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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晶依雁 page 10 作者:蓝雁沙

  「啊……妳……你们要干什么?」紧紧地护住自己,蒲烟远远地缩到墙角去,戒慎  恐惧地盯着她们。

  「咦,夫人,我们要服侍夫人更衣休息。」

  「不用了,我自己会脱衣物……妳们先出去吧!」

  讶异地互相交换奇怪的眼神,其中看起来较年长的那个婢女,仍不死心地朝蒲烟走  近一步,但蒲烟的反应却是更加的紧贴着墙壁。

  「夫人……」在与蒲烟僵持了几分钟之后,那婢女这才耸耸肩,将预备给蒲烟换上  的衣物全都堆放在床上,和同伴念念有辞地走了出去。

  她们才刚走出房门,蒲烟立即将门给关上。想想似乎不够牢靠,便又搬了几张圆板  凳堆堵在门口,这才坐在床沿上,越想越伤心地暗自淌着泪。

  怎么办?这里可是凶残暴虐的金族人所建的都城,我蒲烟再怎么说总是大宋子民,  现在竟沦入这敌军之手。重重地叹口气,原先浓郁得令她几乎要睁不开眼的睡意,此刻  倏然全都消失了。时而坐在那里扭绞着衣角,或是绕着桌椅踱着力步,她的思绪已经紊  乱得如被风雨摧残的蛛网,全然没有了章法。

  双手无意识地在凉凉软软的缎被上滑过,那天晚上的回忆又不请自来地跃上心头。  记忆里猛然又浮现眼前的,是充满异性体味和汗珠的黑夜喘息声,在惊心的刺痛后,那  种飘浮不定,令人几乎要以为腾云驾雾,又似在水中载浮载沉的脱轨……想到这里,她  陡然地站了起来,双手捂住自己臊红脸颊,低着头地在房内踱步。

  我……我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呢?原以为就如姨婆般的,将青春和一生耗在御膳房,  没料到因着皇上伯父春祭的上吐下泻,使我在金銮殿上冲撞圣驾,结果竟被指婚给全京  师最放荡不羁、脂粉堆里封状元的逸心侯。

  在绕了那么大的一圈之后,却胡里胡涂的被带到这天广地阔的北国,当他什么国师  的夫人。不成,这可是欺祖叛国之罪,我不能就这样胡里胡涂的当成了个叛国贼。伯父  是怎么说来着--好生规劝那逸心侯,勿为他族所重用而反害大宋--我得磨计琢计,  眼前那赵新雨初来乍到,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况且在南地又因罪而被抄家,于情于理,  他在此贡献长才无可厚非……那……我呢?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滞留于此?

  这个念头令蒲烟为之悚然大惊。不成,我得逃出去!姨婆说得对,我是御赐的郡主  ,即便是他番邦的人,又敢拿我奈何?

  主意既定,她立即将方才千辛万苦搬挪到门口的椅子逐个搬开。才刚拉开一小条门  缝,她立即吓得将门给悄悄关上。外头竟站了一小队卫兵!正操着她不懂的语言,彼此  互相戏谑地打趣推挤着。

  一步步地往后退,直到碰触到床脚,她颓丧地坐在床沿,焦急万分地想着办法。眼  神在屋里四处溜转,蓦然,她冲到了窗边,轻轻地拉开窗棂,如获至宝般的看着空无一  人的后院。

  虽然从小就被没入宫中为宫人,但蒲烟可不像其它罪眷般的隐匿自己,做个没有声  音的隐形人。得力于姨母已先入宫、舅爷供应宫中牲畜的关系,蒲烟比起那些毫无背景  、势力可依的小孩们,有着更广阔的天地。这也就是为何她没事要被婚配出嫁的原因之  一。她根本不懂得掩饰自己的个性和想法,直爽且不矫饰的态度,常使她做任何事都不  会想太多,总是先做了再说。比如她撩起裙脚、俐落地爬上窗台这码子事……抱着窗柱  ,蒲烟的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那约莫有三丈来高的地面。该死,我怎么没有想  到这屋子周围挖有小护沟?原本从屋里往外瞧,只见一片平坦的!谁知在她费了九牛二  虎之力,总算爬上窗台正猛然要往下跳之时,才悲苦的发现到问题之所在。

