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进一处仓库林立的巷道,在拐了几个弯之后停在一间破仓库前。昏暗的路灯照得四周的气氛愈加阴森骇人。
“就是这里?”排开心中的不安感,龙居静下车注视着四周的寂静冷声道。
“没错,就是这里。”一个她一点也不陌生的声音由破仓库门内传出来,军司耕时也带着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从门内走出来,隐身四周的埋伏亦个个露了脸。“龙居静,好久不见呀。”他说。
龙居静将仿佛掺了毒的寒冷眸光投向仲村治司,徐缓的开口说:“叛徒原来是你。”
“想不到吧?”仲村治司原形毕露的朝她冷笑道。
“我父亲待你不薄吧?”
“他待我薄不薄你自己去问他吧。”仲村治司由怀中拿出一把枪指向她太阳穴。
“你既然也是叛徒,当初对结城光正竟毫不留情。”龙居静面不改色的盯着他说。
仲村治司霍然仰头大笑,“留情?如果留情的话我还会有命站在这儿?那个笨蛋没半点大将之风,稍稍被人一激便沉不住气的泄了底,你若不杀他,我也不会放过他,虽然他压根儿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不过是等白虎组取代了黑龙组在关东的地位后的副组长位置罢了。”
“你以为他真会信守承诺的让你坐上那个位置?”龙居静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连自己组织的组长都可以眼不眨、眉不皱就背叛杀害的人,难保下个被背叛、被杀的人不是他自己,你认为他会说话算话的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闭嘴!”军司耕时闻言吼道,“仲村,你还不动手?我保证白虎组副组长位置绝对是你的,快动手呀!”
“绝对是你的,谁知道他这句话是不是也对结城光正说过,或者更甚的还有第三人、第四人,每个帮他办事的人都以这为诱惑的藉口,他可真会做人。”
“仲村,你别听他乱说!你想想什么功劳抵得过你帮我除去黑龙组组长?而等黑龙组群龙无首如同一盘散沙之后,要取得关东天下对我们白虎组来说根本就是易如反掌。快开枪杀了他,这样你就功不可没了,快!”
“是呀,快开枪杀了我,这么一来他的借刀杀人之计才能顺利完成。反正杀人偿命的人不是他,等哪天东窗事发后,坐牢、受死的也都不是他。”
“龙居静!”军司耕时暴跳如雷的吼道。
“只有作贼心虚的人才会按捺不住脾气,暴跳如雷的咆哮出声,我想这一点应该不需要我解释吧?”龙居静将冷凝的目光盯在仲村治司脸上,语气平顺的说道。
从头到尾她轻松得不像正被人用枪顶着脸袋瓜的人,然而事实上她却紧绷得连冷汗都要流出来了,不过她不是怕死,而是她还不想死也不能死。因为如果她真这样就死了,根本就没有面目去见死去的爸爸,对于才刚刚认识的朋友连洁己,她也舍不得,再来便是对上杉丰自,她怎么可以留下话柄让他觉得没有他保护,她就活不了呢?更何况她还有问题要问他。
借着刚刚的拖延战术,她清清楚楚的注意到四周的人马约二比三,黑龙组的叛党人数不及白虎组人数,不过所谓寥胜于无,只要她能想办法激得仲村与白虎组翻脸互起冲突,那么她逃脱的机会便可由零骤升至百分之八十以上,她说什么也要赌它一赌。
“军司组长,你该不会真如他所说的……”仲村治司的表情出现了怀疑。
“你不相信我吗?”军司耕时厉声截断他。
“他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很怀疑而已。”龙居静极尽挑拨之能。
仲村治司的神色愈来愈踌躇,举棋不定的表情让龙居静心生一线生机。
“不要中了他的挑拨离间之计,仲村,想想你所做的一切,龙居圭介可以说是间接死在你手里的,你想他有可能会放过你吗?你现在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快开枪把他打死,否则你不杀他,他会杀你的,不要再考虑了,快动手呀。”
龙居静的脸色一变,在心中暗忖,糟了,平常见光头军司总是愣头愣脑的,没想到他竟也能想到她永远不可能放过叛徒仲村这一点,看来她今晚除了和死神搏上一搏以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捉住仲村治司眨眼间的失神,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发动攻击,仲村治司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惨叫,身体已以飞弹似的不自然方式倏地撞击在地上。
“开枪!别让她逃了!”
龙居静在踢飞仲村治司之后,看准方位顺势以一个地板式翻滚将掉落在地面的枪枝拾起、反击,当然,在敌众我寡的情势下,她并不会傻得恋战不走,可是想走谈何容易。
子弹从她身体周遭飞驰而过,她可以感受到身后追逐者沉重的脚步声,那听起来就是像勾魂使者驱赶着一群脱着铁链的魂魄般,令她恐惧得几乎喘不过气。手中的枪枝在连续射倒六人之后成了废物,她一把将它丢开,拼命的继续逃亡,然而一阵轻微的刺痛突然穿过她手臂,她没有时间转头看她有如被火灼伤的左臂,却心知肚明自己中枪了,不过万幸的是这一枪射中的只是她左手臂而不是左心房,否则她焉有机会感受到痛?
