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日曜相信各城主一定不敢违抗他的邀请,到时他会议所有的城主臣服于他,做个名副其实的天下领主。
在结束每日固定的早朝报告后,宗政日曜就离开大殿走入安谊阁。他接到通报,说他的好友来访了。
安谊阁景致优美,是宗政日曜接待朋友宾客的地方。在曲桥凉亭前,他看到一个俊朗挺拔的身形正背对著他观看桥下肥美的锦鲤,他快步走上前,笑著轻拍那男子的肩头。
“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我以为你正为娶亲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呢。”
那男子回过头,俊俏斯文的脸上本是笑意盎然,听到这样的问候,他俊脸一垮,满是无奈地回答:“别提这事了,你一提我就高兴不起来,玩兴也没了。”
“这是新郎倌该有的表情吗?云亲,你这样会让人以为你是被逼娶亲的。”宗政日曜看见好友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事实也差不多是这样了。”冯云亲懊恼的咕哝。
宗政日曜闻言不禁莞尔,他转头吩咐一旁的下人:“在水月亭准备酒菜。”之后,他回头对冯云亲说:“久未见面,我们该好好的聊聊、喝一杯。”
冯云亲正找不到人好诉苦,连忙点头道:“我来炎城就是想和你谈谈的。”
两个男子并肩而谈,边往水月亭走去。
宗政日曜在民间长大,他和冯云亲是自小玩到大的好友。冯家是武林第一世家,在江湖上有著举足轻重的地位,又和宗政家是世交,所以宗政日曜透过冯云亲知道了不少武林秘事,也了解百姓的生活甘苦。
在宗政日曜十八岁时,父亲宗政仲去世,他回炎城继承城主之位,但和冯云亲还是保持著联系。冯云亲不但是宗政日曜的好友,也为他在民间明查暗访,探询各城邦的虚实。而宗政日曜能一步步的往天下领主之位迈进,冯云亲是功不可没。
“怎么了?见你这样子,好像很不情愿成亲似的。”宗政日曜和冯云亲在水月亭坐定,摒退了服侍的下人,两人把酒言欢。
“你也知道我要娶的是蝴蝶谷的少主人‘冰蝶仙子’敖儿儿,只因为家父曾欠蝴蝶谷主一份情。我不曾见过敖儿儿,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在好奇心驱使之下,我到蝴蝶谷附近打听敖儿儿的一切,这才明白敖儿儿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说到这儿,冯云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晦暗的脸色点明了那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宗政日曜关心的询问:“情况很糟吗?”
冯云亲看了宗政日曜一眼,叹了口气缓缓回答:“不是糟不糟的问题,而是她根本就不适合我。敖儿儿自幼身体便很差,是标准的药罐子。在她十七岁那年,一场重病差点夺去了她的命,她母亲为了让她养病,让她躺在水晶棺里,藉著水晶的灵气续命。经过三年的治疗,终于让敖儿儿的身体有了起色,虽仍离不开药物,但她已健康多了。这是两年前的事,如此算来,敖儿儿今年是二十二岁。”
在这个时代,女子超过十九岁未嫁就算是个老姑娘了,如今她已二十二岁,可以说是老姑婆了!宗敢日曜能明白为何敖儿儿的母亲要玛家娶她女儿当作是报恩,因为不这么做的话,敖儿儿九成九是嫁不出去的。而他也明白,以云亲如此人中之龙,要他娶个老女人,这封他的尊严是多大的打击!
宗政日曜同情的看著好友,不平于他的遭遇。
冯云亲露出一抹苦笑,接著说:“若她只是年纪大也就罢了,但敖儿儿的缺点多不胜数。她自恃貌美,见不得有女子生得比她美丽,她的一个贴身婢女便因为长得太美了而被她绞去头发、划花了脸后逐出蝴蝶谷;此外,她脾气暴烈,稍有不顺心,她便摔东西找人出气。从我打听敖儿儿开始,便只听到她的缺点,优点几乎没有。我冯云亲竟要娶个这样的女子为妻,你说我心中怎会快活得起来呢?”
“难道没办法退婚吗?”宗政日曜实在不忍心见好友一生的幸福就此被毁。
“若可以退婚,我还会愁眉苦脸地来找你诉苦吗?”冯云亲无奈极了。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仍是无法取消这门亲事,他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这……一定会有办法可想的,伯父定也不会愿意有个这样的媳妇。其实还有很多方法可以报恩,不一定要娶亲啊!你真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逼你,事情总会有转机的。”宗政日曜安慰著好友,也努力的想为冯云亲找到脱身的好理由。
冯云亲拍拍宗政日曜的手背,摇了摇头,“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更改。江湖人最注重的就是信,冯家怎能言而无信呢?我冯云亲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昂藏男儿,区区一个女子难不倒我的,你别为我操心了。”他反倒叫宗政日曜宽心。
听冯云亲如此说,宗政日曜也不再表示什么。以他对云亲的认识,他相信他不会乖乖地坐以待毙,认命的娶敖儿儿为妻。云亲一定有所盘算,不必他多担忧。
“婚期定了吗?什么时候?”宗政日曜询问。
“就在三个月后,八月十五中秋节完婚,取月圆人圆之意。”冯云亲翻翻白眼,那蝴蝶谷主还真会找日子!
