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好,我现在开始移交一些工作给你。”李秘书一拍手掌的说,笑起来的她别有股和蔼的神色。“希望你能待久一点。我常常得训练新人,好不容易快开窍了,她们就给我出状况:整天只会对着总经理痴笑,但愿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小熏只能战战兢兢的点着头,伸手去接她推过来的档案夹,还有一大堆的卷宗。
※ ※ ※
“孟达,那个李秘书真的好象江青,她叫我不要去迷我们总经理。拜托,我还不知道总经理长得是圆还是扁耶,真是好笑。”小熏边吃着牛肉汤面边告诉孟达。
“也许真的有太多女孩子这幺迷你们总经理吧!不要管她,你不要去迷你们总经理不就结了!”孟达笑着将盘中的卤菜都倒进小熏碗里。
“哎呀,孟达,人家吃不完啦!”小熏笑着又把碗里的猪耳朵捞起来挟回孟达的碗里。
“好吧,那我把这些都吃光啰。”盂达说着将桌上所有的油菜都倒进自己的牛肉汤面里。
“孟达,你今天心情很好喔!”小熏歪着头问他。
“嗯。”孟达仍是低着头喝他的牛肉汤。
“为什幺?”小熏好奇的问。
“刚才明凯打电话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蒲公英之家不用搬了。”孟达打着嗝儿的说。
“真的?”小熏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
孟达掏出张皱兮兮的钞票。“嗯,前天约瑟爷爷接到地主的通知,有人买了那块地送给蒲公英之家。他们要约瑟爷爷赶快去过户,这样他们才能拿到钱。”
“谁?是谁这幺好心?”小熏乐得手舞足蹈地说。“他救了我们耶!”
“奇就奇在这里:那个人坚持不肯透露姓名,他唯一的条件就是蒲公英之家不能将那块地转卖;还有另外一个条件则是只有约瑟爷爷跟安娜奶奶知道,”孟达接过老板我还的零钱,带着小熏往外走。
“哦?好奇怪,反正蒲公英之家不必搬家了,这样最好了。”小熏笑着说。
“可是,我还是觉得怪怪的。一千八百万不是小数目,什幺样的人出手这幺大方。”孟达咬着牙签说。
“管他的呢,只有蒲公英之家是最重要的。”小熏虽然也感到奇怪,但蒲公英之家能保住,对她而言已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了,其它的都可以不用管。
“嗯,只有蒲公英之家是最重要。”孟达也赞同的说,有些感慨的看着将要西沉的夕阳。
※ ※ ※
“璞臣,你也该跟慧中多接近接近,毕竟自小你们就一直很合得来。我们跟你朱伯伯一直希望你们能结婚。”连敬唐,汉华企业总裁,也是璞臣的父亲说着放下手中的报纸。
璞臣没有说话,只是径自走到酒柜旁为自己倒杯酒,一仰而尽然后才看着他的父亲。“我没有时间,况且我跟慧中已经十几年没见过面了。”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跟你朱伯伯约好,这个礼拜天我们和朱伯伯一家到雅园吃个饭。让你跟慧中再熟悉熟悉,去看看电影、坐坐咖啡馆什幺的。”连敬唐连忙地说。
“爸……”璞臣有些不耐烦起来。从他回来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几乎没几天就得去吃一次相亲饭。
连敬唐扬了扬眉。“这又不是要你去拔牙,你怎幺一脸不耐烦?慧中这孩子漂亮又乖巧,有什幺不好的?你已经三十好几了,也该娶老婆替我跟你妈生几个孙子孙女儿啦!”
“我……”璞臣努力在脑海中授寻慧中的模样,奈何出现的总是个圆脸的小女孩,甜甜的叫着“阿臣哥哥。”
“你爸说的没错,你也该成家了。我已经托牌搭子们帮你留意,这事是愈快愈好。”他的母亲邱淑贞也在旁接着说。
“妈……”璞臣根本没法子说下去。再说下去,他也招架不住爸妈联手围攻。
“嗯,你们安排就好了,我先回房。”璞臣说完自顾自的回房去。
“那好,礼拜天我跟你朱伯伯打完高尔夫球,我们再到雅园碰面。”连敬唐的声音追着他到房里,璞臣苦笑半晌,这才动手松开领带,脱卸衣服。小蒲公英,你现在好吗?他躺在床上低低的问着。他刚从南部回来,转移土地耗费他不少的心力,尤其是跟地主庞大的继承人谈判。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他最心爱的心蒲公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其实他大可以从约瑟跟安娜那里去追查小蒲公英的下落。但是,在他心底某个浪漫的角落,还是相信那个古老的系足传说。他相信缘分是固定的,有条看不见的红线在冥冥之中联系着他和那位他还不知道在哪的佳偶。
慧中的父母跟他父母是世交,他们从小就熟稔得如同亲兄妹,而慧中的哥哥文中,跟他更是哥儿们的交情。但是若说要跟她结婚……唉,怎幺可能呢?
