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就是这一点点有心让她狠不下心来放弃他吧,她始终在等他,无论他多花心、多声名狼藉、多不在意她的存在,她对他的等待不曾变过。
想到这里,卢詠歌心头一热,不由得由花丛中抬头看他。
她那对乌黑闪亮的眼眸温柔的射向他,奕南一怔,他的心猛然一跳,为了赶走这份突如其来的不自在,他下意识的哼了哼,“詠歌,晚上到我家来吃饭吧。”他说得粗里粗气。
他没忘记若没约到她,自己也不必回家的事实。
“好……好呀。”她也答得七零八落,心犹自怦怦跳着,搞不懂自己在忐忑些什么。
“那我先走了。”奕南不等她回答,也不等电梯便行色匆匆的从楼梯间走了,因为他已经别扭得要死,再不快离开詠歌的视线,他怕自己会溺死在她那前所未见的难得温柔中。
为了詠歌而心跳?有没有搞错呀?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屠奕南,竟会为了卢詠歌而心跳?
啧,不对劲、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他真要去做个心肺检查了,看看自己的心有没有问题,没事乱跳,该打。
* * *
经过忙碌的一天,奕南正忙得起劲,晚上还打算留下来与部内同仁一起加班,奕东却走进办公室。
“你可以下班了,奕南。”他对奕南这几天来的表现很满意,可是除了在事业上长进之外,他这个长兄如父的大哥认为奕南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奕南精神奕奕的整理着文件,说真的,他这辈子还没这么充实过。“老大,我要留下来加班,不必等我了,你自己先回家吧。”
奕东直接道:“不必加班,你要去接詠歌到家里来吃饭。”
“接她?”早上那种别扭的感觉又浮上心头,奕南直觉地抗拒这份差使。“不必了吧,她又不是没来过我们家,有什么好接的?”
“让寿星自己孤零零的到家里来未免太没有礼貌了,奕南,你是该去接詠歌。”奕西也微笑地步入奕南的办公室,显然他与奕东是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你们今天是怎么回事,对詠歌这么热情?”奕南桃挑眉。“要我送花,又要我接她来家里吃饭,她又不是我女朋友。”
对于奕南动也不动的态度,奕东索性大步走过去,从办公桌后将他推了出来,抽走他手中的文件搁在桌上。
“总而言之,你现在马上去接詠歌就对了,老纪已经发动车子在大楼下等你了。”奕东不容置喙地说。
奕南翻了个白眼,又来了,他大哥就只会来这招,赶鸭子上架。
但他知道若自己死都不去,他们也是跟他耗定了,为了不让自己宝贝的青春就这么白白的流逝,他还是屈服吧,去接一下小詠歌不会死的,毕竟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不是吗?
* * *
宽敞的宾士里弥漫着一股尴尬气氛,老纪频频从照后镜偷觑卢詠歌的表情,一路上见她脸色不曾变过,这才稍稍安心了一点。
哎哎,三少爷这个也太过分啦,来接詠歌小姐居然睡着?难道他不知道他这样会多伤女孩子的心吗?尤其今天还是詠歌小姐的生日,这样对待寿星也太没礼貌了吧,这孩子哟……
事实上,奕南没有睡着,他是在装睡。
奉兄之命不得不去接卢詠歌的他,为了表达自己对她的满不在乎,所以他故意装睡。
他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过去他与詠歌像哥儿们的,彼此可以互拍肩膀称兄道弟,那份融洽跑哪里去了?
都怪他大哥,没事命令他送什么花给她嘛,弄得他现在尴尬兮兮,居然要以装睡来度过两人的独处时间,好逊的伎俩。
好不容易,老纪终于将车驶进屠宅夹道,奕南适时地“醒来”,他打了个大哈大,意犹未尽的上演着恍惚表情。
“哦,到了,怎么这么快?”他迷糊不已的说:“哎呀,我竟然睡着了,真是太离谱了,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吧。”
“待会进了门,你可以继续睡没关系。”卢詠歌看了他一眼,索性大方的这么说。
她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下子热情的送花给她,又殷勤的来接她下班,可是在车上他居然装睡,两人连交谈一句都没有,这跟他早上在她家门口那落荒而逃的举止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奕南继续数落道:“我确实好累呀,你也知道家大、业大,我大哥、二哥和奕北又不成材,屠氏全靠我一个人苦撑着,算了,自己兄弟嘛,我也不想跟懒散的他们多计较些什么了,还是独自默默的承受吧。”
卢詠歌又看了他一眼,很明显的摆明了她不信他讲的鬼话。
“哈,我开玩笑,你当然不会当真不是吗?”奕南打着哈哈,为了化解两人之间的诡谲气氛,他还重重打了她一记。
卢詠歌没多说些什么,任由他耍宝,可是她却敏感的感觉到,他们之间那份“兄弟”情好像有了变化。
老纪停下车之后,两人相偕进门,奕南立即愉快地扬起声大喊,“我们回来喽!”
