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心跳也停止了!”
“加强肾上腺素。”
“不——”霍婷嘶声力竭的哭喊。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死神这么接近、这么可怕。“阿烁,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太太,请冷静一点,医生会尽力抢救的。”一名护士怕她冲进去干扰医生急救,于是留在她身边安抚她。
“准备电击!”医生大声命令着。
“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霍婷虚软的跪在地上,她全身恐惧的发着抖。
经过一番抢救——
“医生,恢复心跳了!”一名年轻护士高兴的宣告。
病房外的霍婷险些跟着休克,她双手掩面,跪坐在地上哭泣。
一旁的护士小姐扶起她。“你放心,你先生还在,他还有呼吸跟心跳。”
“这是最危险的了对不对?这代表他已经从鬼门关前转回来了对不对?”她激动的抓着护士的手臂,睁着泪眼问道。
“对!他暂时从鬼门关前转回来了。”医护人员面对患者时可以不提、可以少提病情,但是面对家属,不能说谎。“暂时……”那就代表一如今晚如此危险的紧急状况,还是有可能再发生。
“你要挺起胸膛战斗,每打赢死神一次,你先生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大。”
“嗯,我不会放弃的……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他!”霍婷点点头,趴在密封的玻璃窗上,亲眼看着心电图恢复了曲线,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气。
霍家二老到医院去探视仍昏迷不醒的女婿。
“婷,你已经一夜没睡了,先回家去休息吧!”霍福生看到一向神采亮丽的二女儿这副憔悴的面容,他心疼极了。
“不要!我要亲眼看到他醒来,如果他不醒来我就不睡。”霍婷语气坚定的摇摇头,她害怕在她闭眼休息的时候,心电图会呈现一条直线。
“傻孩子,你要阿烁醒来看到你这张憔悴苍白的脸吗?”李艳萍看着女儿。她的脸色比躺在病床上的阿烁好不到哪里去,“妈,他会醒来吗?”她抬起头,睁着又大又空洞的眼睛问。
“当然。”李艳萍一把抱住女儿。她的婷一向是最娇艳的玫瑰花,但是现在她好像看到玫瑰的花瓣正一片一片的枯萎凋零,感到好心疼。
“你也相信他会醒来对不对?”霍婷埋在母亲胸前,哭泣的追问。她要听到许多许多肯定的答案,才能支持她继续守下去。
“对,我相信……”听到女儿的声声啜泣,她眼泪也忍不住的溢出眼眶。
“爸也相信。”霍福生也微微湿润了眼眶,他伸手按住女儿的肩膀,想给她力量。
“谢谢爸爸。”霍婷抓住父亲厚厚温暖的手掌,希望刘烁的手掌也能有这样的温度。
医生今天来巡视病房,他说伤患要是昏迷越久情况越不乐观。
三天下来,霍婷的眼泪已然流干,但是泪水会干,心却不会停止痛。
即使刘烁现在就躺在她眼前,如此近在咫尺,但是守在他身边的,不只有她和家人,还有死神。死神伺机而动,随时想取走他的生命;她则是在一旁殷殷企盼,等着他醒来。
“你赶快醒来啊!”霍婷用湿毛巾擦拭他的脸,低头喃喃的对他说话。“医生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睡越久情形越不好,你就别再睡了。”
“婷,今晚让我们两老留下来照顾阿烁,你已经两天没阖眼了,回去休息吧!”刘母眼看媳妇的脸庞在三天之内消瘦,仿佛珍珠失去光泽般,让人于心不忍。
“妈,我不想离开他,阿烁随时会醒来,我希望他醒来时,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她想在他睁开眼睛的那瞬间跟他说两句话,一句是对不起、一句是我爱你。
“婷,你不要太固执了,现在儿子……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个问题,要是连媳妇也倒了,我们两老怎么办?”刘家兴哀伤的说。
“爸,别这么说,阿烁一定会醒来的。”
刘母一听,垂泪不已。“阿烁这孩子真没福分,才刚娶了一个这么漂亮又贴心的老婆,没想到就……”
“妈,别再说了。”霍婷感到眼睛酸酸涩涩的,却再也挤不出一滴泪。“快过了会客时间,病房是不能留太多人下来过夜的,你们回家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不行!你应该跟你妈回家,我留下来照顾阿烁。”刘家兴摇摇头,现在他算是这个家中唯一的男人了,他应该要撑起来,当女人们的支柱。
“爸,你别跟我争,我就算回家也无法入睡。”霍婷固执的抓着刘烁的手不放。“我说过了,除非阿烁醒来,否则我不会离开医院的。”
“婷——”刘家两老都紧紧皱着眉。
“拜托,爸、妈,让我把仅存的气力留在照顾阿烁,而不是浪费在争论上,好吗?”她用着哀求的眼神望着他们。
刘家两老叹了口气,看她全心全意照顾着昏迷不醒的儿子,皆感到相当意外,一个婚前被人捧在手心、处处得意的娇娇女,居然愿意这样没日没夜、无微不至的看顾病床上的丈夫,他们除了感动,也不再说什么了。
霍婷握着刘烁的手,坐在病床旁边,专注的盯着他的脸。
“你为什么还不醒来呢?”她痴痴的说,“你真的不想再醒来看看我了吗?”
