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有什幺差别?他的身分已经暴露,另个阵营的人绝不会放过他,除了自杀,他还能怎幺办?我恨的是你!为什幺要任他吞药之后才杀他,让他承受到药力发作的痛苦后,才装模作样的射杀他。”她朝磊洺吐出口唾液,头侧向一边,再也不理会磊洺。
“所以你就开始追踪我,一再的想置我于死地?”
“不错,只差那幺一点点,我就可以为杰森报仇。”
“我几乎被你骗剑。你知道你是哪里露出破绽吗?”
“向来都传说你有着恶魔般的天赋,不是吗?”
“因为你太了解我了。”两手一摊,磊洺正色道:“从来没有人真正明了我的生活型态,即便是‘公司’的老板,他也没办法掌握我的喜好。这些年来,我淡出这个圈子,能真正观察出我有改变的人——只有那个猎人。”
“果然不愧是第一把交椅的恶魔,你现在打算怎幺办?向公司举发我,还是准备杀了我?”昂起头,安妮的态度冷静得像在市场买青菜萝卜般的随便。
“我什幺都不会做,杰森的事是个意外,我以为他是准备诈死,所以……”拿起电话,磊洺开始拨号。
“所以什幺?”安妮突然一跃而起,往磊洺的身后斜刺飞去,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把亮晃晃的匕首。
“磊洺,小心!”在楼梯上看到安妮由腰际抽出匕首、割断手腕上的绳索,萩萝急着要警告磊洺,却不意踩了个空,失控地自楼梯上滚下来。
所有的动作部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磊洺在见到滚落的萩萝几乎要撞上突出的扶梯时,脚尖一点即飞了出去,企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来到萩萝身边。
但紧迫在他身后的安妮并不罢休,拾起匕首便猛往磊洺的背上刺去。磊洺因为疼痛而震了一下,却没有放掉已接到萩萝的手,反而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
“去死吧,恶魔!我等这天已经等太久了。”安妮奋力抽出匕首,又往磊洺胸口刺去。
萩萝见状,立刻花容失色的伸手去抵挡,使虎口被利刀剌穿。
他一咆哮,反转身子旋腿—踢。在磊洺气喘吁吁中,安妮应声飞了—出去,而后传出惨叫。
“萩萝,我的小钤兰,你没有受伤吧?”他踉跄地走了几步,突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但仍咬紧牙根的轻轻放下面无血色的萩萝。
“我没有关系,磊洺,你住流血……”浑身打着哆嗦地望向以怪异姿态躺在墙角的安妮,萩萝仍是心有余悸。
“没事,听我说,萩萝,快离开这里。绝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真发生过的事。快走,公司的人就快要到了,届时还有台湾情治单位的人也会出现,我不要你受到牵连,快,快趁早离开这里。”捧住萩萝的手,磊洺焦急的说着。
“不,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拉住他的手,萩萝倔强的望着他。“曾经我以为自己恨你,巴不得早日见你下地狱,但现在我……”
闻言,他露出了苦笑。“我还是可以下地狱给你看,只要你马上给我滚离开这里。”磊洺的拇指抚触着她的唇瓣。
“你受了这幺重的伤,我怎幺可以离开你!”一想到要丢下仍不停流着血的磊洺,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令萩萝的泪似断线珍珠股的落个不停。
“该死,现在可不是你表现童子军日行一善的时候!”咬着牙撑坐直身子,他两手似鹰爪般的掐进萩萝肩膀。“听着,你现在就走。别插嘴听我说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都要回到你身边,十年前我向自己立誓一定要再回到你身旁,现在我做到了:这次的分离,一定会再见面的。只怕……到时候你已经不愿再见到我了……”
“不,我不会,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什幺都没有,只剩下你了!”将头枕在他肩窝,萩萝抽抽噎噎的说:“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幺要对我这幺好……”
“你说的是什幺傻话?我爱你啊!我爱你爱了十多年了,难道你从来都不明白?”
“你爱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答案所惊吓,萩萝为之愕然。“不,这幺多年来你根本不知道我……”
“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你每年的生日礼物,毕业舞会的礼服,每个月的生活费,甚至陶艺展开幕的花篮,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磊洺气息越来越弱,但脸上的神色却是非常欣慰。“我甚至连自己都快忘记自己……”
“那些……我以为是爸爸……”
“罹患老人痴呆症的他只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这样也好,起码他可以不受到现实的磨难。我懂他的意思了,有来有住,原来他竟看得比我透彻啊!”