“快追,别让她逃了!”
身后数度传来同样高频的叫喊声,伴随着似乎用之不尽的枪响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喧扰,然而令龙居静失望的是它们并未替她带来她所需要的救兵。
想当然耳,在这充满废弃仓库的横滨一小角,半夜三更谁会有兴致到此充当英雄?看来她今天势必是难逃一死了。
“啊!”一声惊呼,龙居静因忍受不住一股灼热的痛楚而整个人弓起背脊,然后往前扑倒。
“有本事你再跑呀?”追上来之人一个个将她团团围住,军司耕时看着扑跌在地的她冷笑道。
“混蛋!你胆敢踢我,看我不毙了你!”白着一张余悸犹存的脸,仲村治司抚着痛处从后头赶上来,一到龙居静面前便狠狠的踢她一脚,将她在地上踢滚了好几圈,随即怒火不消的朝她举枪。
“等一下。”军司耕时伸手遏止他开枪。
“你做什么?”
“还不要杀他。”
“为什么?你刚刚不是直催我开枪吗?为什么现在又叫我不要杀他?”
“始终趴伏在他脚下做事,难道你不想尝尝角色互调、高高在上的滋味吗?他,黑龙组的组长龙居静现在就在你脚下,何不先尝尝让他趴伏着求你的快感之后再决定他的生死呢?”军司耕时脸上扬起一抹恶意的笑容说道。
缓缓放下举枪的手,仲村治司的脸上像是被传染般浮起与他一模一样的笑容,然后将阴狠的视线投射在挣扎着要站起身,却一再被白虎组人推跌倒地的龙居静身上。“龙居静,你若肯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的话,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怎么样?”他说。
“你做梦!”龙居静瞪着他迸声道。
左臂与右背中枪的痛楚让她几乎承受不住的要昏厥,不过从小的训练却让她强忍下来,可惜对于失血过多所带来的虚弱与昏眩却是她所抗拒不了的,她紧紧咬住下唇,以另外一种痛楚与令她作恶的血腥味提振自己的注意力。她不能倒,不能如此轻易便倒下去!
“有种,不过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带种!”仲村治司冷笑道,随即一声枪响,她的大腿上已多了一个血洞。
一声闷哼由龙居静紧咬的唇瓣中逸出来,她的身体僵硬的弓着,忍受着她以为不可能会再深一层的剧痛。也许第一枪就该让它贯穿她心脏才对,她痛不欲生的在心里想道。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比较令我顺耳的话要说呀?”
即使痛得想死,龙居静依然冷冷的看着他说:“你去死吧?”
瞪着她,仲村治司得意忘形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好,没关系,反正你身上多得是打了子弹也不会死的地方,我们就来看看你到底能吃几颗子弹。”
他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声音才落下,枪声即划破长空响起,她另一只原本完好无缺的腿登时多了一个血洞,而眨眼间被血液染红的裤管则与另外一边相互辉印着。
强忍着椎心刺骨之痛,龙居静半声不吭的继续瞪着他,然而原本在她眼中还算清晰的他却慢慢被他身后昏黄的街灯吞噬,她的眼前变得一片白,耳边却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一大片数都数不清的车灯,有汽车、有摩托车,照得原本昏暗的废弃仓库区顿时有如白昼般明亮,它们的突然出现让所有的人都傻了眼,除了已经陷入昏迷的龙居静除外。
“不——”车群逼退了人群,上杉丰自在看清浑身浴血躺在地上的人是龙居静之后突然狂吼一声,在车未停妥前已纵身而下冲到她身边,将她扶在臂弯处恐惧的盯着她。
“龙居静,龙居静醒来,你给我醒过来!”他以发抖的声音朝她吼叫着,但她没有任何反应,背的中枪处却已涌出大量血液,染红同时也染湿了他的整片衣衫。上杉丰自瞠目结舌的瞪着自己及她身上怵目心惊的红,脑筋一片空白。
“她必须赶快送医院才行。”葛木辉当机立断的对他说,“来,快点抱她上车。”
一语惊醒梦中人,上杉丰自飞快的将龙居静送上车,他却在葛木辉意外的眼光下退下车。
“丰自?”
