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债血还?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雁菱没法子挡住自己 背上一根根竖起的寒毛所带来的寒意。
「妳认不认识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妳是傅文彬的妹妹,他告诉妳多少关于琇芸的 事?」
「琇芸?他是谁?」雁菱使劲的想挣脱他的箝制,但他的大手就像是螃蟹的螯般紧 紧的扭住她。
陌生人扬扬粗浓的眉毛,嘴角还是带着那抹充满讥诮的冷笑。「妳还跟我装蒜,因 琇芸,她是我妹妹,我不相信傅文彬没跟你们提过他交到个有钱女孩子的事。」
「田琇芸?没有,我哥哥从来都没向我们提过这个名字。」雁菱狐疑的望着他。
哥哥交女朋友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们几乎每天都一起上下班的啊!
「哦?想不到他竟然没有大肆宣传,那是不是表示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对琇 芸始乱终弃!」
「你胡说,我哥哥不是那种人!」雁菱怒由心生的强抽回手,想也没想的就往他脸 上甩过去,清脆的巴掌声之后,她惊恐的看着他脸颊上那渐渐清晰的红痕。
在她嚅嚅的说不出话之际,她发现自己已经被高高的提起来,陌生人用力摇晃着她 ,令她觉得自己浑身似乎都要散掉了一般。
「妳凭什么否认?还是事实被我说中了而做贼心虚呢?」他脸上带着蛮横的笑容, 表情逐渐狰狞地逼近雁菱。
「我不管你是谁,但是我告诉你,我哥哥绝不是像你所说的那种人,你一定是弄错 了,你弄错了!」雁菱说着在急诊处的医护人员协助下,小心翼翼地护送昏迷中的父亲 进急诊处。
焦急而又无助的等待,眼见那些医生护士们匆匆忙忙地进进出出;各种奇奇怪怪的 术语代号从他们口中一一说出;许多特殊的仪器针管很快的装置在父亲的身体上,雁菱 感到自己似乎被恐惧牢牢地攫住而挣脱不了。
「小姐,请问我爸爸他……」按捺不住之下,雁菱拉住了端着一大盘纱布棉花针筒 的护士,期期艾艾地开口。
「妳是病人的家属吗?麻烦把这张住院申请书填一下,我待会儿先去帮妳爸爸登记 病房,等他开完刀就可以直接到病房休息,不用再排队等病床了。」护士说着将一些单 据递给雁菱。
「开刀……我爸爸到底怎么了?」雁菱顾不得填那些文件,她推开护士直接拦住摇 着头的医生。
「小姐,妳父亲的脑中有块血块,我们现在先用药物注射,看能不能让血块消掉, 如果还不行的话,那就要开刀了,因为血块所在的位置真的很不好。」医生拉掉手中的 塑料手套,徐徐地说。
「开刀的成功率有多少呢?」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雁菱迅速的转过身去,看到他 站在那里好象很理所当然的样子,忍不往恨得牙痒痒的。
「大概只有五成五的机率,因为他的血块正好压在大动脉上,所以手术的风险也很 大。」
像是突然置身于冰窟中一般,雁菱浑身发抖的睁大眼睛,下巴颤抖的连声音都破碎 得细细不成语。「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手术失败了,那……」
「唔,最坏的结果也跟现在差不多——无意识,必须靠仪器辅助生命系统——植物 人。」医生同情地看着雁菱震惊的表情。「如果开刀的话,或许可以将血块取出,最乐 观的情况是开完刀之后再加上复健,妳也如道中风的人很少完全痊愈的,至少也要依靠 复健。」
雁菱完全没办法听到他所说的话了,一天之内她原本亮丽开朗的天空被接连而来的 阴霾所遮掩,她任凭自己被人扶助,怔怔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妳还好吗?要不要我找医生开个什么药给妳?」那个陌生人弯腰将脸凑到她面前 ,眼中装满关切。
「不,我很好,我……我也不知道。」雁菱伸出手去抚摸着父亲的脸,神思似乎已 经飘得老远喃喃地回答他。「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我说过我为什么在这里了;为了我的妹妹琇芸而来讨回公道的。我叫田琰立。」 他淡淡地说着,在雁菱的身旁坐下。
雁菱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才将他所说的话都前后连贯了起来。「讨回公道……你 要讨什公道呢?哥哥已经死了,爸爸也病倒,你还要讨什么公道呢?你又要怎么讨回你 要的公道呢?」她说着几近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
「镇静一点,妳已经在歇斯底里了。」他握住雁菱的双手,低哑的嗓子缓慢而冰冷 的说着话。「在我到台湾之前,就已经知道妳哥哥死亡的事情了,但那并不能阻止我报 复的决定,因为他还有家人。」
