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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铁郎心 page 12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铁无极无法说话,惊涛骇浪不足以形容现下的心绪。

  他知道了,终于明了她的意图,瞧她打算干什么蠢事?!竟要拖着那夜的秘密默默就死。

  气得七窍生烟,他怀疑自己得了心绞痛,不住地呼气吸气,还是平息不了方才的剧动。

  贺兰听不见承诺,口气有些急促,还不知死活地追问:"你应了我可好?"

  已经分不清是痛是怒,她不愿说出真相,他自有办法整治。

  "好。"铁无极咬牙切齿,说这话费了好大力气。

  "谢谢……"

  贺兰欣慰地笑,抬起头,那男子的脸庞对她俯来,夹着狠劲与不知名的心痛吻住了她。

  第七章  听彻梅花弄

  房内,女子安静躺在床,轻合眼睫,对周遭人事了无知觉。

  床边,三名男子或坐或站,脸上神色各异。"五弟,可有头绪?"铁无极问,目光纠紧床上昏睡的女子。

  李星魂三指搭着贺兰的桡脉,朗眉微扬,对铁无极明显焦躁的语气颇感讶讶。他没即刻回答,望闻贺兰的眉心额堂,合上眼,细细斟酌女子的虚质脉象。

  此时,伫立在旁、半面覆于黑发之下的卓风亦忍不住往床铺移近身躯。

  几个月前,铁无极将他由贺万里手中救下,卓风便一直待在李星魂的医馆疗伤,那地方离阎王寨约半日脚程,固定一段时间,医馆会运来大批的药材医具,寨中的人若有病痛也好就近治疗。而精于医术的李星魂亦会不定时回寨,与寨中其他大夫切磋医学,替人看病。

  许久,李星魂才收回把脉之手,吐出一口气。

  "如何?!"铁无极再次紧问。

  "大哥莫急。"边卷高衣袖,他移身到一旁的桌椅,继续说:"嫂子确实有中毒之相,若星魂没推算错的话,此毒正是滇南一带十分常见的'七花七草'。"

  "十分常见?"铁无极挑了挑眉,"既是如此,解毒之法必定难不倒你了。"

  李星魂稍稍愣住,随即苦笑,"就因太过普遍,所以倍加困难。"

  "此话怎讲?quot;

  "滇南花草百千余种,每类有其特殊属性,'七花七草'仅是这毒的一个统称,挑七种不同的花,搭配七种不同的草,只有制毒之人才清楚使用了何种花草。"

  他拿起墨笔在纸上写下,接着递给铁无极,"星魂不才,目前仅能诊出毒中的四花三草,其余名目不敢妄下断言,解毒药签若不尽快得手,待时日一过,大罗神仙也难救。"

  冷静接过纸张,铁无极怔怔瞪着上头几种的花草名称,指节捏得紧绷,心脏被某些东西压得喘不过气,用力吸气呼气,依旧甩不掉沉闷和无措。

  "她不会有事的。"他果决地宣称,仿佛能主宰世间的生死。

  李星魂并未附和,由怀中取出随身的一套三棱针。"'七花七草'会造成中毒者幻听幻觉,我先以金针封住她迎香、扶突和承灵三穴,防止毒素侵害她的视力与听觉,但这仅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治不了病的。"他走近床边,将衣袖撩得高些方便动作,"让嫂子坐起,我需在她的颈部和后脑下针。"

  突然,两个男子同步朝贺兰俯去,铁无极捷足先登抱住床上的人儿,双目瞪视卓风,嘴角噙着风暴。

  卓风脸庞一阵青一阵白,难堪地收回双手,哑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惯于护卫她。"

  "她已是我的人,不劳你费心。"铁无极语调好生冷淡,撂下话,他手臂圈住贺兰的素腰,让她抵着自个儿胸膛,举动中充满占有的意味。卓风敛下神色默默退开,心中自是清楚,铁无极肯让他探视贺兰已属仁慈,他该要认清身份,不能再鲁莽地依心而为了。

  针灸过程仔细利落,李星魂先封起了三处大穴,又在贺兰颈部和耳边横刺几针,接着才拔除所有棱针放回锦套。

  "毒素算是抑制住了,但短时间内务必弄清'七花七草'的名目,才可对症下药。"

  "铁寨主,"卓风扬起头,望了贺兰一眼,视线移向铁无极严峻的脸,力持平静的语气,"可否听在下一言?"

