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了下眉头。“如果你爸爸不接受我,要你离开我的话,你会听他的话吗?”
“当然不会!”她倏然抬头叫道。
他忍不住露出进房后的第一个真心笑容,认真的说:“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像你一样,必须在意你爸爸对我的感觉,然后陷入自艾自怜中?”
饶从父不禁无言以对,看了他一会儿,又低头沉思。
“我真的可以不在意吗?”她抬头问。
他认真的点头。
“这样也许会影响到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我们父子的关系在你出现前早就已经没救了。”
“也许你想挽回。”
“我宁愿选择你。”
看着一本正经的他,饶从父再也忍不住,将自己投入他怀中,张开双手环住他,“我不想变得自私,也不想变得占有。”
“对我你可以自私也可以占有。”他亲吻她的头发。
“你知道我妈妈是自杀死的吗?”她在沉静了一会儿后轻声道。
阎杰拥着她没有开口。
“我爸一直有重男轻女的观念,我妈却连三年都生出女儿,还在生从子时伤到子宫,从此不能再怀孕,对于这一点我爸根本就不能接受。”说着,她突然轻轻地推开他,伸手将刚刚放在一旁的啤酒拿起来喝了一口又一口。
看着她,阎杰始终没开口。
“曾经我们姐妹三个开玩笑的说,如果我妈还能再生,而且不巧又连续生出女儿的话,我们可能会有四个以四德为名的妹妹。三从四德,这是我爸对女人的要求,而我们三姐妹除了被他用名字拘束外,在我之后更以行动来执行,国中毕业后即不愿我们再读书。女子无才便是德,哼!”她又喝了几口啤酒。阎杰见她像借酒浇愁般的猛灌酒,终于忍不住伸手制止她,并开口问:“所以你们三个才会报出去自立?”
她点头。“中国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妈为没能替我爸生个儿子一直很自责,所以当她知道我爸在外头有情妇时,什么话也没说。可是她没想到这样纵容下去的结果,我爸的情妇竟然替他生了一个他期待许久的儿子。”
“我爸要离婚,我妈不肯,表示她愿意收养那个孩子,但那女人不肯答应,从此我家只剩下吵架和打架的声音,不绝于耳。”
阎杰将她搂进怀中,她靠进他肩窝里。
“因为我妈数度以性命要胁,所以离婚的事拖了好些年,而那些年虽然我妈尽力想挽回我爸,甚至为了他开始关心起他的情妇和儿子,但是对于早已将心给了别人的男人,能有什么期待?我妈最后还是自杀了,而那个虽然没有名份,却享受着我爸宠爱的女人也正式入主我家。
“他们母子的跋扈在我爸的纵容下,压迫着我们三姐妹的生活空间,在从夫国中毕业我爸表明要她去工作或嫁人,以免住在家里浪费粮食后,我们立刻就搬出去。”
饶从父回想起来,忍不住叹息,“这些年来我偶尔还会梦到我妈自杀前一晚和我爸吵架的情形,每梦到一次我就会想一次,为什么我妈要这么傻,一个虚有的名份真有那么重要,竟要赔上自己的一条命?我不懂,如果是我的话,我早签名盖章离婚了。”
阎杰倏然皱起眉头。
因她没再开口,房内沉静了好一会儿。
“老公。”突然问她又开口。
“什么事?”
“如果哪天你不再爱我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他霍然将她推离怀抱,蹙紧眉头看着她。
“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会签离婚协议书,绝对不会为难你。”她看着他说。
阎杰瞬间抿紧嘴巴瞪着她,不知道该骂她还是吻她,竟然对他一点信心都没有。
“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或者不再爱我……”
“闭嘴!”
陡然将她压倒在床,他终于决定还是用吻的方法来阻止她的胡言乱语。
离婚?
不再爱她?
爱上别人?
下辈子吧!
父亲的出现代表他在意大利的消息不久即会传开。所以在狠狠地爱了胡乱说话的老婆一番之后,不理昏昏欲睡的她,阎杰连夜打包行李,连帐都没结,即带着老婆从饭店后门溜出去,反正旅馆是他家开的,不付钱也没关系。
随即,他们直奔此番来意大利的最终目的——威尼斯。
威尼斯,迷离的海上女王,由一百多个小岛和三百多座各式各样的桥连结起来的一个水上城市,水上巴士为其最主要的交通工具。
对于威尼斯的印象,大多人都会想到波光粼粼的美景,无数交纵在于门外的运河,不断穿梭在水道中的贡多拉,和贡多拉上传来的动人情歌……噢,美丽的威尼斯,叫人怎能不想它?
