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片桐雅之看了她一眼,冷淡的回答。
“听说片桐老师是第一次教书,我想你多少一定被现在的学生吓了一跳对不对?都十五、六、七岁是个小大人了,行径却幼稚得教人头痛,这就是现在的高校生。如果他们对你做出了什么太过分的事,你不必对他们太客气。”斜对面桌的斋藤老师说道。
“其实只要好好讲,他们会听话的。”中村老师柔柔地说,她一向不太赞同斋藤老师的鞭子教育,所以在学校学生们暗地里以修女与魔女来戏称她们。
斋藤老师轻哼了一声,不想与她辩论。“片桐老师,听教务主任提过,你拥有三个硕士学位,怎么你会想到这里来当老师呢?”她微笑问。
“受人之托,我只是暂时来代课而已。”
“这么说,你本身还有其他的工作喽?”
“嗯。”
“那不晓得片桐老师的本业是做什么?我想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小职员吧?”
片桐雅之看了她一眼,并不想回答。
“斋藤老师,这是私事呢,你怎么可以这样问?”坐在离片桐雅之较远处的北川老师端了杯茶走过来道,“片桐老师,你的——呀!”
一声尖叫声霍然响起,刚经过斋藤老师座位正想弯向片桐雅之的北川老师,因脚下突然绊到某种不明东西而立足不稳的向前扑倒,捧在手中的热茶冷不防的泼向片桐雅之。
“看你做了什么好事,片桐老师你不要紧吧?”罪魁祸首斋藤老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片桐雅之身边,乘机上下其手的问道。
“片桐老师你没事吧?”中村老师亦起身来到他身边,担心的问。
“对不起、对不起,片桐老师有没有烫到你?”从地上爬起来的北川老师,一脸害怕与担忧的走向前问,并不时回头寻找让自己出糗的东西,可是干净的地板上连个垃圾也没有,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绊到了什么。
“谢谢,我没事。”片桐雅之退后一步,有些厌恶的避开斋藤老师的碰触。
与其说他害怕现在的学生,倒不如说他害怕现在的老师,尤其以这个叫做斋藤津子的女老师为最。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长得不俗,是异性目光焦着的中心点,不过因为后天俱来的冷漠个性倒是替他解决了不少不必要的烦扰,即使有些女人刚开始不惧艰难,但用不着几天也会知难而退。可是眼前这三位女老师却让他伤透了脑筋!
激进派的斋藤,柔情派的中村,以及清纯派的北川,他到底是走了什么见鬼的桃花运,为什么一连碰到三个打不死、吓不走的烦人精?可恶!
“怎么会没事?你看你的手臂都红了。”激进的斋藤津子不容他推拒的硬是抓起他的手臂说。“走,到护理室去,我帮你擦药。”
“不必了,我真的没事。”片桐雅之毫不客气的拿开她的手,拒绝之意表现得极度明显。不过他真的是小看了斋藤津子,她完全无视于他的拒绝,不到一秒,她的双手再度像八爪章鱼般的紧攀在他手臂上。
“不行,我坚持你要去擦点药,要不然如果真留下什么伤疤的话,北川老师可是会一辈子过意不去的。”斋藤津子聪明的抬出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片桐老师……”北川老师一脸无措的看看他的手臂,又看看他。
“还是去擦个药比较好,片桐老师。”中村老师也担心的说。
“我真的没事。”片桐雅之板着脸,有些不耐的看着围绕在身旁的三人皱眉道。“斋藤老师,可以请你放开我吗?”
“报告!”斋藤津子正想说什么,办公室入口却忽然传来一声几可震破众人耳膜的报告声。
红月采瓴一脸漠然的走进办公室,笔直的走向找她来这,此时依然因她过大声的“报告”而呆若木鸡的班导师面前。
“老师,你找我?”
“呃,对,采瓴,关于下个月的园游会,我们班的计划书一直都还没交上来,你是班长,可以告诉我怎么一回事吗?”
“对不起,我顺便带过来了。”红月采瓴将手上的计划书递出去。“还有事吗?老师。”
“没有了。”
红月采瓴鞠了个躬,转身就走。
“采瓴!”从她一踏入办公室之后,片桐雅之的双眼便没有一刻是离开她的,此时见她要走,他抑制不住的冲口叫住她。
红月采瓴微僵的站住,有些迟缓地转身面向他。“有什么事吗?片桐老师。”
她的声音跟眼神一样冰冷、一样无情,笔直的射向他,让他不由自主的感觉心往下沉的压力。
“你班上的作业还好十几个人没交,麻烦你跟他们说最迟明天,如果再不交我就不收了。”他直视着地说。
“好。还有什么事吗,片桐老师?”
