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岳乐儿伸长了手脚四肢,嘴张得老大,毫不淑女的打了个超级大呵欠。此刻她正躺在两树间的吊床上,随着凉风轻轻的摇晃,心中满足的想:这样才叫作人生啊!从树叶缝隙中看着晴朗无云的蓝天,台北似乎离自己好远好远!她真不想再回去那个水泥丛林中。乐儿无奈的叹口气,想是这么想,但是假期结束后,自己还是要乖乖的回到台北厮杀拚命,逃也逃不了!
岳乐儿这次的休假全是因为院长生病。二岁时,她的父母因车祸身亡,留下她一个人,在众多亲友都不愿领养的情况下,乐儿被送到梨山山脚下的“友爱育幼院”裹,直至考上了商专之后,她才离开育幼院到巿区住校念书,毕业后就留在台北工作。育幼院方院长是乐儿最敬爱也最亲近的人,当她知道院长生病住院的消息,就赶忙请了半个月的长假回来照顾院长。
乐儿看了眼腕表,已经四点半了,想不到她睡掉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想起她答应了院长今晚回院里吃饭,乐儿转动一下手脚,俐落地从吊床上跃下,跑回自己居住的小木屋,骑着机车匆匆赶往位于山脚的育幼院。
吃过晚饭后,院长方慈把乐儿叫到房里说话。
“乐儿,你在台北这么久,可有情投意合的男朋友?”方慈关心地问。乐儿被送入育幼院那年,她刚成为友爱育幼院的院长。她放弃了婚姻和家庭,将全部心力贡献给这些无父无母、孤苦无依的孤儿。那时乐儿才二岁,幼小的心灵彷佛也明白父母已遭到不幸,被送人院里时,她手里抱着洋娃娃哭个不停,任凭大人们如何的哄劝都没有用。后来是方慈告诉乐儿,她就是乐儿的妈妈,才使乐儿停住眼泪。从那时起,乐儿只认定她,还昵称方慈为“院长妈妈”,两人除了没有血缘关系外,俨然就像是一对母女。
方慈疼爱乐儿却不溺爱,对她的管教异常的严格,她要乐儿不输给一般正常家庭里的孩子,甚至要比他们更好。乐儿也没有辜负方慈的期望,她较同年龄的孩子懂事聪明,个性活泼又乐观。而且乐儿生得甜美,红润的苹果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让人一见就感到愉快舒服。她的功课从不用方慈操心,一直都保持优异的成绩,当初她坚持放弃大学而选择商专,因为她想早些赚钱回馈育幼院。这贴心的举动让方慈感到欣喜宽慰,她衷心希望乐儿能找到好的归宿。
乐儿皱皱挺俏的小鼻子,不在乎地回答,“被我吓跑的不算,目前是没有。
“你这丫头,又开出什么条件吓唬人?”方慈无奈地摇头。
乐儿认真的看着方慈说:“想做我的男朋友,要有能力摆平二、三十位小朋友、要有爱心、还要有财力能帮助育幼院。这条件既实在又不严厉,但那些人还是被吓跑了,这也不是我的错。”
方慈将乐儿揽在怀里,心中满是感动,“乐儿,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但若没有雄厚的财力,如何能负担起一个育幼院的开支?你这条件对他们来说当然是苛求。还是你想交个富家公子?”
乐儿摇头,语气坚定,“我只是个小小的孤女,才不敢有这份野心。豪门我高攀不起,也不想成为有钱少爷的玩伴。”
方慈看着乐儿,郑重的告诉她,“乐儿,你不要看轻自己。你是个难得的好女孩,谁能娶到你,是他的褔气。不管你将来的丈夫是何种模样,能真心爱你才是最重要的。”
乐儿展现她迷人的笑靥,嘻嘻笑道,“我才不会小看自己呢!不过世上也只有你这个妈妈才会称赞自己的女儿好,冲着这点,我就该找个王子来嫁,只有这种人才能配得上你完美的女儿。”
“像你这么顽皮的人能当得上王妃?若真成了,我还替那个国家担心呢!”方慈听到乐儿的话,笑不可抑的回答。
两人笑了一会,乐儿才柔声安慰方慈,“院长妈妈,院里大小事你都要操心,你就不用替我烦恼了,就让老天爷来为我操心吧!”
