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有些讶异这种赫本式的短发在女孩间也算普遍啊, 为何不许?
“我爸觉得它不男不女、不伦不类、不成体统……真不像话!”这句应该是学自老人家怨声斥喝时的台词,杨泽再度捧着肚子笑了。
认识路小冉后他脸上笑纹不知累积多少,杨泽有时真不知道该谢她或者怪她。仿佛他的螺丝经常处于松脱状态,稍不慎就连人带神经地整个飞弹开来。
“啊啊同,我该走了!”路小冉想起看表,有些着急,“谢罗,星期天见!”才摆手,她一溜地便消失在灯火阑珊间。
杨泽今天不知第几度噗嗤笑开。
还“王子”哩,根本就是提早开溜的“仙杜蕊拉”一个!
他捡起路小冉不小心掉落的手巾,望向远方的眼更形深遂。
思绪渐进……
漾荡无限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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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好周六,杨泽很无奈地发现,他被路小冉制约了。
奇惨无比的卖量不说,连他自己……算了,大爷今晚灰熊郁卒,没心用赚钱。
懒散收拾,直到一双西装笔挺的长脚在摊前止定。
“先生抱歉,收摊了幄!”他抬也没抬,继续忙碌。
“就是看你收摊才敢上门打扰呐,‘木’老板。”女声来自身侧,听来有些……熟悉?!
“解桐!”杨泽失态惊叫,往后弹跳刚好撞上绕步而来的殷宽。
他微笑,八风不动。“好久不见了,阿泽。”
完了完了,杨泽忍不住头皮发麻,殷宽笑了,他居然让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殷老大笑了……“你、你们怎么来了?”他只有胆往解桐那边间,顺便用眼神求救。
“当然是专程来找你的罗!”解桐勾住他手膏,正好和殷宽一人一边,“我想吃鸡蛋糕、油饭、车轮饼、碳烤香菇和波霸奶茶……木老板请客吗?”
哼,哼哼,总之是会无好会,杨泽扛起家当,倒是豁然开朗。
“可以呀,不过,我昨天刚交完房租,现在只请得起麦当劳的饮料。”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哇,‘人家’要喝小美女平常喝的那种!”解桐故意,眨眼,再眨眼。
这下连久别客套都不必了
“说吧,既然你们已经观察我这么久,总不会只想陪我坐速食店吧?”杨泽开门见山,一边吃着他今日晚餐。
“这样就够了吗?”解桐没理他,指着盘里食物,不掩惊讶。
“是啊,习惯了。”一个简单汉堡,一杯黑咖啡,没有小冉笑语相陪,他忽然觉得什么都难吃起来。
索性放弃剩下的半边汉堡,他等着,随便哪一个人切人正题都好。
“阿泽,冠仪怀孕了!”终于,殷宽说。
杨泽脑海间倏地闪过几道身影一一婚宴前刻,新娘休息室,何冠仪与她招认过的前男友……纠缠着,热烈激狂,销魂地,薄纱尽褪……
“幄,是吗?”他没碰过她,冷漠地理直气壮。
只,杨泽这会儿已经不晓得他该吐露多少。
殷宽与解桐,他们到底所为何来?
“宝宝已经三个月大,再过一阵子就再也遮不住了,可是,冠仪她不肯答应宝宝爸爸的求婚……”解桐接着解释,残忍地,一贯温婉。
很好,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他这个“落跑新郎”又和整椿事件有何关系?!杨泽轻啜已然冷凉的咖啡,剑眉拧蹙。
“阿泽,请你一定要帮这个忙……几个月下来冠仪真的忙坏了,宝宝虚弱不说,母体也岌岌可危,这礼拜她明明已经在路上昏倒四次,却还是坚持到公司主持大局,只因为这个合作企划案是你和她的最后联系,”解桐继续叙说,恳切地,却是苛求:“她说,在没得到你的宽谅前没资格幸福……”
好苦……谁来帮他添些糖奶?他的胃在揪痛,阵阵抽心。
但,杨泽仅能这样虚伪说话。“我?没搞错吧?我曾拥有原谅她的资格吗?”
想了半年也该懂了,自始至终,她都还是恋着那个人吧?何冠仪最在乎的,那个占据了她的心、却歹命没祖产来稳住她家业的人。
“公平点,阿泽,”殷宽再度开口,冷静中少见严厉,“你不知道的,冠仪曾经为你拿掉了她第一个孩子。”
他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仿若深陷迷雾。
朦胧间,他隐约看见过往何冠仪解释自己已非处子时的歉疚,以及每每力图承受他深层欲望时的战栗不禁……
“你该相信的,你们之间,冠仪真心努力过。”解桐的声音凌空而来。“只是,感情不像其他,毕竟无法强求。”
杨泽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湿湿热热洒了一手一脸。
曾经,他压抑着,为了尊重冠仪的羞怯与矜持。他得意自诩,以为自己确然找到理智成熟的爱情。
结果,终归还是这句……
感情不像其他,毕竟,无法强求。
他茫然了,也是枉然。
“就当帮个老朋友,好吗?”解桐为他心酸,但依然得说。
最后是殷宽,临走停步,无限沉重。“你不信冠仪,至少信我!她的情况真的很糟,如果不是什么都试过了,我们不会来逼你。”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小冉曾随性漫想又不怎么追究答案的问题:
“矣,阿泽……那灰姑娘为什么又会喜欢王子哩?”
