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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梦琉璃 page 17 作者:兰京

  “兵部尚书之子?”亲王狠眼一瞪,呀牙切齿。“好,我儿子要是有什幺三长两短,就拿你全家的命来抵!我看你父亲这兵部尚书的位子还能够坐多久!”

  兆兰顿时才明白自己闯的祸牵连有多广。“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把他拖下去!”

  “喳!”

  兆兰沿途的吶喊呼救未歇,敬谨亲王立刻冲到琉璃身侧,当场撕裂元梦紧抓不放的衣袖,将她远远推离元梦。

  “快送二贝勒回房诊治!”

  “元梦!我也要去!”她连忙爬起身亟欲追上前的势子,被亲王大手一挥,火爆格开,害琉璃重心不稳的跌靠在喜娘身上。

  “好一个祸害连连的格格。”亲王的震怒全咬在唇齿间,瞇起肃杀双眼。“先是自个儿下落不明,家人却三番两次跑来找人,污陷我的元梦私藏妳。现在则把一个跟妳牵扯不清的男人引进这里、暗算元梦。妳到底有何居心!”

  “我没有和兆兰贝子牵扯不清,我……”

  “元梦都已替妳挡了,还敢说没有!”

  “这不是咱们琉璃的错,是兆兰贝子自个儿跑上门来,怎可怪罪琉璃!”女方送嫁队伍中身分最长的亲友挺身抗辩。

  “那个兆兰是为谁而来,啊?”亲王这一怒喝,对方立刻屈居劣势。

  “兆兰贝子的事……根本与咱们……”

  “够了,我道歉,我替兆兰向您道歉。现在请您让我进去陪着元梦好吗?”琉璃已经慌得双手颤抖。元梦会不会死?他现在情况如何?

  “妳还有什幺资格接近我儿子!”亲王愤然斥退琉璃。“如果元梦有事,你们一家人也全给我等着瞧!这门亲事,到此为止!”

  “亲王!”女方的人一阵错愕,连亲王府里的亲友宾客也骇然无声。

  “来人,把他们全给我撵出去!”

  “老爷,您先冷静一点!”敬谨福晋慌了,已经送进大门的新娘要是被赶回去,她这辈子都别想做人。“您这样的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

  这无疑会使惠大人全家脸上无光,他岂会善罢甘休?

  “给我滚!”暴喝一声之后,亲王旋身而去,赶往元梦的院落。

  “好,既然这就是你们敬谨亲王府的响应,这份羞辱我们收下了。

  他日必定重重还礼!”女方的权威之长撂下狠话后,立即下令,“起轿回府!”

  “等一等,让我见元梦!我要守着他!”

  “格格,走了,别再让他们看笑话。”喜娘们连忙低声劝诫,合力将她推进扶起的大轿里。

  “可是元梦有危险,我不能离开他!让我下去!”

  “他们不会让妳见人的,回去吧。”

  “不要,我要见元梦!”他们之间才正要解开彼此心结,厮守一辈子。“妳们放开我,不要拦我!”

  “够了,格格。不要面子输了,连里子也丢了。”有点骨气行不行?

  心爱的人正临生死关头,她哪有心思再去顾虑颜面问题。

  “我要见元梦!让我见元梦!”

  任她喊破喉咙,也传不进清波苑里。任她再怎幺担忧,也无法让逐渐逼向死亡边缘的元梦清醒。

  她的预感成真了。她这辈子果真再也无法响应元梦真心的恳求--

  妳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琉璃?

  第十章

  琉璃直到元梦中箭昏迷后的第三天,才找到机会潜进敬谨亲王府里探望元梦。

  “元梦,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是我啊,我来看你了。”她伤心的伏在床边,温热的泪脸贴着他冰冷的掌心,低低切切的声声呼唤。

  “我真不敢相信。”北斗坐在一旁啧啧称奇。“要是我今天没来看元梦,让妳逮到机会假扮我的僮仆跟进来,难道妳会一直守在王府门口,等到下一个愿意帮妳的访客吗?”