总算不必再跟詠歌独处,现在他任务达成,他们总可以放过他了吧,接下来重头戏——晚餐,想必情况会好一点,起码中中这只小麻雀就会聒噪个不停,不怕冷场。
可是,客厅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餐厅更是静悄悄,芳姐说她会煮一大堆詠歌喜欢吃的好菜,可是却连一道菜的影子都不见。
“奇怪,人跑哪里去了?”奕南在空荡荡的餐桌上发现一张留言,他随口念道:“奕南、詠歌,我们在游泳池畔旁用餐,你们快来,全家人上。”
他一脸莫明其妙的拿着纸条,怪了,这些人在搞什么,跑到游泳池畔去吃晚餐?有没有搞错,现在是十二月耶,外头冷得很,他们真是疯了。
“他们在游泳池畔?”卢詠歌不以为意。“那我们去找他们吧。”
沿着花木扶疏的石板小径,他们走到游泳池畔时,就见池畔旁摆着一张小的长型餐桌,两头各有一张餐椅,餐桌铺着美丽的桌布,牛排大餐热呼呼的,有红酒佐餐,还有卢詠歌喜欢的法国面包和浓汤,最重要的,还有造型优雅的澄色蜡烛正在燃烧。
奕南瞪大眼睛,搞什么飞机,这简直就是烛光晚餐。
“人咧?”他又发现压在餐桌上烛台下的另一张纸条,他念道:“我们刚刚全吃饱了,你们慢慢享用吧一一这什么跟什么?叫我约你回来,又全部跑掉,恶劣!”
看着他念纸条时那脸的匪夷所思及不敢相信,卢泳歌终于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老天,她还真是后知后觉哪,所有人都避开了,大家在替她制造和奕南单独相处的机会,真难为他们了,这么用心。
“既然大家都吃饱了,换我们两个吃吧。”她大方的落坐,大家一片好意,她不好辜负,虽然她不认为吃一顿烛光晚餐,就可以让他们的感情有什么大跃进。
“也只好这样。”奕南咬牙切齿的说。
卢詠歌气定神闲的开始切送牛排入口,奕南也饿得无法多计较什么就开始吃。
然而撇掉被愚弄的前提不说,说真的,芳姐的牛排煎得没话说,还有这瓶陈年红酒也醇得让人想醉,法国面包烤得刚刚好,沙拉也美味极了。
奕南总算因食物的美味而稍稍缓和脸上的菜色,然而他还是对他的兄妹们甚有微词。
想想,早上他才因为送花去给詠歌,而弄得自己莫明其妙落荒而逃,现成他们又安排他和詠歌吃烛光晚餐,什么意思嘛!
吃到一半,他的手机响起。
“嗯,屠奕南。”他按下通话键,想来是他那群捉弄他的兄妹要来赎罪了,不过他不会原谅他们的,太可恶了。
“奕南?”一个不确定的性感声音传来。
听到如此性感的中低女声,奕南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你是……”他感兴趣的微扬嘴角。
“我是金海恬。”对方柔柔的说道。
“海恬!”奕南乐得叫了出来,他把手机号码给她都几百年了,她总算打了第一次。
金海恬轻言软语地说:“我人在机场,正准备飞去米兰走秀,你要过来陪我喝杯咖啡吗?”
他忙不迭答应。“当然!”佳人首次邀约,焉可错过?他死都要去。
“那就待会儿见,我在二楼咖啡吧等你。”金海恬切断了电话。
喜孜孜地结束通话,奕南一抬头就和卢詠歌的澄亮大眼对个正着,他的心脏又是陡然一跳,他怎么有种自己背叛了她的奇怪感觉?
啧,别想太多,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这里又没有别人在,若他这样溜掉好像太过分、太重色轻友了,所以他才会有那种不对劲的背叛感。
可是男人本色,他想詠歌了解的,更何况叫他继续在这里跟她享用烛光晚餐也很奇怪,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要这些情调也没有用,他还不如到机场去陪金海恬,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哪……
“小詠歌……”他清了清喉咙开口了。
“没关系,你去,我了解的。”卢詠歌不等地开口便主动说。
“你真的可以了解,不会生气?”奕南问得小心翼翼,可是奇怪了,听到詠歌说“了解”两字他并没有感觉很爽,反而心头沉甸甸的,一点都不轻松,他怎么好像……好像不怎么想去赴金海恬的约会?
她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在追求金海恬,当然要以她为重,你快去吧。”
奕南故意咧嘴一笑,笑得悦然非凡。“你真是我的好哥儿们呀,这么了解我,那我走喽。”
他丢下餐巾,故作愉快的离开了。
为了赶走心中那份浓得化不开的奇怪气氛,他说什么也要去机场见金海恬,他要确定自己还是喜欢。重视金海恬的!
他本来就是喜欢金海恬的,至于詠歌,他是因为在她生日抛下她一个人太没义气了,所以稍稍对她有些抱歉而已,就是这样!