片桐雅之看着她摇头,见她立即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不知为什么他心情却在那一刻间愈加沉郁了起来。
“片桐老师……”
“斋藤老师,请你放手好吗?”他忽然冷冷的开口,打断了再度开口的斋藤津子。
“可……”
他看向她,一向深邃、冷静、犀利的眼神变得冷酷而无情,吓得斋藤津子立刻噤若寒蝉的缩回了紧攀着他的双手,心惊肉跳的连大气也不敢再喘一下。
片桐雅之将目光转而望向北川老师和中村老师,在她们惊惧的纷纷向后退步时,无声无息的穿过她们走出办公室,留下呆若木鸡的三人,以及教职员们一片窃窃私语的惊叹声。原来片桐老师除了冷漠之外,也是有脾气的。
第四章
暗沉的暮光笼罩着整个操场,红月采瓴静静的坐在窗边看着足球校队在操场上顶着薄暮练球。
教室内静悄悄地,所有的同学在放学后先后离去,唯独剩下她一个人以某个她已遗忘的理由留了下来,懒懒地望着球场上跑过来跑过去的人影。她在想,到底是什么力量让那群人永保活力,为什么拥有相仿年龄的她却有老态龙钟之感?
一个月前的她也跟他们一样不识愁滋味,除了担心月考之外,惟一担心的就是这样穿跟不跟得上流行,这样打扮他会不会喜欢等无聊小事,可是现在……
一想到他,红月采瓴不由自主的长叹了一口气。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什么她就是无法忘记他呢?
一个月没和他讲话了,除了每星期的四堂电脑课之外,今天在教职员办公室的碰面与对话可以算是最接近他的一次,可是他却正与三个女老师纠缠不清。他不是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所以要她离他远一点的吗?为什么他就容许那三个女老师对他又攀又附的,为什么?
从不认为自己会是一个死缠烂打的女人,因为每当朋友拿类似的感情问题问她时,她总是说得头头是道,什么既然他都已经不爱你自己了,死缠烂打只有让对方更讨厌自己的份,不如坚强起来交个比他更棒的男生将他狠狠的比下去。或者说什么活得更美丽、更有自信,好让他后悔回过头来找自己。
哈!说得比做的容易,现在的她终于知道身不由己是什么滋味了。
日暮完全落入地平线,大地为黑暗与静寂所笼罩。红月采瓴不知道足球队的人是什么时候退出她视线的,然而再次将注意力移向放眼所及之地时,除了沉重的黑暗之外再无其他。她深呼了一口气后疲累的起身,靠着早已适应黑暗的双眼走出教室。
可是忽然之间,一个很小的声音,好像某种东西沙沙作响的声音,由走廊的另一头传来。她停下来,侧着头倾听那怪异的杂音是否会再出现,然而听到的声音却换成某个人小心翼翼的步履声,她的头皮开始发麻了起来,惊疑的颤抖大得几乎令她的心脏停止跳动。她想跑,可是双腿却完全不听使唤,最后她只能全身颤抖的站在那里听着脚步声慢慢朝自己走来。
也许是将注意力太过集中在那个脚步声上,她完全没有听到周遭还有其他别的声音,所以当突如其来的一只巨掌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拖进教室中时,她惊愕得几乎要被吓死了,直到那个细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动,也别出声,是我。”
片桐雅之很生气,不,事实上生气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感受,现在的他根本是狂怒的。
他真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在他好不容易放下一颗心之后,她竟然还是被牵扯进来。明察暗访了一个月的辛劳他绝不能让它因私情而功亏一篑,但是他更不愿意,也不能让她因他而有所损伤。
真是该死的可恶!这么晚了她不回家,一个人杵在学校里到底是在做什么?真是气死他了!可是现在再生气也是于事无补,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快想个能保证她毫发无伤的办法出来才行。
“采瓴,我要你仔细听好,只要听,不要问。”听到那步履声由门前走过,愈离愈远之后,他小声的在她耳边低语道:“我要你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间教室里,不管听到任何声响都别去理它,待我走后一个小时再离开这里,并且要直接回家去,知道吗?”
红月采瓴试图拿开他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却引来他更坚持的束缚。
“只要点头就好,什么都别说。”
她反倒摇头,转过头来以一脸的疑问无声的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刚那人是谁,你知道是不是?还有,你待会要去哪儿,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我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还要等一个小时后才能回家?她的疑问写满了晶亮的双眼,即使在漆暗的教室里亦轻易的就能让人一览无遗。
“什么都别问,只要照我的话做就好了。”
红月采瓴毫不犹豫的再次摇头,脸上充满了坚定不移的神情。
“既然这样,只剩下打昏你一途了,但不可否认,那会让你痛上好几天。”
她在一瞬间瞠大了双眼,看清楚他脸上并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味,她激动得既是摇头又是点头的。
“不要把你打昏,你决定照我的话做了?”
