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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情 page 2 作者:金萱

  “你决定接受我的条件吗?”她问。

  “不。”他缓缓地摇头说,“但是我也绝不会被你吓跑的。”

  饶从夫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男人大抵还是逃不出她所归类的三类,一、自以为是的大男人;二、输不起的烂男人;三、下贱的不要脸男人。

  “唉,李奇先生……”丽丽霍然伸手圈住他的颈项,整个人贴向他。

  李奇不舒服的蹙紧眉,伸手挡住她靠向自己的身躯。

  看了他一眼,丽丽不在意的松手。

  “不是我要泼你冷水,你这句话对我丽丽讲或许能感动我,但是对饶姐讲,”她摇摇头,“我劝你还是按照游戏规则走比较好,这是资深旁观者我给你最真诚的忠告,你最好别不信。”

  “资深旁观者?”饶从夫似笑非笑的对她这个独创新名词挑了下眉头。

  “饶姐,我跟在你身边又不是两、三天的事,而是两、三年,难道这还不够格在旁观者前冠上‘资深’两个字吗?”丽丽朝她娇嗔道。

  饶从夫笑意盎然的摇摇头。

  对于这群为生活一起打拼的姐妹淘,她是疼惜的。虽然人人都说风尘女子无情,但是她认为比起那些道貌岸然假道学的人们,她们的感情更实且诚恳,所以比起虚情假意的男人,她更在意的是这群姐妹。

  “我不会放弃的。”李奇再次申明道。

  看了他一眼,饶从夫不想多说什么,径自拿起桌上的麦克风,看着荧幕的MTV开始唱歌,一首首悠扬的歌曲随着她优美的嗓音不断地在包厢中响起,直到散场。

  至于被冷落在一旁的李奇并未因此而放弃,相反的,在他凝望她的深邃眼眸中,有的只是坚定不移的决心,他不会放弃她的,在他终于找到自己遗落的心之后。

  饶从夫谢绝李奇的殷勤提议,潇洒的甩着钥匙圈朝离餐厅大门较远的第二停车场走去。

  她是故意将车停在那儿的,原因自然是为了防止麻烦。

  毕竟她不是没碰过那种超级不要脸,硬是要坐进她车内的男人。而为了替他们留点面子,她不好当众将对方踢下车,所以之后她不是让自己开的车坐满人,就是将它停在与众不同的地方,这样万一她需要对付不要脸的好色之徒时,也能畅快些。

  一如来时,偌大的停车场只有她那一辆车,看守的阿伯无聊的看着小电视打发时间,看见她走近时亲切的朝她一笑。

  “吃饱啦?”

  “对。”饶从夫微笑道。将手中提的纸袋,连同停车证明单交给他,“阿伯,这有几个豆沙包满好吃的,给你。”“不好意思,老是吃你的东西。”

  她微笑着摇摇头。“反正倒掉也是浪费,我看干干净净,所以就请人包起来。妹妹今天怎么没来陪你呀?”

  阿伯有个很可爱的小孙女,他的儿子车祸死了,剩下国中毕业的媳妇要抚养两个小孩,所以年过六十的他才会在此工作,多少贴补些家用。

  “她今天开始上幼稚园了。”阿伯咧嘴笑开道。

  “真的吗?”她微笑,突然从皮包内抽出一千块递给他。

  “这是?”

  “给妹妹买文具的。”

  “我不能收。”阿伯立刻将一千块塞还她。

  饶从夫摇头将钱推了回去。

  “这是大姐姐给妹妹读幼稚园的礼物。你不肯收不会是怪我诚意不够,竟然还要麻烦你去买吧?”她佯装不悦。

  “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你就收下吧。”她轻拍了下他满是皱纹的手,微微一笑后走向停车处。

  她熟练地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往回家的路而去。

  至于先前在餐厅包厢中所发生的事,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

  第二章

  因为时间还早,饶从夫离开餐厅后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回公司一趟。

  饶从夫一手创立的名殊社团就位在忠孝东路三段的名扬大楼内三楼A座,约有十三年屋龄的大楼算不上新,但位在市区要道上,仅有十坪大小空间的办公室每月却需花费五十万的租金。

  不过创建一年有余的公司,已让她回本,甚至想另辟一间空间宽敞、舒适的新办公室。

  其实以她公司的业务性质而言,办公室的大小并不足以影响到她们的工作,毕竟公司内的每一笔生意都是靠电话接洽。

  客户在电话中与她达成共识后,再由她联络手下的公关小姐,然后她们宽敞、舒适,甚至于高级、昂贵的“办公室”便无所不在。

  所以说实在的,她没有将公司换地方的确切必要。

  然而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地方却有一个缺憾,那就是位于地下室的停车场实在是太阴森恐怖了,即使她进出这个地方已经一年有余,每次停车、取车时,还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偏偏台北的停车位是千金难求,害得她每回只能硬着头皮将就。

  饶从夫摇了摇头,将引擎熄火之后,前后左右的观察一下昏暗的停车场后,这才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以最快的速度笔直冲向楼梯口,一如往常为求安全舍电梯而走楼梯,上一楼后才由大厅搭电梯上三楼。

  如她所预料,在她离开公司后,内勤兼会计的雅玲和严春华又留了一大叠待她决定的工作给她。仔细算了一下,竟然有十四份!天啊,台北的公关公司难道全倒了不成,她的小姐如此抢手?