“又在乱说话了!不过,姻缘的事也真的强求不来。对了,你一个人住在山上会不会害怕?”方慈才担心完一件事,又烦恼另一事。
乐儿匆忙赶回来是想照顾方慈,但方慈在医院里只住了一天就退烧没事了;既然假都已经请好,乐儿就想在院里度完假才回台北。哪知这些天院里又来了多位小朋友,乐儿住的房间也被挪出来使用。刚好半山上的趟家正想出国玩,乐儿就住在赵家果园旁的小木屋。那间小木屋设备齐全,原是赵家的客房,乐儿住在那里,也可以顺便帮他们看家。只是周围都没有邻居,乐儿一个女孩子住在半山上,方慈当然担心她了。
“院长妈妈!”乐儿笑着摇摇方慈的手,“我从小在梨山长大,山上的一草一木、所有的住家我都很熟悉,怎么会害怕?山上又比台北凊静凉爽,这两天我都一觉到天亮呢!再说,我从木屋抄近路下山,只要五分钟就可以到院里了,你大可以放心,我会快乐地度过这个假期的。”
“好好好,我会放心。不过你不可以再抄近路,我宁可你骑车多花一倍时间下山,也不要你爬树攀藤的走小山路下山,明白吗?”方慈口气严厉地交代。
乐儿忙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再抄小路下山。”那条小路是她小时候为了节省时间摸索走出来的,起码可以减少一半的时间上下山,只是路较难走,还要利用树藤荡过一个小断崖。这对大胆的乐儿来说是没什么,只是方慈亲眼看过一次乐儿竟像泰山一样,捉着树藤就从这头荡向那端,差点没吓破胆,从此她再也不允许乐儿走那条小路。
方慈缓下脸色,微笑揉揉乐儿的头发,“夜深了,你该回木屋休息了,明早再来院里吧!”
“嗯,院长妈妈你也早点睡,晚安!”乐儿亲了方慈一下,转身走出房外,骑上车回小木屋。
友爱育幼院目前有三十五名孩童,从一岁到十五岁都有,有四位老师在照顾,另外还有三位帮忙照料院童生活起居的妇人及司机王伯,经济来源就是杜会的爱心捐款及政府的补助,而长大后离开院褢的孩子偶尔也会汇钱回来,虽不宽裕,但还过得去。乐儿既在院里长大,当然希望自己能帮助育幼院,她每佪月都会寄钱给院长妈妈。她虽想有位贴心的男友,但在这功利主义的社会中,谁会愿意与她共同承担这个重大的责任?乐儿躺在床上,想着院长妈妈的话。不知自己将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她从不轻易放出感情,又重视感觉及缘分所以至今二十三岁了,还未遇上能令她心动的男人,也未正式交过男朋友。嫁给王子是个笑话,世上哪有这么多灰姑娘!否则怎会有童话故事的存在?在睡着前,乐儿迷迷糊糊的这么想着。
※ ※ ※
难得的假期,乐儿不是在小木屋看书听音乐,就是在院里与小朋友玩耍,心情是全然的放松。没有工作的压力,少了都巿的紧张忙碌,也不用面对狭小的斗室,回到青山绿水的怀抱里,乐儿可说是如鱼得水般的快活。
夜晚,乐儿都会将吊床挂在门前的树上,躺在上面看着明亮的星空,吹茗夜风伴以虫鸣,享受难得的逍遥时光。
这晚,月儿特别明亮,乐儿躺在吊床上看夜景,舒服得眼睛都快闭上了。
就在此时,在她前面不远的林子里,忽然出现了一阵亮光。乐儿警觉的下了吊床,小心翼翼的朝着亮光走去,心中揣想,是小偷来偷摘水果吗?
在亮光隐去后,乐儿才看清楚前面的情形,这一看却让她目瞪口呆——
她面前正站着两个人,两个身穿古装的男女。
乐儿惊讶的看着他们,那两人也睁大双眼看着乐儿,两方就迼样互相凝挸了好一会儿。终于,乐儿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对男女见乐儿笑了,像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神情戒备的盯着乐儿。
乐儿好不容易才抑止住笑意,“对不起,你们在拍戏吗?是不是迷路了才在这里逗留?”他们的狼狈模样使乐儿发笑,又身穿古装,想当然耳是在拍戏了。
他们听到乐儿的问话,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的迷惘。然后那位男子跨前了一步,双手抱拳,有礼地说道,“在下愚昧,不明了姑娘的话,敢问姑娘,这儿是何处?”
“你们收工后讲话还是这么文邹邹吗?这里是梨山呀!你们两个是探路先锋吗?其它的人呢?”乐儿四周张望了一下,没见到其它人。不过说也奇怪,梨山并不高,整座山都已开发过,到处都有路标,怎么会迷路呢?看他们似乎还是听不懂自己的话,乐儿疑心大起,难道他们是偷渡客?
“你们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来这里?”乐儿放大声音问。
这一问让那对男女面有难色,闭紧嘴不回话。
乐儿也开始紧张了,她双手握拳,用严厉的语气再问一次,“你们到底从哪里来?再不说,我就要叫人了!”