「家人……爸爸跟我,现在我爸爸也倒下去了,你应该满意了吧?我不相信我哥哥 会做出任何对不起你妹妹的事,因为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雁菱吸吸鼻子的瞪着他 。「现在你心满意足,可以放过我家了吧?」
琰立的脸上就像戴了一层面具般的令雁菱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他冷冷地笑着开口 ,声音中透着令人寒彻心骨的尖锐:「我为什么该放过你们家呢?傅文彬死了,他的父 亲中风并不是我的错啊!他知不知道当我看到琇芸那了无生趣的脸庞时,心有多痛吗? 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们姓傅的?最重要的是——傅家还有妳啊!」
雁菱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她惊惶失措地抬起头。「你说还有我是什么意思?」
扬起眉露出个邪恶的笑容,琰立托起雁菱的下颚。「傅雁菱、傅雁菱,多美的名字 ,就如同妳脱俗的外貌般吸引着我……我想,由妳来偿还妳哥哥欠的债,那是再恰当不 过了,不是吗?」
雁菱想要别过头去,但他却还是用力的扳住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面对他。「我不 懂你在说些什么。」
琰立没有松开手,他用带着谜样的眼光缓缓地自雁菱的头脸而打量到穿著的帆布鞋 ,又从她的鞋往上的审视到她充满怒气的眼睛。「我得承认妳真是件很诱人的补偿品, 想必我会非常享受的。」
即使再笨的人也该猜得出他的意图了,雁菱愤怒的推开他的手,连退两步的瞪着他 。「你休想,我不欠你什么,我哥,我爸,还有我,我们傅家不欠你任何东西。请你立 刻出去,否则我要叫人了。」
摇摇头,琰立露出怪异的笑容。「唔,看样子妳似乎很凶悍喔,不过没关系的,因 为我绝不欣赏个性软弱的女人,愈是强悍的女人愈有强盛的生命力,更合我的胃口。」
雁菱害怕得只能用双手紧紧地将自己抱住,这个人是她所陌生的,可是他所说出的 话却令她感到极端的不安,这种感觉甚至要淹没她了。「出去,你出去,我不要再见到 你了。」
「雁菱,会的,我向妳保证,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而到那时候,我就再也不会任 妳这么的桀傲不驯了。」他说完朝雁菱微微一欠身,迈着大步地朝外走去。
雁菱咬着下唇的目送他走远,直到现在,她才能将自己绷得紧紧的神经稍微松懈下 来。在目光触及病床上的父亲时,泪水终于抑止不住的颗颗滚落下来。
第二章
面对眼前的那些房契及医院的帐单,雁菱心烦意乱的扔下笔。再次拿起那封由航空 公司转送来的信,里面是一些照片,照片中是文彬和一位女郎的合照,航空公司的人说 这是当地警方在文彬车祸的现场找到一个破损的相机中残余的胶卷冲洗出来的。
就这样,傅文彬的车祸报告事件就只有这寥寥几页,还有几张照片而已。鉴定报告 上说文彬是因为车速太快,煞车失灵而撞上安全岛失事的。雁菱将照片摆进相框内放在 电视机上头。
「哥,怎么办?爸的医药费我快付不出来了,爸开了两次刀都没有用,现在已经是 植物人……我一个人又没法子整天照顾他,而且我必须上班啊,怎么办?」她看着照片 中笑得一脸灿烂的哥哥,辛酸难忍地呜咽了起来。
「你的丧葬补助费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什么钱……只剩下这栋房 子……」雁菱默然地从客厅走到厨房和各个卧房,每个房间恍然间都浮现出幼年时全家 和乐融融的影像。
「这房子是我们家的一切,我们家的所有。但是爸爸的医药费,还有早晚两班的看 护费……我到哪里去筹措这么一大笔的钱呢?现在手边值钱的就只剩这栋房子了……」
电铃急促地响起,她边走边用手抹去腮畔的泪痕前去应门。「你……对不起,请问 你有什么事吗?」
她抿抿唇,满怀敌意的望着眼前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田琰立。
「妳有必要将妳的敌意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我今天来是要跟妳谈谈有关妳哥哥和琇 芸出车祸的事。」琰立推开雁菱半开的大门,自顾自的登堂入室。
「你要说什么?说完请马上出去,因为我不想跟你再见面了。」雁菱坐在他对面, 看他悠然自在的点根烟,愉快的吐着烟圈。
「雁菱,妳大可以把妳的敌意先收起来,我收到最新的报告了,似乎妳哥哥跟琇芸 出车祸的地方并不是第一现场,因为琇芸跟妳哥哥的身上都有些很奇怪的伤痕。」
「你是说……」雁菱皱起眉头坐正身子。
「据我所知,琇芸交了个中国男人,但那个男人对琇芸厌倦了之后,就想尽办法的 避着她,所以琇芸才会开着她的小跑车去找那个男人理论。」
「你认识那个男人?」
「不,那时候我到美国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我们家是在我十岁时移民到澳洲,琇 芸是在澳洲出生的。因为当地的华人男子不多,所以我知道琇芸结交了个中国男人之后 ,也就没怎么加以阻拦,毕竟同是中国人,我当然希望她嫁给同文同种的男人。」
