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还是信他的!
"既然你对人家有所误会,就该回去好好哄哄她,别私下动手,让她为你操心。"白云放开始对他晓以大义。
"多事!"
"对了,正午为何不拆穿我?"白云放故意问道。
南霁云不语。
"哈!你不说我也明白,你想试探她是吧?现在听了我的说明后,有没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呢?"把握机会,白云放努力揶揄他的小师弟。
"白、云、放!"南霁云二度抽出腰间的软剑,也不在乎自己懂不懂水性,立刻施展轻功,踏水而过。
"哎呀!师弟,师兄这手独门绝招可不是每个人都会的,你实在是太莽撞了!"白云放从容地表示,但眼角余光瞄见南霁云愈靠愈近后,他也跟着退后。"师弟,倘若你杀了师兄我,可就没人帮你了!虽然我们非亲兄弟,但也不能痛下杀手啊!"
"我的事用不着你!"
* * *
厢房外转角处,躲了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一矮一高。
"齐总管,你瞧,姐姐又在发愣了!"
"二小姐,时候不早了,你该回房休息了。"齐羽飞拍额叹气。有太多的烦事都快处理不完了,没想到晚上还得照顾这个小捣蛋。
"才不要,姐姐还没睡,我何必那么早睡,你累的话就先去歇息,不用照顾我。"
照顾?是看管才对吧!齐羽飞又叹气了。
端坐在凉亭前凝视皎月,一股愁绪无端上了常君月的心坎。
唉!她实在小觑了南霁云的怒气了,才会让他气得不吭一声就离开常府。
"霁云,你回来吧!你说过不会再丢下我的,怎能不守信诺呢?"常君月徨无助地掩面而泣。
蓦地,一双温暖有力的双臂轻轻地由她身后搂住了她。
"霁云!"感觉到是他,常君月身子不禁放松。
"别回头,听我说--若不是遇上你,我从来就不信那所谓的前世,所以也能说都是因为你,我才会相信它。但这不表示我就想当后羿的替身,也许你真认为我是他,但我不如此以为,我是南霁云,永远都是,但我可以保证,我爱你的心绝不输给任何人。"
常君月破涕为笑,回身靠在他胸膛上。
"我也从没想过在你身上找任何人的影子,你是你,我一直都当你是南霁云。"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对了,我晓得正午那个人是假……"常君月急于解释。
南霁云以手掩住她的唇。
"放心,我明白,因为那个人是我的师兄。"
"师兄?"
"我有个义父,他教了我几年武功。"不愿让常君月知道自己是杀手,于是他省略那段不说,若不是白云放突然来到,他也打算一辈子都不说。
"我很感谢你那位义父,因为他教了你保命的功夫。"常君月隐约明白南霁云有意隐瞒某些事情。
"你好像很怕我死?是因为前世之事?"
常君月轻轻点了头。比起自己,后羿才是那个有资格长生不死的人,而她只不过是窃取了他的不死之药罢了。
"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去的。"南霁云给了她保证。
常君月却感到莫大的不安,因为前世后羿也承诺过她,但结果仍是无法遵守誓言,这次她决定要补足南霁云大意的那一部分,绝对不再让他死在自己面前了。
我会保护你,霁云--她悄悄地在心底说。
花前月下,情人相聚,一片浓情蜜意。
"哇!他怎么能对姐姐动手动脚的!"在一旁窥看的常凝儿嚷嚷着。
齐羽飞拎起常凝儿,重重一叹。
"我们走吧,二小姐。"
这次,常凝儿一反常态,没有拒绝他的建议,谁教那两人相拥的景象实在太美好了,连她也不忍破坏这对有情人。
第八章 遥遥岁月,终须止
一早,常府内该上饭厅的都已在饭厅上,算了算,今天还多了一个人。
常富康姗姗来迟,望着分别坐在齐羽飞两侧的相似面孔,他惊讶地揉了揉眼。
"霁儿,你是有失散的兄弟么?还是我老人家老眼昏花,看错了?"
在座的所有人听见常富康的话,不禁偷偷一笑,惟有常凝儿放声大笑。
"哈哈哈!老爹,你没看错,也没猜错,未来姐夫真的有个失散多年的双生兄弟,瞧瞧他们,长得像吧?"
"哪一个才是我们家君月的未来丈夫呢?"
"长得那么像,谁都可以喽!"常凝儿存心搅和。
"凝儿!"常君月明白妹妹是在记恨,想报复南霁云,但也用不着惹他生气吧,因为最后收拾善后不是别人,正是她啊!
然而正当常凝儿哈哈大笑时,忽然一颗不明物体就这么飞入她嘴里,刚刚好塞住。
"呜……啊!"
众人定睛一瞧,原来是小馒头。
常凝儿自己拿下小馒头,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对着南霁云喊:"南霁云!"