她猛点头。
“我能相信你会说到做到吗?”
她睁着一只大眼睛看着他,再次点头。
“好,记得要安安静静的。”他慢慢松开他的手,在确定她会信守承诺后,片桐雅之像只黑豹般迅捷且无声的闪出教室门,奔向他早已探知的犯罪现场。
倚傍在大操场左后方的社团办公室,足球社办在一片暗沉中独排聚议的亮着灯光,这对全校师生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因为“池内”高校的足球队可是京都中首屈一指的队伍,所以他们会在放学后留校练习也是无可厚非的,只不过没人知道在光彩背后的阴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笼罩了整所学校。
片桐雅之无声无息的来到足球社办门外,眉头深锁的听着门内所发出来的各种兴奋声音。
几经明察暗访之后,他终于确认了足球社员早已全被毒品所控制,无一幸免。而令人最愤怒的是,供应毒品让学生吸食的人竟然是球队的教练与顾问老师,这实在令人不得不深思,教育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国家未来的主人翁难道真要让这些人渣教育吗?
强忍着对那两个人渣挥拳相向,他冷静地与他们共处一室月余,目的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然而牵扯出来的更多事实却让他如坐针毡,时间愈是长愈是坐不住。下到学生,上到教练、顾问,甚至于他所知道的训导主任,他怀疑这所学校除了足球社之外,还有多人少暗地里被毒品控制着,光想到这里,他就再也无法心平气和的坐视不管,任那些人渣继续荼毒更多的青年学子。
想找出幕后那些混帐以后时间多得是,现在的他只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容许那些所谓的“为人师表”为中饱私囊所做的事,所以他决定在今晚行动。
毫无预警的,他推开足球社办大门,室内或坐或躺的学生们因刚吸毒而呈恍惚状态没注意到他,但是三浦教练却惊骇得瞠目结舌,迅速将手中胶囊状的毒品与大把钞票塞入口袋中。
“呃,呀,片……片桐老师。”
片桐雅之靠站在门框边,不动声色的将室内的一切尽收入眼中。
“呃,你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三浦教练迫使自己冷静的问。他还以为校内的师生都走光了,毕竟刚刚到教职员室拿东西时,他已经将校区巡视过一遍了,没想到……
片桐雅之挑高眉反问:“三浦教练呢?这么晚了还在练习呀?”
“呃,是呀,地区大赛就快到了,不加紧练习不行。”
“那真是辛苦了。不过既然地区大赛就快到了,他们怎么每个人看起来都像醉生梦死一样的瘫在这社团教室呢?”
“那……那是因为太累了,从下课就练习到刚刚,难免累坏了。”
“是这样呀。”片桐雅之冷笑道,然后直起背脊缓缓地走向残留着白色粉末的桌边,伸手沾了一下拿到嘴边轻舐,“与其说是累坏了,不如说是吸坏了。三浦教练,你都是用这种方法提升他们的精力吗?”他目光锐利的射向三浦教练。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片桐老师。”三浦教练不安的说,“还有,这里是足球社,不是你的电脑教室,请你出去好吗?”
“如果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话,也许我该打电话请个警察过来,他们说的话可能会比我清楚些。”
三浦教练勃然大怒的大叫道:“你到底想做什么?片桐雅之!”
“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向谁借了胆子敢卖毒品让学生吸而已。”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人证、物证都已经确证俱凿,你狡辩也没用。”片桐雅之看了狼藉的四周一眼,冷峻的说道。
“没有人会相信你的,你只是个代课老师,甚至于才来一个多月……”
“你说的没有人指的不会是球队的顾问和训导主任吧?”片桐雅之不愠不火的截断他说。
三浦教练的脸色顿时苍若白纸。
“我并不觊觑那些人……渣会相信我,只要警方知道我说的是实话这就够了。”
三浦教练抖声问:“你……你到底是谁?”
“片桐雅之,一个代课老师,你知道的。”片桐雅之讽刺的说。
“你,这件事公开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你要钱的话,我可以……”
“给我钱?”片桐雅之扬起眉毛,“多少,够我吃喝一辈子吗?如果不够,你不如省点力气等着坐牢。”
坐牢的字眼让三蒲教练明显的瑟缩了一下。“别这样,片桐老师,如果你想要一辈子不愁吃喝的话,或许你也可以加入我们,当老师一年的钱都抵不过他们吸一个月所付的钱,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