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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幻格格 page 16 作者:兰京

  海棠死去的心微微蠕动,一股类似不安的心情在啃蚀着他。猛然灌下一大口烈酒后,这份感触就被消灭。

  两小时后,录音机又响起。

  “喂,少爷,我田叔。你什么时候放我上去啊?”老人家顽皮地撒娇。“我只是来看看你,绝对不跟你啰唆,也不打扰你闭关静修,好不好?”

  一小时后,疲惫的老嗓再度传来。

  “喂,少爷啊,你就让我进去休息一下吧。我年纪大了,实在撑不住,让我进去休息后,我马上回老家,好吗?”

  想到田叔的糖尿病与老人家的体力,他终于敌不过焦虑地放田叔上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家。”田叔在海棠开门后的一瞥,笑容差点凝结。“哪,这……是田嫂给你做的药膳。”

  海棠瞇眼审砚一大笼的便当。“这不是你要吃的吗?”

  “我骗你的,不然你哪肯给我进门。”田叔硬是压下看到海棠瘦削憔悴的震撼,进来忙着找水配他控制血糖的药丸。“哎哟,我的天,整个家搞得黑漆漆、乱糟糟,待会可有我扫的。”

  “田叔……”

  “别慌,我扫我的,你忙你的,我绝对不打搅你,好吧?”

  海棠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自己窝回书房里。

  打扫到深夜,田叔借着年老体衰之名留宿于此。

  “少爷,你真要和铃儿小姐离婚吗?”田叔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已经不是铃儿,她是神阪玲奈。”他突然厌烦地皱起眉头。“出去,我没空跟你解释这些!”

  “你不用解释,这些我早从卓少爷和罗秘书那儿知道了。”田叔搁下吸尘器,走向他桌前。“少爷,你为什么不向老爷拿那块佩挂换回伏妖图,铃儿小姐的灵魂不正被封在那里头吗?”

  “无稽之谈!”而且他已经绝望,心也已死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你信邪也罢,不信邪也罢,试一试又何妨?只要达到目的,换回铃儿小姐的灵魂不就成了?”

  海棠知道,可是……“爸不会愿意将那块佩挂卖给我。”

  “你怎么知道?”

  “我上次回老家就已经问过,他表示得够清楚了,他无意脱手。”

  “你上次是替卓爸问的,又不是替你自己问。老爷打死都不会变卖自个儿的收藏给别人,可你是他

  儿子。”

  “是啊,要不是你这一提醒,我还差点忘了。”他冷漠地灌口烈酒。

  “好好好,我不说了。”他在这对父子间调解多年都化不开的心结,没指望会突然大功告成。“我明早就回老家去了,我怕你田嫂一个人忙不过来。哪,拿去吧。”

  “什么东西?”

  “我在铃儿小姐房里枕头下清理到的。我本来以为是垃圾,可我看东西用丝巾一层层包得仔仔细细,八成是重要东西,你去处理吧。”田叔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少爷,你怎么会看不出你在老爷心中有多重要?连卓爸那个精明家伙都看出来了,你还笨笨地给他利用。”

  海棠不予置评,等田叔走后才打开东西。

  丝巾展现其中珍藏的宝贝时,海棠整个人重重一震──那是他曾塞给大卓和铃儿的外蒙文化访问团入场券。

  两张皱巴巴的过期票券被丝巾细密地呵护着,彷佛它是极其脆弱的珍宝。

  海棠,我要跟你一起去!海棠!

  他记得她那天如何焦急地追着他的车子喊叫,记得她后来多么无辜地承受他刻意的忽视。可是事后她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快乐的事。

  就在他几乎把票券痛苦地揉入心肠的同时,深夜的电话铃声被录音机接起,一阵悠然悦耳的声音由其间传出……

  “晚安,雷海棠。”

  海棠慑住,直瞪诡异阴沉的录音机。

  “还在玩你对神阪家的报复游戏吗?”透过扬声系统传出的呵呵浅笑,带有几分机械化的邪气。“或者正在缅怀你的铃儿格格?”

  “你打电话来做什么,神阪明人?”他抓起话筒冷冽质问。

  “报佳音。”

  “少跟我打哈哈!我知道你们神阪家已经打算派人私下干掉我,没用的,我的游戏规则早已定好。就算我死了,这场报复游戏仍会自己走下去,直到你们每一个人全下地狱!”

  “啊,好可怕。”明人笑得云淡风清。“我是不介意你狠狠地宰掉这帮人,可是有点舍不得因此害铃儿失去上好躯壳。”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玲奈被你赶回日本后的状况吗?她经常严重呕吐、晕眩、歇斯底里,连高剂量的镇定剂都对她无效。”

  海棠大惊。“她……怀孕了?”

  “恐怕没这么浪漫,她是灵体与肉体产生排斥性了。她吐的全是灵液的秽物,那不是一般人吐得出的东西。”

  “我不懂什么排斥性。照你们的狗屁说法,玲奈的灵魂已经夺回自己的躯壳,还有什么好排斥的?”

