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关心让赫语笑靥如花,“好,我一定睡到七晚八晚才起床,祈大哥,你开车也要小心点。”
“知道了,小啰唆,上去吧!”他将她送入打开的电梯里。
赫语站在电梯内和祈正砚挥手道再见,然后电梯门缓缓关上,她人随着往上升。
回到房间,赫语很听话的在洗完澡后马上上床睡觉。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晚祈大哥所说的每一句话,想到他答应以后都会陪她看星星时,她搂着被子轻声笑了。脸深深埋在被子里,将它当成是祈大哥,想着他,赫语甜甜的进入梦乡。
然而她才刚入睡不久,就被心口针刺般的疼痛惊醒。她睁开眼睛,小手捂着胸大口的喘气,挣扎的探手拿她放在床边的药,将药塞入口里,抓起茶杯喝水。这几天心痛的经验让她先在房里准备了水。
虽然吞了药,但在药效发作之前,赫语仍是痛苦难当,她滚倒在床上,牙齿紧紧咬住了被子,不让自己叫出声,额上冷汗直流,但她仍执意独自忍受这痛苦的滋味。
度日如年般,仿佛过了好久、好久,胸口那种撕裂般的气闷感才慢慢消褪,赫语吐出一大口气,虚弱的抬头看时钟,现在不过是清晨五点而已,她发作的时间一次比一次密集了。
赫语将脸埋在被子里,既沮丧又难过,小手紧紧握拳无助的捶打着床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待她?难道她真是太幸褔了而遭天妒吗?老天爷不会这样小气吧?她已经受过那么多的苦了,这些快乐该是她应得的啊,不是吗?
她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唯一能给赫语答案的只有医生了。
赫语连忙起床,拿起记事本找到雷克医生的电话,那是她的主治大夫,算算时间,瑞士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希望医生还没休息。
电话接通,接听的人正是雷克医生,他刚想要上床休息。
“对不起,雷克叔叔,吵到你休息了。”赫语道歉。
雷克医生愉快的笑声从电话那端传来。她的病一直就是由他所治疗,他也是欧洲着名的心脏科权威,几乎是看着赫语长大,就如同她的长辈般,对她很慈爱,所以她都叫他雷克叔叔。
赫语于是问起若她现在有心藏疼痛、气闷的情形出现,会不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雷克医生一听很紧张,直问她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要她尽快回欧洲治疗!赫语只好瞒着医生说她要结婚了,想问问自己身体的情况罢了!
雷克医生详实的告诉赫语,她的心脏已经开过许多次刀,无法承受再一次的手术,所以她若是旧疾复发,情况就变得非常严重,一定要安排换心方可以。
换心?!这个字眼让赫语吓住了,她站立不住地坐到床上,无法承受这样的消息。
“小语,你要小心注意自己的身体,不可掉以轻心,若有感觉不适一定要马上就医。你要结婚,雷克叔叔固然为你高兴,但是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小语,雷克叔叔要很难过的告诉你,你……你不能怀孕,因为你的心脏负荷不了胎儿的压力。这是残酷的实情,但你还是必须接受……”
听到这里,赫语脑袋已经无法容纳别的事了,她不知道雷克医生后来还说了什么话,也不记得他们是如何道再见的,只明白她瑟缩在床上,眼睛直愣愣的瞪着电话发呆。
不能生孩子,这个打击比要她的命还大!祈大哥是独子,祈伯伯、祈伯母一直很希望他早些结婚就是为了可以早点抱孙子,而祈大哥也曾告诉过她,他希望将来有两个孩子,独子太孤单了,两个孩子就可以互相作伴。
而今她却得到自己不能生孩子的噩耗,这教她情何以堪,更别说她还可能要换心了。
换心,她连想都不愿意想的事,这代表和死神打交道。她不怕死,而是怕等死的感觉,换心最大的困难是心脏取得不易,尤其合适的心脏更是难寻,就算有了心脏也顺利将它植入体内,但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接受、会不会排斥还是个问题。这些都需要一连串的试验,而且是非常花时间的。
若真要换心,她知道自己至少要在医院里待上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出院后她也必须定时回医院检查,而且还会像个废人般需要旁人照顾,这样一来如何结婚?那么漫长的时间,祈大哥能一直陪着她吗?她又怎能这样拖累他呢?
本来是轻易能得手的幸褔,如今却像梦幻那般的不真实,她和祈大哥会有结果吗?
还是注定两人终是有缘无分,无法相守一生?
赫语自问,心乱得找不出答案,泪水从她苍白的面颊滑落,她哭倒在床上,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
上天若是决定要夺走她的幸福,当初就不该教她认识幸福,她也就不会这样的痛苦,她不要失去祈大哥,不要,不要!
赫语边哭边摇头,不管什么天大的理由,她都不能没有祈大哥,失去他,她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何不直接拿走她的命好了!
