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禁卫军慌慌张张的尾随追赶。
御花园,全天下最美的花园,随着四季更迭,它水远呈现出最迷人的面貌,春容娇媚、夏姿惊艳、秋妆巧雅、冬裳脱俗,奇花异草、香菠袭人,即便是晚上,盏盏宫灯变成了夜的花朵,也让花园有了迥异于白日的静谧神秘。
在这夜半时刻,轻巧的脚步声踏碎了宁静,一位穿着雪白衣裳的娇小女子,行色匆匆地往花园北端急奔,好像在赴什么约会般,她赶得那么急,连长发都没时间梳理,只是用条素色丝巾松散绾住,外褂也没穿,甚至连腰带都忘了系上,让
披着的薄外衣随她的奔跑而衣角如浪翻飞。
早上花匠特别提醒过她,昙花今晚会开花,她竟然还是看书看到睡着了,幸好手里的书滑落地上时,轻砰一声惊动了她,她才转醒过来,唯恐错过时间,她连衣衫都来不及换,只随手套上外衣便冲出寝宫,希望能赶得及看昙花展娇颜,否则就要再等上两年了。
赫连醉凤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昙花前,立刻蹲下身仔细打量,发现昙花花苞已经开始绽开,不过花姿还未成形,高兴的吁出口大气。她没有错过]立时腿一软,无力的坐到草地上,太好了。
昙花清雅芳香,洁如冰肌玉骨,因为只在夜里绽放,所以有"月下美人"之称,花开到花谢仅在数刻间,因为短暂更显出它的璀璨绝美。
当然.整座御花园里不可能只有这几盆昙花,其实园里另有座昙花圃,里面种了上百盆最佳品种的昙花,在花匠的巧手照顾下,还能在预知的时间里一起绽放,是御花园的奇景之一。
每到那时,皇上便会在园里召开月下花宴,邀请文武大臣赏花玩乐,她无法参加花宴,所以也无缘看到那样的盛景,却一直想见昙花的美丽,于是她向花匠拿了种子,亲自种下这五株昙花,花了两年时间等它们发芽、茁壮,结出花苞,现在她终于可以亲眼一睹月下美人的风采了。
不过乌云满布的夜空令她皱眉,月光越明亮,昙花便开得越好,这也是她没让人将昙花移入内室,反而不辞辛苦亲自来御花园赏花的原因,怎料到天空不作美,再低头注意到
自己的衣着,秀眉更是打结在一块,这才发现自己穿得比她以为的还要随便,忙拉着外衣掩住里面的丝质单衣,这几天天气热,她自是穿得少,情急下出门也没顾虑那么多,现在才了解自己有多大意,这模样绝对不能让宫女或侍卫见着,要不真会闹出事来了。
赫连醉风虽身为公主,在九位里女中排行中间,加上她的生母文妃已经病逝,没有母亲的护持,让她无法受到父皇较多的关爱,所以不是个能在宫廷里颐指气使的公主。
幸而她很有自知之明,也没有争宠的欲望,谨守本分,不奢想她无能为力的事物,因此日子也过得很快乐。
赫连醉风格身影掩藏得更隐密些,昙花已经开始绽放了,她只需停留半个时辰而已,小心点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
这念头才刚扫过脑海,却听得杂乱的呼喊声。
"刺客往那边跑去了!快追,抓刺客!"
发生什么事了?赫连醉风不由得站起身,聆听风里传来的骚动声。"有刺客,刺客侵入内宫了!"
"抓刺客,快抓刺客啊!"
"刺客?怎会有刺客出现呢?"赫连醉风喃喃自语,一转身,眼前竟然冒出个身着月色衣的男子。
她被吓了跳,惊呼一声,赶紧后退数步看着身前的男人。
"你……你是谁?"
远处抓刺客的喊叫声越来越接近,赫连醉风眸子渐渐睁大.难道是……
第二章
"刺客?赫连醉凤愕然的吐出话,目光紧紧缠住身前这个斯文俊逸,犹如个不借武功的书生,他是刺客?
江风剑眉耸起,没料到会遇上个女人,看她一身文弱衣着朴素,应该是官里的宫女吧,正考虑要不要出手打晕她,以免她吓得惊声尖叫。
此时喊刺客的声音更贴近了,禁卫军往这里来了。
江风想出手,赫连醉风动作快了他一步,上前抓起他的手便要跑,但他却像有千斤重般的文风不动。
她回头看着他解释,"跟我走,我带你去躲起来。"他看起来实在不像刺客,而她现在的模样又不能让外人看到,所以她才想帮他脱困。
江风不动,冷然地看着她。
看来这男人不领情,那她就不用多事了。"见到禁卫军,别说见过我。"交代下话后松开手,她自行找地方躲藏。
赫连醉凤奔到假山后,拨开树木枝叶钻入,正欲将枝叶掩上,一道颀长身影也随她进入,再利落的掩盖痕迹。
她看了他一眼,原来还是胆小鬼一个,摆什么姿态嘛!"随即别开眼不看他。幸好假山后的洞穴勉强可以容纳两个人,御花园是她最爱游憩的地方,她非常熟悉地形,这洞穴是她在无意间发现的,非常隐密,单从外表观视,绝对看不出异样。
要摆脱禁卫军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今晚他也玩得差不多,既然有人提供更省力的方法,何乐不为呢?