  “理论上没错,但是玲奈自找死路。她在灵魂飘荡的期间想尽办法驱使活人危害铃儿,一心想报复,过度的杀意与怨念增强了她的阴气,导致无法长期融入阳间躯体。”

  “我对你的家务事没兴趣!”

  “我是不忍看玲奈就此毁了这副躯壳,害铃儿的灵魂无处可归,才打这通电话给你。”

  “无处可归?”铃儿还回得来?

  “铃儿实在很讨人喜欢,雷海棠。我把她对入伏妖图中纯粹是为了换回佩挂,其实我无心伤害她。”

  “你已经杀死她了!”

  “我没有,她只是被封在画中,可惜你不信。”

  “神阪明人,别再跟我拐弯抹角,你可以省省这套把戏。我根本拿不出佩挂,我父亲也表明过他不会卖。”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死心了。我只是想通知一声,我愿意把铃儿活生生地还给你。”

  海棠一时无法反应。铃儿……他和铃儿可以再度团聚?

  “神阪家决定派你出面收买我,要我住手是吗?”

  “我说过,我舍不得玲奈搞垮好好的躯壳。与其让玲奈和铃儿两败俱伤,我宁可选择保住铃儿。”

  “那玲奈呢?”

  “阴气太重的灵魂,就送她回阴间去吧。”他凉凉一笑。

  “她不是你的亲人吗?”竟然毫不留情地讲这种话。

  话筒那方的优雅语调明显地沉了下来。“反正这群鬼子亏欠咱们那么多,我杀他一个恶灵又算得了什么。”

  清淡的神秘话语令海棠产生发自心底的凉意。他究竟在和什么样的对手打交道?

  “为什么要帮我和铃儿?”他不认为神阪明人真会如此干脆的撒手。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嘛。”他的浅笑转为感叹。“世上的分分合合已经够多了,撮合你们,总比看你们俩变得和我一样孤单来得强。”

  “这种理由说服不了我。”

  “那就用你的眼睛去证实。后天下午两点,到机场接机吧。我只说要将铃儿还给你,可没说会一路送她到府上。”

  “你就这样丢她一个人在机场?”海棠暴喝。

  “反正我的好意又说服不了你,何必白费力气地好人做到底。”呵呵。“晚安,雷海棠。”

  海棠打从心底就不相信这只诡异的狐狸,但他还是去了。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可笑的蠢事;当天一早六点就在机场大厅焦虑徘徊。

  明人只是耍着他玩罢了。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说放人就放人。况且明人大费周章地亲自到台湾处理佩挂的事,他不可能会那么干脆地放手。

  他真能见到铃儿吗?

  他失神地望着两点钟机场大厅一阵阵的人潮。骗他也罢,耍他也罢,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甘愿做个被人愚弄的傻瓜。很奇怪的,他竟在此刻想起了父亲。

  母亲刚过世时,父亲就是如此地疯狂搜寻各项途径,像个疯子,也像个白痴。只要唬他一句有办法让他再见母亲一面,要他掏多少钱、做多愚笨的事,他都心甘情愿。

  海棠苦笑。他花了多少年的心血,做了多么大的努力,想尽办法不让自己变成像父亲那般的废人,结果呢?

  海棠,我觉得你跟你父亲好象。

  他椎心刺骨地捏紧铃儿珍藏的过期入场券,看着时光分秒流转,看着陌生人潮来来去去。由早上怔怔伫立到下午,由下午到黄昏,由黄昏到深夜。他绝望地坐在餐饮部的吧台旁,将脸沉入双掌间。

  他在做什么?精明干练的他为何会有如此任人耍弄的一天?

  “海棠!”一句突来的宏亮吆喝,在宽广的机场大厅嗡嗡震荡。

  他微微自掌中抬头。错觉吗?他彷佛听到铃儿像以前那样地高声叫他。

  “海棠!”

  他已经疯了吗?思念她到出现幻听的地步?初识铃儿时,他打死不承认自己听得见她的聒噪;此时此刻,他想再次听她亲口唤他都做不到。

  “海棠!干什么不理我?”

  “搞什么呀,吵死人了。”其它旅客发出反感的抱怨。

  “先生……”吧台服务生犹豫地望着远方,摇摇海棠。“请问那个女的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海棠迷惑地转身遥望背后,真有一个背着大包袱的身影如保龄球似的直冲他而来,沿途乒哩乓啷地撞倒所有障碍物。

  “喂,你怎么这样推人哪!”

  “啊!我的行李、我的洋酒,全被踢翻了!”

  “你干什么?”有的人被她撞得摔成一堆。

  海棠霎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向来打扮精致、像个洋娃娃似的神阪玲奈居然穿著肥厚的连身袍,腰上扎条大布巾,腿上马裤塞进厚厚的高筒靴里,背着大包袱,甩着大辫子,惊天动地地直奔向他。

  “铃儿?”真的是她吗?还是玲奈装的?

  “你这混蛋,为什么要装做不认识我?”她边跑边骂,引起全场注意。“我老远一眼就认出你了,你却窝在这儿装死,什么意思?!”

