得住她的泪。
"你还在生气?!"他问得小心翼翼。
怀里的小头颅摇了摇,缓缓抬起,她的双眼明亮如星,唇角上扬,尽管她掩饰得极好,铁无极仍察觉那笑中的勉强和悲伤。
"我不要生气……不生你的气,我们要快快乐乐的。"
那神态让铁无极很难呼吸,想将底牌摊开,告诉她一切事实,但,他不知自己为何犹豫,是骨血中猜忌和防备的因子作祟?抑或心中疑惑等待证明?到底,这女子用何种感情待他,是否如雪梅一般,为挚爱义无反顾?
贺兰紧紧靠着他,手臂移至他的腰际,将铁无极抱个满怀,悄悄地说:"你也这般抱我可好?"
"把这吃了。"他反而推开了贺兰,拿出瓷瓶?quot;七花七草"的解药。
大掌上,一颗透体通红的药丸,贺兰轻问:"这是什么?"
"你别管,反正吃了就对,能补中益气。"他语焉不详。
补药?!那她就更不能吃了,药丸外形如此罕见,肯定极难到手,给她用只是浪费。
贺兰抿着嘴,固执地摇头。"你吃,我用不着的。"
铁无极急得想跳脚,表面仍然镇定,思索要怎么将药喂进她口中。
接着,他真的把药丸含入自个儿嘴里,若无其事地咀嚼,迅雷不及掩耳,他俯首捕捉了贺兰的唇,一掌制住她的后脑勺,贺兰轻呼一声,他的舌缠了进来,咬碎的药丸尽数额进贺兰嘴中……
他加深了这个吻,直到药味完全消失,女子曼妙身躯已娇软地瘫在怀里,他双臂交握在她的臀后,狠狠抱住,契合无比地紧贴着。
"唉……你这人……"贺兰双颊如烧,惋惜那颗丹药,却教他的吻弄得迷糊。
气息温热而紊乱,铁无极好不到哪里去,心智在情潮荡漾,他如她所愿地抱着她,没再多话,让贺兰偎着胸膛轻喘,这一刻的相依令他心悸。
???
山坳外的坡地又遭祝融。
男人们打火去了,铁无极不敢掉以轻心,亲自坐镇火场。所幸,阎王寨已做万全准备,在极短时间内便控制火势,有效扑灭火源。
正午的太阳有些毒辣,丹心驾着马车奔出山坳险峻的地形,他小俊脸上酷酷苦苦的,一阵莫可奈何。
"你还生气啊?人家……担心你嘛……"车帘稍掀,贺兰露出脸,对着男孩的背影低声下气。
丹心转头瞪她,"还说!待会爹见着你,我肯定被大卸八块!"
难得爹认为他能独当一面,要他一人驾车,将食物和饮水送去,此次,他可是光明正大、师出有名,这任务难他不倒,轻松且利落地控制手中缰绳,直到发现车内那个不速之客为止。
"若他凶你,我就……我就不同他说话,陪你一起受罚。"贺兰掏出绣帕,习惯性地帮丹心拭掉额上的汗。
"脖子也要。"
这似乎再自然不过的事,丹心双手驾马,颈项往前略伸,那香香的帕儿擦完他的脸,继续轻拍着下巴与喉处。马车的速度放缓下来,贺兰手脚并用爬出帘外,与男孩并肩而坐。
"唉,你别生气了。"马车跑了大半路途她才现身,好让丹心没时间折返。顶了顶男孩肩膀,她软声请求。
很难对一张笑容可掬的脸生气,丹心又是瞪眼,接着莫可奈何地大叹,"唉唉,算了,咱们先说好,爹若骂人,你得挡在我前头。"
娇颜上笑容扩大,贺兰才要说话,轻微声响由后头传出。
两人相互对望,丹心狐疑地眯起眼。"还有人?你连那丫头也带来了?"
他口中丫头指的是盼语。
"我没有?quot;贺兰急急摇头,将帘子大掀。不是盼语,不是孩子中任何一个,一团白绒绒的球,是那只肥滚滚的兔儿。
"哪来的家伙?"丹心明显松了口气,只要别是个人就好了。
他掉回头专注驾车,视线放在前头路上,不远处尘烟轻扬,听到马蹄杂沓。身处之地虽为阎王寨地盘,却不若山坳形势险峻、机关尽布,一望无际的平原,没有防守藏身的屏障,固定时候会有巡逻的弟兄经过,但此时……
再行几里便能与爹会合,是阎王寨的兄弟吗?丹心猜想,索性停下马车,他朗眉拧起,试将来人望个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