  咬着下唇的望着那黑黝黝、湍急流动着的水,先前跳下高崖溺水的痛苦记忆又袭上  心头。再往后屋里一瞧--方才蹬得太用力了,那张板凳被顺势踢倒了!蒲烟顿时为之  傻眼的僵在那里。好了,好了,这下子玩完了。如果大声呼救,那有多丢脸啊!可是不  找人来救……难不成就一直「挂」在这上头?

  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出声喊人来救自己之时,门口却传来不小的骚动。听到那个熟  悉低沉的嗓子,蒲烟立即恨不得死了算了。

  「你们辛苦了。」含笑地将门给关上,新雨脸上的笑意仍未褪去,在见到屋里凌乱  的模样,以及抱着窗柱坐在窗台上的蒲烟时,心里已然明白了一大半。

  扬起浓粗的剑眉,新雨双手背在身后,悠哉游哉地踱到窗前。「唔,晚霞满天,看  起来明天应该是个好日子,这金辽两国画界比武就在明日,想必会是场精采的龙虎之争  。」看也不看蒲烟一眼,新雨说完后自顾自地坐到桌子旁,为自己斟杯酒,转动着酒杯  地继续说下去,「在这北地,金、汉、辽各族杂处,凭借的便是诚意,倘若没有阔达胸  襟,老以蛮邦番族的眼光去度量他族的话,自取其辱是难免,惹祸贻害子孙也不是不可  能的事。」

  我全身都僵硬酸痛得半死了.偏偏那家伙还在那边摇头晃脑的,扯什么胸襟、什么  诚意的。蒲烟心中嘟哝着,如果是在宫里,看到我爬上树而下不来,那些公公们老早就  喳呼着去找直梯,或是爬上来搭救了,谁像他净杵在那里扯个没完。

  小心翼翼、艰困地稍微挪挪身子,蒲烟以期待的眼光瞄了他几眼,巴望他能自动自  发的来救自己脱险。天色越来越晚,在眼前纷飞的蚊蚋也多了起来,草丛中传来杂虫众  鸣,蒲烟担忧地用着一只手紧紧攀着窗柱,另只手则是更使劲儿地抓牢窗柱。

  「这李太白有诗曰:﹃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想必就是指像今儿个这种皎洁  的月夜……」一手执壶,一手端着酒杯,新雨缓缓来到蒲烟身畔,对着那轮初升新月,  又是抑扬顿挫的吟哦再三。

  在太阳隐没于地平线之后,夜,像层黑纱迅速地罩在大地万物之上。望着新雨点燃  屋内唯一的一盏油灯,蒲烟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我的天,难道他没见到我被因于这窗  台之上?

  飞来绕去的蚊蚋不但多了起来,而且还成群结队、很不客气地攻击着蒲烟,受困于  不敢完全放开双手,蒲烟只得狼狈地左躲右闪,而新雨却仍像无事人般的在那里吟诗诵  赋。看到他那神清气闲的样子,可真要把蒲烟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哟,我瞧瞧这屋里的蚊虫怎生多了起来。」举着油灯来到窗前。

  光线引得更多的蚊蚋蛾虫向蒲烟扑过来,惊得她泪水都已在眼眶中打转儿了。

  将蒲烟的窘态尽收眼底,新雨决定给她的教训已然足够了,但依他这几天的观察来  看,这个倔骡子的任性可不是这么容易磨平的,但,事有轻重缓急……「我听说这北地  有种毒蛇,最爱在月圆之夜出现,而且性喜爬攀窗户,虽设凿沟河,但此种蛇类擅泳,  最爱钻进人的肌肤之内,咬噬而出……」双手环抱胸前靠在窗旁,新雨慢条斯理地说道  。