“那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逍遥自在。今朝有酒今朝醉,可要多多把握啊!”宗政日曜笑著调侃好友。
“所以我才来炎城找你呀。”冯云亲执起酒壶为宗政日曜和自己倒了杯酒,他举起酒杯向宗政日曜敬酒。
宗政日曜也举起酒杯,两人微笑的一饮而尽。
“不谈我了,说说你吧。听闻你要邀请所有城主到炎城会谈,莫非你的城邦公约已经拟好了?”冯云亲转个话题。
“嗯,所有的条约都已制定妥当,应该公开向众人宣布了。”宗政日曜眉飞色舞的述说,他的梦想正一步步的实现中。
“恭喜你了。若时间允许,我也会留下来参加这难得的盛会,会会各地的城主。”冯云亲笑说。
“欢迎之至。这是个历史新局面的开始,你该来共享这一刻,也可以给我些建议和意见。”宗政日曜诚心邀约。
“只要你不嫌烦,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冯云亲豪爽一笑,将不愉快的事抛到脑后。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先享乐再说!
两个知心好友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欢愉的笑声不断从水月亭传出。
***
“敢禀城主,炎城使者求见。”
宽广的大殿上,一名传令卫士走入,向坐在首座的蔚天威报告。
“带使者进来。”蔚天威淡淡地交代。
“是!”卫士躬身退下。
过一会儿,炎城的使者就被引入大殿里。
“见过蔚城主。炎城城主宗政日曜命属下带来了一封邀请函,请蔚城主过目。”使者低著头,双手捧著邀请函高高举起。
一旁的侍卫接过邀请函传送到蔚天威手中,蔚天威打开邀请函看著,原来是宗政日曜邀请各城邦之主聚会,聚会日期订在下月初五。
“每位城主都有被邀请吗?”蔚天威问著炎城使者。
炎城使者点点头,“每位城主都有受到邀请。还请蔚城主拨冗参加。”
“邀请函本城主收到了,你可以回炎城覆命了。”蔚天威神情平板的回答。
炎城使者行个礼后退出了大殿。
“城主,你要接受宗政日曜的邀请吗?”卫城的主政大臣林立郎拱手询问。
“诸位大人以为呢?”尉天威徵询臣子们的意见。
“属下以为当初宗政日曜被各城邦推选为领主之时,我们卫城并没有参加,因此这次宗政日曜的邀请,我们也不用予以理会。”林立郎朗声说道。
“城主,属下却不这样以为。上回我们认为大多数的城邦不会同意推举宗政日擢为领主,所以才没有出席会议;此次是宗政日曜首次以领主身分发函邀请众城主到炎城聚会,想来一定是有要事宣布。如今宗政日曜领主的身分已定,我们若与他作对,无疑是和所有的城邦为敌,此事大大不可为啊!”军政大臣伊应麟急忙进言。
“伊大人,卫城一向是自给自足,少与其他的城邦往来,也没和任何城邦有恩怨,那公推的领主对我们而言有何可怕呢?我们和宗政日曜之间也没什么关系,为何要接受邀请?”林立郎斜睨了伊应麟一眼。
“林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天下局势的演变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现在最有势力的人是宗政日曜,他的话虽然不是圣言,但我们也不能全盘否定他。我认为城主应该接受邀请,然后视当时的情形做出最有利于卫城的决定,而不是马上就拒绝邀请。”伊应麟据理力争。
林立郎不屑的撇撇嘴,正想出言反驳,蔚天威就出声制止了。
“好了,此事我自有定夺,你们别再争了。若没有其他的事,就都退下吧!”蔚天威威严十足的下令。
底下的臣子不敢再有异议,忙行礼退出大殿。
蔚天威也起身走向书房,准备一个人静静地思考邀请函的事。
经过谨慎的考虑,蔚天威在近傍晚时分步出书房,心中已有了决定。
“城主,老夫人找您。”蔚天威才刚踏上书房外的长廊,一旁等待多时的婢女立刻走过来禀告。
蔚天威眉头微皱,改向静楼走去。
静楼是蔚天威母亲的住所,安静清幽,很适合养老。
“娘,您找孩儿有事?”蔚天威走入大厅向母亲问好。
“我是有事,同我到花厅吧。”老大人绷著脸淡漠的说,起身走出去。
蔚天威大概猜到母亲要说什么,虽感无奈,却也顺从的跟了过去。
没有婢女、仆人在侧,花厅里只留下了他们母子俩──不!该说是母女俩。
“宗政日曜当领主的事和我们卫城无关,他的邀请你就不必理会了。”老夫人开门见山的说。