可是,想像与现实总有许多差距。
当饶从父踏上威尼斯的那一瞬间,眉头就忍不住地皱起来。
威尼斯不再美了吗?不,它依然美丽,但就是因为它的美丽吸引了来自全球各地的游客,将整个威尼斯挤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除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外,什么都看不见。
她有点失望,不过在阎杰这识途老马的带领下,饶从父还是梦想成真的又游河又喝咖啡,还买了三个漂亮得令她叹为观止的嘉年华面具,她相信从夫、从子一定会跟她一样,对这漂亮的面具爱不释手的。
离开威尼斯后也结束了此次意大利的蜜月之旅,两人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回到台湾。
下飞机时已是半夜十一点半,因为两个人都在飞机上睡饱了,所以没有直接回家,驱车到士林夜市大吃大喝一顿,吃惯了台湾小吃再去吃意大利菜,老实说还真是一种折磨。即使身为半个意大利人的阎杰都有这种感觉,所以在夜市里他大快朵颐得比她还夸张。
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一边将嘴巴弯成O型拼命呼气,一边又忍不住拼命咀嚼,手上还夹了一大块蚵仔煎准备再往嘴巴里塞,饶从父终于忍不住开口。
“老公,吃慢点,没人会跟你抢。”真像非洲来的难民。
“好好吃!”满嘴的食物,他口齿不清的说。
“你又不是第一次吃。”交往时她曾带他来过这里。
他囫图吞枣的咬了几口即将嘴巴里的食物吞下肚。“不一样,当初我没连续饿了半个月。”他迅速地解释,随即又送进一口蚵仔煎。
“你在意大利都没吃东西吗?我记得有喔。”饶从父好笑的道。饿了半个月?有这么夸张吗?
“那些东西哪里是人吃的!”阎杰含糊的回答。
“老公,你没忘记自己是个意大利人吧?”她似笑非笑地看他扫光最后一口蚵仔煎。
“可是我从小就吃习惯了我妈做的中国菜,离开意大利之后也尽量选择住在Ohinatown或有中国餐厅的地方。”他无辜的说,然后伸长脖子朝隔壁卖黑轮的扬声叫道:“老板,麻烦这里来两份黑轮。”
“要不要辣?”
“愈辣愈好。”
饶从父失笑摇头,“你真的一点也不像个外国人。”
“我长得比较像我妈。”他从她盘里偷了一口蚵仔煎说。
她将整盘推给他。“我的意思不只有指长相,还有你如鱼得水的举止,我一直以为你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
“入境随俗,我学习能力很强的。”
他三两下便解决了她那盘已不再烫口的蚵仔煎,而此时两盘黑轮正好送上来。
“多谢。”阎杰忽然用台语道谢,惹得饶从父喷笑出声。
“老公,你别逗了好不好?”她求饶。
“我做了什么?”他一脸无辜。
她笑着摇头,见他立刻又再埋头苦吃起黑轮来,他也吃了几块特别喜欢的猪血糕。
“老公,你的英文名字叫什么?”不像他那么会吃,他吃了几块即将剩下的推给他,无聊的问。
“杰森·麦迪奇。”
“麦迪奇?”不就是那个传奇家族的姓氏吗?真巧,没想到老公竟与他们同姓。“在意大利姓麦迪奇的人很多?”她随口问。
“还好。
“那你应该知道有一个叫唐纳·麦迪奇的人,也就是那个传奇麦迪奇家族现在的首领吧?你曾经见过他吗?”
阎杰忽然停下狼吞虎咽的动作,抬头看向她。“为什么这么问?”
“无聊。”饶从父轻轻一耸肩,“同样都姓麦迪奇,我想也许你曾见过他。”
“我是见过。”
“呀?”她怀疑地看着他,“那你不会刚好也是那个家族的一份子吧?”
“嗯。”
“咦?!”
第四章
传奇的麦迪奇家族只有在历史课本或杂志的字里行间中看得到,饶从父作梦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他们扯上关系,还嫁给一个麦迪奇家的人。
天,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抚平了那抹不可思议之后,想一想其实也没什么,所谓一表八千里,天知道她老公在麦迪奇家族中是多么偏远的一支,所以根本就没什么好惊奇的。
真是少见多怪!
没有再多问关于麦迪奇家族的问题,他们又吃了几摊之后才回家,待他们累得想睡时,天空已渐泛白。
“铃……铃……”
不确定自己是否在作梦,当客厅的电话铃声确切的传进饶从父混沌的大脑时,已不知响了多久。
痛苦的睁开眼,她希望电话铃声能在下一秒钟就停掉,可是令她头痛欲裂的铃声依然响个不停。无力的叹口气,她伸手将老公留在她腰上的手拿开。
“老婆?”阎杰咕哝出声,“怎么了?”
“电话,我去接电话。”
“别理它。”他在瞬间又将她揽回怀中。
“不理的话,它会响不停,”她等了三秒钟之后才开口说。
“哪个混蛋!”他终于松开她,不悦的翻身仰躺。
“我去接,一会儿就回来。”她下床,赤脚跑到客厅接起电话。“喂!”