  她抬起悲痛的小脸。“谢谢你,公子,否则我不知要等到什幺时候才能见到元梦。”

  自从那场退婚灾难后,惠大人就不准她出门。就算她藉妹妹之力天天偷溜出府,也会被元梦家的侍卫挡在府外,严禁她踏入王府一步。

  她只能更衣假扮为男仆,等待前来探望元梦的访客,恳求他们顺便带她进来看看元梦。无数的拒绝与责备,让她在风雪交加的府外足足等了三天,才等到一个肯帮她的人。

  “别叫我公子,叫北斗就行。”可怜喔,连探望心上人都得这幺千辛万苦。“我看元梦的情况很不乐观。都已昏迷三天了,仍不见起色。

  听说昨晚发高烧,今早好不容易才退。”

  她颤抖的抚着元梦青白的脸庞。“他是在替我承受这一切。要不是他护着我,现在躺在家中游离生死关头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这不是很好吗?妳是唯一一个因他而获救的女人,比起以前因他而死的那些人,妳挺幸运的。”北斗是超级乐天派。

  “你也知道以前那些人的事?包括他十年前发疯的妻子?”

  “这又不是秘密,只不过我比外界知道的更准确详尽。”因为全是由元梦这儿套来的第一手资料嘛。

  “你相信是因为元梦母亲的亡灵在作崇吗?”

  “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时候我就相信。”他懒懒地撑着下巴靠在桌上挖耳朵。“妳觉得呢?”

  “我认为有人暗中搞鬼,可是我想不出来到底会是谁。”这幺做究竟有什幺好处?

  “聪明。”北斗感动兮兮的轻轻鼓掌。“可是妳怎幺料到这点的?”

  “因为我曾遭到对方的攻击。”

  这下北斗可沉下了脸色。“什幺样的攻击?”

  琉璃把半夜遭人掐伤的事钜细靡遗的说出来,北斗听了眉头愈蹙愈紧。

  颈上的掐痕虽已渐渐消褪,心理上的恐惧印象仍清晰地留着。

  “这事妳告诉元梦了吗?”

  她摇摇头,一直专注的伏在床边看着元梦,紧握他的手。

  “那就可惜了。如果他事先知道这事,就可以抓出对方是谁。”

  “为什幺?”抓得到吗?

  “妳的梦里全是线索啊。”可惜都是些他只嗅得出不对、却不知怪异何在的线索。“若是元梦听到这些,一定可以立刻联想出是什幺人搞的鬼。”他突然以拳击掌。“对方那个王八蛋,足足整了元梦十几年。

  如果元梦身旁的意外死亡不是偶然的,那他母亲就同样是被此人害死!”

  一想到他母亲是死在苑外正远方的莲花池里,她浑身打了个寒颤。

  每天由房门口遥望母亲溺毙的池子,元梦时中究竟有何感想?

  “北斗少爷,奴才们要进来上茶了。”

  “等一下,别进来!”他刻意关上门推拒下人服侍,就是怕被人看穿他带进府的人正是琉璃。

  “可是咱们还得看照贝勒爷……”总不能一直把他们挡在门外吧。

  “再一会。等我们哥儿俩叙旧完了,你们就能进来。”

  “但王爷要咱们随时……”

  “元梦!”琉璃惊讶的低声抽气,她感觉到元梦正无力地回握她的小手。“是我,琉璃!你醒醒,元梦!”

  他仍旧脸色惨白的合着眼,了无动静,但双唇的微微蠕动却给了琉璃莫大的惊喜。

  “醒了!元梦醒了!”她忘情的叫唤引来仆役们直接推门闯入的理由。

  “果然有问题!”哪有客人来访时会强硬支开下人的。“快通报王爷和福晋,二贝勒醒了。而且,还来了位不速之客!”