若自己不说,还是和祈大哥结婚呢?这个想法让赫语停止哭泣呆了一会儿,她心中有个声音教着自己,反正现在她的身体还不是很严重,药物还能控制得住,她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做祈大哥的新娘,等到两人结婚,她的病发作时再看医生,这样祈大哥就不能抛弃她,会在她身边照顾她一辈子了,这是最好的办法。心中的恶魔告诉她。
但马上的,善良的心也出声劝阻,她怎么可以欺骗祈大哥呢?尤其这是件严重的大事,她忘了祈大哥说他最痛恨有人骗他吗?她应该老实告诉祈大哥,或许祈大哥不会看轻她的,他仍会照顾她、爱护她,这样才是最好的方法。
恶魔提出反驳,万一祈大哥对她撒手不管了,她该怎么办?就算祈大哥答应等她,但是等到她换了好心脏,身体变得健康再去找他时,祈大哥可能早就结婚了,那她的心血、她的希望又算什么?不一样都落空?!
但是不说就是不应该,善良的心又辩解了,当夫妻就是要坦白,坦白一定好过事后知情而发生争执,有欺骗的成分在,她还能当个快乐的新娘吗?纯洁的白纱都被污染了,她的心会好过吗?
心中的两个声音一来一往,让赫语痛苦不堪,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她在心中大喊,她要冷静,她真的需要冷静好好想想。
泪眼婆娑之中,赫语独自进行一场善良与邪恶的痛苦抉择。
第九章
星期六,祈正砚满脸喜悦的来到赫家,迎接他的是赫恺和安心儿。
“小四还在房里打扮呢,她是女主角,自然要慎重了。”心儿笑着告诉祈正砚。
祈正砚了解的点头,不在意多等赫语一会儿。
赫语坐在化妆台前,细心的上妆,今天她一反常态不是淡妆,而是用了许多的粉底、腮红来掩饰她惨白难看的脸色。和雷克医生谈过话后,昨天一整天,她都躲在房里独自烦忧,脸上的泪痕从没干过,她用头疼需要休息的理由挡去了心儿的关心、哥哥的探视和祈大哥的邀约。
可是闷了一整天,哭到头都疼了,仍是没有决定,说和不说都有她所不能承受的痛苦,她真的无法做出选择。
那就顺其自然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样做了。
上完口红后,她看着镜子里精雕细琢的好脸蛋,幸亏有化妆品,否则她真不知道要如何出门见人了。
拉拉雪白的裙角,她今天仍是一身纯白,吸口气,鼓起脸上的笑容,赫语走出了房间。
“哥、心儿、祈大哥。”来到客厅,她微笑的叫人。
“小四,你的头疼好了吗?”祈正砚见她走出,立刻上前关心,他这样的态度让赫恺和心儿对看一眼,两人都很满意。
“我已经没事了。”赫语轻松回答,和祈正砚一起坐在沙发上,女佣送上了茶点。
祈正砚看着赫恺夫妇,清清喉咙,有些紧张的开口,“恺、心儿,想必你们都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我是来提亲的,请你们同意将小四嫁给我。”
“正砚,我知道你是来提亲,但不晓得你为什么要娶小四?”赫恺提出疑问。
赫恺的问题难不倒他,祈正砚握着赫语的小手真心回道:“因为我爱她,我爱小四,想长长久久和她在一起,所以我要娶她。”祈正砚吐露的爱意让赫语惊讶的抽口气,心情激动,感觉到两人相握的手握得更紧了。
“你爱我这个妹妹?你要知道小四是个大麻烦,她身体不好,人也不是很漂亮,又不会做家事,更不会说好听的话,正砚,你真爱这样的麻烦,真心要娶她吗?”赫恺很正经的说出妹妹一大串的缺点。
“哥!”赫语啼笑皆非,不依的看着哥哥,心儿也抗议的拉拉丈夫的手。
祈正砚轻声一笑,语气轻松真诚,“小四是不漂亮,但已经合乎我的标准了。她身体不好可以调养。她不会做家事没关系,我家里有佣人。而她也毋需说好听的话哄人,这是我的工作。或许小四真是个大麻烦,但我就是喜欢这个麻烦,愿意一辈子担起责任照顾她。”
赫恺脸上有了笑容,“很好,最后一个问题,正砚,你要如何照顾我妹妹呢?”