他从口袋中掏出那张蒲公英之家的照片,天还是蓝的,蒲公英还是怒放着吐着黄蕊。蒲公英之家鲜红的屋顶仍伫立在十字架下、满园的蔬菜充满生气。
“我的小蒲公英,你在哪里?有没有忘了我?我回来了,但是你在哪里呢?
不要忘了我,小蒲公英。”他说着将那张照片收进皮夹,长长叹口气的将头抵在玻璃上,寂寞的望着窗外。
第三章
小熏将手中那叠吓得死人的报表纸用力的往办公桌上一扔,然后才莫可奈何的揉着酸涩的双臂。今天是因为李秘书不在,所以她才敢这般造次;李秘书每天就像猫盯老鼠似的盯着她看。最初几天真是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但现在,小熏已经可以感受到:其实李秘书是个面恶心善的人,只是一开始的下马威吓人而已。
“很重吗?怎幺不请别人帮忙搬?”冷不防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小熏一大跳。
小熏猛然回头就看到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总经理的大皮椅上,跷着二郎腿看着她。
这人是谁?小熏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你还不赶快起来?今天总经理要回来。他要是看到你坐在他的宝座,你八成就要被炒鱿鱼了!”她好心地提醒他说。
一抹好玩的神色爬上璞臣的脸上,这女孩八成就是昨天李秘书告诉他的新助理,昨天他回来得太晚了,到公司时所有的人都快走光了,他是在大门口碰到李秘书的。
她很年轻,李秘书告诉过他了。可是一看之下,他才明白李秘书为什幺会对她赞不绝口,她长得很像年轻时的奥黛莉赫本,清新脱俗,而且很甜。尤其是她的成绩在这次招考的四十位新人中,称得上是佼佼者,更令人对她刮目相看。
“哦?他为什幺要炒我鱿鱼?”他故意的抬杠问。
小熏瞪他一眼。“因为那是他的宝座。”她有点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白痴?
这幺简单的问题都不懂。
但是说良心话,他长得还真的很好看。浓眉大眼,眼尾稍微斜斜的往上吊,看起来很有特殊风味;唇则是又大又厚,但又不至于厚到令人难受。此刻他正咧着嘴大笑,笑得露出整齐的牙齿看着她,脸上满是戏谑的神情。
“反正我只是借坐一下,又不会坏掉。”璞臣故意上上下下用力的晃着椅子说。
璞臣有些得意的看到她张口结舌,欲言又止的瞪着他。她的脸蛋因为情绪轻微激动而在两颊浮起两片红晕,就有如苹果般的可爱;圆圆的杏眼则睁得大大的,闪着晶亮的神釆。
小熏耸耸肩的坐回自己位置。“随便你,反正我已经警告过你了,爱听不听随便你!”
“咦,你是新来的吗?我以前从没见过你。”璞臣继续逗着她说。他自己也解释不上来,为什幺会突然有这种无聊的念头。
“嗯,我刚来上班不到一星期,你在这里待很久了吗?”小熏整理着那叠报表,抽空问他。
璞臣将手臂枕在头下,故做沉吟状的想半天。“嗯,也不算很久,一年多而已。”
“那你就是我的前辈了,还要请你多多指教。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赶快离开那张椅子,免得我替你提心吊胆的。”小熏面带不忍地说。“替我提心吊胆,为什幺?”璞臣觉得这个女孩率直得很可爱。
“因为我不想看到有人被辞掉工作,我会替那个人难过的。”小熏将报表夹进档案里说。
“你见过总经理吗?他有这幺严肃,一点都没有幽默感吗?”他有心地问。
“他是什幺样的人,你知道吗?”
“我还没见过总经理,不过,我想有办法掌管这幺大的企业的人应该年纪满大而且很威严,可能也有秃头,还有个大肚子。”小熏滔滔不绝地说,手里则不停的撕着桌上的报表纸,再一落一落的夹进档案中。
璞臣不自觉的摸摸头顶和肚皮,这小妮子是从哪里得来的刻板印象?谁说总经理就一定得秃着头,还有个大肚子?想到这里,他不觉的笑了出来。
“你笑什幺?”小熏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没有。我有事先走了,再见。”说他像那种中年男子,光是想到就足以令他捧腹了;更别提坐在那里听她还不知要为他加上什幺形容词呢!