  摇摇头,她大略的看了一下那十四叠资料上注明的邀请人,然后很快的将资料分成两叠,一叠等明天与对方联络后再决定承接与否,而另一叠当就直接回绝了。

  名殊社团的成员又不是超人,哪承受得住这庞大的工作量,所以身为社长的她,理所当然要帮她们过滤出资对象。而这也就是为什么有许多原本在酒廊、舞厅,甚至于其他公关公司极有潜力的漂亮小姐想跳槽到这里的原因。

  但有些条件是她要求小姐们必须具备的。

  像人际关系就是她首要考虑的因素,毕竟她不可能为了钱而得罪黑道,或者引进一个不懂得进退应对,老是替自己惹是生非的麻烦,她可不想老是帮她们善后。

  其次本身感情问题太复杂的她也不作考虑,因为她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在忙得昏天暗地的同时,还得抽空充当感情咨询师,那实在太累人。

  所以名殊社团成立至今,连同她这个社长、两名行政内勤和九名公关小姐,所有成员一共只有十二人。

  “OK,大概就先这样吧,剩下的明天再继续。”饶从夫喃喃自语的将考虑的那叠资料用水晶纸镇压着——那是追求者送她的礼物之一,雅玲每日看到它便会对她摇头。

  “从没见过有人像你这样,竟然拿上万元的水晶当纸镇。”她老爱这样说她。

  然后,她又将回绝的那一叠放到春华的桌上,让她明早好处理。

  走到门边,再回头确定没遗忘东西后,她按下电灯开关,落了门锁,准备再次经历惊悚的一分钟。

  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立即提步冲向爱车。

  突然一个人影从一旁的柱子走出来,让她顿时停住脚步。

  “谁?”

  饶从夫将欲出口的尖叫声吞回,冷静地将手探入皮包握紧防狼喷雾剂,抑下颤抖问:“你想干么?”

  当她看着那完全走出柱子阴影的颀长男子,不禁愕然的瞠大了眼睛。

  “又见面了!”

  饶从夫瞪着眼前的男人,难以置信他紧迫盯人的态度,而且他竟知晓她会先绕来公司这儿。

  她皱起眉头不悦的说:“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幸好方才她没有尖叫出声,否则脸不丢光了。

  李奇轻笑一声。

  “抱歉,但我实在看不出来你有被吓到。”

  “我的个性向来比一般人ㄍㄥ上,即使真被吓到也不会让你知道。”

  “这样不太好。”他皱眉摇头道。

  “你到底有什么事?”她瞪着他问,不想在这阴暗无人的地方多待下去。

  “想请你帮个忙。”

  “如果是工作方面的事明天请早,如果是私人的,抱歉,我想我拥有拒绝的权利,失陪了。”

  她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直接来到车旁坐入驾驶座中。然而令她惊讶的是,他竟也从另外一边的车门坐了进来。

  “你别太过分!”饶从夫倏然转头朝他怒斥,却发现透过车内灯的照映,他的脸色苍白得令人心惊,额头上甚至还冒着汗。

  “你不舒服吗?”天生的心软让她忍不住开口,迟疑地问。

  “你答应要帮我忙了吗?”李奇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微笑道,全身的肌肉绷得死紧。该死的!他暗暗地诅咒,刚刚弯腰入车的动作让他的伤口痛上最高点。

  “除了送你到医院,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

  他霍然大笑一声,随即自唇际逸出呻吟。

  “你到底是怎么了?”她皱起眉头。

  他大吸一口气后摇头。“既然你都已经明确的表明拒绝,我也不能强迫你。”

  他打开车门,困难的抬起一只脚跨出车门,这让一旁的饶从夫看得直皱眉头,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拉住他。

  “等一下。”

  在她意外的拉扯下,李奇不得不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对她低咆出声,痛死了。

  饶从夫小心翼翼地伸手掀开他右侧的西装外套,因为她发觉他似乎一直将左手放在右腹侧,令人不禁有些怀疑。

  眼前的景象是触目惊心的,刺目的血染红他的白衬衫,还不断渗出他压在伤口的指缝,滴落西装裤上。

  她骇得倒抽了一口气。

  “我送你到医院去。”她立刻决定。

  “谢谢你的好心,但我不能到医院去。”李奇将外套拉回原位,扯唇微笑道。

  “为什么?”她不知道他怎么还笑得出来,一般人一定早因此昏厥过去。

  “因为我受的是枪伤,但我并不想上报。”

  “比起你的命,哪个重要?”天啊!这是什么烂理由?

