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他摇头一笑,「我是让你习惯我的身体和我的存在。我不需要讨好一名地位卑下的女巫。」
地位卑下?她挑高一眉,「本来,我还觉得我对你有点好感。你又自己破坏了这份好感,我真是後悔对你错用了我的判断力。」
「我不怪你。女人本来就是不如男人会思考。」他还有脸笑呢!
嘉翎的心又往下一掉。她原本已经快要原谅他前几天的出言不逊,岂知他根本没有忏悔之意,而是变本加厉,她真是错看他了。
他对那匹马、对全村、对全英国人都会忠心,都会付出他的尊重,可是绝不会放在她的身上,「尊重」不是他会给她的,「爱」也是。
「话说回来,我倒想知道你想闹多久?」他没发觉此一问是火上又添油。
「我闹?!」她指著自己的鼻头说。
「你这不是在闹吗?布兰看著你好心,不好意思对你说,我在旁边都看不过去了。你这样手忙脚乱的替我们惹了多少麻烦,你知道吗?要是以前,你早因为你引起的损失而积欠我一堆的债务了。别的不说,你摔破多少席堡的好碗好盘?那些都是非常有价值的东西。一个奴隶可以为了一个碗盘被处死的。」
原来她的好心好意在他眼中是一文不值的。她为了什麽要这样两面不是人?「你要我什么事都不用做?」
「你什麽事都做不好。我真怀疑,即使你是个巫婆,也该会做点家事吧!你怎麽长到这么大的?靠喝风饮露水吗?你只有一件事还合格。」
嘉翎冷冷一笑,「真的?我可真要吃惊了。我能问一声是什么事吗?」
「当你在床上时,是你表现最好的时候。」闪耀的蓝眸,提醒她说:「你连当个情妇都没有资格。你太怪异了,什麽样的人敢养这样一个情妇?说不一定,哪天你会对我下毒或是诅咒。你也太不温驯了,一个好的情妇不会用你这种口气说话,一个聪明的情妇要明白自己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当她的主人要她的时候,她都不会拒绝。」
「你这么清楚,你一定会当个好情夫。」她对席钟斯挑衅的说。
席钟斯如她所想的动了怒,「你这狂妄的——」
「不是吗?爵爷,你没有养过情妇?连一个都没有?既然你养了情妇,对你的情妇来说,你就是个情夫了。」
可是,情夫的意味在钟斯的耳朵听起来,她是暗讽他是个被惯养的男人。「一派胡言。」
「是,我是一派胡言。可是不要搞错,席领主、席伯爵、席大少爷!你或许是这里所有人的主人。可是你不是我的主人,我不听你的命令做事。高兴,你放把火将我当女巫烧了;不爽,你大可以把我一捆丢进水中。可是不要误会,连一点点小误解都不能有,我不会是「你的娼妓」,我挑我自己的男人,我高兴陪谁上床就陪谁上床,而这不干你屁事!想要我在床上等你,下辈子吧!」她冷静的像冰一样,对他说出这一连串的话。
席钟斯的脸色像是被人当面打了一巴掌。
嘉翎不打算等他的回答,她转个身,捡起她放在大树下的菜篮,准备打道回府。
「你不觉得有点刺激他过度?这可不是二十世纪稍稍领教过新女性的男人。这个时代的男人,脑中没有所谓的男女平等的。对他们来说,女人为二等公民是天经地义的。」夏娃担心的说。
「哼!那麽,该有女人给他一点教训了。」嘉翎挺直腰杆儿说。
「可是,你现在是在他的势力范围下。」
「那并不是说他可以待我像个娼妓。比起来,我宁可维持我是个女巫的身分。至少他不敢对一个女巫这麽放肆。他竟敢对我说,我适合……我一个堂堂医学博士!」嘉翎想就火大,更别提说出口了。
嘉翎愈火大她就走得愈快,「还敢嫌我无能!」
「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这年头,你还要他对你如何?我早已经说过了——」
「对!是我笨。对不对?我现在就去跳崖自杀好了。」嘉翎气冲冲的说:「不,我先去帮你们杀了那布汤姆再去自杀。」
马蹄声由远而近的又追了过来。嘉翎回头一看,她看见席钟斯骑在那匹四脚魔鬼上,追赶了上来,她心一慌,拔腿便奔了起来。
两条腿跑不过四腿的动物,况且穿著那麽拘束的衣物,嘉翎不到两分钟,便被他的马挡住,他用马儿逼她无处可逛。
「你想干什麽?」嘉翎只好先声夺人,抢先闯说:「想用马踩死我啊?」
「下——」她原想告诉他,下辈子吧!