“娘,卫城虽少与外界来往,却也不能自绝于外。若我们这次不参加聚会,难保宗政日曜不会误解,以为我们卫城是存心公然反抗他,而引起不必要的纷争。我们何不顺著宗政日曜的心意,去看看他有什么打算,再来想应变之道。所以炎城的聚会孩儿是一定要参加的。”蔚天真向母亲解释著。
“这只不过是妇人之见罢了。林大人说得好,卫城地处偏僻,也没有傲人的物产资源,有什么能让宗政日曜觊觎的呢?他本不会注意到卫城的,你若接受了邀请,才真是将卫城送到他面前去吸引他,进而引起祸端。所以你不用去,也不能去!”老夫人声色俱厉的下命令。
“娘,您不能只听林大人的一面之词。宗政日曜现在极有声望,既然大多数的城主都折服于他,他一定有过人的威势。我们漠视他的邀请,如同不听从他的命令,这必会引起宗政日曜的不快,甚至可能会拿卫城开刀,以建立他的威信,到时卫城就危险了!娘,女儿就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才会决定接受邀请的。”蔚天真好言好语的分析情势,希望母亲能听入耳。
“你哪来那么多的意见,林大人的话会错吗?你爹临终前要林大人辅助你做个好城主,也要你好好听林大人的话,这些你全忘了吗?还有,你这个一城之主不过是顶替冒名的,你真以为自己是一城之主了吗?当初要你假份男人做城主,是为了蔚家、为了卫城才不得已这么做的。为娘的不求你能光大卫城,只要你能守成就很好了,而你却偏偏有别的意见,那么的不肯听教!你啊,就只会坏事,你弟弟就是被你害死的!现在你还要这样的忤逆娘吗?”
老夫人说著,眼眶不禁红了,脸上除了哀伤之外,还有对女儿的憎恨和厌恶!
看到娘脸上明显的恨意,蔚天真的脸色更冷然深沉了,漠然的神色掩去她心中的悲伤。这么多年来,她又何曾忘记过弟弟呢?她也不曾原谅自己呀!没错,娘说得对,是她害死了自己最亲的双胞胎弟弟!
老大人拿出手绢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以冷酷不带感情的语调交代,“反正你不准赴约就是了。你走吧,娘要休息了。”好似要赶走瘟神般,她不耐的挥挥手要女儿离开。
蔚天真知道娘听不进任何她所说的话,遂迈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花厅。
无论她有多苦、有多伤心,她脸上表现出的始终只有冷漠。如今她是代弟弟成为一城之主,她没有哀伤的权利,也不能露出一丝丝的女儿态来;她是蔚天威,不是蔚天真!
纵使过得痛苦,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第二章
“阿弟,阿弟!你醒醒,醒醒啊!”八岁的小女孩大力摇动倒在血泊中的小男孩,边失声哭叫著。她凄厉的喊叫声引来了奶娘,当奶娘见到这情景时,吓得魂不附体,急急的冲上前,用颤抖的手试探著小男孩的鼻息。这一探,她惊骇得整个人失神的跌坐到地上,完全呆住了。
“奶娘,阿弟,阿弟他……”小女孩拉著奶娘的手,无助又害怕的哭喊著。
恍惚的奶娘在小女孩的哭叫声中清醒过来,她左右张望了下,见没人发现,便急急抱起小男孩,转身对小女孩低喝:“不准哭!”说完,她拉著抽噎不止的小女孩向夫人房里奔去。
蔚夫人正好独自在房里绣花,她见奶娘神色慌张的冲入,正想问明原因,就看到了奶娘臂弯里血流满面的儿子。
“威儿怎么了?威儿到底怎么了?”夫人大惊失色的忙抢过儿子,焦心的就要抱著孩子冲出房间找大夫。
“夫人,小主人已经死了!”奶娘挡在夫人面前,悲伤地叫道。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走开!我要去找大夫救威儿,我要去找大夫……”大人一时间无法接受儿子死亡的消息,抱著孩子就要冲出门找人救治。
奶娘奋力的阻止,她拉著夫人,一字字说著:“小主人已经死了!夫人,请你节哀啊!”
“你胡说!我的威儿没死!你为什么要挡著我找大夫?不要阻挡我,我要找人救威儿……”夫人悲痛的哭喊,奋力挣扎著。
“夫人,你冷静点,小主人死了,而且你不能去找大夫,这事绝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奶娘用力的摇晃著夫人,并在她耳旁大喊,要唤醒夫人的理智。
“为什么?威儿,娘的心肝宝贝啊……”夫人无助地紧紧抱著儿子哭倒在地上,她实在无法接受儿子已死亡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