现在真相大白——
她不爱他,只是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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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冉不懂爱情。
男与女,夫与妻,充其量她只知道两个例子。一对是她父母,另一对是副官爷爷和他分隔四十年才又相见的妻子。
当年傅观赴美见了老妻和素未谋面的儿孙后,曾经带了一家老小回来探望,但那时她还太小呵,正气着傅观说走就走说来便来讨厌死了,所以只嚷嚷了你走你走小冉跟你切八段啦就碰碰关门不理他……
谁知,副官爷爷这一走,就真的没再回来。
在美国,傅观有个完整幸福三代同堂的家。
是路靖平赶他走的,在路小冉的母亲过世后,老将军也渐渐遣散了身边人,傅观是最后一个,和老将军一家做了四十年的家人,他不忍。
可是,当年才新婚却便分别的初恋情人终于辗转托人找到他,傅观犹豫了,他老早把台湾当家,太平洋彼岸地却有他血脉连的亲人。
致 路小姐小冉:
先翁 傅观于月前在睡梦间溘然长逝,后人捡拾遗物发现路将
军夫妇与小冉小姐的相薄一本,并有手书致二十岁的小冉小姐信札一封,近予并同寄附。
颂祈
大安
孝子 傅钧谨笔
“他妈的,你又给俺呆在那里做啥!”路靖平拄杖顿敲,她回了神。“瞧你一出门就精神散漫,还不赶快去给对方写回信!”
“幄,好……”她快跑,深伯父亲又拿这借口明天不让她补习。
蹭蹭上楼,她在楼梯转角刚好看见路过平正缓缓翻起相本,手有些抖,轻轻触碰,难得温柔表情。
那时代人的记忆和感情大概是她永远也无法明白的吧!即使,那是她父亲,也是从小到大唯一没有离开过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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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究竟为什么爱上王子?
这问题在路小冉脑袋里翻来复去转了整晚,星期日一大早,她就向父亲编了个借口提前来到补习街。
犹是晨光,巷弄里小摊几处,大部分都是卖吃食的。
小鼻轻皱,她奚笑自己莽撞,只顾着找阿泽要答案,却忘了他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守在这里的……唉唉……她在路边机车上坐定,撑着下颌想心事……
反正都是英文老师害的啦!昨天没事又挑她发音太标准,嫌说王子台词过少没压榨到她,硬是让她和演仙社蕊拉的英文小老师角色对调,这下可好,不但她倒霉惹恼了英文小老师以及几个嫌她“很嚣张哦”的太妹同学甲乙丙,原先和阿泽一起为了演王子做的种种准备也都白费了……
更重要的是一一她不知道该怎样演灰姑娘了啦!
呜呜呜,她好倒霉、好可怜哦……阿泽怎么这么晚还没来嘛?!
路小冉走进巷弄里小贩们用来收藏工具桌椅的角落,决定先帮杨泽把地盘占好;斑驳的水泥墙上有几根钉来挂杂务的钩子,其中一只正挂了个杨泽摊位上卖的束口棉袋。
想也不想就取了下来,里面有罐橘子汽水,还有杨泽给她的纸条——
抱歉小冉:
我临时有事得去探望个朋友,害你白跑一趟,明天再补偿你!
阿泽
阿泽也才刚走不久吧?易开罐还残有水珠。早知道就先过来看看了,唉……期待落空,路小冉不免失望,却仍笑意甜暖。
阿泽的朋友也是摆地摊的吗?她想。
“小冉?!”才刚走出小巷,就听见两个异口同声的熟悉声音。
“嗨,程方洁。嗨,朱柏恺。”她明明翻起白眼,却得噙笑旋身。
“你怎么会在这里?”朱柏恺的脸上写满惊喜。
“下年要补习,先来补习班读书。”知道朱柏恺近来和父亲交情不恶,路小冉把说给路靖平的那套全数唬弄给他听。
“这么巧,我也是。”他兴奋着。
“别忘了‘我们’还要先去肯德基开会,”程方洁提醒他,努力压抑心底不爽的情绪:“K书是下午的事。”
“那小冉一块去,”尽管被指出事实,朱柏恺仍不放弃。“我们好久没聊聊了,中午一起吃饭好不好?”
