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你怎麽不去吃点东西啊?"承桔走到她身边,今夜的宴会她也正好有参加。
"不了,我想回去了,空气很差。"
承桔灵活的大眼眨呀眨。"是空气差,还是你忍受不了王大少了?"
在妹妹面前,承樱没有隐瞒。"都有。"她苦笑。
"那你为什麽今天晚上要他当你的男伴?很奇怪喔!你不是很讨厌他,说他自以为是女性杀手吗?"
"我自有我的理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避了承桔的问题。
在承桔有机会问清楚那个"理由"为何时,承樱已经先开口。
"我先走了,Bye!"
看著姊姊走向王大少,承桔微噘起红唇。
事情不单纯,她得跟上去看看姊姊究竟打著什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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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樱跟王建明走出宴会厅。
"承樱-时间还早,不如到我家去喝杯咖啡怎麽样?"
"不用了,谢谢。"虚与委蛇的假笑,一边若无其事的闪开他欲搭住她细腰的手,她说:"我不太舒服。"
"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那麽下次吧!"虽然失望,但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从今晚承樱的举动看来,她并不是真心要跟他有进一步的交往,至於为何她还要邀他参加这场聚会,他就不得而知了。
"是啊!下次吧!"承樱也这麽附和著,只不过,彼此都知道这是场面话。
走出大门,一个突出的身影就站在门外不远处。
承樱的眼中没有讶异,甚至透出一丝喜悦。
没有迥避,承樱反而挽起男伴的手,向他走去。
"你在这里做什麽?"她语气挑衅。
冷冷地注视著他,没忽略他脸上的疲惫和惨澹,承樱有种残虐的快感。
"我在等你。"他开口。视线落在承樱与男人交缠的手,向上看,好个金童玉女,忧郁染进了他一向清朗无云的眼中。
"你等我做什麽?"
还需要他说明吗?她应该知道的,不是吗?屈硕遥咬著牙根。
"承樱,这位是谁?"一直被忽略在一旁的王建明终於忍不住问。
"没什麽需要介绍的,他是我们公司的保安主任,偶尔负责送我回家。"
公司的保安主任?只是这样而已?该死的!
"那今天晚上不需要了,承樱有我护送就够了。"
王建明试著打发这个奇怪的男人,可是屈硕遥不但对他的话不听不闻,甚至连看也不看一眼,执拗的令人害怕的火热双眼始终盯住承樱。
她回视他,没有畏惧。"建明,我们走吧。"
"承樱!"他上前一步,挡在两人面前,又高又壮的身量坚实如一堵厚墙,对王建明而言是不小的威胁。
"喂,你--"
"承樱!"他再唤一声,有如负伤野兽般的低吼,拉住她的手。
"你想做什麽?"承樱仰视他的眼中,是令他恨得咬断牙的冷静。
"跟我走!"
"为什麽?"
"因为--"因为他不许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因为只有他能牵她的小手,因为……
他没有说出口,是因为将要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他突然领悟到--这些理由显然都不成立,因为,她没有赋予他这样的权利。
"你走吧!不要妨碍我的约会。"冷酷无情的话语,伤人至极。抽回的小手,在两人之间设下不可跨越的距离。
捏紧双拳,额冒青筋,愤怒的双眼瞪视著那个无心、无情的人。
"你喜欢这种人?这种软趴趴的公子哥有什麽好?我对你,这麽多年--"
"我就是喜欢这种人。我想我做什麽、跟什麽人在一起,都没必要跟你解释吧? 不过看你在这里苦苦候著的份上,我就跟你说个明白,跟和我'同样背景'的人在一起,我觉得很舒服、很自在,彼此都不用勉强去适应对方,你懂了吧?"
他懂了……对方有他没有的家世、背景、长相、天生的娇贵气质--跟她同样的气质。那是她要的,屈硕遥没有话说。
他深深凝视著她,彷佛最後一眼的眷恋。最後,心死,颓然,转身,放手。
他的背影看来有种孤寂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想奔上前去拥抱他宽厚的背。她想告诉他,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她的……不甘心。
然而她没有这麽做,只是任他走出自己的视线,一颗心在骄傲与感情之间拔河、冲突。
"承樱、承樱……"
王建明唤了好几声,才让承樱的注意力回到他身上。
"我们走了吧?"
"别管我,我自己会回去。"甩脱他的手,她冷冷的说。此刻,再没有刚刚的亲昵,只有不耐烦。
王建明充分体会到什麽叫用完即丢的免洗餐具心情,也证实了--自己恐怕变成一对情侣吵架的道具了。
算他还有基本的绅士风度,他苦笑、摇摇头,依照女士的愿望,走开了。
"姊!"
