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映入眼廉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俊逸脸孔,他也正看著自己,脸色平静得看不出喜怒。见她醒了,他轻声开口,「为什么不告诉朕你怀了身孕的事呢?」
鼻头一酸,她眼眶又泛红了,「见不到你,我如何说呢?」
他轻轻叹口气,「从今天起你就安心留在云客轩待产吧,朕会派人好好照顾你的。」
「你让我留下,是因为孩子,还是我呢?」霄曲曲望著他。
「你们是一体,为谁还不是一样?!」晋楚风避重就轻地回答,只是语气中的漠然疏离又抽痛了霄曲曲的心。
「我明白你就算不恨我,也无法再对我好了,可能连见我都不想,你会让我留下完全是为了我肚里的孩子,若没有孩子牵绊,你应该会更加开心的,这孩子不该来到这个人世的,或者──」
「不准乱想,朕更不准你存有一丝毁去孩子的傻念头。它是朕的皇儿,既然已经存在了,你就必须要安全的将孩子生下,不能有半点差池。」晋楚风语气严厉的打断话。
他果然要的只是孩子,霄曲曲满心苦涩,笑得凄然,「好,如果你要孩子,我保证会尽一切心力为你生下皇儿的。」包含用上她的性命。
「那你好好休息吧!」晋楚风站起身就要离开。
「你还会再来看我吗?」霄曲曲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晋楚风停住脚步,「有空朕就会过来的。」他快速步出了房间。
这个答案不等於没有回答?霄曲曲苦笑,自己等於间接害死了他的父王,要他不恨自己怎有可能呢?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她明白自己爱他就行了,在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里,她不愿活在仇恨中,当她因心悸而昏倒时,她就明白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的亲娘天生体质孱弱无法生育,但是娘亲执意为父皇生孩子而怀了她。在生产时难产,保住了孩子却母亲身亡,原本娘亲就是父皇最疼爱的妃子,因此父皇在悲痛之余就将对娘亲的宠爱全转移到自己身上,才会对她百般的爱护宠溺。
相同的,她也承袭了娘亲的体质,所以她虽然已到成亲的年纪,父皇却一直未为她找驸马,为的就是这一点。在明白自己有了身孕时,她在喜悦之余也有担心,一直安慰自己或许她能脱出这个宿命的;只是今天的情形证明她还是逃不开既定的命运。心悸符合了初期的徵兆,接著她的精神会愈来愈差,怀孕后期她的体力更会逐渐丧失,直到生完孩子后虚弱而已。
不过她已经不在乎了,生命的珍贵在於快乐无悔,而不是活得长短,能留下风的孩子,纵然她不在人间,她也甘心无悔!
现在她仅剩的心愿就是在最后这段时日里,风能常常来看自己,让她可以多保留些美好的回忆离开人世。
抚著自己的肚子,霄曲曲扬起笑容,真挚的笑留里有著看破后的洒脱。
第九章
时序渐渐转入隆冬,大雪将地面的一切都染白了,而霄曲曲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她很平静的顺从吩咐在云客轩住下,没再离开一步,就算晋楚风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来看她一次,她也默默承受,不再有丝毫的埋怨。
现在的她也找到了生活重心,就是为腹里孩子做衣裳,天天都能见到她坐在窗边或烛火下做女红,有时天气好她就坐在小花园里晒太阳,手里还是一针针的缝著孩子的衣裳。不只是婴儿的衣物,她也做了孩子两三岁时能穿的衣衫,她知道自己无法陪孩子长大,能给孩子的只有这绵薄的心意了。
她的身体状况当然是瞒不过新月和新雨,但是在她再三叮霖b嘱咐下,两个宫女不得不发誓答应,绝对不会将她的情形泄漏出去。
她也明白外面有许多关于她的传言,为了她的身份和以后她该住哪儿而争论不休。她不以为意,没人可以决定她的去留,只有老天爷可以。
心情愉快有助於胎儿健康,因此她尽量让自己开心不多想,这也是防止心悸发作最好的法子。她尽力的做著一切,无非希望孩子平安健康的出世,这样就够了!