“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对方高兴的道。
有一瞬间饶从父的脑袋是一片空白的。
“请问你找哪位?”她不确定地问。这个声音她好像没听过。
对方稍微沉默一下.“请问饶从父小姐在吗?”
找她?“我就是。”
“饶秘书,是我,我是安德烈。”
接着电话那头冒出另外三个人的声音。
“我是强恩。”
“我是赛门。”
“我是克里斯。”他一顿,接着急嚷,“饶秘书,求你救救我们。”
拿着话筒,饶从父有片刻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原来是他们四个,可是为什么要她救他们?
“饶秘书、饶秘书?你还在吗?”克里斯叫道。
“还在。
“拜托,求你救救我们,如果你不肯的话,我们四个人就死定了。”
她倏然皱起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死定了!有这么夸张吗?
“我们老大要到台湾来了!”
“喔。”就是那个四十几岁,极度无情而且喜怒无常的比尔斯总裁。不过那关她什么事?
“他说他要见你。”
“为什么?”下巴微微地向下一掉,饶从父忍不住冲口问。
顿时,电话那头响起四个声音,四种回答。
“因为他喜欢你。”强恩说。
“因为他想追你。”安德烈说。
“因为他很欣赏你。”赛门说。
“因为你能力卓越,他想重用你——笨蛋!你们这样讲,人家怎么可能还愿意回公司来上班?”克里斯说。
饶从父头痛地翻了个白眼。
“饶秘书,你别听他们三个说的,他们是在跟你开玩笑。”克里斯接着忙道。
“我觉得你说的话比较像在开玩笑。”她无奈的撇撇嘴。
“饶秘书……”克里斯欲哭无泪的出声。
“好了,你们这通电话到底是打来找我做什么的?”她截断他道。
“求你回公司上班!”电话那头的四人第一次异口同声的说。
饶从父沉默了好半晌。“我已经辞职了。”
“留职停薪……不,如果你愿意回来的话,我还可以帮你加薪。回来上班吧,饶秘书。”克里斯苦苦哀求。
她再次皱起眉头。“到底我回不回去上班,对你们有什么利害关系,你们要这样求我回去?”
“有,当然有,如果你不回来我们就死定了!”
又是这三个字,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变成阎王身边的判官了,竟能操人生死大权?饶从父自嘲地忖度着,正欲开口说话时,一直等不到她回房的阎杰却走进客厅。
“老婆。”
她霍然转身看向他。
“谁呀?”他有些不悦的瞪着她手中的话筒问。
“公司那四个讨人厌的家伙。”饶从父陡然伸手盖住话筒,轻声对他说。
“他们想干么?”
“请我回公司上班。”
“你答应他们了?”
“还没。”她摇头。
“在考虑?”
她睑上顿时出现一抹苦恼的神情。
老实说她很喜欢这个工作,让她有种人尽其才的成就感,虽然她只是个高职毕业生,在公司里却比那些有着大学、硕士,甚至博士学历的人更有实质的助益,公司同事也都肯定她的能力,倘若换个工作的话,她怀疑还会有这种让她能全力以赴的工作环境与自由。
然而一想到那四个讨人厌的家伙,再加上一个尚未出现的总裁老板,她真的很怀疑自己回公司上班能待多久。
看着她挣扎不已的神情,阎杰忽然走至她身旁,伸手抽走她手上的话筒,在她来不及反应前“喀!”的一声将电话挂上。
“老公!”饶从父愕然的惊叫,瞪着他挂断电话后又将话筒拿起来放置在桌面上。
“考虑需要时间,等你考虑好之后再回答他们吧。”他圈住她的腰,将她带往房间,咕哝道:“没有你,我睡不着。”
饶从父的心思还在那通被他挂断的电话上。“可是至少要先跟他们说一声,这样突然挂人电话,还……”她回头瞄了一眼被他放置在一旁的话筒,“老公,你先回房,我打通电话回公司。”
“不行!”阎杰断然拒绝。
饶从父皱眉瞪他,“为什么不行?”
“你这样一打,你认为他们还会给你时间考虑吗?没有疲劳轰炸到你点头,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
“别理他们!”
“但是……”
“你忘记他们说我的坏话吗?就当作是处罚他们吧,让他们急死。”他坏心的道。
饶从父呆愕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老公,你很会记仇耶。”
“对。”他侧头亲她一下,“所以小心些,老婆,别惹恼我,我可是很会报仇的喔。”当赛门、强恩、安德烈和克里斯四个人处理完那突如其来由美国总公司交代的工作,再忙不迭地从公司驱车朝饶从父住的地方狂飙而去时,有了充份睡眠的饶从父正从阎杰的怀抱里醒来。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他的腿与她的交缠,一只手臂占有的圈住她的腰身,而另一只手则伸进她的睡衣内,罩住她的浑圆,缓缓挑逗着她的蓓蕾。
他的呼吸轻浅地吹拂在她颈上,感觉上似乎还在睡,但当他的唇轻拂过她的颈背时,她就知道他是醒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