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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依依想出家的消息传入古皇岳耳里,他先是愣了愣,然后是满腹的怒火燃起,让他马上铁青着脸找上她。
“出家!你到底在想什么?故意捣乱吗?”古皇岳一进入纪依依房里,就毫不客气直言指责她。
纪依依没料到他会来她房里,她已经有三、四天没见到他了,乍然相见,他又是一副气冲冲的模样,让她无措的瑟缩了下,“依依……不懂表哥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告诉娘要出家呢?为什么?和我赌气吗?”古皇岳质问着,语气依然没转好。
“不……不是的,依依只是想入佛门静心修法,不关表哥的事,是我自己的决定。”她细声的解释。
“我不准!”
“为什么?”她不懂的看着他。
“出家不适合你,你应该要成亲嫁人,找个好丈夫疼你,这样你才不会再胡思乱想。”古皇岳说得淡然,却是话里有话。
纪依依听出来了,心被扯了下,她努力保持平静的语气回答,“依依无意嫁人,只想长伴我佛清静过生活,庙宇才是最适合依依的地方,还望表哥能成全。”
“依依,你太任性胡来了,表哥不能见你毁去自己的幸福,所以你一定要嫁人,你若无法决定人选,就由表哥作主!”古皇岳强悍的表示,他不会让她下错决定而遗憾一生。
纪依依看着面前夺去她所有感情的男人。他怎能在明白她的心思后还能这样理直气壮的要安排她的人生?他不晓得一旦爱上一个人后就很难改变吗?不晓得心受伤了就很难痊愈吗?他何忍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呢?
“我不嫁人,不要逼我!”纪依依垂下眼低声哀求,希望他能放条生路给她。
“这是为你好,表哥不想你被自己不成熟的情感误了终生,表哥对你就像是对妹妹一般,相对的你对表哥也是兄妹之情,那不同于爱情,你误解自己的感情了。”古皇岳捺着性子向她解释。
“不是,依依认得很清楚,我对表哥……不……不是兄妹之情,我心中一直有表哥的存在,我很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感情,纵然是单相思,依依也无悔,只求表哥不要逼依依嫁人,表哥若不愿意依依出家,那就让依依继续留在水流堡里好吗?”她鼓起勇气对他表明心迹。
古皇岳剑眉皱紧,神态肃然,“依依,不要胡说,你只是因为常和表哥接触,生活里又极少见着别的男子,才会以为你喜欢我,这样的亲情并不是爱情,你弄错了,等你嫁人有了夫妻之情后,你便会明白什么才是男女间的感情了。”
“不,依依不会混淆亲情和爱情,我很了解它们的不同。表哥,依依在很久之前就了解自己是喜……喜欢你的,也知道那就是爱情,我不会弄错,表哥,你能不接受这份感情,但是求你不要去否认它,因为那是依依的心啊!”她泫然欲泣的低诉。
古皇岳脸色抹上冷酷,语气也转成强硬,“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是谁弄错我很明白,你想得通最好,即使是想不通也要嫁人,不准再提出家的事,这件事绝对不可能!表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厘清自己的感情,然后挑个好人选出嫁,水流堡会当你的娘家,让你风光嫁出门,事情就应该是如此,不会再有别的情况,你好好的想清楚,表哥不打扰你了!”
说完他转身要离开,纪依依冲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
“表哥,不要这样对我,我真的不想嫁人啊!依依不求你能回应我的感情,只想一切如常,依依就是姨父、姨娘的外甥女,是表哥的表妹,让依依能留在堡里生活,如此依依便很满足了,其余的依依什么都不多求,假使表哥不准依依出家,就答应依依这最后的条件,表哥,依依求你!”纪依依哭泣着恳求古皇岳,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亲密的纠缠他。
纪依依的啼哭让古皇岳看得心生不忍,她那委屈的样子好似他多欺负她了,但是不狠心对她,又怎能化去她心中不该生的感情呢?他坚信那是亲情非爱情,既是他认定的就绝不会错,那就非改掉表妹的错不可了。
“依依,表哥无法答应,你该相信表哥是绝不会做错的,听话,做表哥的好表妹。”古皇岳捺着性子再劝她一次,就拨开她的小手大步离开。
他这一走也如同抽走了纪依依的元气,完全失去希望的她无助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脸,任泪水狂流。
爱上一个人就要受这么多的痛苦吗?为何她从没尝到爱的甜,却一再沉沦在爱的苦楚里呢?上天太苛待她了!