  "说。"他脸色不豫,竟升起将卓风赶出门的冲动,思及贺兰以往与他的亲切关系,铁无极无法好言好语。

  得到答允,卓风提出想法,"何不将计就计?"

  闻言,李星魂忽地淡笑,"大哥,这倒是个好主意,瞒着嫂子,咱们在窗外梅树上系条白帕,请君入瓮。"

  眼瞳锐光陡现,铁无极抿住唇不说话,脸庞冷肃得如寒冬飞雪。

  ???

  醒脑瓶是五弟方才交给他的。

  拔开软木塞,铁无极将瓶口对在贺兰的人中轻轻晃动,一股清新窜入脑门,幽幽梦梦中,贺兰眨了眨眼睫,神智虽转仍有些许混沌。

  "你醒了?"一阵低沉熟悉的嗓音传来。

  贺兰用力瞧清楚,模糊的影像终于聚集为一,她安心笑着,"无极……"扭动颈项,觉得肌肉莫名的酸麻,她不解地低喃?quot;我怎么了?"弄不懂自己怎会躺在床上。

  过午,她带了些刚出炉的芝麻饼打算送去给孩子们,还同厨房的大娘聊了几句,走在回廊上,小园里的花开得很不错,空气中夹带素雅的花香,她不由自主停下步伐,下意识嗅着香气,然后是一股气味……好诡异的气息,来不及理清便天旋地转了起来……

  贺兰不知,始作俑者就在眼前,迷香是下三滥的手法,铁无极竟用在她身上。

  他内心无限矛盾,亟欲知道贺兰最后会作出什么决定,想测试她的忠诚,一方面又十分在意铁仲轩在她身上所种的毒,两相兼顾之下,他唯有如此。

  "都不记得了吗?"收起醒脑瓶,他略微心虚。

  贺兰轻皱蛾眉,娇憨地摇摇头,目光迷如雾。

  见那模样,铁无极忍不住倾身过去,在她嫩颊上轻啄。"你晕倒在回廊上。"

  她的确晕了,却是被他下的手脚,昏天昏地倒进他的怀里。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莫非是中毒的迹象,毒素无声无息侵蚀她的肉体,还剩多少活日?她不敢计算,只想将愁云抛开。

  她轻声喟叹,素手在他长了胡髭的下颚来回抚触,躲着他探究的眼。

  还是不肯说吗?铁无极抿起唇捉住她一只小手,顿生怒意,不知是气她多些,还是恼恨自己。思及那日她求他之事,心中又掀怒浪,她求他总为了别人,这次,是首回她替自已请求,所求之事却教他错愕心痛。

  不动声色,他静静启口:"你脸色好差,莫非生病了?"

  "没有……没生病,我很好……"贺兰心跳加快。

  "我请大夫去。"他想套出她的话,故意起身。

  "不要!"贺兰惊喊,迅速扯紧他的衣衫,接触铁无极暗藏深意的双眼,心底陡地一震。不能看大夫,若是让人诊断出来,敌暗我明,她没遵照那男子的命令,孩子们会有危险的。

  "不要?"铁无极细眯眼瞳,也不同她摊牌,表情静然无波,内心已燃烧熊熊大火,目前他最想做的,就是将她按在腿上好好赏一顿打。"兰儿,你在绞我的衣角。"该死的,她为什么还不坦承?就为仲轩的威胁?这愚蠢的女人,小看阎王寨也小看了他,妄想螳臂挡车,简直要他……要他……心如刀割。