她才喊出名字,齐羽飞立即来到她身后拉了她就走。
"二小姐,夫子在等你上课了。"
"呜……"哪有?夫子说今天放假呢!
但她仍是莫可奈何地被拖着走,连筷子都还没举起来呢。
"我饱了,各位慢用。"
见南霁云匆匆离开,常君月也快步跟上。
很快地,一桌子的人只剩两人,一个与世无争,一个纯粹看戏。
"怎么都走了呢?"常富康才刚举箸,稀饭都还没入口。
白云放笑笑地说:"没关系,他们不吃,我陪您吃好了,听说常老爷爱泡茶,刚好在下也是个茶痴,老爷愿不愿意与在下喝个几杯呢?"
"喝茶啊?好啊,待会儿我们就到茶房去喝个痛快!"
* * *
在凉亭上,常君月找到了南霁云。
"气什么?凝儿还是……我?"她放轻脚步走近他。
"为何还让他留下?"
"咦?我还以为云放会告诉你。"她是建议他留下,以免董凌人怀疑。
"云放?你们这么熟了,都可以喊对方的名字了?"南霁云没好气地道。
常君月掩嘴一笑。
"呵!你这可是在嫉妒呢?"
南霁云皮笑肉不笑,猛地将常君月楼进怀里。
"我就是嫉妒,如何?怕了?"
"怕?妾身可从没怕过你呢!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反正常府大,多一双筷吃饭,多一个人住下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我也不希望董凌人为难他。"
"我更不晓得有谁能为难的了他呢!"
"霁云,你怎能这么说呢,好歹云放也是你师兄。"
一想起过去白云放欺负他的种种回忆,南霁云便沉了一张脸。
"你怎么了?"
"没事,你想留他便留吧!"
"我就知道你最宽宏大量了。对了,过几天,我们要离开这里。"夏至快到了,她得准时到天山才能取出不死之药。
"要搬家?"他可没听说过。
"非也,我们两人而已。"这事愈少人知道愈好,所以除了齐羽飞以外,她没告诉其他人。
"上哪?"
"天山。"
南霁云皱眉。
"那么远,去那做什么?"
常君月灿烂一笑。
"求不死。"
* * *
他们求的都是平静的生活,不过两人对于"平静"的想法就各有不同。君月求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消极平静,而他则否。他要的是绝对的、不受人干扰的平静,所以才执意要除去董凌人。
杀人对他来说,原本就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如今只是除去一个小小的董凌人,他岂会心软。
深夜,南霁云二度潜入董府。
这次他是为杀人而来。
他悄悄地如空气一般不发出任何声音进入董凌人的房里。
抽出软剑,当他正想给董凌人一个痛快时,没想到棉被突然翻起,董凌人手持一把长剑猛烈地攻向南霁云。
南霁云迅速闪过,跟着闪出房间。
两人来到空旷的前庭,彼此的剑锋都指着对方。
"原来不懂武只是假象啊!"
"若不懂武能和你对峙么?"董凌人冷冷一笑。
"看来今晚非分出个高下不可了。"南霁云收了手臂,平举剑柄,准备使出夺命招式。
前世的怨忿迫使他们两人这次非分出输赢不可。
董凌人眼神阴鸷,跨出一个箭步,率先出招。
"后羿,这次我定会再送你入黄泉!"
双剑交锋,碰出铿锵声响,声声震天,招招毙命。
"很可惜,你办不到,因为我不是后羿。"南霁云回以最上乘的剑法。
一来一往间,他们对彼此的武功底子都有了认知,于是暂时收了手,准备找寻对方的致命弱点。
"你何必再挡在我面前呢,只要交出不死之药,我可以离开巨鹿,你们也求得一个平静,何乐不为?"
"为了不死之药,你绝对会再赔上一条命的!"
求不死之人都是傻子,这世间能不死的从来没有过,真正不死的惟有天上神仙吧。他信后羿嫦娥的故事,却摒除了常君月已活了两千年的可能,他认定她也同自己一样是寻常人,只不过想起了前世而已。至于她所说要往天山求不死,他会允诺也是为了她高兴就好。
至于长生不死--他从来就没想过。
永生不死,有何乐趣?
"是么?我们就来瞧瞧,最后谁才是胜者吧!"
"董爷!"听到打斗声,一群人纷纷赶到。
"是刺客么?"
董凌人举起剑。
"别过来!这是我和他的决斗。你放心,我不会以多取胜。"
南霁云看也不看,对自己十分有信心。
"就算你以多取胜,我也不会觉得奇怪。即使你今天倒在这里,我依旧有办法活着离开。"
"我们就来试试看!"
两人三度过招,双方都不留余地,专攻对方的命门。数十招后,胜负难分,他们仍是气不喘、汗不流。
"大哥!"