  她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定他跟前,高高仰着火气冲天的小脸,愤然扠腰地活像要跟他讨回公道。

  海棠瞇起双眼,思绪纷乱。她真是铃儿,还是错觉?他承受不起更多的捉弄与骗局,人格异变也好,灵魂附身也好,有什么能保证这一刻站在他面前的可人儿,下一刻不会变成什么其它性格?

  “海棠?”她眨着大眼,奇怪的神情突然变成了然于心的一笑。“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太久没见到我,现在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对吧。”

  “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

  “我哪有说错!”这个臭男人,好象见不得别人说实话似的。“你看你,又瘦又疲累,一头乱发、满脸胡碴,我从没见你这么狼狈,你一定是太想念我了才会这样!”

  “你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久别重逢,不是给她来个热情拥抱,而是恶言相向?“好不容易明人愿意

  无条件投降,让我回来跟你团圆,结果你见到我最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摆脸色给我看?”

  “他会平白无故放你回来?”他不信。“是不是等明早我从床上爬起来时你又开始满嘴日文,变回神阪玲奈?”

  “我哪会!她都已经被驱回阴间了,哪还回得来。雷海棠,你给我识相点,我千辛万苦回来可不是为了跟你吵架!”

  “现在在吵的人可不是我。”

  “少跟我耍嘴皮子!”气煞人也。“好,你要证明是不是?姑奶奶我就证明给你看!”

  她愤然甩下背后包袱,蹲下去就地开肠剖肚,扒出了小衣小鞋小帽等一地杂物。

  他震撼地注视这些小孩衣物,先前的怀疑与不安全被奇异的兴奋淹没。他知道铃儿的身子尚未受

  孕,可是这些小东西背后的含意令他狂喜,意外得难以置信。

  “你不相信我终于永远得到了属于我的躯壳,不相信神阪玲奈不会再回来,那就做给你看!”她从包袱深处抓出一幅画卷的同时,海棠顿时刷白脸色。

  “你要干什么?”

  “看哪,这还是明人好心送我的纪念品,看来待会就可以请你帮我拿回日本送还给他。”她愤恨地以画卷指冲着他。“雷海棠,这伏妖图一开卷,我还是会被吸进去的,毕竟我不是这个躯壳原来的灵魂。只不过我灵魂出窍后这副躯壳就会像植物人似的空了,因为神阪玲奈再也回不来,驻不进这一具身体。为了永远和你在一起,我连画都准备交给你,无论我身在这躯壳里或身在画里,都会留在你身边。结果你这个王八蛋一见到我竟然只会鬼话连篇,我……我不要活了!”

  她刷地一声抽下画卷扣带,差点在海棠火速抓住整卷画轴之前摊下图面。

  “够了,别再讲那种八股连续剧专用的肉麻台词。”

  “你怎么知道我是看电视学的?”

  “谁教你把那些三流演员的烂演技学得惟妙惟肖。瞧,你现在有了多少影迷。”他顺势抽走她手上的卷轴,小心翼翼地绑回环扣。

  铃儿怔怔地张望四周。“真的耶,整个大厅的人都在看我。”她兴奋地问向海棠,“我很用功对不对?我向来都很用心地学习每一样东西,所以才能把三流演员的烂演技学得那么……雷海棠,你骂我?!”

  “答对了。”

  “把画还我,我不要跟你这种混蛋在一起了!”老是拐弯抹角地骂人。

  “你真的会一辈子跟我这混蛋在一起?”

  “现在不想了,还我!”

  “你真的不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到处找不到你?”

  “我若想跑就根本不必急着回到这里。千辛万苦地跑来受你的窝囊气,还不如留在日本和体贴风趣又温柔的明人在一起!”

  “那你何必急着回来?”

  “还不是因为很想你!从被封进画里那一刻就开始担心你会不会来救我;会不会想乘机干脆甩掉我,和神阪玲奈亲热去了;会不会胡里胡涂地跟她生了孩子,忘了我才应该是你孩子的母亲;还是你又寂寞难耐地回到罗秘书那大奶妈的怀里,从此忘了我的存在,忘了你答应只做我的成吉思汗,一辈子保护我,还说会给我一个孩子……”说着说着,愤慨全融化为委屈。

  “所以你就拚着老命快快跑回来跟我交配?”

  “你!”她这一抬头愤吼,才发现他在笑。“你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为什么你带回来的小衣小鞋都是男孩子的颜色?这么笃定你第一胎就会生男的?”

  “没有啊,我也有带女孩子的。你看!”她情绪一转,急急忙忙地蹲下去挖包袱。“我喜欢红色这件,可是怕你觉得俗气,就连粉红色的也一起带了。不过橘色这件也不错,好象彩霞的颜色,可是我不喜欢它的黄色花边,我喜欢白色的。在蒙古,白色是吉祥的颜色,所以我就多带了一些……”

  整个包袱像摆地摊似的散了一地,任她淘淘不绝地解说着。

  “铃儿,你到底想跟我生几个孩子?”他蹲在她身边,瞇起迷惑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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