“好是好……”过了几月挖东墙补西墙的哄骗日子,路小冉连故作乖巧都学会了:
“可是你们不可以告诉我爸幄,不然我会被叨死。”
“嗯。”一个答得不甘不愿;一个心花怒放。
于是接下来的三个小时,程方洁和路小冉一个三楼一个五楼同时怀疑朱柏恺是否身体有问题。前者怀疑他的膀胱容量,后者则是每隔十几分钟就看见他喘气咻咻、面色发青地踉跄而来……
“矣,小冉……”这是他第七次以没打扰吧?”作为开场地坐在对面,用餐时间快到,再不问就没机会了。“前几天,我好像看见你跟一个地摊大叔走在一起……”
“怎么可能?!你看错了!”路小冉垂眼算计,假装专注在数学习题上,她知道朱伯恺会这么开口就是不甚确定,所以也不怎么紧张,只是……嘻嘻,朱柏恺叫阿泽大叔耶!呵。
“嘿,是吗……”眼见路小冉脸上没有任何心虚表情,朱柏恺搔首赫道:“不过,你真的变好多哦!”因为借还笔记的关系,他们每个礼拜会有一次见面,虽然每回都来去匆匆难得聊上什么,但看在他痴心爱恋的眼光里,路小冉给人越来越明亮娇美的感觉是不争事实。
那样子差点让朱柏恺以为路小冉瞒着大家偷交男友了,吃睡不安了好几天。
“没有吧,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她将刚抄完的笔记还给他,有点好奇自己在别人眼中到底变成什么样子?
朱柏恺惊喜交集,以为这是路小冉终于愿意与他攀谈的暗示,话匣一开,压根儿忘记两层楼底下还有人正等他尿遁完开会。
被爱情困住的人往往不脱疯子、傻子、瞎子还有聋子——
所以便在朱柏他滔滔不绝、不知所云,说得口沫横飞欲罢不能之际,路小冉也心不在焉悄悄转开。
嗯,明天一定 得问问阿泽我是什么样子……
这日,依然晴天大好,蓝空舒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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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明天……光阴似箭,第二十个明天。
时节由春人夏。周六。天气晴——时多云偶阵雨。
杨泽才走下大亚百货前的天桥,高楼底侧的地形风吹得他长发漫散,勾卷着,一束一束攻击他胡渣蹒复的脸。路小冉则选在这英文话剧比赛兼校庆运动会的日子,趁着校内外乱烘烘地门禁大开、谁也不会注意谁的当口……
演完戏的她匆匆卸妆,衣服还来不及换就背着书包直奔车站。
就心境而言,杨泽刚从一团混乱中挣扎出来。路小冉正要陷入。
然后,场景切换……
Action
“阿泽!”路小冉心神俱震地呼喊,随即哑口无言……
因为他真的好好在那儿!在她本来不该出现的星期六!!而她这些日子以来像个疯子般东找西忙,想尽办法替自己解释他失踪原因的傻瓜行径究竟为啥?!
“小冉?!”
马路对面的杨泽闻声跑来,穿越人群、超过车阵,停也不停地,直直站在她面前,四目交接时他吓了好大一跳,疲惫而沙哑的嗓音轻喘问着:“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大手捧起小脸,最是温柔、再真实也不过的触感。
“走开!不要你管!”又惊又愉,路小冉负气甩开,眼泪却不争气地一直掉、一直一直掉。她该跑的,远远、远远路走就没事了,可双脚像生了根,如何用力也只能背他而站,身躯激颤,路小冉哭得好不伤心。
这该是她三岁后第一次哭吧!
第一次为了家人以外的人哭……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杨泽又急又说,声大气大劲力更大,伸手抓她两臂,硬生生将路小冉整个拉转回来。
不期乍见的喜悦教无边惶惑霎时冲散,他扳紧,专注一致望进她,不想她有分毫相瞒。
“你、你可恶!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好久没这么生气,路小冉紧握双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了,但又没胆真正对人下手,只能狠狠地,狠狠咬住下唇,死命低头不看他。
泪水模糊了视线,一滴滴,纷纷落在初夏热燥的红砖道上。
“我哪里可恶?我做了什么?你总要说明白我才能解释啊?这样闷不吭声地算什么?”杨泽身形蹲低,半跪着,视线与她齐平;眼看路小冉就要把自己弄伤了,这让他莫名烦焦。
天,经过三个星期的身心煎熬,他不希望再有人出事了!
然而路小冉却猛然一僵。
圆瞠杏眼推开他,残恨洒将数落他。“解释?你不需要解释啊!反正你是大人、你是老板嘛!不希望我来你可以直说呀,为什么要这样莫名其妙地失踪又出现,还故意选在人家本来不能来的礼拜六……”
“小冉,我……”听明白是误会一场,杨泽想说话,但又教路小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给生生截断。
“呜……人家每天都在这里等,还打电话到批货叔叔那里问……鸡蛋糕婆婆说你可能换地方了,所以我就到处找……有时候我会好怕新闻里的那些面目全非的无名男尸是你,或者你早就一个人在家里病得死扭扭了……呜,早知道你这么过分就不要替你担心了……呜,人家要跟你绝交切八段啦!吟……”沙尘人眼,她边哭边揉,红通了一双大眼依然嚎啕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