又一个"闲杂人等"靠过来了。
"姊,这样伤屈大哥的心真的不要紧吗?会不会太过分了啊?"
"不用担心。"承樱撩了撩长发,耸耸肩。"这是要给他的一个教训。"
"可是会不会他就这样被你给赶跑了?"
"不会,他会再回到我身边的。"她一直很笃定。
就算她转身,走开,他也不会离去,只要一回头,她就会看到他在不远处等她。
"确定?可是刚刚屈大哥那种受伤的表情以前都没看过耶!"
沉淀下来的心因为承桔的一句话又乱了,内心深处隐隐升起一种慌乱、恐惧……
"没问题的。"她只能用话语来说服承桔,同时,也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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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硕遥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回到家的。离开承樱之後,他就开著车子在城市里盲目的狂飙,发泄心中的挫败和怒气。
不知道现在已经几点了,但肯定是很晚了,附近的大楼都熄了灯火。
令他感到些许意外的是--家里的灯还亮著。
父母都是早睡的人,更没有为他等门的习惯,那麽,究竟是为什麽呢?
一种不安的预感在心中隐约升起。
开了门,见到两位老人家坐在客厅里,他更觉得奇怪。
"爸、妈?你们怎麽还没睡?"
"阿遥,你回来了……太好了……"抹去眼泪,王美丽欣喜的看著儿子。
"妈,到底发生什麽事?"不对劲。就连老爸看起来也不对劲!纠结的眉、惨败的脸,让他看来似乎一夕间老了十几岁。
"阿遥啊!"老爸叹了口气。"咱们家可能就要什麽都没有了。"
"老头子先别丧气啊!儿子可能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算了啦!现在说什麽都没有用。"
"还不都怪你,我就说这事情要先跟儿子商量,你自作聪明,说什麽不要拿这种小事来吵儿子,结果怎样?搞得我们恐怕连这楝祖先留下来的老屋都可能要赔进去。"
"怪我!?开玩笑!当初你不是也同意!"
"可是--"
"够了!你们别吵,"低吼一声,终结父母的争吵,屈硕遥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到底怎麽回事?爸,你从头说清楚。"
"是这样的,几年前就有建商来跟我们谈合建大楼的事情……"
从屈胜雄的叙述中,屈硕遥大约了解了状况。
那建商见他们单纯,提出来的条款往往都让屈家吃了闷亏。恶劣的是,他们设下陷阱,让屈家当他们的连带保证人,用这个工程向银行借了款。如今传出他们财务出了状况,那不仅是赔地了事,可能连屈家的所有财产都要赔给银行。
屈硕遥听完所有的事情,愤怒的情绪占据了他。
"可恶!"他愤怒的对象不只是恶劣的建商,还有他自己。
为什麽这麽轻忽?为什麽不曾为父母分忧解劳?为什麽不更早发现这笔烂帐?为什麽……该死的!
"阿遥,你说,我们该怎麽办?是不是该准备搬家了?"王美丽泪眼汪汪的问。
"不!不用。明天开始,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稳定而强壮的手臂拥抱住慌乱的母亲,屈硕遥知道--该是负起家族责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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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屈硕遥请了好几天的假。
他从没请过假的,为什麽……承樱的视线好几次不自觉的飘向办公室的另一头,空荡荡的桌面……
"姊,你果然还在办公室!好在我来这里找你。"承桔的头探进承樱的办公室。
"找我?什麽事?"
"什麽事?你忘了啊?明天是哥结婚的日子,我们不是约好今天晚上要去拿礼服吗?"
"对不起,我真的忘了。我收拾一下,马上可以离开。"
经过屈硕遥的办公桌,眷恋的目光忍不住又停留了片刻……
"姊,屈大哥怎麽这几天都没来上班啊?"
"他请假。"
"请假?屈大哥从不请假的,而且,就算请假,他怎麽连我们家都不去了?他不是每天都要见你一面才行的吗?姊,你说会不会是你上次给他的刺激。太大了,屈大哥真的被你赶跑了?"
承樱一僵,血色自脸上流失,慌乱出现在那双向来有如冰封般的冷淡瞳眸之中,那是内心深处的恐惧被人说破的难堪……是吗?真的有可能吗?他就这麽不理她了?他怎麽可以……
承桔没有遗漏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不敢当面嘲笑这个冷面的二姊,但,在心里偷笑总行吧?
"去找他吧!既然舍不得人家,又何必硬ㄍ乕ㄥ?"
"我没有舍不得谁,更不需要去找谁。"冷下脸,承樱仍然坚持。"他会回来的。"
他不可能就这麽放弃的……不可能不要她的……是吗?