  李奇没有回答她,仍继续作势下车。

  “喂,你真不要命呀!”饶从夫迅速地下车绕过车头,阻止他下车。

  “放心,这里没别人,如果我真死了,也不会有人说你见死不救的。”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

  “你以为我真那么爱多管闲事吗?我是怕你死后,我会良心不安。”说着她强迫他坐回车内,砰的一声地将车门关上,再绕回驾驶座。

  “我坚持不去医院。”

  “殡仪馆呢?去不去?”

  他轻笑一声,随即倒吸了一口气。

  “你这个人真奇怪,受了枪伤竟然还笑得出来。”她瞄了他一眼。

  “这就叫做苦中作乐。”他微喘息道,声音明显地虚弱下来。

  “谁想杀你?”

  “我会查出来。”他坚定的说。

  “生意上的对手?”

  “如果是的话……就不必请你帮忙了。”

  其实他会遇上她也是巧合,因为离开餐厅后,他先是向下属探听有关她的一切,然后便请他们让今晚搭便车的他提早下车,没想到竟遭人狙击。

  受伤的他逃入停车场躲避,等坏人离去,正巧看见电梯门开启,而出来的竟就是她。

  “什么意思?”她看了他一眼,见他已因失血过多而疲累地闭上眼睛。

  “我需要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我……的容身之地……”

  “喂,他怎么样了?”

  陈昌模慢条斯理的收拾自己带来的医疗物品,摇了摇头。

  饶从夫瞬间睁大了双眼。

  “没救了?不会吧?”

  “小姐,请你用脑筋想想,如果没救了的话,我刚刚有必要浪费时间帮他清伤口吗?”他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

  “那你刚刚摇头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这次又惹上了什么麻烦,要这个可怜的男人替你挨子弹?”

  “你少自以为是行不行?什么都不知道只会瞎猜!”既然床上的病人没生命危险,饶从夫自然有心情跟这个高中同学抬杠。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干么要偷偷摸摸地将他带回家,还找我这个才刚毕业的实习医生来救他,你不怕我把他害死呀?”

  “你以前在校的成绩很好,即使现在只是实习医生,医术也不可能会差到医死人吧。”她皱眉盯着他说。

  陈昌模忍不住又翻了下白眼。

  “小姐,我知道你以前会走上这一行,为的是替你姐姐筹措开刀的医药费,不得已的,但是现在你们的经济应该都过得去吧,你是不是应该做些正常的工作了?”

  “正常的工作,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的工作不正常喽?”饶从夫眯起双眼,不悦地盯着他,一副他敢点头她就跟他拼了的表情。

  将近十年的朋友,陈昌模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脾气呢?

  他摇头。“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的工作接触的人太多了,又容易得罪人,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平实一点的工作做呢?”

  “从来没有。”

  他有些无力。

  “那么至少别玩弄别人的感情,男人发起狂时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你绝对想像不到。”

  “陈先生,任何人都有资格跟我说这句话,就你没有吧!比起你的花心和善于玩弄感情,我简直是望尘莫及、小巫见大巫呢!”柳眉一抬,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说。

  花心大萝卜还想教训人?拜托!

  陈昌模顿时语塞。看了她半晌之后,他摇摇头。

  “算了,反正忠告我已经给了,听不听全在你,我要回家了。”

  “等一下,你还没告诉我需要注意的事项。”她栏住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皱眉道。

  “我留了些药,你按时让他服下。红色的药包是退烧时用的,我想他的伤口可能会引起发烧。万一你让他服下后,他的热度还是退不下来的话,你再打电话给我。至于伤口的换药,明天我有空会再过来一趟,如果没空你就将就些,反正你刚刚也看过我是怎么做的不是吗?”他咧嘴笑。

  饶从夫皱了下眉头。

  “不管怎么样,你明天最好来一趟。”

  “我尽量。”他突然倾身在她唇上偷得一吻。

  她伸手要揍他。

  “这是出诊的医药费。”他急忙道。

  闻言,她气得只能用眼神揍他。

  “滚吧!”

  “啧啧,过河拆桥就是你这种人。”他说着摇摇头,径自迈步离开。

  陈昌模离开后,饶从夫小心翼翼地检视了李奇的状况,确定他没发烧后,放心的到洗衣间清洗扶他进屋时染血的衣物。

  她着实不了解自己到底是发了什么神经,竟然会愚蠢的将麻烦带回家来。

  唉!自己都已经累得半死,还得照顾一个受了枪伤而昏迷不醒的病人。

  这并不是她惯有的做事原则,她得承认,自己有时候的确是心太软了。

  想不透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饶从夫用力的搓揉手上的衣服,像是发泄一般。

  现在后悔似乎有些太迟了,毕竟他还在昏迷中,要赶也赶不走,想送医,又担心他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会再裂开。

  唉,唯今之计只有暂时让他住下,并祈祷他能在最短时间清醒,再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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