奕南离去后,看着满桌佳肴,卢詠歌已了无用餐心情。
偌大的游泳池畔只剩她一人,她露出落寞的神情,无论怎么苦心安排都敌不过金海恬一通召唤的电话,她真的无话可说。
望着在月色下干净无比的池水,她心想,游个泳吧,反正也没人在,或许冰冷的水能冲醒她的心,让她永远记住这一晚,好在未来的日子里渐渐少爱奕南一点。
* * *
“三哥在做什么呀,怎么跑人了呢?”中中不解的死命从望远镜里张望。
“该死!太过分了。”奕东咬牙切齿,差点没破窗而出,会阻止奕南那超过分的行为。
“奕南还是没有看出他自己的心意。”奕西包容地说。
“他已经没救了。”奕北皱起眉宇,对于奕南那近情情怯的怪异情结,他可以理解,但不苟同。
奕东恨恨地说:“枉费我们为了他,特意大餐也没吃就躲到这里来为他们制造机会,这小子太不知好歹了,居然跑掉,他究竟置詠歌的颜面于何地?过分!太过分了!”
这是屠宅的小阁楼,视野极好,可以将整个屠宅四周都看得一清二楚,因为他们选择这里做为偷窥的基地,原以为会看到什么“好料”的,没想到看到一个让他们所有人都跳脚的结局。
“唉,看来三哥还是不喜欢卢姐姐。”中中幽幽地说。
奕北严厉的看了她一眼。“你懂什么?”
奕北不认为奕南不喜欢詠歌,相反的,奕北认为他相当喜欢她,几年来,詠歌在奕南身边不曾离去,他们同进同出的,她几乎已成屠家的一分子,对于这样一个常伴他左右的好女孩,奕南怎么会没感觉,他只是蠢得以为自己喜欢夜夜笙歌的浪荡生活罢了。
“咦?卢姐姐在做什么?跳进水里去了,哇,不得了,卢姐姐要自杀!”中中睁大眼睛,捂着嘴大惊失色。
奕东皱着眉。“笨丫头,有人自杀还先游个两圈的吗?她是在游泳发泄。”
“现在是十二月,水可是很冷的。”奕北哼道。
“那我们快去阻止卢姐姐呀。”中中急道。
“不成。”奕西沉吟的说:“詠歌的倔强我们大家都知道,否则她就不会等奕南五年而倔得不愿开口先说她爱奕南,我们现在下去不是让她难堪?”
“没错。”扬起一道眉,奕北也认为如此。
“那怎么办?卢姐姐好傻呀。”中中心疼道,除了芳姐,她最亲近的女性就是卢姐姐和欣欣了,她可舍不得她们受苦受难。
“就让她游吧,但愿她明天不会感冒。”奕北酷酷地说。
第六章
卢詠歌还是感冒了。
一早她就喷嚏、咳嗽个不停,她抱病到报社上班,可是一来就一直躲进大茶水间里猛喝温开水,阿Q地希望自己的病情可以不药而愈,因为她忙得没时间看医生,也忙得没时间让感冒药催眠她的睡意,能免则免,不要看医生最好,还有一点,她最讨厌吃药!
“怎么回事,詠歌,感冒了?”范纲佑尾随她进了茶水间,对她猛用面纸擤鼻涕的惨状感到不忍卒睹。
“嗯……”卢詠歌从鼻子里发出含糊的回应,头昏脑胀的,她真怀疑自己今天写的新闻稿会不会语无伦次。
范纲佑担心的看着她。“生病了就要看医生,向总编请假吧,或者,我可以陪你去看医生。”
“我没事。”卢詠歌将揉成一团的面纸丢进垃圾桶里,虚弱地对他一笑。“感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我撑得住。”
他定定的看着她。“可是你的脸色好苍白。”
卢詠歌笑了笑,拿出另一包面纸来。“那是因为我昨天没睡好,跟感冒没关系。”
昨晚的她特别觉得孤单,从屠家离开后,她一个人开车在路上晃了许久,最后还是因为不知道该到哪里去而回了家。
或许她该考虑辞职,接着移民到纽西兰,至少那里有她的亲人,在她寂寞的时候,家人可以陪她、安慰她,不致像昨晚落得那般凄凉的地步。
范纲佑盯着她突如其来的落寞神情,控制不住地问:“昨天不是你生日吗?你一下班屠奕南就来接你了,你们玩得不高兴吗?”
昨晚他原也想替她庆生的,餐厅都订好了,可是迟迟不敢开口约她,当他一看到履奕南来到报社,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有机会约到詠歌,因为在她心中,屠奕南永远是摆在第一顺位,别的男人只是装饰品罢了,她永远视而不见。
卢詠歌一愣。“我们……玩得很高兴呀。”她垂下眼睫,呐呐地说。
她当然知道报社里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她暗恋着屠奕南已达五年之久,那都是因为她那位大嘴巴的英俊总编上司兼教授传出去的。