「我警告你,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容忍心,我不会再给你另一次机会,你最好现在道歉。或许我会考虑我的原谅。」
夏娃也接著说:「道歉吧!金小姐。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嘉翎看他一眼。他仍旧是那扑克脸。是吗?要她道歉,承认她说错话,明明她一字一句都是她的真心。今天,她道歉了,她岂不是比……更要……他还会对她有什么尊重?逞一时气是不能成什么大事,可是她绝不对这一件事低头。
她心一横,「我不会道歉。你想杀便杀,我是不会眨眼的。」
「你犯了一个错。很大的错误。」席钟斯说。
嘉翎闭上眼,抬起她的脖子。老实说,这是她看电影学来的,电影中的人不都这样表示慷慨就义吗?她的脖子上没有冰凉的一划,而是她被抬上了黑魔鬼。席钟斯自己翻身上马,载著她,策著马儿转个方向。
「等一下,你想做什麽?」她没有地方可以捉握,马儿狂奔起来,她差点被摔下地。
马儿朝著森林阴暗的地方快速的奔跑了过去,树影一一倒退在她视线中,逐渐的向後愈来愈远。他们当然不是回到堡中,相反的,他们是往森林里愈来愈深入。潮湿的青苔及浓密的林叶让雾气弥漫并且阴暗冰冷。
这一刻,嘉翎才有点悔意随著冷颤上升到心中。他不会是想扔她一个人在这里吧!
咬著牙,却找不到开口的方式。
她甚至不敢看他那张一定冷若冰霜的脸。
席钟斯在前方已经没有路可走的时候勒住了马。他没说一句话,下了马,把她也抱了下来。然後扯著她的手臂准备更往前去。「等一等,我不走,除非你告诉我你带我去哪里?」
他低头看她一眼,「你如果道歉,我们可以不过去。」
沉默。嘉翎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回答,显然,他认为她的沉默是「不」。他又带著她往前走去。她只好跟著他在颠簸无路的状态下,穿越一片草原,到达他坚持要她过来的地方。一个被浓密树林围绕的湖。那湖的有一个小型运动场的大小,可是周围都蔓生著青苔植物,阳光照不到黑黝黝的湖水,平静得无一丝波澜。
「这是席家堡用来淹死女巫的湖,这是个不适合养活任何生物的湖水,平日没有人会靠近这里。所以也是最合适女巫的地方。」
「你……要淹死我?」微颤的,嘉翎瞪著那黑水问。
他没有回答,「这天气,十度八度的,你要是在水中泡了几分钟,上来准会染上肺炎。所以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道歉?」
嘉翎的眼中开始蓄起水气,可是她恨自己在这时软弱,「为了一声道歉,你要我死?」
「名誉是骑士们的生命。你侮辱我不止一回。」
嘉翎退开两步,摇头说:「什麽名誉?名誉能重过一个人的生命?呸!」
「你……」
嘉翎颤抖著手,解开她衣袍上的扣子,「我不会道歉的,我宁愿死在那湖水中,也不愿向你道歉。」外袍随著她的一字一句落下,她身上只留了单薄的罩衣。「你看著,席钟斯,你会後悔的。」说完,嘉翎便在他犹豫惊惶的眼中,投入了水中,像一条银白的鱼儿般投入了黑水中。
水涌入她的口鼻之中,呛得她的胸腔好痛,沉重的水让她划不动四肢,僵硬的肌肉在抽著筋。她连挣扎都来不及挣扎,便觉得自己连喝好几口水往下沉没,像艘进水的航空舰一样笨重的被水往下吸。
有个地方不对劲,她不知道是哪一点。
水刺痛她,由皮肤透进骨髓内。
你会後悔的,席钟斯。她乱想著。
也许他不会。她对他而言只是个麻烦。对了,她也还没有去掉「胆小」麦斯,他可能会对席家堡不利?怎麽办?她真的就这麽死了?
接下来,她感觉有双手在拉扯她的脚。
水鬼?或是以前的巫婆来找伴了?她猛踢动双腿,想甩脱掉那双手。再下来,她只觉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晕了过去。
☆ ☆ ☆
「水……为什么是温的?」嘉翎悠悠转醒过来,看见的是灰色的石灰岩顶,身下包裹著她的是一条软毯子。「你……骗……我?」
席钟斯回头看她,「你最好不要说太多话,刚刚你喝了不少水,身子还有点虚弱。」
「告诉我,水为什麽是温的?」她虚弱的闭上眼睛。
「有好几个传说,有人说是因为地狱之火由这里冒出来,有人说是因为某个诅咒。不过,我都不相信。但我也不知道为什麽这湖水是温的。」
席钟斯回过头去升起他的火,他光裸的背,在火光下露著金黄的光芒。他的衣服也湿了,为了下水救她。
「不,你……故意让我以为……」
「没错。」他不等她说完便说:「我是故意要吓你,我原以为你会乖乖的道歉。想不到我还是小看你的胆子了,明知道自己会淹死在里面,竟还是往下跳。」
「吓唬我的?」她徐徐的在脸上绽开一笑,「你这浑球,真……差点被你算计了。很可惜,还是没让你如愿以偿。」
钟斯架好两人的衣物。「是吗?我曾经差点吓住你?」
「是啊,你不会知道有多「接近」。我是真的吓住了。」她看著他的脸说。
「为什麽你还是不肯说道歉呢?」他手抚在她的颊上,温柔的说。
「记得我下水前说的最复一句话吗?我气怀了,想到你——为了一句道歉——威胁要扔我下去。我气疯了所以不怕。」现在她有力气轻笑的说:「哼!我哪里想到是你这狐狸的计。害我差点成了枉死鬼。」
「不,你不会死的,有我在你身旁,我不允许你死。」
「这是那位威胁要把我丢下去的领主大人吗?」
「我宁愿你不要提起那桩事。」他说。
撇开了脸,嘉翎看向洞穴外。「天已经暗了,我们不回去会有人担心的。」
「我出门时有交代他们我要来找你。黑魔鬼没有回去,他们知道我不会有事的。没有人会担心。」钟斯说。
单独和他度过一夜?想到这里,嘉翎整个人都热起来,兴奋?害怕?期待?或是抗拒?