禁卫军赶到了,为了刺客不见了而焦头烂额。
"明明就是往这里来的,为什么会没看到人呢?"
"刺客不可能平空消失,一定就在这附近,大伙分开寻找,吩咐下去,再调集两队侍卫过来帮忙,一定要找到刺客,不可以让他逃走。"
"遵命。"赫连醉风认出那是杜孟学的声音,他可是禁卫军统领呢。这人到底做了什么事?连杜统领都亲自出来抓人。她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只是眼前一片朦胧昏暗,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悠哉轻松,好像外头发生的事全然与他无关,难道这个人不是刺客?
"你是刺客吗?"她好奇的压低嗓音问,不希望错怪好人。
江风目光如炬,在黑暗里他依旧能视物,所以他清楚看到了她眼里的疑问,也发现她是个大美人,不过他只轻哼声当回答。
这人怎如此无礼?问话竟然不答,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尤其他的出现还打坏了她欣赏昙花开花的机会,不知道昙花现在绽开到何种程度了?禁卫军还要搜查到何时?被这一打扰,
她恐怕真要错过花开了,赫连醉凤不禁懊恼的低喟一声。
幽微之声清晰地传入江风耳里,"后悔了?"不应该救个刺客吧!
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得悦耳,令她讶异,这男人不但生得好,连嗓音也好听,不过依然是个无礼的人。赫连醉凤冷哼声再度别开脸,回应他刚才不答话的态度。
江风低笑,果然皇宫不是寻常地方,连宫女也是傲气凌人。禁卫军将御花园搜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人,杜孟学不放心。
"御花园接近御书房,马虎不得,再好好搜寻一次,不管树上草丛,还是假山造景,每处地方都要仔细查看;不得有遗漏。"严声令下,禁卫军再度四处搜查。
杜孟学就站在不远处,他的话清楚的传人赫连醉凤耳里,让她暗叫声糟糕,心有些不安。禁卫军如此严密的搜找,会不会被发现啊?如果不幸被发现了,后果她真不敢想像。
这时,禁卫军来到他们藏身的这一区。
"前面有假山,去查查。"
"看起来不像能藏人的模样,该是没问题。" "
"还是查清楚些,到假山后头看看。"
赫连醉凤心一跳,下意识的靠紧身旁的男人。
她的紧张反应让江风好笑。
"假山后是树丛,不知道有空隙吗?"
"用剑刺刺看就知道了。"
"哎呀。"赫连醉凤心惊的逸出讶声,小手忙捂住嘴不敢再发出声音。
当她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枝叶一阵颤动,赫连醉凤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前,身旁的男子手一扯拉她入怀,动作之快让没有防备的她直接撞上他的胸膛o
"痛。"赫连醉凤闷哼一声,惊怒交加的挣出头,就见到锐利的剑尖直刺而来,而那男人却用手拿去阻挡。
他疯了吗?这念头才闪过脑海,下一刻竟听到铿一声,似剑划在石上的响声,剑尖一震随即退出。
"假山是实心的,没有空隙,无法躲人,走,我们到下一处查。"脚步声远离。
赫连醉凤回过神,怎么可能有这种事?立刻抓起他的手,借着刚才被剑划开的空隙射进些许微弱光线观视,一颗石头在他手里,原来真相是如此。
"你这么做也太冒险了,万一没对好准头,剑就会刺中你的手了。"她仰起脸看着江风,不赞同他的作法。
"你关心我?"江风轻佻地抚弄她小巧的下巴。
赫连醉凤不悦的打去他不正经的手,"不是,我是担心会被人发现。"她的回答让他仰头大笑,不过才笑了一声,其余的全被赫连醉凤飞快的掩住。
"该死.你不想活了吗?"她低声斥喝。
这个小宫女生起气来更漂亮了。江风眸里难得浮上真正的笑意,唇微噘,亲了下白玉小手。
赫连醉风吓了一大跳,急忙抽回手,杏眼圆睁地瞪着江风,娇斥道::无耻!"快速别过身子背对他,他竟敢偷亲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本想远离他,可惜空间太小了,不管她怎么做,两人的身子还是亲昵的贴在一起。
不曾和男人这么靠近,甚至还让他亲了她的手,若依礼法,他该受鞭答去势之刑,可是为何她的脸这么烫?心跳得这么快?赫连醉凤赶紧深呼吸调整气息,企图稳下失措的心。
这种矜持的表现江风并不陌生,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而易举让她再次倒入自己怀里,不过今天他已经玩过瘾,也该离开了。
聆听外面已无动静,他起身走出假山。
倏地失去背后的依靠,赫连醉风又被吓了一跳,"喂,可以离开了吗?禁卫军走了没呀?"依照之前的反应,果然又是没有回答。
天杀的,她怎会救这个无礼的家伙?赫连醉风气到真想骂人,但是没听到任何打杀声响起,应该是安全了,她也随着钻出。果然外头一片平静,只有闻到空气里传来清雅醉人的
芳香,她脑里灵光一闪,这该不会是……她的昙花!