  “通报他们说元梦醒了是应该的,但要是把琉璃格格也在此的事传扬出去,我保证元梦复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宰了你们。”北斗凉凉的挑眉恐吓。

  突然间,床榻上睁大双眼坐起身来的元梦吓住了所有人。

  “贝……贝勒爷?”三天三夜昏迷不醒的重伤者,何以会像中邪似的直直坐起身瞪人?“奴才知错……贝勒爷饶命!奴才绝不敢说琉璃格格来了……”一群胆小侍从赶紧跪地磕头。

  “元梦!不要起身,你的伤势很重,快趴下来休息……”

  北斗一个箭步上前扣住她的肩头。“不要叫他,他人还没醒。”

  她不懂北斗的低语在说什幺,但当她注意到元梦双眸中反常的死凝与呆滞时,一股寒意由心底缓缓涌起。

  “元梦?”她紧紧的握着他的大掌,仍旧感觉不到体温。这是怎幺了?他是醒了还是没醒?或者是……回光返照?

  “王爷还未退朝,四贝勒和福晋会先赶到!”刚刚才急急跑去报信的贪功小厮得意的冲回房时,一看到元梦坐在床上瞪大双眼,立刻吓得软脚跪地。“二……二贝勒……”

  “还有一年。”元梦低沉浑厚的话语在房中震起冷冽的共鸣。

  “什幺?什幺还有一年?”北斗站在琉璃身后质问,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异象。一个重伤昏迷数天的人,居然没事似的突然诡异坐起身瞪人。视而不见的双眸,充满死亡气息。

  “还有一年,就会完全丧失视力,永远失明。”

  “你在说什幺?”北斗莫名其妙的看了坐在床边的琉璃一眼,她摇摇头,也听不懂。

  “是说四贝勒元卿!他在说四贝勒复明的眼睛!”一名仆役顿时慌乱的嚷了起来。“四贝勒之前调查冤案时差点瞎了眼睛,可是现在伤势渐渐好转,已经可以看见东西了呀!”

  那为何元梦说还有一年就会永远失明?他说的真是他四弟吗?

  “喂,元梦,那准噶尔还要多久才能平?”北斗开始随口胡问。反正只是胡乱试试他到底不知所云的在讲啥,搞不好是脑子坏掉,成了白痴。

  “七十年。”

  “呃?”元梦冷硬的俐落回答,反而令北斗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刚才到底问了什幺。

  “够了,元梦。你的身子还未复原。躺下休息好吗?元梦。”琉璃担忧的轻唤让他眉间微有抽动,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彷佛灵魂正缓缓回归肉体。

  “等一下,先别叫他!”北斗紧张的瞪着元梦,整室沉寂得连他艰困咽下口水的声音都听见得。“元梦,咱们大清是不是会千秋万代,直到永久?”

  “不会。”

  “北斗,你这是在干什幺?”吓得琉璃和地上跪的仆役们全没了血色。他怎幺可以问元梦这种杀头问题!

  “这还会持续几年?亡于什幺人之手?”

  “两百年。兴亡二后,孝庄慈禧。”

  “求求你别闹了!元梦是个病人,别再这样逼他胡言乱语!”但她弱小的气推不开北斗,只能挡住元梦身前护着他,阻拦北斗忘情的逼近。

  “他不是在胡言乱语,他是在预言天下!”旷古绝今的奇事,竟活生生的呈现眼前。“让我再问问他,否则机会不再……”

  “别这样!元梦不是怪物,他只是个人,和你同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今天如果是你重伤躺在床上,你会愿意任人好奇的打量逼问吗?”

  “我问的是正经事,又不是在闲扯淡!”

  “你可以等他复原后再问,不要趁他最虚弱的时候来折磨他。”她愤然哭喊着。她怕元梦这种反常的突发异状令她分外害怕。他是不是要走了?是不是会就此撇下她天人永隔?

  “那妳何不直接问问是什幺人在背地里害他的!是什幺人这幺无聊的要害他背上一大堆妖魔鬼怪的恶名!暗中害人却让元梦去被人误解、受尽污蔑!”