一声柔弱的女声刹那间吸引了南霁云的注意力,一个大意,他被伺机而动的董凌人划开手臂,鲜血汩汩流出,南霁云闷不吭声,脚步踉跄后退。
董凌人乘胜追击,挑去了南霁云的软剑,正当要为他再添上一剑时,一个纤纤身影由天而降护住了他,承受这凌厉的一刺。
"啊!"常君月捱不住疼痛,喊出了口,身子也软倒在南霁云怀中。
"君月!"南霁云抱住了她,不让她倒下。
"霁云……你没事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傻?"他死不足惜,他从来就不在乎,但他惟一珍惜的就只剩下她了,她说什么都不能死。
"我说过要……要保护……"
董凌人抽出长剑,本来能够把握机会杀了他,但不知何故,他竟然无法趁势动手,只能杵在原地。
"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大夫,放心,你会没事的!"语毕,南霁云瞪着愣住了的董凌人。"你伤了她!"声音脱口而出,他的手袖也同时射出几十支飞镖,没看是否已射伤董凌人,他旋即带着常君月离去。
当他越过董府屋檐时,身后传来一声痛心入骨的狂吼。
"紫玉!"
南霁云没有回头,直奔常府。
* * *
一入常府,南霁云边往常君月的房里走边吼道:
"来人啊!快请大夫!"对初到巨鹿的他来说,在深夜里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大夫,于是便先回常府。
齐羽飞是第一个现身的人。
"南公子,小姐她怎么了?"
"她的心窝遭剑刺穿,快请外伤大夫。"放下昏迷的常君月,南霁云激动的吩咐齐羽飞。
齐羽飞望着床上的人,赶紧关上房门,不让其他人进入。
"你在做什么?我要你去请大夫啊!"南霁云吼道。
齐羽飞以身挡在门口,反身道:"南公子,既然你相信你自己的前世,就该明白不死之药是真。"
"你疯了么?这世界哪真会有那种东西--"
"小姐独自一人活了近两千年,她便是最好的铁证。请你放心,小姐会醒来的,但小姐的异样绝不能让平常人发现,以她现在受那么重的伤,没有任何一个大夫能救活她的,请公子陪在小姐身边即可。"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大夫,怎能救得了她……"齐羽飞的眼神太过沉着,根本不像是知道主子受伤应有的紧张。"你想害她么?"南霁云眼神沉如深潭,杀意凝在眉间。即使失去软剑,他仍有本事徒手杀掉一人。
齐羽飞立即跪下,低头道:"王,前世伯靡没能来得及救你们,今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了,请王相信属下吧!"
"你!"南霁云一提气,却久久无法下手。
"属下敢以人头担保,娘娘绝对会平安无事的。"
南霁云的手举高又落下,他也清楚董凌人那一剑足以致命,回天乏术。
"你走吧!"他决定信他,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是,属下告退。"
退出了房门,齐羽飞便守在门口,见到众人都醒来了,他忙着打发,最后剩下常富康、常凝儿和白云放。
"羽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常富康一脸担忧地问。
"没事,老爷,请回房歇息吧,没事的。"齐羽飞摇了头回答。
常凝儿追问:"不是喔!我有听见……一
"二小姐,没事的!请你放心,大小姐真的没事,只是她与南公子刚刚吵架,所以需要时间谈谈,你也回房吧。"齐羽飞立刻截下她的话。
"既然总管大人都说没事了,那就真的没事了。夜深了,大家快睡吧!早睡早起,身体才会健康。总管,既然你要担下看门的责任,就得好好尽责呢,我们先去睡了。"一旁的白云放在一番察言观色后,便一边一个揽着他们父女俩尽速离去。
齐羽飞感激地无声道了谢。
"谁说我要睡了,你这个假姐夫,让我回去啦……"常凝儿执意要讨个明白。
"哎呀!你这个大姑娘还是早点睡,省得脸色难看。"白云放毕竟是练武之人,岂会让常凝儿逃掉。
直到众人的声音没入夜色中,齐羽飞才如释重负。
去年,小姐因为到外地巡视产业,途中为救一个小女孩而遭毒蛇咬伤,那时不也没事,所以他深信这次小姐也能安然度过危险。
* * *
这次会死么?
受了这么重的伤,这次应该会死吧?
漫长的岁月里,她受过的伤又岂止这一次,大伤、小伤不断,她的生命也就在黄泉路上不停徘徊,来了又走,走了又回。
这次是第二次伤得这么重,第一次则是在遥远的过去那是在失去后羿后,她开始一个人流浪。
在一次瘟疫袭击她所暂住的村落后,她也不幸感染了。
村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一夜之间,一个充满朝气的村子俨然成为人间炼狱。白天,到处可听见家属的哀恸声,夜里,牛头马面的脚步总在附近逗留不去。
日夜持续地交换,她也就跟着受尽折磨,直到她康复后,才又继续漫无止境的旅行。
这次的伤很重,耳边尽是熟悉的脚步声,她晓得牛头马面又以为她快死了,所以在她身边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