「那么你是认为我哥哥就是那相男人?」雁菱根本没法子将心思完全放在他所说的 事情上。「田先生,死者已矣,我哥哥已经过世了,我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雁菱,难道妳不想弄清楚车祸死亡的人身上为什么会有枪伤?琇芸现在的情况就 跟妳父亲差不多,没有丝毫的意识,因为子弹嵌在她脑干边缘。雁菱,我要追查清楚, 究竟是谁将子弹射进她脑中。」琰立用双手蒙住脸,语调激动的说。
「你说什么?」雁菱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口,过了几分钟才完全意会出他所说的话。 「枪……」
琰立抿着唇的点点头。「枪伤,根据警方的验尸报告,他们的直接伤亡原因是枪伤 ,而非车祸使然。﹂各种念头急速的在雁菱脑海中回荡着,她根本没办法把哥哥文彬跟 恐怖的枪击事件连接在一起,是以她只能目瞪口呆的坐在那里,睁大眼的盯着他看。
「我决定去追查出事情的真相。」他说完扬起眉的瞅着雁菱。「我想妳应该也会有 相同的想法吧?」
「什么?」恍惚的望着他,雁菱心不在焉地反问。
「我要循着他们的行踪,一一去找出他们受到枪击,还有出车祸的原因及地点,这 样才能解答我心中的迷惑,妳也会跟我一起去吧?」
「我……」雁菱很快的闭上嘴巴长长叹口气。「我当然想查出哥苛死亡的原因,但 是……但是……」
哥哥过世了,爸爸又中风病卧床榻,家里连父亲的医药费都要付不出来了,她怎么 可能放弃工作而千里迢迢的跑到澳洲去呢?
「怎么?有什么困难吗?」琰立拿出个精致的烟盒,叼根烟徐徐地喷了几个烟圈。
「有,而且是很大的困难。」雁菱双手抱在胸前,平视着他淡然地回答。「我没有 钱,也没有时间跑到那么远的国家去追一些可说已经无关紧要的事情。」
「无关紧要?难道妳不想知道是谁谋杀了他们,或者是由于什么原因而使他们遭受 到这种伤害吗?」琰立坐正了身子,皱起眉不以为然的取下口中的烟。
雁菱霍然站了起来,在沙发和茶几之间来回地踱着步,最后她停下脚步站立在他面 前。「我想又有什么用?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找到凶手了又如何?我哥哥能活过来 ,我爸爸能恢复原先硬朗的身子吗?
「我已经筋疲力竭了。我失去了哥哥,连爸爸都要保不住了,医药费压得我喘不过 气来,你认为我该怎么办?不顾一切的去找凶手,找得到吗?找不到的话又怎么办?」 雁菱愈说愈激动,到最后她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仍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的田琰 立。
轻轻地弹弹烟灰,琰立站了起来,拉拉裤子上的皱褶。「我明白。我不管妳是不想 或不能去,妳都必须跟我一起去。」
伸手制止了雁菱的张口欲言,他以极平淡的声音说下去。「因为妳是傅文彬的家属 ,必须由我们两个共同签字才能调出那些验尸报告及鉴定报告。」
「我……」
「况且这也是个大好的机会,可以让妳好好地去了解妳的哥哥是怎么样的人,还是 ……妳根本已经心里有数而不敢去面对现实?」琰立说话的模样似乎是认定了。
「我……」雁菱怒不可抑的冲向他。「我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他才不像你所说 的那样!」
「是吗?」琰立露出个狡猾的笑容,吊而郎当的说。
「我……出去,我不要再见到你了!」雁菱愤怒地拉开大门,寒着脸的指着外头下 逐客令。
琰立用力捺熄了烟,在经过雁菱身旁时,他伫立了一会儿。「雁菱,看事情的真相 真的那么令人难以忍受吗?妳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妳的小贝壳中看世界吧!」
「请你马上出去。」雁菱咬着牙的说完,别过头去。
「雁菱……唉,妳会改变心意的。」琰立说完叹了口气,很快的走出她的视线。
雁菱用力地甩上门,然后又怔怔地瞪着大门发呆。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哥哥不会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他也不是会跟别人结怨寻仇的人。但是,他身上为 什么会有枪伤呢?我该去追查原因吗?那爸爸又要怎么办?
唉,谁来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办?
※※※
坐在飞机上,雁菱用双手撑着下颚,杏眼圆睁地盯着窗外像棉花糖似的云朵发呆。 事情发展到现在,根本已经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坐在隔壁的这个男人以他强势的 手腕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好,再押着她上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