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咬着才地瞪他一眼。「警察先生,我知道自己闯红灯是不对,可不可以麻烦你 快点开罚单?因为我赶时间,拜托好吗?」
「小姐啊!闯红灯就是不对,赶时间也不可以闯红灯。」警察拿出他的红单本,一 直搔着头地唠叨着。
「是,麻烦你快一些好吗?」红娘很努力克制自己,才没有伸手往他脸上抓过去。 今天真是窝囊透了,被那个书呆子当面放鸽子也就罢了;现在车上还多了个何理;还要 附加一张红单。
红娘忍不住啃起指甲,瞪着那个警员,只见他不时的搔头晃脑,蘑菇了快十分钟才 将那张红单递给她。在这之前,他一直欲言又止的看着红娘,使红娘疑惑的想起有些朋 友说过,有的警员因为工作枯燥乏味,所以特别喜欢跟被抓到的人讨价还价,尤其是女 性驾驶人……何理伸手拉下她放在嘴里啃的手指,红娘这才抽回手的伸过去接那张红单 ,她诧异的看着上面那行字--「看到红灯你就走!」
她缓缓的转向那个面露腼腆之色的年轻警员,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来,你蘑菇了 半天,就是因为你不会写闯红灯的闯,是吗?」
警员赧然地涨红了脸。「对不起,今天是我自己第一次一个人主打,所以『熊熊』 给他忘记要怎么写了。」
红娘哭笑不得的摇着头,将车子驶离开那个路口,旁边的何理早已经捧腹大笑得连 连擦着眼泪了。
「何理,有什么好笑的?我记得以前还有人问我『卫生棉』跟『脱脂棉』有什么不 同的呢!」她故意提起那段陈年糗事,提醒他自己年少的无知。
何理倒也不以为忤。「我记得啊!妳说要减肥的时候就用脱脂棉,好朋友来了才用 卫生棉。」他用手捂住眼睛,过了很久才又再开口。
「妳知道吗?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没法子忘记妳,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 妳在土风舞联谊时,穿了件红色的圆裙跟我们跳方块舞的样子。」
红娘莞尔的想起大学时代号称「舞疯」的自己,大二那年,她带着疯一疯的心情去 参加为大一新生办的土风舞联谊,也就是在那一晚认识何理的。
「嗯,我还记得啊!你缠着我要学吉鲁巴,把我的脚踩得三天没法子走路。」红娘 干脆放纵自己的思绪,就像她放纵自己踩在油门上的脚一样。
提起这一点,倒是令何理有些不好意思。「为了赔罪,我可是连着一礼拜,每天接 送妳上下课的喔!」
「噢!你以为这样就很伟大啦?你害我不能参加多少舞会啊?每天都跟你骑车到海 边吹海风,害我感冒、毛细孔变粗大!」红娘索性将车子往郊区通海边的小路开过去, 嘴里则是不肯轻饶地数落着何理的罪状。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何理看到车子停在沙滩外的堤防,他马上身手俐落 的跑到沙滩上,连做了几个前滚翻。「哗!真是舒服,很久没这么优闲的晒太阳啦!红 娘,妳站在那里干什么?」
红娘慢慢的踱到他躺着的沙滩旁,何理立刻脱下身上的薄夹克铺在地上,她毫不客 气地就坐了上去。
「何理,你今天不用工作妈?」她瞇起眼睛,望着远处快速移动的白云,纳闷地问 他。
「我今天放假,我跟老板说:我最爱的那个女人要去跟别人相亲了,我非得好好的 去看着不可,免得她跟别人跑掉,那我这辈子不就没老婆了。老板一听,马上就放了我 的假。」
何理伸手撩玩着红娘长而鬈曲的发丝回答。
红娘睨了他一眼。「你就晓得贫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相亲的事?」她一想起那 个书呆子那副没啥元气的表情,马上就满肚子的气。
「张玉珍。我打电话到妳们公司去问,因为妳今天应该要回总公司开会的,张玉珍 说妳有事,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套出来,原来妳今天要相亲。我从一大早就等在妳家门 口了,结果妳姑奶奶开车有够快,我没追上妳,跟一辆出租车K上了。」他淡淡的说着 将发丝贴在自己脸上。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红娘好奇地问。
「我先找到妳的车,妳总不可能到学校里去相亲吧?所以我就沿着路上一家家的咖 啡厅跟西餐厅找。第五家就找到妳了。」他轻描淡写的说着,好象很容易似的。
红娘瞇起眼睛仰望着天空.过了很久她才低下头,看着一直认真盯着她看的何理。
「没有用的,何理。」红娘将自己的发丝自他手中抢过来。「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在 我身上丁,我真的没办法接受一个年龄比我小的男人。」
「我还是不明白,跟年龄比妳小的男人结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依丽莎白泰 勒的老公都可以当她儿子了,人家还不是恩爱得很?」