赫连醉凤快步跑到昙花前,却看到刚才正待绽放的花苞,现在却全成了无力垂下的白色花瓣,她叹口气,手指轻抚着凋零的昙花,唉,她还是无缘看到啊!
月色下摆停在她身畔,引起她的注意,"你怎么还不走?"她没好气的说,都要怪他。
"看来你错过昙花开花了。"
赫连醉凤站起身迎视他清亮的目光,不客气地回应,"不错,拜你所赐。""账不该算到我头上,不过我也不喜欢打坏别人的雅兴,若有机会,我会赔偿你的。"江风大方表示。
"不可能,我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你快点走吧,禁卫军还是可能折回来巡视的。"她不说的摆摆手要他走人,不管他是不是刺客,她怎可能和男人私下见面呢。
没有女人会一口拒绝他,这个小宫女委实有趣。"世事无绝对,说不定我们注定要再见面。"他倒真希望还能见到她。
赫连醉凤白他一眼,"到时我会让禁卫军把你抓起来的,你若想留就留下,我要走了。"她随即转身离去。
江风笑意飞扬,"我的确是想为今晚留下点纪念。"下一瞬间,身影便掠到赫连醉凤面前,伸臂一揽,佳人便入怀,他俯下脸吻上婿红小嘴。
赫连醉凤吓傻了,忘了反抗,微开的唇正好让他您意轻薄。
"就算不再见面,我也保证你永远都忘不了我。"舌尖滑过甜美的唇瓣,江风放开她,踩着愉快的脚步离去。
赫连醉凤呆楞在当场,好一会后才回过神,但登徒子早就不见了,她只能抚着婿红的脸,步履虚浮的回宫。
御书房里,气氛紧绷沉重。
赫连朝看完手里的报告,沉声开口,"谁能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孟学跪在地上,低着头团禀道:"启凛皇上,属下无能.缉拿不了刺客,请皇上降罪。"
赫连朝神情不善,"杜统领,朕是不是要高兴有个勇于认错的臣子呢?可是联更想明白皇城里外数万的荣卫军为何拿不了几个刺客?而且据朕所知,这两名刺客已经不是第一次侵入宫里了吧。"
杜孟学恭敬再答:"皇上,江风、杨洋两人狼狈为奸、诡计多端,总是一人四处捣乱破坏,行声东击西之计,让另一人安心行窃,彼此配合无间,令人防不胜防,加上他们武功高强,禁卫军皆非对手,才让他们在宫里横行无阻,属下失职,愿受重罚。"拳头握紧代表他的不甘心,"神偷鬼盗"已成了他的梦魇,一个想除之而后快,偏偏又无能为力的恶梦。
赫连朝翻动着一叠报告,忍不住摇摇头,"江风、杨洋这两人的犯案纪录真是洋洋洒洒、馨竹难书,从民间到官府,即便是在江湖上享有盛名的门派一样拿他们设办法,任这两人予取予求。近年来他们作案对象全针对官府,不管是乡镇官府、县官里的库银,他们已经偷遍数十处官府了,并且成果解煌,从不曾失败,就算贴出通缉公告也追捕不到他们,连他们的藏身处也没查出来,这种神通广大的本领让他们有了·神偷、鬼盗'的名号,如今他们更偷到宫里来,禁卫军却无力阻挡,任他们进出皇宫如入无人之境,难道就没人可以拿下这两个猖狂之徒吗?"
站在一旁的赫连政宏恭敬出声,"父皇,世上没有不败之人,天理昭彰,恶人总会伏法,请父皇将此事交给儿臣,儿臣定会擒下两名贼人归案。"虽然身为二皇于,可是父皇一向看重他胜于个性温和的大皇兄,所以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决,他相信只要努力展现自己的才能,太子之位终会是他的。
"宏儿,你这么有信心?"赫连朝看着儿子问道。
"父皇,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若有严密的擒捉计划,不怕抓不到人。'神偷鬼盗'已经严重影响了朝廷的威信,儿臣会尽力抓住人,请父皇放心。"赫连政宏自信满满的说。
闻言,赫连朝脸色转好,"皇儿说得有理,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除了将江风等人逮捕外,更重要是取回被他盗去的'凤舞九天',这是西夷的传国之宝,送来与我朝结亲的聘礼,绝不能弄丢,时间有限,皇儿,你要尽快办妥此事。"他蹙眉慎重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