这一晚,纪依依又在晚膳中缺席,这几天每到用膳时刻,不是古皇岳没到,就是纪依依借口身子微恙没来,想凑齐一家四人一同用膳,已经变成很困难的事了。
古雍驿和古夫人对此情形是有心无力管不了,只能在一旁看情况的演变,希望能有圆满的结局,但是依现在情势看来,只怕很不乐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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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孤魂似的身影在水流堡中游荡,夜已深了,风寒露重,但穿着单薄衣裳的人儿却毫无感觉,只是漫无目的的乱走。
纪依依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出来闲逛,但是待在房里不时就会想到表哥,也会想到他绝情的模样,每想一回就心痛一回,逼得她无法安宁,只好投身在夜色里,用冷冷的空气冰冻她炽热的心,希望冷了情就不会再难过,她无法冷却自己的心,只能借助外在的寒冷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她将身体里的力气完全压榨干后,才拖着冰冷僵硬的身子回房,在床上躺下后,她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疲惫袭击着她,她的心却感到一丝轻松,这样至少她可以一觉到天亮,不会再为表哥而失眠了。
纪依依果然如愿的昏睡到天明,但是也因为受风寒发烧而下不了床,退烧了又再发烧,她浑浑噩噩不省人事,也暂时忘却了情苦。
这些天精神上的苦楚折磨,如今又遇身体上的病痛,纪依依这回的病较以前都严重,身上的热度是怎么都降不下来,人也一直无法完全清醒,这吓坏了身旁关心她的人。
在她最痛苦时就生了如此的重病,或许是老天爷怜她所受的痛苦,所以给了她一些时间逃避现实吧。
在纪依依病了三天之后,古皇岳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愧疚前去探望她了。
夜晚时分,纪依依房里只有小慈在看顾她,古皇岳推门而入。
“少堡主!”小慈见到他吓了一跳,忙起身行礼。
“表小姐的情形怎么样了?”
小慈忧虑的摇摇头,“不是很好,小姐一直半昏迷半醒的,烧也退不了,就连现在也还发着烧呢!”
古皇岳来到床边看着床上的纪依依,她脸色很苍白,脸颊上一丝血色都没有,额上放着一条布巾,由她起伏急促的胸口可见她呼吸浅急,任何人都能看出她是真的病得不轻。
古皇岳蹙眉在床边坐下,大手抚上纪依依的粉颊,触手的热度教他脸色更加沉重。
为何会生病呢?依依一向身体都很不错,就算不舒服也只是小毛病,顶多一两天便痊愈了,不曾见她病得如此严重,难道和这些日子的纷扰有关吗?
乍然明白她竟然喜欢自己,让他一时难以相信,她是他的表妹,他也一直当她是妹妹,世上怎能有妹妹爱上哥哥的事呢?他真的无法接受,才会用强硬的手段迫使她了解事实,不想她再执迷不悟下去,或许他的方法太强悍了,才会引来依依的这场大病。
古皇岳眼里有丝心疼,拿下她额上变温的布巾,浸过冷水后,再放回纪依依额上。
“少堡主,您能替奴婢照顾小姐一会儿吗?小姐今天都没吃多少东西,奴婢想到厨房煮些粥来,若小姐醒来就可以吃了。”
“你去吧,表小姐有我看着。”古皇岳手一挥。
“谢谢少堡主,奴婢告退。”小慈行礼后忙走出房间。
古皇岳为纪依依拉好身上的被子,在旁静静的陪着她,柔柔出声,“依依,表哥来看你了,你要赶快好起来啊!”他温柔的为她拂去颊旁的发丝。
古皇岳真是纪依依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在听到他的轻唤后,本是在昏迷中的纪依依竟然双眼微睁,像是醒过来了。
古皇岳面露欢喜,迭声叫唤,“依依……依依……”
纪依依看到了古皇岳,嘴角浮起梦幻般的浅笑,哑声低喃,“表……哥……不要离开依依,别走……不要赶依依嫁人,依依只想嫁……给表哥啊,这是依依最大……的梦想了,我爱……你,表哥,依依好……好爱你,依依真的爱……爱你,可……可是表哥却不爱依依,还要依依嫁给别人,依依只爱表哥,怎能嫁给别的男人……我不要,我不要嫁人,表哥,依依不嫁……依依爱……爱你,不嫁……爱你……”说到后面,她情绪转成悲戚,眼角甚至还流下了泪水,随着“爱你……不嫁……”的喃喃自语,她再次沉入昏睡中。
古皇岳神情复杂的看着纪依依瘦削的脸庞,听着她由心道出的爱语。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如何不感动呢?但她是妹妹啊,他怎能爱她?不可以,这样是不对的,他不能接受依依的感情,不能接受!
定下心神,古皇岳移开了目光,心中的决定不变。依依仍是要嫁人,一定要出嫁!
他坚定的告诉自己,不去理会已被扯动了一角的心。
第四章
看过多位大夫,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后,纪依依的病总算逐渐痊愈了,但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非常憔悴。
古夫人看了好心疼,吩咐厨房天天为外甥女炖煮补品,会让纪依依不快的话题也不再提起,大家就像故意遗忘,生活在特意粉饰下平顺度过。
不过古皇岳决定的心意,谁又能更动得了,仍然是他再挑起了事端,时间就恰好在他所设定的一个月时间后,当真是言出如山啊!