  闻言蒲烟全身为之一僵。恰巧此时有道冷风拂过,将她的长发拂凌在她手背上,配  以新雨那煞有介事的表情,吓得蒲烟失声尖叫着的放开了双手,像块石头般地往下掉。

  轻轻松松地,在她落地之前,新雨将她抱个满怀,望着她惊悸犹存的脸蛋,忍不住  地绽出抹吊儿郎当的笑意。

  「我说蒲烟,没事妳爬到那窗台上头做什么?」

  「我……我纳凉。」看到他那洞悉一切却故意揶揄的样子,蒲烟咽不下那口气地顶  回去。

  闻言停顿了脚步,新雨又抱着她往窗台走。「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扰人雅兴……  」说着他又作势要将蒲烟往那窄小的窗台上放回去。

  「不!」紧紧地搂住他颈子,蒲烟脸色大变地,连声音都高了八度,「不!我不要  再回……」

  在新雨突如其来的朗声大笑中,蒲烟发觉自己正很不巧地跨坐在他腿上,和他那对  像是随时可看穿自己心思的眸子相对,而且自己的手还死紧地抱住他的脖子。

  尴尬使得蒲烟的脸先是一阵臊红,而后像是全身浸入滚烫水中般的红热起来,约莫  过了几秒钟,她才像被火烧着了般的,急急想到要缩回自己的手。

  「咦,急什么?咱们是不是该好好的认识一下彼此,我的娘子?」伸手捏捏蒲烟小  巧的下巴,新雨一面提高警觉地留意屋外的动静。

  「谁……谁是你的娘子来着!」慌乱地别过头,以避开他差点落在自己唇上的嘴,  蒲烟臊得全身像是滚沸的热壶,随时有爆炸的可能。

  「哟,先别提那大宋皇帝将妳赐婚与我之事,妳我早已有肌肤之亲的夫妻之实,妳  就是我的娘子。」亲昵地在她颈项细柔的肌肤上流连再三地吻着,新雨眼里却是充满了  疑惑。

  门外刺探的会是何方人马?是敌?是友?依据他那上乘的轻功来荆斩,来者的武功  不弱,起码不是一般三脚猫功夫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你……」真格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蒲烟咬着牙,想要推开他那缠绵得令她难以招  架的吻。但在这同时,却有股不知打哪儿来的声音,似乎对她的抗拒很不以为然。两个  声音就在她心里此起彼落地交战,令她为之矛盾不已。

  双手滑进蒲烟宽大的袖笼之内,迎面扑鼻而来的芳霏,教新雨心头为之一震,几几  乎乎要忘了自己所负的重责大任。他连忙拉回换散的心智,重新将敏锐的注意力放在躲  在屋外潜伏着的人身上。

  有两道……不,是十道电流,此刻正由他的手指,缓缓的在自己身上拖曳出一条条  带有刺激电流的溪流,慢慢的汇成一束巨大的伏流,在体内窜流着。不自觉地发出呻吟  声,蒲烟微张着迷蒙双眼,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

  「现在不是时候,天哪,现在要我就此罢手,真会要了我的命,但不是现在……不  是……不能在现在……」贪恋着在蒲烟赤裸的背上嗅吻着,新雨一面喃喃自语,一面难  分难舍地吻着已然没有了主张、只能喘息连连地望着自己的蒲烟。

  「为什……么?为……」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蒲烟听着这熟又陌生的声音,对  来自体内汹涌的波涛感到非常不解。

  「我想要带妳共赴云雨游巫山,但,不是现在,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天,妳不要  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捧起蒲烟的脸蛋,像是要折磨她更像是要折磨自己似的,新  雨用力地以自己的唇辗吻着蒲烟,就如同要将所有的挫败全都藉由他的吻发泄出来般,  吻得令彼此气喘吁吁。