「我又不是依丽莎白泰勒,我才不要人家指指点点的说我老公比我小。」红娘断然 地推翻他的举证。
「那么妳是打算降格以求,找个白发苍苍、齿牙动摇的老头子嫁啰?这样也好啦! 如果妳找个快断气的老头子丈夫,不出三、五年他就去见阎罗王,妳就可以变成个有钱 的寡妇啦!」
红娘杏眼圆睁地怒瞪着他。「何理,你到底在鬼扯些什么啊?我才没那么恶劣的想 用这种方法敛财。」
何理坐正了身子,将红娘的手包容在他的掌心之中。「红娘,那么请妳告诉我,妳 到底要嫁什么样的老公?我记得妳以前说过:他一定要很成熟稳重,高壮得让妳可以小 鸟依人: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要能容忍妳那几乎过度的爱美癖。我觉得我完完全全的合 乎妳的要求了。」
红娘很懊恼的想抽回手,何理却坚持不放手。「何理,你几乎是十全九美了,只剩 下一件事--你比我小两岁。所以,我们别再谈这码子事了,好吗?」
「就只为了这个小瑕疵,妳就宁可忽略我追了妳十年的决心,去跟别人相亲?」何 理觉得无法理解的大叫。
「我……我还不都是被我妈逼的!才会去跟那个书呆子相亲,而他居然还敢当面给 我吃闭门羹,瞄也不瞄我一眼就走掉了。」红娘想起来,那股怨气直冲脑门。
何理突然握住了红娘的双肩,猛烈地摇晃着她,使红娘觉得自己如强风中瑟缩的花 蕊,似乎全身都要散掉了。她从披散在脸上的松散发丝间,疑惑地看着何理像头被刺到 脚的大熊般,毛毛躁躁的在她面前来回踱步。
「何理,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从认识他以来,红娘从没见过他如此的失去控制, 这使得她感到有股莫名的刺激,正沿着她的脊椎向上窜,令她无法理清思路。
「我要发疯了,曾红娘妳真是全世界最残忍的女人!」何理朝着海面上的波涛大吼 大叫,然后才转过身子面对她。「我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书呆子?」
「他年龄比你大。」红娘落寞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好害怕有一天我 会变老变丑,到那时候,我一定没法子忍受那个丑陋的自己。」
何理顿了一下才握住她的手。「可是,红娘,根据科学家的调查发现,嫁给年纪比 自己小的男人的好处,比嫁个比自己老的男人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女人的平均寿命比 男人长,如果再找个比自己年龄大的老公,那妳不就要多守寡好几年了?」
红娘还来不及开口,何理马上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再说,最现实的一点,有个年 轻老公的话,他可以刺激妳的荷尔蒙的分泌,使妳常保青春啊!这可是很多女人求都求 不到的哩。」
红娘连连地眨着眼睛。「何理,你是不是有点走火入魔了?」
「我没有。红娘,妳一定要相信我,这普天下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人更能给妳幸 福的了。」何理用最坚定的语气,正经八百地说。
「可是……」红娘还想再说什么,但何理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住她的唇。红 娘震惊地想推开他,但随着他越来越缠绵的呼吸声,使得她心跳加快而忘了拒绝他,只 能闭起眼睛,享受那种甜蜜的滋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何理才缓缓放开她。他眼神中充满了某种饱涨了决心的光芒 ,他微微喘着气的托起她的下颚。
「红娘,我只要妳给我一个机会就好。妳先把什么劳什子年龄的问题拋到一边去, 妳好好的观察看看我够不够爱妳;我的体贴够吗?然后妳再决定要不要把我三振出局。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何理的唇几乎抵在红娘的唇上轻轻地说着。
红娘不自觉地舔舔她有些干燥的唇瓣,何理如此亲昵的低语,使她唇间彷佛通了电 般麻麻痒痒的。在没有办法想太多的情况下,她只能睁着明亮的眼睛,温驯地响应他。
「好,但是……」她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
何理又再深深地吻了她,最后在几只野鸟的吵嘈声中结束了这个缠绵的印记。「没 有但是了,妳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当个好女孩,让我好好的宠妳,oK?」