古夫人见儿子当真了起来,计画也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她急急要阻止,可是来不及了,古皇岳一旦认真,谁也撼动不了他的心意,所以这下子连古夫人也伤脑筋了。
不愿嫁人的纪依依用沉静的态度应对,不看表哥送来的资料,也不谈选对象的事,采取消极不回应的做法,希望她表哥能放弃逼她嫁人。
古皇岳明白纪依依的心思,但是没有人可以挑战他的权威,她既然不肯主动选择,他就帮她决定,硬是找了数名他认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选,约在半个月后到水流堡做客。
古皇岳把纪依依喊到书房,慎重的告诉了她。
“依依,表哥会介绍你和他们认识,你就好好的从这些人中找出最适合自己的夫婿人选,这些少爷公子都为武林名流,拥有高强的武艺和显赫的身世,绝对匹配得上你,是最好的对象了,倘若到最后你仍然无法抉择,那就由表哥来为你作主婚配,一旦选定了人就不能再改变了。”
纪依依不怒不笑也不言不哭,神情略显苍白的她是一脸的淡漠,半垂下了眼帘看不到她的想法,只是紧握成拳的小手泄漏了她的心情,她没有应声,只愿自己不用听到这些教她心伤的话语。
虽然纪依依不回应,但古皇岳也有法子应付。
“依依,表哥明白你听到了我的交代,女孩子大了就是要嫁人,你再不愿意也得嫁,表哥做事绝不会半途而废,一定要为你找到最好的归宿。依依,希望你能明白表哥用心良苦,话说完了,你可以离开了。”他强迫她接受。
纪依依抬头用哀戚的眼神望着古皇岳,千言万语都锁在深情却沉痛的目光中,她咬咬唇没出声,缓缓的转身离去。
那眸光看得古皇岳心抽痛了下,她的情他收到了,却不能接受,纵使自己的强硬会让表妹恨他,他仍是要这么做,他坚信自己的做法绝对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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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晚膳时,纪依依又缺席了。
古夫人叹息着,“依依很乖巧听话,就算硬要她接受她不爱的事,她也不会反抗,只会做些傻事虐待自己,为免她再半夜跑出门吹冷风,我看大概要另找丫鬟好好的看顾她了。”
“那就多派个丫鬟去照顾她吧。”古雍驿点点头。
“也只好这样了。”古夫人低应一声。
古皇岳的神情没变,心头闪过的想法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用完膳,他本欲去书房,但走到一半又转了个方向,往练功房而去,在心思纷乱时,唯有挥洒汗水劳动自己才是最好恢复平静的方法。
只是这方法平时都很有效,但今晚却失灵了,他的心怎么都静不下来,一直想到母亲的话。
依依真会虐待自己吗?她才大病初愈,这次她又会再去做傻事吗?她不会天真的以为生病就不用嫁人吧?
身形依着招式舞动,而他的思绪也一样如影随行跟着他,让他想摆脱却又放不下心。
该死的!娘都说会命丫鬟陪着依依,他还担忧什么,不会有事的。
古皇岳说服自己,摒除杂念专注精神练拳。
直至月上中天,古皇岳才停下来休息,擦干额上的汗水,他走出练功房要回自己房间。
但走到回廊底遇上左右两边的岔路时,他应该是向左转回房,不过他却管不住脚的往右而去,那是通往纪依依房间的方向。
可恶,他到底不放心什么,娘都说了会多派人看着依依,他何必多跑一趟呢!古皇岳心中嘀嘀咕咕的抱怨自己,脚步却仍然没停,直直来到了她的房外。
纪依依房里昏暗,看起来像是安歇了,古皇岳这下子总算是放下心,他笑自己真是想太多了,转了个身,决定走花园那条路回房,一路上可以欣赏秋夜的景色。
他安步当车慢慢走着,在经过假山时却警觉的停住脚步,侧耳聆听,一声声轻细如丝的哭声传入他耳里。
怎么会有哭声呢?这暗夜里传来的哭声显得那般的凄楚可怜,仿佛受了什么样的大委屈,教人闻之心酸,是谁夜半不睡躲在这里哭泣呢?
古皇岳循声找去,在假山洞穴里真让他看到一个女子蹲在地上脸埋在膝里哀哀饮泣,浮现在他脑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她会不会是堡里的新进的丫鬟呢?刚来的丫鬟因为处在陌生的环境,新手常常会被旧人欺负,白日无处可发泄,所以晚上就躲起来伤心哭泣,这是常有的情形。
古皇岳上前想问清楚原因,但越仔细看那女子的身影,越觉得她很熟悉,当他认出来后,剑眉立刻耸起,一张俊脸也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