  "啊?!"贺兰如梦初醒般放开绞皱了的衣角,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没有紧张,没有生病,不用请大夫的。"慌乱的神态一览无遗,连说话也结巴,她努力挤出个蹩脚的理由,"可能……天气大热,我才会、才会晕倒……睡一觉就好,别劳师动众……啊--"

  铁无极突地抱住她,力道这么紧,贺兰缩在他怀中动也不敢动,脸颊随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起伏。

  "无极,怎么了……"她语调轻柔,怯怯地问。

  大掌顺着她的背脊抚摸,铁无极吻着她,乌亮发丝、珠润的耳垂,他的唇轻舔贺兰白瓷似的颊,然后落在一抹樱红上。这诱惑太过深沉,贺兰迷醉地嘤咛,男性的气味长驱直入,忘情在燃烧的缠绵中。

  两具身躯双双倒卧床帷内,铁无极的脸埋在贺兰香馥的颈窝,轻轻啃咬,手指游走玲珑有致的曲线,他燃起漫天的火焰,四周温度随着衣衫的褪尽而更加炽热。

  "无极……"软软地喊着他,身体因情潮席卷轻轻颤抖,发自她喉中的细小呻吟足以摧毁男子的意志。

  铁无极气息粗重,微微撑起上身,修长手指覆在她的腰腹,缓慢、怜爱地画圈轻抚,这一刻,他几乎是温柔的。

  "说不定,这里头正孕育着一条生命。"

  他的话似旱地闷雷,猛地震垮一切痴迷美梦,贺兰瞪大眼望住他,才染殷红的颊色尽褪成白,她努力消化他的言语,遗憾和深深的悲意灌注心田……

  好想、好想替他生个娃娃,丹心会是个好兄长,他是娃娃的爹,她是娃娃的娘。痴人说梦!不知哪来的力气,贺兰蓦地推开男性胸墙,月事几日前才结束,她清楚肚子里未留他的种,但,不能再与他亲近了,若真怀了孩子,岂不是拖累一条无辜生命。眼睛刺疼刺疼的,她偏过头不教他瞧见,默默遮住赤裸。

  铁无极不让她躲避,获住她雪白下巴,再度捕捉柔软的唇瓣。

  "不要……无极……"哽咽低喊,泪沾湿两人。

  "你犹疑什么?不愿生我的孩子?"

  "不是的!我、我想替你生个娃娃,很想很想呵……"眨着泪眼,贺兰小小声嗫嚅,"我有些头晕,可不可以……别在今晚?对不起……"乱潮再度涌起,铁无极凝视那张低垂容颜,心浮动得厉害。他当然猜得出症结所在,却想尽办法要逼她自动说出,他要的,是她全心全意的信任与托付。

  俯身吻掉她的泪,惊觉那两行清泪也在颤抖,他没再侵犯她,收拢臂膀将贺兰一身香软锁在怀中,下颚搁在她头顶上,淡淡的发香萦满嗅觉。

  静静抱了会儿,他突然开口,语调低低哑哑,几难辨明?quot;想不想知道我的过去?"

  "啊?!"贺兰猛地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眼,小嘴微张,那神态仿佛听不明白他说了些什么。

  "你……没兴趣?唉,算了……"他自嘲地笑了笑,不愿说了。

  "我要听的!你总是这样,不等人家回答就乱下断言……"贺兰委屈地咬着唇,小手捉紧他的衣襟,眼中带泪,止不住哽咽,"常盼着有一天……你会主动将心中秘密与我分享,你和我……我们好似普通夫妻,是一生当中最亲近的两人,我常常这样盼呵……那些过往的事并不愉快,但我好想知道,多想听你亲口对我说,点点滴滴,我都愿意倾听。"