  “我不要答案。我只要他好好休息。我要他好好活着!”

  “难道我这样问会问死他吗?我只是问问在他背后搞鬼的是谁就会要他的命吗?”

  “够了,北斗……”

  “魑魅魍魉,盘镇四方。琴瑟琵琶,合鸣天下。”

  “什幺?”元梦的答复似乎比他问的问题还难懂。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琉璃紧紧抱住元梦的头入怀,阻止他的灵魂再受任何迫害。“我不想知道未来,也不想查是什幺人暗中陷害。我可以什幺都不要,只要你活下来!”

  她抱着元梦失声痛哭,再也压抑不住。她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元梦会走,这可能就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面!

  “琉璃……”元梦飘散的意识慢慢聚集。

  “不要说,什幺都不要说!”无论他说什幺,都会成为临终遗言。

  她宁可元梦永远不说,她要他活下去。

  “元梦?”北斗蹙眉仔细观测他的状况,他似乎不再像刚才那样神情僵硬。“你醒过来了吗,元梦?”

  一双冰冷的大掌虚软地捧起琉璃的脸庞。她努力眨掉眼中的水意,不让它们模糊了视线,她要将元梦看个仔细,把他的身影深深启进心底。

  千言万语,都变成无言的寂静。元梦迷茫的看着眼前飘忽的影像。

  不知为何,愈想看清楚,眼皮就愈沉重。

  “琉璃,是妳吗?”这不是在作梦吧。微弱的声音夹杂逐渐加快的喘息。“我有话……想告诉妳……”

  “元梦!元梦,你醒过来了?”敬谨福晋焦急地和四贝勒一跨进厅内,立刻变了脸色。“琉璃格格?妳怎幺……”

  退婚之后的两个家族势同水火,尤其双方怒气正闹在兴头上,恨不得抓住对方的把柄病快报复一场。琉璃却不要命的偷偷潜入清波苑来!

  琉璃只无奈的看了他们一眼,回头对望元梦又将昏迷的模糊视线。

  “好好休息,元梦。我会再来看你的。”

  他迷离的眨了好几次眼,身体沉重得宛如大山巨石,连双手都无法抬起地紧抓住她。意识缥缈,无法确定自己是真的醒了,还是梦见他醒了。

  “躺下吧,别再硬撑着。”温柔的细语像轻缓的催眠曲,将他推回梦镜。

  他是不是梦到自己见着琉璃了?他想见她,想告诉她前些天在惠大人府上就想对她说的话。还有……

  “二贝勒这些天就是这样睡睡醒醒的,情况愈来愈糟。但是从没有像刚才那样反常过,居然坐起身子说……”仆役的禀报被北斗狠眼射来的警告打断。

  “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身边,病情当然会大有起色。”北斗笑着将琉璃拉开床边。

  “那幺……谢谢你来探望元梦了,北斗。他伤势情况不太好,恕我不能留你太久。”敬谨福晋就当没看见琉璃,将这事淡化处理。

  好歹人家也差点成了元梦的媳妇,急于探望也是人之常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那我不多打扰了,告辞!”北斗笑咪咪的拱手行礼,带着男仆打扮的琉璃就此离去,省得亲王回府瞧见了,又是一场麻烦。

  琉璃一面流泪,一面回头。不行,她不能让元梦就这样走了。他这辈子受了十多年的孤寂折磨,什幺温情都没享受过,怎能这样就离开人世?

  “我不懂,什幺叫『兴亡二后,孝庄慈禧』?”北斗沿途不住思索。“我知道咱们开国之母是孝庄皇后,难道将来亡国的也会是位皇后?”

  “别再说了。这些话要是不快点忘掉,迟早会惹来有之祸。”她一把抹净脸上的泪珠。

  “我曾经听元梦的二妈聊过,元梦小时候有过人的天赋,能在梦中看见未来的事。不过,后来不知怎幺着,这力量突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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