祈正砚的神色更愉快了,“当小四想家时,我会带她回台湾看你们,或是到美国看岳父、岳母。若她心情不好,我会想办法逗她开心。她哭了,有我的肩膀可以让她靠。
她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绝不会反对,只要小四有了孩子后别冷落我就行了。恺,我对待小四会像你对待心儿一样的。”祈正砚微笑地说,也举了个最好的例子。
他的话让赫语感动得想落泪,心儿也动容了,而赫恺是全然地放下心,他可以将赫语交托给祈正砚了。
“正砚,记住你说的话,你若敢对小四不好,我不会放过你的。”赫恺装成一副凶恶的模样放话。
“我知道,我绝不食言。恺,你的意思是答应将小四嫁给我啰?”祈正砚兴奋地问。
赫恺两手一摊,表示他没问题,但指指身旁的心儿,意思是看老婆做决定了。
“我呢,当然不会有问题了,只要媒人谢礼多一点就成了。”心儿顽皮的提出要求,四个人都欢欣的笑了。
赫恺拿出预藏的香槟,“啵”的一声打开瓶塞,倒给在座的人每人一杯。
“为小四找到好丈夫,也为正砚寻得了好妻子,干杯!”心儿大喊,四人举杯碰了下,喝下香槟,欢乐气氛洋溢着。
“祈大哥,你准备什么时候订婚呢?”心儿等不及要订出时间了。
“正砚,办婚礼是很辛苦的,若依我的建议,最好订婚、结婚一起办,省事又方便。”赫恺建议。
“这也很好啊,小四,你说呢?”祈正砚不忘征询新娘子的意见。
“祈大哥,你决定好了,我没意见。”赫语温柔回答。
“好,那我决定了。心儿,月历借我看看,我选一下日子。恺,若在下个月会不会太赶啊?还是过中秋再结婚呢……”祈正砚、赫恺、心儿三个人兴高采烈的讨论起婚礼的事宜来,而赫语脸上挂着笑容在一旁始终没搭腔,看似快乐的她其实心事重重。
当祈大哥提到孩子时,她的心难受的揪紧着,祈大哥是这样喜欢孩子,她如何说出自己不能怀孕的事实呢?而看到大家那么高兴地谈论著婚事,她心却在滴血,她说不出杀风景的话,不想破坏这份欢乐气氛,却觉得自己好卑鄙,将快乐建筑在祈大哥的痛苦上,她好矛盾,更加的不知如何是好?
结婚是件大事,细节多如牛毛,祈正砚和赫恺夫妇谈得欲罢不能,一直到晚上才有了些结果。
祈正砚留在赫家吃饭,赫家所在的这栋大厦共有三十层楼,最上面的五层是属于赫家的私人住宅,而其下就是完全的供作商业之用,有小吃店、百货公司,十一到二十五楼还是著名的五星级赫豪酒店,而这饭店也等于是赫家的厨房,想吃什么打通电话下去,马上就会有专人送上来,菜式是一流大厨精心烹调的,色香味一流,在赫家吃饭和在五星级饭店用餐是一样的道理。
婚事谈得顺利,晚餐吃得开心,大家的心情都很好,祈正砚和赫恺本来就有交情,想到以后两人又是亲家,感情更是好得不得了,从婚事谈到公事,又交换着商界近来的一些大事,很多话题可聊。
心儿早已习惯男人三句话不离公事的本性,她想找赫语说话,却发现她在发呆,其实小四今天一直很不对劲,不但话很少,脸色和精神也都很差,虽然她的化妆技巧高超,但瞒不过同是女人的心儿,小四到底怎么了?心儿心中十分疑惑。
吃完饭,两个男人移师到沙发上谈事情,还开了瓶上好的XO,把酒论天下,天南地北聊着。
但是祈正砚的酒量哪能和赫恺相比,数杯酒喝下,他已醉倒了。
“真是没酒量,这样结婚那天不就惨了,真要好好训练才行。”赫恺边取笑祈正砚,边将他扶到客房睡。
“小四,你来照顾你未来的老公吧!”他将责任丢给妹妹。
赫语为祈正砚脱下鞋子,将他的头扶正在枕头上,再为他盖上被子。她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熟睡的他。
他睡得好熟,面容安详得如同婴孩般惹人疼爱。她手指轻抚过祈正砚英俊完美的五官、温柔醉人又让人害怕的眼睛、喜欢磨蹭她脸颊逗她笑的高挺鼻子,还有这张爱吻她又会说话的嘴。赫语低下头在爱人唇上亲了下,一滴眼泪却落在祈正砚的脸颊上,她温柔的抬手拭去。
“我爱你,祈大哥,好爱、好爱你,若你换成是我,就会明白我有多爱你了。”赫语轻声在祈正砚耳旁低语,轻叹口气,她关小了灯走出客房。
“小四。”心儿站在走道旁叫住她。
“心儿,怎么还不去休息?”赫语打起精神用笑脸面对她。
“小四,发生什么事了?”她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
“没……没什么事啊,心儿,你怎么突然这样问?”赫语干笑一声,心虚地逃避着心儿的目光。
“小四,别瞒我了,你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落寞寡欢,而且脸色很不好,我知道一定有事发生,告诉我实话,不要一个人闷在心中。”心儿很关心她。
温暖关怀的语气突破了赫语的心防,她冲向前抱住了心儿,失声哭了起来。
心儿被赫语伤心的模样吓了一跳,事情好似很严重,她眉头紧皱,抱着赫语,轻拍她的背安抚道:“小四,难过就哭吧,哭过之后你会好过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