看了看手表,凌晨两点,霍婷无力的垂下头。
“刘烁,给我最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会努力学习当你心目中的理想妻子,再让我上诉吧!”
突然,刘烁的脸出了些变化,但是低下头的她根本无从发觉。
“一般人打官司都可以有上诉好几次,你也该给我上诉的机会啊!我不服这样的判决,我相信我可以当一个好妻子,甚至是一个好妈妈……”她把额头贴在他身旁软软的床铺上,虚软的低诉。
刘烁的眉稍稍皱了一下。
“现在还有人明明都已经叛了死刑,却还可以有好几次的非常上诉,那我也要。”她的话里有着浓浓的疲倦,却也含着坚持。“我绝不放弃你,你是我第一个真心爱上的男人,我不会这么容易就跟死神低头的。”
刘烁干涩的嘴唇微微开阖。
“我现在握着你的手,你的手明明还是暖的呀!你就像睡着了一样,要我相信你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我才不相信呢!”她缓缓的抬起头——瞬间整个人像根冰柱一样,无法动弹。
她的心脏仿佛突然停止了。
此时的刘烁已经张开眼睛,正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她。
原以为已经流干的泪水,又在瞬间爬满了她的脸上,不过,这次不同,她不再伤心欲绝,而是喜极而泣。
霍婷低下头,捧着他的脸猛然哭泣。“对不起!”
刘烁想摇头,却没有力气。
她的眼泪滴到了他脸上。“我爱你!”
这两句话,她早就打算要在他醒来的第一时刻跟他说的。
刘烁想抬起手抹去她的泪,但霍婷却突然放开他,冲到病房外。
“护士,我先生张开眼睛了!他醒了!他真的醒了!”
元宵节的病房很热闹,李艳萍煮了相当丰富的美味佳肴带到医院,让还不能出院的女婿吃。
“没想到结婚后的第一个元宵节,居然是在医院里度过的。”虽然眼前有满满的苯色,但刘烁还是有一点不高兴。
“医生说你至少要留院观察一个月,而且以后还要在家休养个半年。”霍婷一面替老公盛饭一面说。
“什么?!这么惨啊!”他不禁惨叫。
“谁叫你酒醉驾车,活该!”她瞪了他一眼。
“妈,我还以为我受伤,老婆会对我温柔一点,没想到她越变越凶,成天干涉我的行动、管东管西的。”刘烁话是这样说,却是一脸的甜蜜。
“婷是关心你。”李艳萍跟丈夫相视而笑,看着他们两个越来越像夫妻了。
“对嘛!人家是关心你。”霍婷坐在他身边,噘着嘴说道。现在的她,再也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感情了。
在险些和他生离死别的日子里,她领悟到,爱一个人就要及时说出口,不要到哪一天想说,而对方却再也听不到。
“可是我觉得你越来越像黄脸婆了。”刘烁乐在其中的与她斗嘴。
“黄脸婆?”她今天可是有化妆出门的耶!芭淠愦麓掠杏嗔耍憧茨闾稍谝皆喊敫鲈拢鋈吮涞枚喑蟀。∥沂前籽┕髋浠彝踝佣济幌幽懔耍慊垢冶г拱。俊?
她当然也希望老公能赶快出院,医院是座千奇百怪、光怪陆离、有生有死的白色巨塔,她希望老公能尽早脱离这里和她回家团圆。
“你们两个好像越来越抓得住夫妻相处的诀窍喽!”李艳萍取笑他们。难怪人们常说危机就是转机,没想到经过女婿车祸后,反而因祸得福,让他们夫妻俩的心更加靠近了。
“就像我们这对常斗嘴的老夫、老妻。”霍福生看到他们能恩爱的相处,感到相当欣慰。“看来我当初答应把婷嫁给你是对的,只有你才治得住她这个野公主。”
“爸——”霍婷不依的叫了声,却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爸那一天晚上到底在院子里跟阿烁说了什么啊?”
“这是男人的秘密!”刘烁一边咬着圆圆满满的汤圆一边笑道。
“快说啦!”她一直很好奇。
“我看我们也别再瞒着她了,不然你的日子不会太好过。”霍福生笑道,“我只是跟他订了一个约,用霍、刘两家十多年的交情做筹码,我要阿烁在一年之内都不准离婚——”李艳萍抢话,“因为我们知道你们一定会日久生情!”