大门“砰”一声的被撞开,在那些陌生人冲过来前,磊洺使劲儿的将荻萝拉到自己背后,以身躯护着她。
“恶魔,我们必须清理现场。”在几位白衣人员之前,那个满头灰发的男人说道,似鹰般凌厉的目光,却是盯着萩萝。“你知道规矩的-—”
“不行,她是无辜的,放了她。”
磊洺握住萩萝的手如此用力,使萩萝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恶魔,规矩!规矩是使我们的世界可以运行下去的准则。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必须被遗忘,就宛如没有发生过一样,而她……会是破坏这个规则的小麻烦。”
“她不会,我会负责。”
“恶魔,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她不会说出去的。因为,她是我恶魔的女人,她知道轻重,我会让她知道什幺该说、什幺不该说的。”
“恶魔,我们经不起丝毫的风险……”
“我明白,让她走吧!”
“好吧,希望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还有她。”
拉近萩萝,磊洺疲惫的殷殷告诫,“萩萝,快走,不要把这真的事告诉任何人。”
“那你呢?”
“我必须留下来协助他们,你放心,我会再回来的,届时,我希望内己能正大光明的接近你,好吗?”
“你一定要回来。”
“我死都要飞回到你身边,快走吧。”看着萩萝单薄的身子走到大门前,他突然唤住她。“萩萝!”
立即快步街回他身旁,萩萝紧紧地瞅着他瞧,“我在这里。”
“我爱你,永远不要忘记,好吗?”
“我也爱你!”脱口而出后,萩萝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天哪,她……她爱他,她真的奸爱他,爱得心好痛喔!
“我想也是。去吧,我的小铃兰,等我回来,你就会是最快乐的新娘:是我恶魔的新娘。”挂着安慰的笑容,在被担架抬起后,磊洺仍依依下舍的握着她的手。
“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你一定要回来。”亦步亦趋的跟到门外。
倏地,轰然一声巨响,整栋房子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而在她分神的瞬间,载有磊洺的黑色厢型车,已经消失在街尾的转角。
第九章
阳光大刺刺的穿透扶疏的枝蚜,轻风扬起婆娑的葡萄枝藤。这是个夏末秋初的亮丽假日,熙来攘往的人群使这栋新落成的三层半西班牙式别墅,显得热闹非凡。
“老师,时萩萝老师,刚刚已经揭晓了!恭喜老师,在法国的陶艺赛中获得金牌奖,而老师最近的一本小说——谍海情鸳,也得到世界推理大赛的首奖。”有个矮胖的男人不住地擦着自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兴奋的叫嚷道。
他的话立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不多时,人们便纷纷往萩萝的方位聚了过来。
今年夏天最轰动的艺文盛事,便是时萩萝为了纪念她的父亲——已逝画家时光,而推出的回顾展;在时光的逝世周年纪念日中,萩萝亲自为这座“时光画作收藏馆”揭幕,引领人们欣赏父亲不同画风的转变。
在人们钦赏的赞叹里,萩萝却仍是低调的浅笑盈盈。
即便是助手阿杰兴奋的报喜,都未能在她脸上激起丝毫涟漪。
是吗?得奖了又如何,秋风初起,远处山巅上的枫槭都巳逐渐转红,一年要过去了,距离那场记忆中最悲怆的大火都已经一年了,他……在哪里呢?
挤出个不太自然的微笑,接过一束束祝贺的花束,萩萝明白这些喜悦并未真正的进到心底最深的角落,
磊洺,祝磊洺,这个名字,还有魁梧如天神般体魄的身影,夜夜总要不请自来的在她梦中流连不去,让她苦恨朗日高照,为梦境的消散而低回不已。
到底他人在哪里呢?万般设法,萩萝曾试图从艺廊和艺街掮客中找寻他的行踪,但他们却大同小异的给了她类似的答案——
“抱歉,目前没有任何关于祝先生的消息,如果时小姐有这方面的需求,我手上尚有其它雕塑家的作品。”
“祝先生很久没有新作品推出了,假若时小姐愿意多等候些时间,或许我可以自其它收藏家手中,为时小姐找到合意的作品?”
“我们只接受作者本人的委托。很抱歉,我们没有跟祝先生订立任何合约,所以,无法得知他的行踪。”
一次次令人沮丧的回应,并没有使萩萝失去信心。等待已成了她每日最重要的课题,日升日落间,她忙碌地穿梭在爬满葡萄藤的花架下,为着父亲的纪念展而奔波。
每个月的固定时间,她依然拿到陌生笔迹所签发的支票,和写满内容的购物单,风尘仆仆的重复着和以往相同的路径。只是,不过短短一年的差别,她的心境却已是有着显着的不同。
那是黯淡而又尢满空虚的日子。将拂过发梢的葡萄藤挪开,萩萝朝那些在会场忙碌着的助手们挥挥手,拎起小皮袋,跳上她的老搭裆——高高壮壮的吉普车。
重新在这条熟悉不过的山路上,不住的以各种不同以往的观点,再次的认识这个崭新的世界。
“我会等你回来的,恶魔,无论是要等多久,”朝转角处的一簇紫红色酢浆草笑笑,萩萝坚定地告诉自己。
“贺伯伯,您的意思是说?”萩萝诧异得无以复加,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使支票皱成一团。
“我早就想通知你,但你的电话还没接通,再想想反正你大概也要来找我了,所以就没先告诉你。”
“他……他是什幺时候来的?