“麻烦你送她过去。”上杉丰自看着皱眉的他。
“你要干什么?”葛木辉有不好的预感。
“麻烦你了。”他说完转身,以令人望而生畏的坚定步伐一步一步朝军司耕时那伙人逼近。
“该死的!”原本单脚已踏出车门外,准备拦止上杉丰自的葛木辉突然诅咒一声的缩回脚,回头望了一眼后座昏迷不醒又血流不止的龙居静,他牙一咬,发动引擎,在以眼神拜托周遭的飙车族兄弟们替他看护上杉丰自之后,紧踩油门狂飙而去。
老天保佑,现在的他只有祈祷在他通知关、雅之、辙或建治,在他们任何一个人到此阻止之前,丰自尚未大开杀戒,否则的话……该死的!他抓起手机迅速拨起电话。
第九章
幸好上杉丰自不爱用枪,否则的话青木关赶到现场所看到的便不是片野鼻青脸肿的昏迷者,而是片野横尸了。不过虽然如此,其中有几人依然逃不过死亡的命运,例如仲村治司、军司耕时这两名罪该万死的祸首就逃不过他嫉恶如仇的个性,复仇——为龙居静复仇。
不过杀人偿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上杉丰自虽身为PSA却也没道理可以知法犯法,所以这次的事件他几可说是闯下了大祸,要不是他在此次事件中除了鼻青脸肿之外亦身中数枪,能以自保杀人为由,再加上上头爱屋及乌——六本木誓言同进退等牵强理由,他恐怕也难逃法律的制裁。
事发后第三天,白虎组因失去一向独裁的军司耕时,组内权力斗争四起,弄得白虎组如同一盘散沙,猖狂程度很明显的不复从前,然而黑龙组却恰恰相反,在明了龙居静并非真如他们眼中胆小无谋之后,组内几乎恢复龙居圭介在时的旺势,等待组长龙居静休养告一段落后,回来统领他们。而面对连续三天被人阻挡,见不到他们的组长龙居静这事,气势旺盛的他们再也管不着阻挡他们的人是不是警方人员,谁敢阻挡他们就揍谁。
“让开!”黑龙组组员个个横眉竖目的瞪向站立在龙居静所住病房门外两侧的便衣,冷冷警告道。
两名便衣不动声色的立在原地,却在黑龙组组员向门板踏进一步时同时移身阻挡他们的去路。“对不起,这里的病人不见客。”
“去你的不见客!我数到三,马上给我让开,一、二……”
“先生,如果你们再不离开的话,我们可以以防碍公务的罪名逮捕你们,请你们……”
“防碍公务?哈!请问警察先生,我们何时防碍你们的公务了?我们只不过想见见我们的组长,你们就将防碍公务这罪名冠到我们头上,你们以为警察就可以随便乱冠罪名给人民吗?还是你们以为警察就可以随便拘禁一个人?凭什么不准我们探病?让开!如果你们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们以多欺少。”
“请你们离开。”便衣面不改色的盯着他们说。
“去你他妈的听不懂国语呀!我……”
“跟他们讲那么多做什么?我就不相信凭他们两个挡得住我们!”
听两名冲动的黑龙组组员说完,两名便衣的手同时间移向腰间的手枪,其中一个较为激动的已将手枪拔出,枪口对准着他们,“马上离开,听到没有?”
“我就不相信你敢开枪。”黑龙组多数吃软不吃硬,硬是再向前一步。
“不要动,再往前一步我就开枪喽!”举枪的便衣大声叫道,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冷峻的声音从另一头响了起来。
被强制绑在床上的上杉丰自趁没人注意之际偷偷溜出病房,才来到这里便撞见一切的冲突,他立刻出声遏制一触即发的双方,叫道:“住手!”
“长官。”便衣在见到他时,恭敬的朝他行礼。
上杉丰自尚未朝便衣回礼,黑龙组有人在认出他时已冲口叫道:“上杉丰自,你也是来看组长的吗?怎么你也受伤……”
“长官?上杉丰自,为什么他们叫你长官,”黑龙组有人反应灵敏的插口道。顿时,有如提壶灌顶般所有黑龙组组员都瞠大了眼睛。
“说话呀上杉,什么叫做长官?他们为什么叫你长官?”
“不要告诉我们你是个条子。”
“上杉丰自,说话呀!告诉我们你不是条子,说呀!”黑龙组组员一个个逼问着。
“我是个特务警察。”看着眼前一张张犹如被最好的朋友背叛的脸,上杉丰自不疾不徐的开口说。
“去你他妈的,你竟敢欺骗我们,我要杀了你!”
“不要动!退后!全部退后!”一名便衣冲到上杉丰自前方,以手枪阻止怒不可遏,准备向上杉丰自索命的黑龙组组员,厉声吼道。
“滚开!这小子欺骗了我们,我们绝不会轻易放过他,滚开!”
“退后!你们再不退后我就要开枪了。”
“山口,你们全部都给我住手。”突然之间,龙居静住的病房门被打开来,面无血色的她坐在轮椅上对门外的紊乱出声道。
“组长!”黑龙组组员惊喜的回头叫道,一瞬间围攻上杉丰自的所有人已一窝蜂拥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