红娘根本没办法开口说话,她只知道在这个男人吻过她之后,自己的脑子里装的都 是浆糊了。是以她只有带着那种痴痴迷迷的傻笑,任凭他牵着自己的手,像对傻瓜似的 在烈阳的正午,在海滩上散步。
这是头一次曾红娘没有擦防晒油,也没撑伞戴帽的在烈日下走动,但她一点也不在 乎。
因为她眼中只看得到那个拎着她的三寸细跟高跟鞋的男人,她幸福地微笑着。
真是罗曼蒂克!她如此的告诉自己。
第五章
面对急诊室里泪眼汪汪,或是被惊吓得不知所措的学生们,维扬顾不得自己身上的 白衬衫已被染了许多红色的色块,他紧张得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骂人。
「医生,她不要紧吧?」他看着医生和护士小心翼翼的,将李秋玫的头发剃掉一个 十元硬币大小,丑陋的伤口正源源不断的翻滚出血来。
「还好,我先把伤口清干净、止血,再帮她照张片子,看有没有玻璃屑在里面?没 有的话,把伤口缝起来就好了。」医生有条不紊地说着,手里则是很有效率地做着他所 说的工作。
看着紧咬着嘴唇,泪水不断往下滴的李秋玫,维扬心里真是说不出的伤痛。这个内 向沉静的学生是班上最认真一群中的佼佼者,乖巧的她受伤之后只是默默的哭。
维扬再踱到另一边去,看到土豆哀声连连的大叫。根据同学们的说法,坐在靠中间 的土豆原本不会被玻璃扎到的,但是窗户落下之后,他很英勇的冲过去,和其它的男生 一起想将厚重的玻璃窗框抬起,这使得他的手上充斥了大大小小的割伤。
「哎啊!好痛,嘶!」当护士夹着沾有酒精的棉花帮他消毒伤口时,土豆频频的叫 嚷着,这个时候可看不出他有何英勇。
「土豆,你真勇敢,很有同学爱嘛!」维扬走过去,拍拍土豆的肩膀勉励的给他打 气。
受到他的褒奖,小男孩脸上立即充满得意之色。「嗯哼,没什么,只是小小的道义 而已,班导,你说我够不够义气?哎……哟!好痛!」当沾了酒精的棉花一碰到伤口… …「这么有义气的男子汉怎么可以叫这么大声呢?那只手伸过来!」医生调侃的用镊子 检视着土豆的伤口,一派轻松地说道:「嗯,没什么太严重的伤口了,Miss林,帮他把 伤口
包扎起来就好了。」
「哎哟!好痛!」土豆甩着两只手,埋怨的嘟哝着。「就是英雄好汉割到肉也会痛 啊!
对不对,我武维扬?」
「嗯,忍耐一下,马上就好了。」维扬沉重地叹了口气,看到校长跟许多的家长焦 急的出现在急诊室门口。
「方老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家孩子早上可是好好的到学校上课,怎么会受伤 ?」
家长一致的问着维扬。
「我女儿的脸上缝了了三针,那会破相的!是怎么发生的?」有的家长一看到头上 颜面受伤的孩子,整个人即像失去理智般的大吼。
「痛不痛?妈妈马上带妳回家!」还有些哭红了眼睛的妈妈们,心疼得只差没跟受 伤的孩子抱头痛哭。
「玻璃整片掉下来?」拿着大哥大的家长一听到孩子的描述,怒发冲冠的转向正在 一旁陪着笑脸的校长及教育局的官员。「教室的玻璃整片掉下来?你们盖的是什么教室 啊?是不是偷工减料?还是年久失修?你们任凭我的儿子在危险教室中上课,你们有没 有良心啊?」
「呃……这位家长,请你不要太激动了。我保证本校的教室都很安全的,这只是一 件意外……」校长试图安抚不满的向他聚集的家长们。
「意外,一句意外就要打发我们啦?现在离联考只剩不到一个月,如果害我的孩子 在联考中考不好,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那个带着一副金边眼镜、颐指气使的女人, 尖锐的嗓门特别突出,维扬认出她是田鸡的母亲。
「这……这……」校长频频用手帕拭着额头的汗水,习惯于跟官员们交际送往迎来 的他,并没有多大的应变能力去处理任何突发事件。
维扬长长的叹口气走过去。「朱太太,我们会好好的注意孩子们的功课,必要的话 ,我可以给他们额外的课业辅导。」
「方老师,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谁不知道你方老师是这所学校的王牌老师?所 以当初我才千方百计的迁户口,把孩子送到这个学区,你……方老师,你在流血……」 朱太太说到一半,突然盯着维扬的手臂,尖叫了起来。
「是吗?」维扬漫不经心地举起手,这才发现在右手臂上有道大约十七、八公分的 血痕,大概是衬衫封住了伤口,所以没有流出很多的血,但在维扬一拉扯袖子时,鲜血 又开始渗流了出来。「可能是刚才被玻璃划到。」
维扬轻描淡写的说着,家长们立刻大声嚷嚷的,要医生护士们过来为维扬疗伤。在 所有家长们的信念里,维扬是协助他们的子女考上好学校的保证,所以他们可不能让方 老师有个什么闪失。
等家长们带着学生离开医院之后,维扬凝视着微微有些刺痛传来的右手臂上那厚厚 的白纱布,耳里一直回旋着刚才土豆、田鸡,还有二呆的话--「我武维扬,我们这样 就不能去补习班了。」土豆高举扎满纱布的手指,像演布袋戏般的舞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