  铁无极回望着她,女子的眼瞳是两处黑亮的漩涡,将人牢牢吸入,要他就此沉沦其中。不知怎地,内心好生激动,一个念头狠地击入脑门--

  她,不能离开他。

  没有他允许,任何力量都别想带走她,她已属于他,这辈子就该由他支配。

  "那些不是好听的事。"只有丑陋和背叛。"我都要听。"贺兰好坚定。

  那两潭黑鑫兄校业角迕鞯淖约骸?quot;别这样看我。"他喑哑地命令,大掌忽然遮住贺兰的眼,盖去两道美丽的光芒。

  不敢再瞧一双水眸,怕最后一丁点的自主也消失殆尽,铁无极干脆翻转怀里娇小身子,让雪背贴在自己精壮胸膛上,改由后头紧紧抱住她。沉默片刻,铁无极终于开口,持平的语调藏有难以费解的心思?quot;我曾是官家子弟,媒妁之言娶了雪梅为妻,她是琴棋书画皆精的大家闺秀,温婉美丽,一笑之间倾城倾国,有此娇妻,我胸怀得意,那时,只想与她厮守一生,做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伴侣……"

  贺兰困难地咽下口水,莫名的重量压在心口,喉头泛起酸意。

  唉……她不该嫉妒,跟一个缥缈完美的魂魄,她如何能争?

  "我有个血亲手足,若你见过他,必能一眼认出,我和他……十分相像。"

  自怜思绪让他的话抓了回来,想起那人,贺兰微微一震,四肢忽觉寒冷,她缩了缩肩膀,将自己深埋在他的温暖里。

  铁无极察觉她的小动作,扯来软被盖住两人。此刻,四周流动着柔和舒缓的气息,他解开那背负了十二年的包袱,缓缓谈着,心中竟不似往常疼痛,沉淀下来的,是浓稠的遗憾。

  何时,他已能坦然面对这悲剧?能轻易说出,连自己亦感惊愕。

  月光洒进,将梅树的影儿印在窗纸上,微风带过,那枝桠轻轻摇摆,发出沙沙声响,伴着不知名的虫鸣……这月夜,他谈了许多,她静静倾听,芳心随着那些往事起伏,为之不舍、为之怜惜。

  他的话,字字拨动贺兰的心弦。

  ???

  又是月夜,月色温朗如脂。

  丹心今晚特别反常,竟缠了贺兰一整晚。

  晚膳刚过,贺兰和孩子们在院落待了些时候,陪着温习课业,送他们上床就寝,本想返回房里,半途丹心蹦了出来将她拦截,要贺兰同他下棋。

  男孩主动亲近,贺兰既惊且喜不疑有他,在书房里与他一盘接着一盘对弈,烛火快燃到底了,丹心很有玩兴,丝毫不想休战。

  "丹心,你不困吗……"眼睛酸涩,贺兰揉了揉,觉得累了。

  "哎呀!别吵!我在想棋招,这会儿肯定赢你。"男孩头也没抬,双眉紧皱,两眼专心盯住棋盘,好生苦恼。他已连输好几盘,说什么也得扳回一成。

  "喔……"贺兰秀气打个呵欠,模糊嘟囔,"你慢慢想呵…?quot;

  她没再吵他,过了会儿,丹心开怀大笑,找到对方的破绽,他下了一子,自得地拍手,"我就是聪明,哈哈,该你啦!喂……"毫无反应,丹心定眼瞧着,发现那女子趴在桌上睡着了。

  静静地,他望着她,微弱的火光在白颊上轻舞,心底一片柔软,想到许许多多与她相处的事。这女人又烦又笨,盲勇又爱心泛滥,真不知自己怎能容忍?!

  他伸手握住她的,低声自语,"你既要当我的娘亲,怎可丢下我随意就死?"

  眼神一眯,他精明思索着,目光飘向窗外……不知计谋进行得如何?

  今晚,好戏才开锣。

  ???

  梅树枝桠,系上一方白帕,随风轻荡了整晚。

  那男子依约而来却不敢莽撞现身,阴喑的眼观察许久,周围安静得诡异,他决定放弃,转身欲离去时,行踪已然泄漏。

  "我在等你。"静默中,铁无极的叫声陡响,人由暗处窜出,挡住对方的退路,他朝他逼近,不带感情地说:"你终于出现了,仲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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