「这洞穴保持得很乾净,是你弄的?」
「你相信这是我小时候的避难处吗?」钟斯烤著火,一边说:「小时候,犯了错、顽皮的时候,我都会跑到这石穴来。现在,我把这洞穴传给了瑞特。我告诉他,这是他的领土,他在他的领土内时,我不会干涉他。他喜欢这里,是他将这里保持得乾乾净净。」
「听起来很有意思。」嘉翎看著他被火光调柔的侧面说:「很难将你和童年联在一起,你好像——生来就这么巨大了。」
「噢,不。姑娘,我也曾像瑞特这麽小。」
「像他一样调皮捣蛋?」
「更甚於他,我可是家里的头痛人物。我曾将牛栏里的牛尾巴都打成一个结,命令它们排排走。不用说,那些牛儿们有多麽惊慌了。」
嘉翎对他描述的景象报以笑声。
「你父亲一定很头痛。」
钟斯隐逸他的笑,「我父亲经年累月都在外征战,处理国事,他根本不曾对我有什么记忆。在他身边的,一直是我的大哥。他才是我父亲的儿子。」
嘉翎明白身为一名次子,在这社会是相当不被重视的。「你爱你的父亲吗?」
「爱?男人是不「爱」的。」
又是这套大男人声明。「算我说错话好了。那麽,你的母亲呢?」
「我母亲是个好女人。她有副世界最软的心肠,不幸地嫁给我父亲,我父亲一辈子带给她的只是一副担子。她值得更好的对待。」
「可是你不爱你母亲,你是个「男人」。」
「巫女,不要以我说过的话来对付我。」钟斯双眼熠熠的说。
「现在我又成了巫女,是吗?」她笑著看他。
「没错。」他蕴起笑意,眼中带著企图偎了过来。「你是巫女,也是我的巫女。没有别人能够拥有一个巫女,只有我。」
嘉翎有了受猎捕的感受,她——想逃。
席钟斯在她能移动半寸前,他就已经制住了她。「你知道,你这条命是我救的。」
嘉翎看著他移动双手双腿,贴合著她的曲线,她只能对他的问题回以颔首。
「这给了我点特权。」他说,轻柔得像风的耳语,「你的生命是我救的,就像是我拥有的。你欠我一命,我要拥有你,永远,你有没有话要说。」
当然有,这是不可能的。「我——」
他的唇在她开口的霎那,已覆了上来。火热强悍,又带著他的执著。他的吻与他的人都同样的这麽不可抗拒,连躲都躲不了。
炽热的火与冰是他带给自己的感受,他的冰凉身子,贴上她的同时,他却带给她火一般的激情。在这场爱的嬉戏中,她既是被动的,也是主动的。不论当初是否甘心,她都已经陷入而不可自已。
当他要结合时,他吻著她的耳,要求著她,「说,说你不会离开。永远。」
他的话像冰冷的尖刺,戳进她的温热胸口。「我不能。」
「说。」他不容许她逃避,火热的眼和火热的身都在催著她。
「你能相信我的承诺?」她轻叹。
「我会确定你遵守。」他霸道的说:「我要听你亲口说。」
「好,」嘉翎看著他说:「我不会主动的离开。永远。」至於其他的,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天知道,她也摆脱不了这男人深植在她生命中的事实。
他满意的给了她一吻,拥著她回归了最灿烂的天堂。
☆ ☆ ☆
隔天,他们共乘一马,在太阳早已高高升起的时候,才相偕回到席家堡内。
席钟斯在他们进入城门前,他勒住了黑魔鬼。他让嘉翎先下马,「哪,你的菜篮。」
她接过那装野菜的篮子。里面除了今天才采的野菜,还有许多今天清晨现采的莓果。钟斯说,这些要保留到稍晚,等到他们晚上能独处的时候,再分享。
「我进去了。」嘉翎举起脚说。
「等一下。」他唤住她。他倾前,在她的颊上印了一吻。「这样,你可以维持到今夜,都乖乖的想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