一听到叫人,那女子立刻面露惊慌的柔声哀求,“求求你别叫人来,我们是大理泗水人氏,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逃来这里。姑娘,我们对你绝对没有恶意,求姑娘放过我们。”说完竟无助的抱着那男子哭泣。
她一哭,乐儿心就软了。他们来自大里,那是台中人了,泗水应该是村名吧!再说他们也实在不像是坏人,谈吐举止较常人优雅,只是说话用词怪了点。她连忙安慰那女子,“你别哭,我不会叫人来,别哭了。”
那男人搂着哭泣的女子,感激的对乐儿道谢,“谢谢姑娘。”
“你们说是逃到这里来的,是谁在追你们?为何不报警呢?”看那男子身上还带着伤,乐儿有些好奇。
“报警?什么是报警?”那男子一脸疑惑。
乐儿这下不得不再次怀疑他们的身分,为何自己说的话他们都听不懂?但看他们无措的可怜模样,还是先带他们回小木屋再说。
“看你们好象很疲累,这样吧,先到我住的木屋休息,有话再慢慢说。房子就在前面,你们跟我来。”那对男女迟疑的点头,缓步跟上前。
乐儿走到屋前,打开门向他们招手,“进来呀,别客气。”
他们却杵在屋前,一直在原地踏步。就是没走向前。
“怎么了,为什么不进来?我不会害你们的。”乐儿走到他们面前笑着说。
那女子看着乐儿,眼中有着害怕,“我们进不去,好似有东西挡在跟前,让我们无法进入。”
这话让乐儿非常惊讶,“怎么会这样?”那对男女像是演默剧一样,两只手在空中摸索,好似前面真有一道看不见的墙。
乐儿就算再大胆,这时也开始头皮发麻,他们的穿著、言词都不像现代人,莫非他们是……
“你们到底是……人,还是……鬼?”手指着他们,乐儿靠在墙上颤抖着声音问。
他们看乐儿惊惧的模样,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那男子失笑地对乐儿说:“我们双脚行走在地上,身子是温热的,当然是人。若姑娘不相信,可以摸摸我们的手。”
那女子向着乐儿伸出手,乐儿吸口气走向前握了一下,真是热的,那为什么他们无法走人木屋?乐儿看他们自己也不明白,只好请他们坐在屋前的石凳上,自己进门拿了两罐可乐。
乐儿将可乐递给他们,他们直愣愣的盯着可乐肴,就是不敢伸手接,“那是什么?”那男子皱眉问道。
“这是可乐啊,你们不知道吗?台中大里也算是繁华的都巿,难道没人卖可乐?”乐儿真让那两人给弄胡涂了。
“姑娘,在大理国我的确没见过这种奇怪的罐子。”那女子忙向乐儿解释。
乐儿看着他们,心里缓缓浮现一个奇怪的念头。将可乐放在脚旁,她借着小木屋里照出来的灯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那对男女。那男子束着一头长发,五官英挺端正,一身长衫打扮,腰间还配把长剑,就如同武侠剧里侠士的穿著。与他一起的女子则是身着粉色丝织衣裙,头发梳成髺并用珠花装饰,还插上一只金簪,活脱脱就是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淑女。他们的衣着有些凌乱,像是经过一番打斗挣扎,但他们对自己这样的装扮没有一丝的不自在,加上他们的言谈举止,简直比古装戏里的人物更像古代人。他们会是走错时代的古人吗?页实的世界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吗?还是现在自己正在作梦?
那对男女被乐儿盯视得坐立不安、浑身不对劲,那女子不禁怯怯伸手摇了摇乐儿,有些心慌的轻叫:“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乐儿回过衶来,看他们还在,这表示自己不是在作梦。她连忙坐正身体,表情认真,柔声地问:“因为你们看起来有些……奇异,你们可不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我,你们到底从哪里来?为什么要逃?又是谁在追你们?为什么会来到梨山?”
那女子依偎在男子身侧,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那女子才黯然神伤的开了口,“姑娘也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奴家不敢有所隐暪,只有对姑娘实话实说了。奴家名叫谷玉盈,与奴家在一起的是随身侍街曲浩辰。不瞒姑娘,我们是私奔逃到这儿。只因奴家出身大理世家,此次太子选妃,家父要奴家进宫候选,但奴家早已和曲大哥私订终身。因受不了家人的强逼,奴家才会和曲大哥相偕逃亡。我们也不明白为何会来到这里,但我们是宁死也不愿分开,所以不能让家父捉到。现在只能求姑娘收留我俩,奴家和曲大哥将一生感激姑娘的大恩!”说到后来已是声泪俱下。
乐儿早已听呆了,奴家、太子、皇宫、太子妃,天啊!这是真的吗?他们竟然是古人,来到现代的古人,世上真有这种事吗?
“你说的大理在哪?它有那些邻国?”乐儿屏息问道。
“大理和天朝大宋是邻邦,姑娘您不知道吗?听姑娘口音应是中原人,难道姑娘不是大宋子民?”曲浩辰惊问着乐儿,他身旁的谷玉盈也注视着她。
乐儿一向爱看“回到过去”、“回到未来”之类的电影,但她万万也想不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以他们的服饰和言语判断,谷玉盈和曲浩辰应真是来自宋朝,乐儿想不相信他们都不行。
现在乐儿是雀跃不已、万分兴奋,她不清楚他们是如何来到现代,但能见到千年前的古人,真的是不可思议!她开心的向谷玉盈和曲浩辰详细解说目前的年代、他们所在的位置,明白告知他们是跨越时空,来到千年后的台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