“喂,你……”小熏想问问他是哪个单位的人,想探听看看他知不知道育伦在哪里,没想到他走得那幺快,害她连话都未说出口,他已不见人影了。
“真是奇怪,他怎幺跑得这幺快,育伦也不知道在哪里?算了,赶快把工作做完,省得还得加班!”她自言自语的加快动作,一边还不时的瞄着墙上的钟。
※ ※ ※
“来,慧中,不要客气,这鹅肉烧得很嫩,多吃点。”璞臣的母亲邱淑贞殷勤的夹了块肥腴的鹅肉给慧中,笑吟吟地说。
“伯母,我自己来就好。”慧中有些局促不安地说。
“跟伯母客气些什幺呢?多吃点,你好象瘦了点,我跟你连伯伯是想你跟璞臣已经快十年没见面了,今天大伙见见面。我记得你小时候还吵着要嫁给璞臣呢,一眨眼你们都长这幺大了。岁月不饶人啊!你说是不是,秀玟啊?”淑贞转向慧中的继母秀玫说道。
“是啊,以前咱们还说要结成亲家呢!”秀玟也眉开眼笑地说。
“嗯,咱们要是结成亲家,那股票一定大涨,南部的造镇开发计画就更容易开始了。”连敬唐从生意跟上着手地说。
“这幺说来我们要在下届立委选举时多推出些人,这样办起事来会比较方便些。”慧中的父亲朱信民抚掌而笑地说。
“那是当然的。现在政局那幺乱,那些政客争权夺利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管这些民生问题。要不想办法自保,大家都别做事了。”连敬唐皱着眉头说。
“哟,你们别光顾着聊那些政治方面的事,会伤肠胃的。璞臣啊,你也敬敬慧中嘛,怎幺傻不愣登的坐在那里呢?”淑贞推推身旁的璞臣,笑着说。
“是啊,慧中,你也敬敬璞臣嘛。”秀玫也催促着慧中。
璞臣从杯沿仔细的打量慧中,印象中的慧中是个腼腆内向又有些怕生的女孩子。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郎是他所熟悉的慧中:依旧不多话,只是静静的独立一旁,让人容易忽略她的存在。
“慧中,我敬你一杯。”璞臣微笑地一仰而尽。
“谢谢。”慧中牵动唇角淡淡地说,浅浅的抿一口酒,随即放下杯子,沉默的瞪着桌布。
璞臣诧异的看一眼她苍白的容貌,刚才就只匆匆一瞥,她的容貌仍让他吓了一大跳。慧中的沉默是他所习惯的,但她那神情萎靡得好象绝望了般的无精打彩,令他感到怪异,她有什幺心事吗?
秀玟推推慧中,只见她木然的举起杯子,一杯又一杯的敬着同桌的人,转眼间已喝了不少的酒。虽然她喝的是淡酒,但是在空腹猛灌的情况下,看得出她已经不胜酒力了。
“慧中,不要再喝了。”朱信民低声的警告说。“是啊,慧中,吃点东西垫垫底。”秀致赶紧挟些菜放进慧中碗里。
慧中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呆坐着。璞臣看得出朱信民的脸色渐渐的凝重起来,连忙打着圆场。
“这样吧,我带慧中出去兜兜风,大概是这里头太闷了。”他说着站起来向她伸出手。
慧中看着他举在半空中的手约十秒钟,最后好象是下很大决心似的,才把手放在他等待的掌中。
“那我们先走了,大家慢用。”璞臣微笑地说。他可感觉到慧中的手在他掌中微微的颤动着,他用力的握紧她的手,听到她嗫嚅的向众人道别。
车在夏末的微风中徐徐的向前奔驰,璞臣边倾听音响传出的音乐边打量着慧中。她仍然是满脸愁绪的模样,他随着音乐慢慢的哼着歌,将车开到近郊的一座以花季闻名的山旁的小峰上。
“可以说出来了吧?有什幺心事?”璞臣将车停妥,吹着凉风的问她。
慧中抬头看他一眼,马上又低下去,眼眶又开始红了起来。这是她的老习惯了,璞巨宠爱的揉揉她的头。
“怎幺啦?看你嘟着嘴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什幺心事,说出来吧,我帮你想办法。”璞臣将头靠在椅背上望着山下璀璨的夜景说。
“璞臣……我,阿姨说我爸爸在上次选举时花了很多钱去帮他的朋友竞选,公司快营运不下去了。”慧中咬着下唇的看着他。
璞臣轻轻的叹口气。“这件事我听说了。”
“我爸爸,他想在台东好好的盖些房子筹措下次选举的经费。”慧中看了他一眼又马上闪开目光。“可是,我们还是需要钱去买地,还有一大堆的广告费跟设计费,所以……所以……”
“你爸爸要向我借钱?”璞臣仍是轻松的笑着说。“也可以这幺说,我……”慧中不安的看他一眼。“他们要我,要我……”
璞臣恍然大悟的看着她尴尬的表情,原来是这个原因。他不得不佩服两个父亲的老谋深算,那个开发案他已经看过了。在台东地区建造一座小卫星城、最主要的是一幢楼高二十层,共有八百多个房间的观光饭店。旁边环绕着它的是各种休闲游乐设施。
他仔细考虑过后退回那个开发案。在国民出国旅游已蔚成风气的今天,在偏远的地方花这幺庞大的资金去建造这种高级饭店并不合适。倒不如以度假别墅的方式,以小搏大,况且也较不会对当地的自然景观造成破坏。
但是他的提议并没有被采纳,看来朱信民仍是一意孤行的要做这个开发案。
原来如此,他着实钦佩父亲的深谋远虑。据他所知,父亲在去年就已经拒绝过这个案子,但朱伯伯仍不死心的一再游说他。这也就是为什幺去年在一次心脏病突发后,父亲立即要他回国,并将公司的棒子交给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