新年到了,宫里热闹一片,云客轩却依然安宁优闲,霄曲曲和新月、新雨围炉用过了晚膳,她还是拿出针线做著。
「公主,今天是过年呢,你就休息一下别再忙了。」新月劝著公主。
「这衣服只剩下一点工,让我做完吧!」霄曲曲笑说,专心做著手上的小衣衫。
这时,突然传来皇上驾到的通报,房里的三人都感到意外。
晋楚风走入内室,新月、新雨立刻回神行礼,「见过皇上。」
「起来吧!」他挥手回应。
「谢皇上。」两个宫女立在一旁。
霄曲曲至今还没有向他行礼的习惯,只是淡笑地站起看著他,「你来了呀!」
「坐吧!」晋楚风扶她坐下,然后也在她对面坐下。「用膳了吗?」一直不能解开的心结让他无法再如以前那般的亲近她,只能简单生疏的问候。
霄曲曲点点头。「你呢?」
「和母后一起用过年夜饭了。」晋楚风回答。这么多年以来,年年的除夕都是她和自己一起度过,虽然只有两个人用膳,她却会使出浑身解数逗他开心,非要闹到他肯笑了她才满意;她总是说用笑来开启新的一年,那一年就会过得很开心了。今晚的年夜饭他和母后一起用,脑里一直想到往日的情形,让他挂心她而来看看她。
霄曲曲笑笑,「那就好,前几天御医来检查过胎儿,说孩子很健康,明年过年他就可以陪你和太后一起吃年夜饭了。我还为孩子准备了衣裳,红色穿在身上一定更增加喜气呢!」她拿起未做好的小衣衫给晋楚风看。
「皇儿的衣裳自有人会缝制,不用如此辛劳自己动手的。」晋楚风注意到她变得很爱做女红。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好做,这也是打发时间,不会累的。」霄曲曲柔声回应。
「你可以外出走走散心,你不是一向爱看雪景?御花园一片的雪树银花景致很美,你会喜欢的。」
他还记得自己爱看雪景?霄曲曲心中涌上暖意。「谢谢你的告知,我明白了。」脸上迸出愉悦的笑意。
这美丽的笑颜让晋楚风的心窒闷了下,冲动得想将她拨入怀中打破两人之间的隔阂,双手却沉重得怎么也举不起来。在仇恨心结无法打开之前,他不能再对她敞开心房,所以他只能连忙站起。「朕该离开了,你自己多保重。」像在逃避什么似的快速走开。
他的反应全看入霄曲曲眼里,她为他感到心疼,是她对不起他,但愿她离贻d人世后,他就能不再为过去的事痛苦了。
深吸口气,平复起了波澜的心情,重新定下神,她又拿起针线继续未完的事。
只是缝没两针,心口又抽疼了起来,心悸又发作了,她立刻放下针线挣扎著回到床上躺下。近来心悸频频发作,这不是好现象,为保胎儿的平安,她不得不用上最后一个方法,只是那药物不好找,希望她腹中核儿有那份福气,能让她找到。
☆ ☆ ☆
「求子草?!」新月、新雨异口同声地喊出没听过的药草名。
「对,就是求子草。它的长相就如同我所画出的模样,你们在宫里可认识能出宫的侍卫或宫女?我要请他们帮忙找求子草。」娘亲的事是奶娘告诉她的,而求子草也是奶娘对她说起的。
「公主,求子草是什么用途呢?为何不向御医拿呢?」新月问起。
「求子草是补血气的一种药,因为药性较强,所以一般的医者不受使用。你们也明自我的身子愈来愈虚弱,需要特别的补药,若要御医开这味药就暴露了我的病,所以才要找人到宫外帮我找这味药。」霄曲曲解释。
「公主,既然这味药一般的医者都不爱用,你用了会不会有问题呢?还是询问过御医较为妥当吧?」新月是做事小心的人。
「不用了,你们别问那么多,就听令为我找人来帮忙便行了。」霄曲曲下命令。
「是。」新月、新雨回应。
重赏之下就有人肯帮忙,新月、新雨找了几位能出宫的侍卫,一人给他们一张求子草的图像,请他们在京城里寻找。但是求子草果真是很冷门的药草,让帮忙的几个人花了不少时间仍是没有收获。
很快的,寒冬过去,春天到了,霄曲曲已有八个月的身孕了,这时的她已经不会心悸,但是体力流失快速,她甚至走几步路就会喘气,若再找不到求子草,她真担心自己会撑不到生产。
老天爷总算在这个时候伸手帮忙了,一个侍卫很幸运的在一个游方郎中手里买到了药草,兴匆匆的带来给霄曲曲,换得了一笔赏银。
「公主,这味药要怎么用啊?」新雨看著三株像是松树却结著红色果实的药草。
「只要一般补胎的药方加上求子草煎成药汁就行了,你们先找御医开三味补胎的帖子来。」霄曲曲吩咐。
「奴婢遵命。」两个宫女退下找御医。
霄曲曲看著手里的求子草,明知这是饮鸩止渴的做法,但是她却无法退缩。既然一定要赔上她一条命,无论如何她都要将孩子生下来,她有个预感,这是个儿子,不禁幻想起他们父子在一起玩乐的画面,让她笑得好甜……但她随即无力的后退两步,在椅子上坐下,张口微喘著气。
至少服下求子草,可以恢复一些体力,因为求子草的功能就是帮助胎儿顺利产下,在孩子没生出来之前,求子草的药效能支撑住母体的健康,所以她的身体会暂时转好。