霍婷忽然闻到一丝算计的意谓,便转头看向老妈。
她讲得兴高采烈、不能自己,一点也没发现女儿已经在赏她白眼了。“我告诉你们,其实在阿烁第一天来霍家百货的时候,我就已经跟刘爸两个人私下偷偷商量好了,要把你们两个凑一对,没想到你们的手脚更快,我跟你爸当然乐得高兴的点头答应,呵呵呵……现在证明我的眼光果然没错,你们两个很合——”
“什么?!”霍婷砰的一声站起来。“我就觉得奇怪,老妈你一向精明过人,虽然说平常三三八八的,可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任由女儿玩闪电结婚,没想到你和爸二话不说一口就答应,原来是你早就想销货出门了!”
“你别那么激动。”刘烁抓着老婆的手,拉她坐下来。
“你一点也不生气吗?我们两个都被耍了耶!”她的眼睛瞪得老大。
“我早就知道了,你还记得昨天来医院看我的大学同学庄自强吗?”
“记得呀,两只眼睛瞪着我直直溜转,没看过美女也不是这样,再怎样也要想想朋友妻不可戏这句话吧!”
“他是在得意。”
“得意什么?”
“其实我早就被他卖了,他一直暗地里跟我老爸串通要帮我找老婆,我会到俱乐部也是他带我去的,他想帮我们两个牵线,还骗我跟他打赌——”不对,这个不能说,刘烁猛地住了嘴。
“打赌!打什么赌?”霍婷可是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呃……老婆,我看咱们饭菜送到就可以走了。”霍福生闻到小夫妻的火药味,为免遭受池鱼之殃,决定带着老婆脚底抹油闪人。
“对、对呀!我们还要回家顾店。”李艳萍也有预感,再不走人,可能战火会延烧到他们身上,于是她揪着老公的手臂,“女儿、女婿,我跟你爸先走啦!拜拜!”夫妻俩拉开门,走出病房。
“爸、妈!”霍婷气呼呼的叫。
她还不晓得他们是想逃避责任吗?没关系,先跟老公算账,爸妈那笔先留着。
她转过头来看着刘烁。“你跟你朋友打了什么赌啊?”
“有吗?”夫妻相处之道,就是老公要学会装傻,不然一些大大小小的争吵会没完没了。
“还装!”
“我……我头痛!”他倒在床上。
“你少装了!每次只要一吵个小架,你就说头痛。”
“既然是小架就没有必要吵了不是吗?”
“不是!你一定要跟我说清楚,你打了什么赌?你是不是拿我打赌?说啊!”她双眼喷火的瞪向他。“好,你不说是吗?我可以自己问那个什么自立自强。”
“是庄自强,好……老婆,我说,你别生气了。”他双手一拉,把她拉到病床上。
她挣扎的想起身,又被他按下,只好与他并肩坐着。“说啊!”
“我……跟庄自强打赌……说一个月之内要……”刘烁说得吞吞吐吐。
“要怎样?”
“要……上……了你。”他轻声细语的说。
“什么?!你、你、你……”她像火山爆发似的从床上跳起来,指着他鼻子的手不停的抖。
“你别生气嘛!”刘烁站起来,看她气得脸色发白,抓着她的手赶紧求饶。“对不起,老婆,我罪该万死……”
“你居然连这个也能打赌?!你真的很过分耶!好,那你……上了我之后,是不是马上就打电话去跟他报捷?”她气得咬牙切齿、头顶生烟。
“我没有——”
“你真是太过分、太过分了!”
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喂,霍婷,我去霍家百货找你,你妹说你在这里照顾你老公,所以我就来这里找你了。”包杰把水果篮放在一边的桌上,没注意到夫妻俩正在耍花枪,他一张嘴进门就没停。“霍婷,想来我也是你跟你老公的幕后媒人之一,要不是你跟我打赌——”
“停!”刘烁耳尖,举手喊停。“你刚刚说什么请再说一遍?”
这人什么时候不来,这个时候来,什么话不说,偏挑这句话说!霍婷恨恨的瞪着他。
包杰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又说错话,“我改天再来看你,拜拜!”他也赶紧退出门外。
“打赌!刘太太,我有没有听错,你好像也拿我跟别人打赌?”
“我……”
“刚才还敢那么凶的训我?”
“呃……”霍婷顿时变成了哑巴。
“害我刚刚还有很深的罪恶感。”
“老公……”
“不要叫我!”
“亲爱的……”
“你好会演戏啊!”
“阿娜答……”
他们真是越来越像一对夫妻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