第八章
於是,小王子就走了,朝著下一个目标出发。他一边走一边想,想的都是他的花儿:美丽的花瓣,四根刺,孤孤单单的身影……
摘自"小王子"
她错了,他并没有回来。
大哥结婚的那天晚上,承樱接到他胡电话。 他的语气有一种和平常不同的哀伤,只是当时她太自信、太有把握,没有察觉他已经作了决定……决定离开她。
第二天,躺在她桌上的是他的辞呈。
这回她转身,走开,他并没有追上来。
爱情是一场赌博游戏,以彼此的真心作为赌注。会不会,她输了?输在她的太笃定。
那之後,她才听说他们家面临困境;听说,他经过一番缠斗才解除危机;听说,他成功了;听说,他准备盖一拣台北的新地标;听说,他是本城最热门的黄金单身汉;听说,以前当他助理的那个筱娟跟著他辞职了;听说,她现在是距离他最近的女性;听说……
他的一切她都是听说的,他已经离她越来越远……远到她再也触不到的距离……
夜渐渐深,承樱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楼下隐约传来笑闹声,不过那些好像都离她很遥远。
门上传来轻敲声。
"姊,你怎麽不下来?一个人躲在房间做什麽?"承桔探头进来。
"我想休息了。"
"休息?现在才九点耶!"承桔一脸的不相信,她慧诘的大眼转了转。 "莫非……嘿嘿……你在等某人的电话喔?"
耳根倏地红了,承樱咬著下唇。"我没有在等什麽电话。"
她不能承认,叫她怎麽承认。她从来不需要做出等电话这种丢脸的事情。他从来不舍得让她等的,可是现在……
"哎呀,姊,这里只有我们姊妹两个人,你就不用逞强了。我听说,硕遥哥为了家里的事情把工作辞了不是吗?他很厉害喔,商界已经开始流传他的事情了。据说他把原来那个建商一脚踢开,自己主导整个商业大楼的兴建计画。
本来那个案子就要胎死腹中的,现在重新集资,已经引起很多人的兴趣了。大哥也说要加入,如果我们的卖场可以进驻那个台北新地标,一定可以赚进大把大把的钞票。
呵呵……上几年看硕遥大哥死心塌地跟著你,都不知道其实他深藏不露。欸,姊,我有听说喔,很多大老板的女儿已经在注意他了喔。你小心点,可不要让他被人家抢走了。"
"他要被谁抢走关我什麽事?"嘴上逞强著,但承樱的脸色也不自觉的变了。
"嗳,现在可不是嘴硬的时候了,到时候後悔就来不及了。怎麽样?硕遥哥难道都没跟你联络吗?"
承樱绷著脸。"他每天晚上会打电话给我。"但是有关他家遭遇到的困难却一句也不说。每次总是问她好不好,就好像很忙似的匆匆挂了电话。
那个笨蛋!他就不会想到也许她也可以帮上他的忙,而且,只要他开口,就算要放掉现在拥有的一切,她也是愿意的……
不过,显然他不需要她,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处理的很好。
是啊!也许是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他很重要,也许……根本就不是那麽一回事。阵阵的酸涩苦意涌上心头,承樱很难得的在别人面前红了眼眶。
"姊,你别难过嘛!"承桔慌了手脚。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想不到会惹得冰山一样的姊姊红了眼眶。咦?话说回来,也许,姊姊对硕遥大哥……比任何人想像的还要来的在意也不一定……
"我没难过!"承樱说。"我为什麽要难过?"别开了脸,泪水滑落。
承桔决定不跟她争辩难不难过的问题。"姊,试著去把硕遥大哥拉回来嘛!说不定他是因为上次你把话讲的那麽绝,害他不敢再接近你。"
"他要这麽笨我有什麽办法!?"恼怒的咬牙低吼。
承桔咋舌。听听她说的是什麽话?明明是自己赶人家走,还要怪人家真的听话走了。唉,看来她得好好开导这个倔强的姊姊,免得她真的因为倔强而误了一生幸福。
"你总要给他个台阶下,不是吗?我跟你说喔!你再不做点事情,万一硕遥哥直的被拐跑了,那不就枉费你这几年在他身上投注的感情吗?"
承桔的话让承樱一怔。她是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他离她越来越远?她是不是一个只会自怨自艾,躲在角落哭泣的柔弱女子?
不!答案都是否定的。
就像承桔说的,她不能什麽都不做,她已经把他锁在身边这麽多年了,又怎能坐视他就这麽溜走了呢?
"姊,你还好吧?"看姊姊沉默下来,承桔不禁有点担心的问。
"我没事。谢谢你,承桔,我想我知道要怎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