“前天,我也很意外。因为他大多是打电话跟我联络事情,看到他一太早就在办公室外等我,吓了我一大跳。”
“他……他看起来……好吗?”突来的消息使萩萝的心跳陕了好几拍。他在这里,他曾在这相同的空间,呼吸相同的空气!
“他?不错啊,我看他气色挺不错的,所以我不太明白他这幺做的用意何在,把你的监护权交给他,是比我这个老头子强得多,我相信你爸爸一定也是这幺认为吧!”自抽屉间取出份厚厚的文件,贺伯伯拔下老花眼镜,不解地递给她。“你自己看看。”
以最快的速度翻开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第一页,萩萝的心立即凉了半截,因为斗大的字体,不住在眼前晃动扩大——
本人祝磊洺,基于对时萩萝小姐利益之维护,故立此声明:自即日起,时萩萝小姐之监护权移转于贺佳年律师……
他要切断跟我最后的联系了!这个念头一跃进脑海,立时使萩萝为之晕眩不已。
“萩萝?萩萝?你怎幺脸色这幺苍白,快坐下。”
“贺伯伯,他是不是要离开我了?是不是他不要我了?”恍恍惚惚地接过老人倒的水,萩萝却只是喃喃自语,连水泼了一身都未察觉。
“这……萩萝,看开点。或许,或许是你跟他之间没有缘,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贺佳年朝身后一道微开的门望了望,吞吞吐吐的搓着手道。
“强求不得?贺伯伯,你不明白,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刚认识他时,他像个无赖,插科打诨的硬挤进我的世界,后来,他跟爸爸的关系揭开了,他成了我的仇人,我曾幻想要趁他睡着时杀了他,好救出爸爸。但是在法国,看完了爸爸清醒时所写的日记,我明白他是为了让爸爸好好的安享余年。回到台湾,为了要保护我,他坚持跟那些人谈条件放我走。我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他的出发点都是为我好,这是他爱我的方式,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幺要把我的监护权转给你,这已经是我们之间最后的连系了啊!”萩萝抹干滚落跦泪的脸颊,试图挤出个微笑,却在贺伯伯背后的玻璃柜上,看到自己几哭还难看的表情。
“我想,他对你的心意,应该是没有改变的,这支票还是存进帐户就好?”
“嗯,我用不着,一直以为这钱是爸爸给我的,没想到全部是他的用心,总有一天,我会全部还给他。”
“萩萝,别想太多了。”贺佳年拍拍她越显纤瘦的肩膀,若朽所思的望着外头白花花的阳光。“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坐在露天咖啡座里晒太阳,应该是种享受吧!”
她心思紊乱地扭扭微濡的手帕。“是吧!贺伯伯,我回去了,爸爸的画展很轰动,我得回到会场帮忙。”
“欸,你难得下山轻松一下,干嘛急着回去?会场有那幺多的年轻人在帮忙,你就行行好休息个一天、半天的,看看你自己,都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罗!”
“我……我想忙一点比较好,我走了。”
“萩……”看着单薄的身影在光晕下浮动,贺佳年这才转向微启的那扇门。
“她走了,我看她受到的打击很大,老实说,我实在搞不懂你这幺做的用意。”
“正大光明,”颀长的身形由门后闪进来,依旧浓眉大眼,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攀爬上吉普车的娇小身影,直到吉普车消失在拥挤的街头。
“正大光明?”
“我曾经给过她承诺,当我再次回来时,我要正大光明的走向她。没有过去的仇恨,也没有暧昧不清的监护关系,就只是我和她,单纯的一个男人,以及他所深爱的女人而已。”浅浅地绽露出神秘的笑容,磊洺手一闪,出现个小巧的锦盒在手中。
“唔,我以前不怎幺理解时光为什幺要把萩萝托给你,现在我总算明白了。狂荡一生,我要说时光这老小子,这辈子总算是做对了一件好事。”感慨地摇摇头,贺佳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幺般的抬起头。“咦,你不是准备好什幺特别的节日了,可不是迟到罗。”
“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在萩萝的期盼中迟到的。”
握紧了锦盒,朝贺佳年颔首而笑,磊洺立即追出去。
“唉!时光,虽说别人因为不了解你而认定你是糊涂一生,但身为老朋友的我却不得不说,在做个父亲而言,你已经及格了。”放下老花眼镜,贺佳年以指尖揑揑眉心,恍惚中,仿佛还可以听到时光得意的狂笑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