只是三株求子草吃下,母亲是必死无疑,再无生机,这样的结果她却是欢心承受,永远不后悔。
☆ ☆ ☆
柳芝萍带著御医匆匆的走入慈惠宫,来到大殿上面见太后。
「见过太后。」两人行礼如仪。
「不用多礼了,柯御医,你检查的结果如何呢?」太后问起。
「回太后,一切情形就如同下官之前所言,绝不会错。」柯御医恭敬回答。
太后闻言非常震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这时又跑入一个宫女禀报,「启禀太后,曲曲公主的两个婢女又煎好了一幅药,正要端回云客轩呢!」
「什么?!那……那怎么办呢?」太后闻言,紧张了起来。
「太后,必须先阻止曲曲公主喝下药汁。」柯御医建议。
「那就别等了,快走吧!」太后站起来往外走。
柳芝萍也向太后提出,「太后,这事最好要让皇上知情。」
太后点头。「芝萍,你就快去找皇上,哀家和柯御医先去云客轩阻止。唉!真是麻烦,大麻烦啊!」她边说边摇头,连忙往云客轩而去。
☆ ☆ ☆
「公主,药汁煎好了。」新月、新雨端著刚煎好的药汁走入内室。
霄曲曲放下手中的针线,缓步来到桌边端起药汁。
新雨提醒,「公主,还有些烫嘴呢!」
霄曲曲就端著药碗轻吹,这是最后一帖求子药,喝下后便能保证孩子安全无虞了。
吹凉了药,她就著碗正要喝下时──
「慢著,不准喝!」
威严的声音传入,紧接著太后人就出现在房里,身旁跟著御医和宫女。御医在太后的示意下,上前拿下了霄曲曲手里的碗。
霄曲曲回过神,急忙曲膝行礼,「叩见太后。」
新月、新雨也跪地参见太后。
太后却是冷哼一声没回应,迳自在椅子上坐下。
这样气势汹汹的态度更让霄曲曲疑惑,於是有礼地问起,「敢问太后来云客轩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你心里清楚!」太后气怒的看了眼霄曲曲。
「曲曲不懂太后的话。」霄曲曲不明白。
「等会儿皇上来了,你就会懂了。」太后冷冷回答。
风要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霄曲曲完全摸不著头绪,但是看到放在桌上的药汁,她心一动,难道会和求子药有关吗?她脸上浮起一抹忧色。
她的神情看入太后眼里,更是验证了一切是真实的,太后的脸色愈发的沉下,而屋内一片无声,充斥著窒闷的气氛。
「皇上驾到!」很快的,通报声传来,晋楚风和柳芝萍一起进入。
「下官叩见皇上。」御医和宫女行礼请安。
晋楚风手随意一挥,走到太后身前微倾身为礼,「孩儿拜见母后。」
「不用多礼了,这件事你自己看著办吧!」太后不悦的表示。
来云客轩的一路上,柳芝萍已经将情形对他说了。晋楚风转眼看著霄曲曲,实在无法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事实仍是要弄清楚,遂指著桌上的药问她,「这是什么药?」
「补胎的药。」霄曲曲平静地回答。
「这药的确是御医开来给你补胎用的,但你还在里面多加了一味药,那是什么?」晋楚风直接点明。
他怎会知道?霄曲曲脸上有丝不自然,但仍沉著回应,「那也是补血气的药材,对胎儿有益的。」
「骗人!」柳芝萍开口斥责。
「菊儿,将东西呈上。」太后叫唤宫女,一名青衣宫女就拿出一株药草放在桌上,竟是已使用过的求子草。
「你加在补胎药里的可是这味药?」晋楚风再问。
霄曲曲抿著唇不语,晋楚风目光转向她身旁的两个宫女,新月、新雨不敢隐瞒,点点头承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你有再大的怨怼,也不该这样伤害孩子,身为母亲,你於心何忍呢?!」晋楚风痛心斥责。
「伤害孩子?我不懂你的话?」这话让霄曲曲惊讶地回视他。
太后冷笑两声,「你的婢女都承认了,你想狡辩吗?柯御医,说明那是味什么样的药草?」
柯御医抱拳回应,「下官遵命。这味药材名叫母安草,顾名思义就是保护母体的药草,其药性会吸收胎儿的营养反向供给母亲,让母亲藉著胎儿的滋养而容光焕发、青春永驻。但是对胎儿却有很大的伤害,服下这味药草,严重的话可能会发生胎死腹中的情形,即便孩子能侥幸生下,也可能会变成畸形儿。母安草其实是种残忍利用胎儿的养生术,就是因为药性太凶狠,所以被列为禁药,除非特意寻找,否则很难买到。」
听完御医的话,晋楚风已是面罩寒霜,带著杀意的眸光如刀剑般射向霄曲曲。
而霄曲曲则是瞪大眼,怀疑自己耳朵所听到的。「柯御医,你看清楚一点,这味药材真是你说的母安草吗?请你看仔细!」
柯御医面露不悦,「曲曲公主,下官怎么说也是位御用大夫,难道连药草都会认错吗?公主用这样的方法逃避责任未免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