  根本已经迷失了自己,蒲烟只能紧紧地攀住他,即使身上的衣物都已然被褪脱得落  满一地,她依旧是没有察觉地依偎在新雨怀里,听着他激烈如战鼓咚咚的心跳声。

  突然,在她眼前现出了一点淡淡,约莫小指尖大小的红点,她诧异地以手指去碰触  它,结果竟惹得她的小指尖顶亦染有那种艳得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殷红。

  方才想询问他这抹殷红的缘故,门外却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而后是人声鼎沸般的朝  这个方向而来。在蒲烟尚未回过神来之前,新雨已然以脚勾起满地的衣物,匆匆地将蒲  烟裹住,将她抱起安置在床上的幔帐之内。

  「这……」狼狈地拉紧衣物,对从激情状态中陡然降进这莫名其妙的状况,蒲烟怯  生生地拉住了新雨的衣袖,试图想要问个分明。

  门碎然一声地被从外踹开。虽已过了端午,但在北地仍是早晚风急,寒意依然沁人  骨牌。蒲烟被风袭得几乎要睁不开眼……在看清楚眼前的情景之后,蒲烟的手僵在那里  ,芳唇半启而说不出话来。

  啊!他--呃,不!是她……披头散发,一脸苍白,浑身破碎衣物沾染不少血迹的  往屋里直扑,在她身后则是大队拿枪执棒的官兵。他们冲进门后,立即将女子和新雨给  包围起来,也有几个人将亮晃晃的枪尖定向她。

  随后走进位贵妇人。顶着花株冠,在青罗的表面上,青绢衬金罗托为里,九龙、四  凤,前有大龙衔红穗球一枚,前后花株各十二朵,孔雀云鹤图案加铺翠滴粉缕金装珍珠  ,那位虽已有年岁的女人,在浑身珍贵珠宝的掩映,加以缀玉钿、垂挂红黄带团服襜裙  衬托之下,更显得尊贵威仪几分。

  「大胆菟祯,还不乖乖束手就擒!」笔直地往那个躲在新雨怀里的女子走过去,那  名贵妇怒目瞠视着新雨,「国师,这是我金国要清理门户,请国师莫要插手多管闲事。  来啊,将这刁逆的菟祯给我拿下。」

  将怀内的女子推到床上,使她和蒲烟一起挤在床褥间。新雨转而面对那盛气凌人的  中年妇人,缓缓地问道:「皇后,菟祯格格何罪之有?」

  「哼,菟祯身为我金国苏拉赫族的公主,又受皇上赐封为格格,自当尽力为我金国  祭求天地山川诸神,祷求国泰民安,这是她的天职。」大剌剌地将裙摆一甩,那位盛装  妇人冷眼瞟向衣衫不整的蒲烟,眼神中尽是冰冷的恨意。

  「皇后陆下,菟祯格格自受皇上封敕为和硕格格之后,即全心于祭祀之事,在我看  来,她倒是未曾有亏于她的天职哩!」将那些往菟祯格格和蒲烟一再逼近的枪矛隔开,  新雨冷冷地平视着气得头顶上的花株冠不停晃动着的皇后。

  「是嘛,这祭司本就当全心只为国祈福,可这骚蹄子却是不守本分的勾引皇上,让  皇上封她为格格,将皇上的心全都给蒙蔽了。」皇后破口大骂的几番欲走近菟祯,但在  新雨的一再阻拦之下,她只得恨恨地怒视菟祯,却是半点也近不了她的身。

  「皇后陆下,这皇上策封菟祯为和硕格格,主要是看重菟祯的指挥军事长才,这回  我们连下江东三关,全都仗着格格的神谋善略,才能在最少损失的情况之下,自辽手中  夺得这土沃民富的丰饶之地……」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有位满头白发苍苍的大臣  ,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跪在皇后面前,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怒气冲霄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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